最後非凡回去拿換洗衣物,小思桀就抱著那只章魚似的怪猴子,待在客廳的地毯上等著,不肯去睡,也不肯離開。
非凡很晚很晚才回到淡水,帶了一隻小旅行箱和一台Notebook。
思桀睡眼惺忪地幫他開門,非凡一抱起她,她立刻就睡著了。
他們父女倆都是認真的,非凡,就在這住下了。
對思桀,她懷著一份深深的虧欠,如果當初她在恩桀什麼都不懂的時候就答應跟焦柏智結婚,也許她的童年就幸福多了。
如今她親眼目賭思桀對爸爸的渴盼,她知道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思桀失去爸爸了。
可是,她怎麼辦?
茫——然——
如果早上在廚房的事又發生呢?
茫——然——
淺淺煩惱地翻身,又換了個抱枕來抱。煩,怎麼也睡不著,也想不出個什麼結論,好煩哪!
「媽咪、媽咪。」
敲門聲突然響起,伴隨著童稚的呼喚,淺淺趕緊丟開枕頭下床開門。門外,小思桀拖著小毛毯,頭髮亂七八糟地搖來搖去。
「怎麼啦?」
「媽咪,我巴豆麼。」小思桀迷迷糊糊地捧著肚子哎哎叫。
「巴豆麼呀?」
淺淺好笑地牽著她的小手往廚房走。不知小思桀是沒睡醒還是怎麼的,她喊「媽咪、媽咪」的時候,聽起來很像「喵咪、喵咪」
「媽咪給你溫牛奶好不好?」
「好。」思桀難得乖巧地點頭。
沒想到還有人沒睡。
客廳的大桌子堆著notebook和一堆文件,非凡坐在地板上,對著螢幕不知道在看什麼,直到她們母女經過客廳,他才抬頭。
「怎麼了?」
「思桀餓了。」
「爸爸、爸爸……」思桀甜甜地叫著,馬上拖著小毛毯跑到他懷裡,開心得睡意又去了一半。「爸爸也餓嗎!」
「我不餓。」非凡把她圈到懷裡來坐下,親呢地抱抱。
淺淺看著他,不覺又呆了一下。
他……很好看,
無法解釋自己的心悸,她……只好這麼暗暗對自己承認。
「可以給我一杯綠茶嗎?」他打了個呵欠,有些倦意了。
「等我一下。」
淺淺幾乎是衝進廚房的,再回來的時候,手上端了一杯牛奶、一杯綠茶,還有冰豆漿。
三人各自領了自己的飲料,淺淺找了個舒服的單人沙發遠遠窩著,看著思桀咕咕咯咯地對她心愛的爸爸說著童稚的傻話,非凡一點也不嫌煩,抱著她東拉西扯,害得思桀喝完牛奶,反而捨不得睡了。
「鈐——」
電話鈴聲大作,淺淺馬上接起電話。
「喂?柏智?嗯……」她偷偷看一下非凡,他專注地陪著思桀,根本沒留意她。「好,我知道,好,那明天見。」
喀,掛上電話,她看看時鐘,已經很晚了,他們還在玩。
「思桀,你明天還要上課。」
淺淺板起臉,突然發現自己淪為壞人了。
「我不要……」小思桀又開始裝可憐,轉而尋求非凡的支持。「爸爸,我不要……」
「不行。」淺淺起身想抓她,沒想到非凡居然先一步把她抱起來,親呢地摩蹭她的小臉。「那,爸爸陪你睡好不好?」
「好……吧!」小思桀考慮了一下,才滿意地點頭。非凡對著淺淺眨眨眼,就繞過她帶著思桀回房間了,連聲晚安也沒有。
什麼嘛!
淺淺孤伶伶地站在客廳裡,眼眶不禁紅了。
笨思桀、笨思桀、笨思桀——
她再也不要理他們了,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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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非凡帶著思桀去上課,就順道上班去了。
淺淺送他們到門口,沒想到非凡拉著思桀走下台階,突然惡聲惡氣地轉頭道:「思桀放學我會去接,你儘管約你的會吧!」
神經病!
淺淺皺眉,碰地一聲關上門,整個早上心情都好不起來。
焦柏智來接她的時候,她特地換上一套連身白色洋裝,沒什麼腰身,可是很可愛。這是她新買的,非凡一向嫌這種衣服過於稚氣,不過她喜歡,而且穿上新衣心情總是比較好。
焦柏智沒說什麼,可是兩人出門沒多久,他就自顧自的拉著她到咖啡廳坐下。
「好啦,現在說吧,你怎麼了?」焦柏智一坐下就瞅著她。說真的,他從沒見過她氣急敗壞的模樣。
「我?沒有啊。」淺淺瞪著他。莫名其妙,她哪有怎麼了?難道臉上長什麼怪東西嗎?
「你看起來很……『生動』。」
「生……生動?」
淺淺伸手按著太陽穴,隱隱抽動,太過分了!
「照你這麼說來,我以前都不……『生動』嗎!」
焦柏智咧嘴微笑。「是啊,以前的你,幾乎沒什麼情緒,眼睛老是迷迷漾漾的,好像永遠在做夢的模樣。」他歎息著,語氣不禁轉為蕭瑟。 「我花了七年的時間還看不見一點效果,非凡才回來幾天而已,你已經活過來了。」
淺淺不禁張口結舌,咿呀了半天;「你……我……我我……哪哪哪……有……」
「想騙我?」焦柏智只是挑眉。
「我……你我……呃……」
嘖,還是一點也不懂得應付人。
「說實話,你不可能嫁給我,不管你給自己的理由是什麼,對嗎?」
淺淺困難地瞪著他,胸口急遽起伏。可惜理智再怎麼掙扎,也無法順利將到口的謊言脫口說出。
焦柏智憐惜地看著她的窘態。人生最難的戰役,莫過於和自己鬥爭。淺淺執著掙扎什麼,他不瞭解,可是他明白她絕不好過。
「你還是老實點,回去他身邊吧!」
「我才不要。」淺淺別開臉,淡然道。
她不想再談感情,因為,她已經擁有一段完整的感情了,
要她跟同一個人,再走一遍?
她苦笑搖頭。為什麼呢?重來如果真那麼甜,有哪個人可願回到孩提時代重新當小朋友?
愛說笑,不可能的。
人說愛情裡的滋味,酸甜苦辣。
她用盡一切力量,想留著那甜,卻還是苦。
不要,她倦了。
有一根神經反骨不聽話,突然跳出來說道:呵,那你的「生動」從何解釋?
淺淺嚇了一跳,急忙壓下那念頭。
「還我吧!」他爽快地伸出手。
淺淺困窘地脫下戒指,放入他等待的掌心。
「對不起。」她咬著唇,心裡真的很過意不去。
「我還以為總有一天,能騙到你上床。」焦柏智擠眉弄眼的瞪著她。「哪天幫我介紹女朋友?臉蛋跟你同一個等級我才要,但是身材還要再加強!」
「老話一句,」淺淺笑著糗他!「等我哪天有仇家的時候,正好順便推她下火海。」
「那還不趕快去結仇……」焦柏智凶神惡煞地拍著桌子。
淺淺只是笑。有時候心底裝載了太多感動和感激,反而沒辦法爽快輕鬆地說出口。她原想向他道謝,可是……不知道,她就是說不出來。
她不知道她眼底一直盈著薄薄的水氣,害得焦柏智只好不停地講笑話兼打屁。
唉,他真的不善處理女人的眼淚,不管是開心的或是難過的、感恩的,真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
「你以後怎麼辦?」
想想,焦柏智不禁皺眉。孤男寡女,共處一個屋簷,兩人一起冰清玉潔的帶大孩子?
哎喲,那太陽要打西邊出來了。
真是便宜他了,枉他這麼多年來,盡心盡力幫他養老婆兼帶孩子。
「事情跟你想的不一樣。」淺淺聳聳肩,把非凡突然出現,心思全放在思桀身上的情況說了。當然,沒包括廚房那一段意外,那顯然並不是什麼重點。「至於我,我想他並沒有把過去的事放在心上吧!」
不然怎麼能那麼坦然?
他這幾天看到她,說的、聊的、爭的全是思桀,不太像是要跟她重修舊好的樣子。
其實……這樣也不錯,瞭解到他並不想談感情之後,她的確輕鬆多了。
「是嗎?」焦柏智手指敲著桌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你還記不記得我們今天要出來幹嘛?」
「記得啊,」淺淺一臉愧疚。「我們『本來』是要去拍婚紗照的。」
「那就走吧!」焦柏智咧開嘴,邪邪地獰笑。
第七章
「不要啦!」
淺淺萬分困窘地被他推上車,焦柏智「碰」地一聲關上車門,馬上跳進駕駛座,飛也似的朝目的地馳去。
「我們幹嘛要拍婚紗照?」
「試試他。」
「神經,這有什麼好試?」
「管他的,」他給她一記白眼,再配一聲不以為然的輕嗤。「他如果真的不在意,你就當作去玩好了。反正他要是真的沒意思,你這輩子大概也很難有機會穿白紗。」
「你——」淺淺震驚地倒抽口氣。
她就算這輩子嫁不掉,這麼說也太傷人了吧?
「難道不是嗎?」焦柏智不懷好意地獰笑。「萬一他『果然有鬼』——哼哼,好歹我也幫他把老婆女兒養的白白胖胖,他總該娛樂我一下吧?」
「還有這樣的。」淺淺苦笑。
「放心啦,很好玩的,你多久沒好好出來玩了?放輕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