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沒想到還有現在這句話。
他停下腳步,沒有再跟著江席雪。
望著她在夕陽的餘暉中一直往前走,他忽然有一種想大笑的衝動,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心在淌血,就是因為太痛苦了,所以讓人覺得連哭都不夠,他需要笑。
他張開嘴,一個字也吐不出,望著江席雪越走越遠。
整個宇宙也離他而去。
怎麼可能?
不!難道她不瞭解他嗎?他愛她,他不能失去她,無論他用盡手段,也要她留下來,他不在乎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雪兒!」
他大叫了一聲,但是,江席雪已經走出了他能看到或能喊到的範圍,前方五百公尺外,有一個數十棟房子集中的地方,那裡的路是彎進去的,她消失在那裡!
龍馭驤追了上去,卻氣喘吁吁的發現,在另一段長路上也看不到江席雪,她到哪裡去了?
他慌張的跑到一家賣擯榔的小店舖前面,劈頭就問:「你有沒有看到一個只穿著T恤的女人過來?」
「那個查某喲?她上計程車了,剛剛有個司機在這裡買檳榔,啊!你要不要一包?」
「走了?哪個車行的車!」
「不知道喲!台北來的啦!啊你是要青仔還是……人客!人
客!」
龍馭驤用跑的離開了那個熱心過頭的檳榔攤老闆,他往回拚命的跑,像是參加百米賽跑,更像是當年他打橄欖球要達陣時,不顧一切往前猛衝著……
跑到了龍曜溪正在處理車子的現場,「車給我!」他大叫:「車!」
龍曙溪坐在積架裡面,正在用絞鏈試圖把自己的吉普車拖上馬路。
「對!」龍馭驤解下了絞鏈,打開駕駛座的門,把一臉茫然的龍曙溪拉出來,「你的車等拖吊吧!」
龍曜溪甚至還來不及開口出聲,人就被拋在路邊,望著積架無情的絕塵而去。
「唉!」他歎了口氣,「怎麼會這樣?我只是想回家吃頓烤肉啊!」
滿天的星辰眨呀眨的,彷彿在嘲笑他的無奈,誰教他多事?
第八章
「小姐,小姐,你不要緊吧?」
坐在計程車上,江席雪落寞又悲傷的神情,再加上那一身的狼狽,引起了好心的司機先生頻頻的問侯。
「嗯!我沒事。」
「確定嗎?要不要送你去醫院,或是……派出所?」
司機的疑問不無道理,江席雪低頭看著自己一身的狼狽——兩腳赤裸著,全身上下又只有一件大號上衣,難怪司機會以為她遭到某種暴行。
她虛弱的笑了笑,「不用了,我真的沒事,你明明知道我沒錢,還讓我上車,我已經很感激了。」
「哎呀!」她誠摯的道謝引來司機一陣不好意思的笑聲,「怎麼這樣說呢?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嘛!對不對?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本來就是我們應該做的,對了!說真的,如果有困難,不要跟我客氣喔!沒有車費可以先欠著,可是,台中那裡的人真的能幫你嗎?」
「嗯!」江席雪的笑容有些勉強,「她是我媽媽。」
「喔!那就好!那就好!」熱心的司機總算是停止了他的問題,讓江席雪在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裡,可以沉浸在自己那紛亂的思緒中。
她已經破壞了她這一生中,僅有的三個月甜蜜,不是嗎?
那原本不在她的計劃中的。
@ @ @
而開著車狂奔回台北的龍馭驤,卻全然不知道佳人和他的距離越來越遠,他瘋了似的開車回到江席雪的公寓。
燈是亮著的!
他興奮的跑上樓,卻發現那只是別棟大樓打在她臥室上的玻璃門上反光的倒影。
開了門,他頹喪的走進一室的黑暗。
廚房裡傳出烤蛋糕的香味,提醒了他,今天上午才說過的話,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短短的幾個鐘頭過後,卻人事全非呢?
「喵!」
一聲清柔的貓叫聲,漸漸靠近了她,「喵!」
「你肚子餓了是嗎?GIGI,來吧!」龍馭驤抱起了來到他腳邊的小貓,帶著它走向廚房,「就讓我們來看看,兩個被遺棄的可憐人可以吃什麼吧?」
一個烤得半生不熟,還夾著頭髮跟灰塵的蛋糕,還有兩瓶優酪乳,一些吃剩的洋芋片,是他唯一能搜出來的。
他看了看四周,突然發現冰箱上面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有個方形的牛皮紙袋。
「唔!」他低頭看了看正在喝優酪乳的小貓,「我找找看,也許裡面有你跟我都可以吃的魚乾呢!」
他踞起了腳尖,手才碰到那個紙袋,那個紙袋裡的東西便嘩啦嘩啦的掉了滿地。
「這是……」
一大疊四處散落的紙張、圖表,一些空的藥罐子,還有體溫計和幾本書,他彎下身,撿起了其中一書,封面寫著——
妊娠須知
這是怎麼一回事?醫生說她不過懷孕一個月左右,而他在她身邊已經兩個星期了,為什麼他從不知道她在看這種書。
他一翻開,一張夾著保健卡的便條紙應聲而落,卡上面是江席雪的名字,背後的診斷章是某某婦產科。
在那張便條紙上,龍馭驤看到那熟得不能再熟的字跡,看清楚上寫的是什麼字時,他全身的血液頓時凍結了起來。
成功了!萬歲!
這是什麼意思?
迷惑徒然在他的心中升起,他看向其他散落一地的紙張,有的是她親手寫的筆跡,有的是從雜誌上剪下來或影印下來的。
而這些紙片的內容五花八門:有計算受孕期的,有如何引誘男人的、有如何建設心理迎接一夜情、有如何在床上討好另一半、有怎麼迎合你的男人……
但是,老天?nbsp; ?br />
它們全都指向一個目標——她在找一個能在一夜裡提供精子,讓她受孕的男人。
而他——龍馭驤,正是雀屏中選的那一個。
難怪,她先前拚命的躲他,龍馭驤頹然的坐了下來,坐在廚房的地板上,小貓跳上了高腳凳,好奇的看著他喃喃自語的樣子,「怎麼辦?怎麼辦?為什麼會這樣?」
千百種混亂而複雜的思緒在他腦海中絞成一團。
小孩不是他的嗎?
她怎麼如此肯定,回想起她那種輕而易舉就能傷害他的天賦,他百分之百可以小孩是他的,更何況,那一夜,他永生難忘,第一次收了五萬塊的那一夜,她,這個完全懂得如何在床上討好男人的女人,還是個處女,那就是最好的證明。
但她為什麼要走?
如果他沒有來找她的話,照她原訂的計劃,她是打算消失的,難怪她今天下午無緣無故的就想溜走,好像後面有什麼毒蛇猛獸在追她一樣。
這個該死的女人!
他從沒見過比她更混帳的女人了。
她明明知道他愛她,嫁給他不就得了嗎?
就算和原來想懷了孕就跑的計劃不成功,她可以換一個有小孩還附加父親的計劃呀!
他知道她對他有意,雖然也許遠不及他愛她的萬分之一,但是他也能肯定過去這兩個星期以來的甜蜜是真實的,她為什麼要這樣的逃走?
難道是她不能接受他嗎?還是她心中早有另外一個可以作孩子的爹的人選?
不!
龍馭驤猛然搖頭,他甩掉這個想法,他死都不相信有人可以和她相處的比他好;可以比他還愛她。在過去的兩個星期裡,除了她眼底偶爾浮起的憂,他們之間的每一個吻和每一個笑容都是真實的。
該死的!她到底知不知道兩個人是相愛的?
龍馭驤轉頭看著毫無動靜的大門,難道她今晚真的連這個家都不打算回了嗎?她打算就此消失了嗎?
開玩笑!她逃過一次,被他抓回來一次。
是他不小心、是他太急,沒有等弄清事實的真相就輕舉妄動而讓她再度跑掉。
但這一次,他一定會再次抓住她,如果不是在今夜,也一定是在他有生的未來,而過後,他將用盡手段不讓她再度離去。
「喵!」一個粗糙而溫熱的小舌頭舔上他的臉。
「GIGI。」他愛憐的摸了摸小貓的頭,眼神裡卻出現了和他動作完全不相稱的光芒,「知道嗎?你的媽媽如果以為這樣就可以遺棄我們兩個,那她就大錯特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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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席雪從不知道孕吐是這麼難過的事,不過,幸好她對懷孕和如何教養孩子的一切都已有心理準備。
只是,在台中郊外的這棟小別墅中,這段對外幾乎是完全躲藏的日子,她漸漸對母親的世界有了新的體會。
那一夜,她一回到台中,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以前的朋友,幫她付計程車錢,緊接著,隔天一大早,她立刻替母親辦理了出院手續,帶著藥,離開了療養院,到了多年以前過世的繼父買的一棟小別墅中安置下來。
她用母親的戶頭提款,買了一台小車代步,又找了兩位居家護理人員,到家裡照顧下半身無法動彈的母親。 林美薔看到了女兒,神情很是高興,這讓江席雪十發訝異,她一直以為自己是母親的累贅,是她和別的男人生活時的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