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股莫名的醋意湧上胸口,她忿忿地把臉別開。
他既然會笑,幹嘛對待她時就用那種惡劣至極的態度?
迴廊上臉色不對勁的可不只是雨織一人。喬晏正斂著眉,一臉不贊同的瞪視那雙抓著玄野胳臂的素手。
玄野當然留意到他的眼光,不留痕跡的掙脫凝秀的手,抬眼問道:「這位是……」
人家既然開口問話,還客客氣氣的,他當然不能失禮。喬晏上前一揖,彬彬有禮地說道:「在下喬晏,是雨織和凝秀的授業夫子,請多指教。」
「不敢。」玄野回了一揖。看著靜立一旁不搭理的雨織,又看看他們,「看來現在是授業時辰,那我就不打擾了。」語畢,拱手一揖,揚長而去。
凝秀這沒心機的傻丫頭蛤還不知道有兩個人正在惱她,還癡癡的望著玄野遠去的身影,喃喃讚道:「好特別的人喔!一點也不像護衛。你們說是不是?」凝秀回首求支持的答覆。
「嗯。」喬晏隨便點個頭,便逕自往雨織的書齋行去。他只要盡力教好雨織和凝秀這兩個女學生便是,其它不干他的事。但他心理明白的很,凝秀的稱讚一點都不過分,那種不凡的氣度、卓爾出眾的容貌實在世間少有。
唉!連個護衛都比他這個窮書生好幾百倍,也怪凝秀對他讚譽有加。
雨織和喬晏的心思可不同,要她承認玄野有任何好處,她是抵死也不會頷首的。拉過凝秀,她語氣堅定的強調,「他絕對、絕對是個可惡的傢伙,你別受騙了。」
凝秀這才發現雨織神色不對,眼紅紅的,像是哭過。連忙關心的問道:「怎麼?他欺負你了嗎?」
「沒有。」雨織一口否決。若被凝秀知道她讓自家的護衛欺負得無力招假,那她不是丟臉丟大了?只好硬裝著笑臉,委婉解釋道:「我只是覺得看人還是不要太早下定論,日久見人心嘛!」
「那邢姐姐你一口咬定他是可惡的人,會不會也太早下定論了?」凝秀又往不開的那壺提。
雨織一時啞口無言,半晌才強辯道:「囉唆死了!你是過來唸書的,還是過來談他的?」語畢,旋踵往書齋走去。
凝秀只得快步跟上。
會嗎?她會是太早下定論了嗎?不可能的。雨織在心裡否定掉這個疑惑。
第三章
酉時,一輛馬車停在羲和園門口。永寧府派人來接邢臻赴宴。
車伕及永寧府派來的兩名家丁正在門外候著。
「看不去一趟真的不成了。」邢臻在房裡整裝,對一旁憂心忡忡的夫人及雨織說道,「不過有玄野陪我走這一趟,你們放心好了。」
才說著,玄野一身勁裝的出現在房門口。「大人,隨時可以上路了。」
「你來得正好,我也打理妥當了。我們走吧!」邢臻說著,就往房外走去。
「老爺,你可得小心點,能忍就忍,千萬別跟那些人過不去。要記得,你可是個小官啊。」邢夫人一路叮嚀著。
「嬸嬸放心啦,叔父又不是三歲小孩,當了那麼久的官,官場那一套叔父哪會摸不透?只是叔父最後身不由己,所以才要請護衛保護他啊。」
「夫人、小姐,你們放心好了,我不會讓任何人動大人一根寒毛。」玄野炫然黑眸飽含深意的盯著雨織。「你們絕不會後悔讓我留下。」
「你要是敢讓叔父受到傷害,我馬上要你走人。」雨織信誓旦旦的威脅著。但是心裡卻相信,他會毫髮未傷的將叔父帶回。雖然討厭他,但在這一點上,她對她則是完成信任。沒有人會傻到去招惹他這種氣勢懾人的傢伙吧?
「玄野,走囉。」邢臻在馬上催促著。
「我絕不會讓你將我趕走。」玄野丟下這句話,才回身跳上馬車。
「自大的混蛋!」雨織低聲咕噥著。
邢夫人拉著雨織回屋,邊關心問道:「雨織啊,你對玄野的態度會不會太嚴厲點,其實這個孩子很不錯的,他一個人無父無母,還能練就這麼一身好本事,實在難能可貴,我們應該善待他才是啊。」
「喔!我知道了。」雨織含糊的應著。真不知道嬸嬸是怎麼想的,哪有叫自己的侄女對一個來路不明的男人好一點的道理?真是的!
她無心對他好,馬車上卻有個人正暗自發誓,絕對要讓她另眼看待。
「晃動不已的馬車上因有永寧府的家丁,邢臻和他們閒話家常的寒暄著。玄野則靜默一旁,很快的,他的思緒又回到雨織身上。
他不知道那是什麼?以前他都沒有這種感覺。是因為在凡間才會這樣嗎?
驀然,他想起那雙在星界從為見過的眸子,那雙蠱惑著他吻上她的櫻唇。
怎麼會這樣?當他碰觸到那柔軟的身驅,以及甜美的櫻唇時,他的情緒和意識竟然完全不受控制,只剩下想將她完全吞噬的意念。好可怕!
「玄野,玄野!我們到了。」
「啊,抱歉!」玄野由沉思中驚醒。他再這樣失魂落魄的,準定將護衛的工作搞砸,屆時,他就等著看雨織那張幸災樂禍的臉吧!
玄野在心裡暗斥著。深吸口氣,他讓自己恢復以往的冷靜,全心扮演好護衛的角色。
一入府,玄野便四處留意。這院子比羲和園大上五、六倍,主人的來頭怕是不小,若存心對邢臻不利,定可調來大批高手。玄野暗自盤算著,若真對上手,他該如何在不運用法術的情況下取勝?
思忖間,他們已被一名看似管家的中年人請進大廳。
「咦,怎麼不見其它賓客?」邢臻問著,心裡卻已有了底。看來那個少王爺用盡各種手段攏絡人心的傳說恐怕不假。
「少王爺今天就專請你一位賓客。你稍待,我這就去請少王爺出來。」
「不用了!」隨著威嚴的聲音,門口赫然出現一位衣冠楚楚、大約二十來歲的少年郎。他年紀雖輕,卻有著目中無人的傲氣,眼裡淨是睥睨群倫的自得。
玄野嘴角揚起抹冷笑。凡夫俗子!
少王爺望向邢臻,但視線旋即不由自主的被站在邢臻身後的玄野吸引,頓時雙眼一亮。他們元朝武士眾多,但他還未見過一個看起來如此膽識過人的漢人。「邢大人,你身後這位是……」
「這是敝宅新聘的護衛。」邢臻起身相迎。
「喔,是嗎?」他笑著打量玄野。很好!他就連這個護衛也一起收買過來。
「不知少王爺專請老朽過府,是不是有什麼吩咐?」邢臻希望少王爺能把話挑明講,講完了他好走人。在這種達官貴人的府邸裡,只會讓他覺得渾身不自在。
「哪敢說是吩咐呢!」少王爺示意他們坐下。「只是有些事想請教邢大人,不過不急,我們邊吃邊聊。」
他一拍掌,便有婢女陸陸續續端上佳餚,頃刻間,一面大方桌擺上了野駝蹄、駝乳麋、天鵝炙、羊炙等各式各樣蒙古貴族設宴時最講究的菜色,怕是十個人也吃不完。
廳裡瀰漫著食物的香氣,但少王爺這種鋪張的排場卻看得邢臻食慾全無。他根本就是存心炫耀,哪裡是有心請客。這些蒙古食物怕只有蠻人才吃得下。
玄野知道不該開口,卻又忍不住想殺殺少王爺的威風。
「這麼頓佳餚怕要花不少的民脂民膏才備得周全吧?少王爺真是好能耐。」這種將百姓當俎上肉的權官千百年來他不知道看過多少。他們得意的笑容到最後終將消失殆盡。
少王爺一直掛在嘴邊的笑容在一瞬間僵硬,原本意氣昂揚的俊臉漲成難看的鐵青色。
邢臻聞言,一股熱血直往腦門竄,差點被玄野嚇死。他是不是那條小命不想要了?就算想臭罵著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少王爺,可也別罵得那麼直截了當啊。
「少王爺,你別見怪,我這個護衛沒念過什麼書,常說錯話,你大人有大量,就別跟這個粗人計較。」邢臻陪著笑,一面扯著玄野的袍袖,示意他趕緊道歉。
「粗人,是嗎?我看他嘴倒挺利的。」少王爺冷哼一聲,非常不快的瞪視玄野。
玄野不甘示弱的迎視,卻裝出一臉糊塗,無辜地說道:「啊!真不好意思,我這個人講話一向太直接。」
這算哪門子道歉?擺明了說他剛才講的全是實話。邢臻差點跌下椅。
「哈……哈……別當真,別當真。」邢臻笑著對少王爺說道。大冷天的,他竟然直冒汗。因為他正看見面前兩人敵對的眼光在空中擦出可怕的火花。
半晌後,少王爺才忿忿地轉開頭,「哼!我才不會和下人認真。」
「對嘛!還是先談我們的事要緊,少王爺定有重要之事才專程來找我的,請明示。」邢臻趕忙岔開話題。
少王爺倒真的甩開頭不再理會玄野。但就算他想對玄野發怒,也會再次被玄野用攝魂術鎮住,不能發怒。
「是這樣的,我常聽我爹人前人後的稱讚司天監的邢少監,說你雖官卑位小,但實際上卻是深藏不露的飽學之士。」少王爺幾乎將邢臻捧上天。他頓了頓又說:「而且你這不與人爭的豁達,在漢族士人裡還頗得好評,同朝的漢族官員對你也頗敬重。也就是說你對漢族士、官都具影響力。如何?我這話沒說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