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儀社座落在矗立高樓之中的詭異,出奇的不協調,空氣中還飄浮著陰森落拓的味道。
他搖搖頭,若以他一個專業的經營者角度來看,光這麼一方地的地價就不知道幾億了,竟然被利用來做死人的生意,看來這葬儀社的老闆八成不是錢太多就是腦筋秀逗了。
他關上車門。平時日理萬機的他今天會到這個地方來不是沒有原因的。昨晚,他的爺爺,也就是嚴氏集團的總裁在天母的豪宅壽終正寢了。
根據爺爺老早就立好的遺書裡註明,他身後的一切儀式都必須交由眼前這一家看來俗又有力的"美芳葬儀服務公司"辦理,後代子孫不得有任何異議。
基於對死者的尊敬與重視,於是他特別吩咐秘書百忙中挪出他的時間,親自走這麼一遭,也不枉爺爺生前是那麼樣的器重自己。
"鈴--"手機的鈴響忽然劃破週遭的空氣,他的隨身秘書一個跨步將手機遞給了他。
他皺著眉聽著公司裡另一個替他處理公事的秘書報告,嚴氏集團旗下負責地產部分的子公司股票今早一開盤就股數下挫,影響整個盤面走勢甚巨,子公司負責部門的主管希望他能過去坐鎮指揮以穩定軍心。
他將手機拋回給隨身秘書,轉身就往座車走了回去。
"總裁的後事我就授權給你全權處理。"他冷冷的交代,言下之意是事情不能有一丁點的差池,否則惟他這秘書是問。
再次回首,他將整間葬儀公司盡納入眼底,卻不知自己的命運早已在冥冥中被安排好了。
☆ ☆ ☆
水若楓坐在自家的葬儀公司中,長吁短歎的按著桌上的電子計算機。
搞什麼嘛!她才接手阿公家這邊的這家葬儀公司沒多久,就遇到這麼嚴重的財政赤字。
歹年冬!實在是歹年冬啊!看來她得動動腦筋幫這家死人身後服務社想點噱頭了。
像是死後全程包套就送樂透彩券兩張,大發死人財;或是買墓位附贈澎大海和京都念慈庵,以免過度悲傷哭到喉嚨沙啞。
不好不好,她搖搖頭。像這種生意上的事她最沒轍了,這時候若是她大學時候最要好的死黨蕭采律在就最好了。
采律這個人每天滿腦子都是賺錢的鬼主意,神經敏銳到方圓十公尺以內有人掉了一塊錢她都聽得見。
像這種想發財的促銷手法問她最有用了,只是不知道屆時她會向自己收多少的咨詢顧問費而已,一想到采律,水若楓就不禁笑顏逐開。
好久不見了呢!也不知道她最近在做什麼大事業,都這麼久沒聽到她下落了,搞不好不知道哪一期的樂透頭獎早被她包牌給撈中,現在正躲在加勒比海給她海躺、曬太陽,硬是逍遙自在咧!
唉,言歸正傳。水若楓又敲了敲桌子,看著賬面上的紅字連連。再一個禮拜若是接不到死人的case,她整間葬儀公司上上下下十幾個員工的生計就會陷入窘境,她也就只能以死謝罪,等著讓自家的公司辦理她自己的後事了。
忽然,門外走進一個西裝筆挺,戴墨鏡的高大男子,她的眼前一亮,不敢怠慢的連忙迎了過去。
生意上門了!這一回她肯定不會認錯的,因為這個男人身上有很重很重的銅臭味道喔!她笑得燦爛。
這一招可是她跟采律大學四年偷學來的,不准,才怪!
☆ ☆ ☆
水若楓著急的站在儀式會場外頭,引領期盼公司特約的那個超渡師,奇怪他怎麼還沒過來。
她這家葬儀公司從人死後開始,包括一切唸經、超渡、火化、出殯、下葬、墓位的選擇等,一切的禮節和過程,都全權負責到好,包君滿意。
但前陣子她們公司專屬的超渡師才剛離職,聽說是給星探發掘了去當閩南語歌星的樣子,害她在一時還沒應徵到新的超渡師之前,只好硬著頭皮去跟同行借人來應急。
但黃歷上說今天的日子超好,所謂婚喪喜慶百事皆宜,她外借來的這個超渡師更是趕場到不行,趕了第五場才排到她這邊的一個好時辰。
可怎麼辦?特別算出的好時辰都快到了,死者的家屬親友也全都入席等候許久,這可不是小事啊!
現在躺在那個棺材裡頭的,可是咱們台灣商經界居龍頭要角的嚴氏集團老總裁啊!新總裁的秘書有交代,若喪禮沒有辦得隆重而肅穆,一切惟她是問啊!
怎麼辦?想起那個秘書當時威脅的雙眼和他那強壯的身材,她不自覺的摸摸自己纖細的脖子,想必自己不論有幾支脖子都不夠他扭斷的吧!
忽然,遠方一輛黑色轎車疾馳而來,迅速的轉進了公司的後門,她喜出望外的看著車子停在面前。
車內一定就是她要等的超渡師。
太好了!自己的脖子有救了。她下意識又摸了摸它。
她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將才要踏出車外的男人用力拉下車。
"快一點啦!都來不及了,你怎麼這麼晚來?嘩--"她這才看清楚自己此刻拉著的男人。"你來當超渡師實在太可惜了。"她傻愣愣地說。
方纔她聯絡到借她超渡師的那個同行阿福伯,他提到那位外借的超渡師是個氣宇軒昂的年輕男子,但她沒想到,這超渡師也未免太氣宇軒昂了吧!
眼前這個男人包裡在黑色西裝裡頭的,看得出是一身會令所有女人都流口水的結實身材,完美無瑕的點出他雙肩雙腿令人激賞的比例。
而男人的五官更是見鬼的有型,雖說她才剛進喪葬業這行業沒多久,但是她不會真認為自己是大白天見鬼了,這麼好看的男人當鬼多可惜,但是當超渡師好像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帶著點日本男藝人竹野內豐的味道,狂酷又有點不苟言笑,天知道這種要死不活的酷樣更會惹得一整群的花癡女顛倒瘋狂的。
"你說什麼?"嚴思洛看著眼前這個他才開車門就緊抓住他不放的小女孩,不曉得這個剪著瓜皮的秀麗國中生到底在說什麼啊?
她不好好的去學校上課,跑到這莊嚴肅穆的場合跟人湊什麼熱鬧?
"你快跟我來就對了。"水若楓怔怔的欣賞眼前的男人,好半晌才回過神來,她硬拖著他往準備室走過去。
嚴思洛驚訝這個年紀輕輕的小女孩竟然有如牛一般的蠻力,硬是把他往建築物裡頭拉了進去。
可是她到底拉他要做什麼?是要談人壽保險嗎?
他才剛從機場趕過來,都怪他那個向來愛雲遊四海的老爸不但行蹤杳如神龍,好不容易聯絡上還在巴西叢林裡探險的他,卻又因為班機的機翼無緣無故故障而延遲了回台的時間。
他看看時間快趕不及了,索性火速直驅會場,沒想到才一到會場,卻又被一個莫名其妙的國中生給絆住,這年頭當真是怪年冬怪事多,多一樁都不嫌奇!
"你搞什麼啊?我是來參加喪禮的。"他沉著聲線不敢大聲,怕嚇壞這個清純的小國中生。
"我知道啊!不然你還來這種地方參加婚禮啊?"水若楓大聲的回答他,還一邊拖著他走。
進到一個小房間以後,這怪國中生先是丟了一件黑色的袈袍給他,又一邊在旁邊的櫃子裡翻找著:"你先把衣服穿上,工具我等會找給你……奇怪!阿是藏到哪裡去了?"
他看著國中生丟給他的一件奇怪的黑色袍子,心中疑團愈大。
怎麼?難道現在的人參加喪禮還要規定統一穿上這種怪不拉嘰的袍子啊!他怎麼都沒聽說?
"耶!找到了!"水若楓從一堆雜七雜八的物品中高興的直起身子,轉過身面對他。"喏,你的木魚。"
"耶,我的木魚?"嚴思洛一手拿著袍子,一手接過木魚,他疑惑的看著眼前的女國中生。
他很想請問她是不是神經不正常了,她給他木魚要幹嗎?
"對啊!沒有木魚你怎麼唸經?"水若楓一臉無辜的貶巴著她水靈靈的大眼,不解這個帥帥的超渡師為什麼一臉菜鳥樣,難道說他已經先進到可以不用木魚超渡死者了嗎?
"唸經?"嚴思洛更是張大了眼睛。
這間葬儀社也未免太窮酸了吧?連超渡的經都要由死者家屬自己來念,他要是真這麼厲害的話,他們嚴氏集團早開發出另一個喪葬服務業的子公司了。
"對啊!你不會唸經啊?這年頭哪有不會唸經的超渡師,還出來--"水若楓本來要說--混飯吃的,沒想到門外就闖進當初和她接觸一切事宜的總裁秘書。
"л,秘書先生你怎麼進來了?"水若楓話鋒一轉,分心到剛進來的人身上,"馬上好了,現在只要等我的超渡師換好衣服就OK了。"她指著嚴思洛說。
"總裁,你--"總裁秘書臉色忽然變得非常之惶恐,他看著眼前的兩個人,終於有點搞清楚局勢的發展,原來--
他慘烈的哀嚎一聲:"老闆娘,你搞錯了,這位是我們嚴氏集團的新任總裁,也就是我的頂頭上司,他不是你的什麼超渡師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