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依你。」老夫人和顏悅色地點頭。多給她活一天。
「小雪告退。」雪個下拜,「謝謝老夫人、小姐的照顧。」說完,轉身便走。
這時,司徒晴的嘴角浮現著稱心如意的笑。
「小雪……」文右瑜喊了聲,「再見,多保重。」她一直很欣賞小雪的才華,哥也許就是喜歡小雪這些地方吧。
雪個回頭一瞥。再見面時,她一定要撮合文姑娘和司徒羽。
還好事情很順利。到了降龍客棧,她和阿南的身份只能住普通廂房,後來她告訴阿南想參觀落花苑,於是阿南陪同她在花園散步時,破雲看到了她。趁著夜深人靜,破雲輕易地躲過守衛,摸黑來到她的房間。
「發生了什麼事?」破雲急切地問。
「我被封勝世家趕出來了。」雪個苦著臉說,「你猜我為什麼被她們踢出來?」
「打破了價值連城的花瓶?」破雲隨便說。又不是燈謎大會,還要猜謎底。
「沒有。」
「某少男被你的尊容嚇到,晚上作惡夢?」這個比較有可能。
「不是!」雪個失笑起來。
「誤闖禁地?」
「不對!」雪個提高了聲音,彷彿氣她猜不到。
「還是告訴我比較快。」破雲做投降狀。
雪個神秘地說:「不可能的事發生了。」
「快說啦,我可以接受任何不可能的事。」破雲催促著。看她的樣子,不會是壞事,可是,既是好事,為何被逐出門?
「文左烈喜歡小雪!想不到吧。」雪個雀躍地說,「他說他不跟司徒晴成婚了,他要娶我和佟雪個,所以,我被老夫人趕了出來,她覺得我不配做封勝世家的少奶奶。」
「文左烈很變態耶,他看女人是什麼標準?美的,醜的,他怎麼都好?」破雲扯高嘴角。
「你不可以這樣說他!」雪個插嘴,有點不高興喔。
「我為什麼不可以這樣說他?喲,你怎麼這麼護著他?」破雲把眼睛睜得大大的,「你們是不是那個了?」
「我跟他什麼也沒有!」雪個心虛地低下頭。
一看就出來——是有什麼了!「嘖嘖,初吻被他奪去了……」破雲衝到床邊,檢視她,「不會點點了吧?」
「沒有點點,只有被他吻了一次。」雪個不好意思地說。一想到那一瞬,她心兒還會怦怦跳。
「你那麼醜,他吻得下去哦。」破雲笑出淚來。
「喂,笑夠了沒?」雪個板起了臉,「哪有那麼好笑?」
破雲停止笑,「我可以理解他喜歡雪個的理由,美麗、溫柔,但,小雪有什麼地方令他心動?他有說嗎?」一個人喜歡的類型,應該不會相差太遠,喜歡美人的男人,是不會接受醜八怪的才對。
「他沒說,不過他說我要有自信,認為自己是特別的。」雪個有沉醉的表情。
「特別丑。」破雲接了句。
「沒聽過情人眼裡出西施嗎?」雪個將眉一挑,「你沒談過戀愛,所以不懂。」她以過來人自居。
「我看是愛情使人盲目,你不僅眼睛看不清,心也盲了。」
「我才沒有!你自己說,他貪我什麼地方?我既沒萬貫家財,又沒做官的爹,他不要司徒晴,而要小雪,可見這就是真愛。」她理直氣壯地說。
破雲不以為然,「真愛個頭!」她打心底懷疑,而她能找到的合理解釋,就是文左烈識破了雪個的偽裝。關於心裡的這個想法,她不打算告訴雪個,因為她看得出雪個喜歡和文左烈有那樣的進展,她也不擔心身份已經暴露的雪個會有危險,她相信文左烈會保護雪個。
雪個和文左烈……她樂於見到他們有好的結局。
「事實就是事實,他的確不娶司徒晴了,所以文老夫人才要我消失,永不能回臨淄,她還派阿南押著我離開,你明天要扮我娘了,還要把你編的家人變出來,我們來的時候,十里坡那裡不是有一獵戶人家嗎,我告訴阿南我家就住那兒,所以明天我們在那裡碰面。」
「文左烈真可憐!喜歡個婢女也不行。」
「這個時代講的就是門第,波臣不也是因為平民身份,原先只能封為嬪妃,何況是個聽人使喚的丫環,就算做了姨太太,也進不了大門的,只能從側門出入。」
「不說這些了,該去睡了。」破雲看一看天色。
「破雲……我沒找到種金雞箏的地方……怎麼辦?」雪個低下頭,無顏以對。
「現在才想到正事,我還以為你心裡只有兒女私情呢。」破雲糗她。雪個絕對做不了巾幗英雌,只能做在家燒飯帶孩子的賢妻良母。
雪個呶呶嘴,「你又欺負我了。」
「不敢。金雞箏的事,不用擔心,好好睡一覺後,再重擬計畫。」破雲深信,天無絕人之路。大不了就是硬闖了。
雪個深深地點了個頭。人也有些倦意了。在封勝世家,最近幾個晚上她都要挑燈夜繡,可真是累壞了。不過累得很值得,因為只要繡的東西用不著,她的疲倦就消失了。
破廟外斷斷續續飄落著雨絲,廟內依然十分燠熱。
夏日午後的天氣總是這樣,突如其來的一陣急雨,淋得人滿頭滿臉,一身濕透,卻又不見得退去多少暑氣。常常一陣夏雨,劈頭劈腦,直打下來,避雨的人剛舒了一口氣,還好有個躲雨的地方,那烈日卻又已露出一張凶臉來了。簡直是老天爺惡作劇嘛!
耳邊灌滿了蕉雨的聲音,怎麼也睡不著,難怪有人種了芭蕉,又怨芭蕉。破雲百般無聊地半躺半臥著,視線掃過廟裡的每一人,首先是雪個,破雲捂著嘴一逕的笑,瞧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兒,八成又在想情郎了;接著她看向她找來的臨時家人,最後視線落在阿南身上。這個人要跟她們到什麼時候呀?
「小兄弟,你要送我們到哪裡呀?」破雲發出蒼老的聲音。她現在是老媼。
「西天!」阿南拔出亮晃晃的長劍,抵著雪個的頸子,「小雪,不是我心狠手辣,而是吃人家的飯,辦人家的事,老夫人要你們全家死,你們便得死。」
事情來得太突然,大家驚住了,開始哭喊了起來,「我們不是……我們不是她的家人……」
破雲沉著地撿起地上的小石子。
「老夫人為什麼要這樣?我都說我不會再見少主了……」雪個似乎很難相信老夫人這麼險惡。太可怕了!說的和做的完全不一樣。
「我也不曉得老夫人為什麼要這樣,也許是她怕少主會找你,所以要我……」阿南頹然地放下劍,「你們走吧,但記住永遠不要再回臨淄。」回去後他得騙老夫人說他殺了她們。
「阿南,謝謝你。」雪個感激的說。說完交出銀兩銀票後,便和破雲及哭喊成淚人的假冒家人逃也似的衝出破廟。
出了破廟後,佟雪個和武破雲在溪邊無人的地方,變回原來的樣子。破雲牽出一匹預先綁在林子裡的馬,她一躍上馬後,再將雪個拉上來。
「現在怎麼辦?」雪個問。
「先回客棧,天黑的時候,我準備夜探封勝世家。」破雲說。
雪個心有餘悸地說:「老夫人那麼可怕,破雲,你千萬要小心。」
「我會很小心的,你一個人在客棧也要小心,有什麼不對勁,就大聲呼救。」破雲一勒馬,馬蹄輕打,慢慢向西而去。
火辣辣的太陽直逼下來。「好熱,好渴。」雪個拿出手絹擦汗。
「我記得過了這個山頭有戶種瓜的農家,我們去買幾個瓜解渴。」破雲策馬過去。
忽然,蹄聲隱隱,才剛剛注意到它,人馬便已出現。
但雪個一看到那張臉,頓時目瞪口呆,「文少主!」
文左烈也是一樣的驚訝,「佟姑娘!」她不是應該在府裡當小雪?他想,有可能她今天休假,可是,她怎麼也是進城,她出城去做什麼?
「可真是有緣,在這兒碰到文少主。」破雲對雪個眨了眨眼。到臨淄的路有那麼多條,他們卻相逢了,可見雪個和文左烈是多麼有緣,破雲心裡突有所感,雪個大老遠的跑來這兒,彷彿是為了和文左烈相逢,應驗一段宿命的愛情,但不知,老天是否有心讓有情人終成眷屬?
「就是啊,我出城辦事那麼多次,從來沒選這條路回來,就今天……福至心靈,」文左烈把心情說出來,「真高興遇到兩位姑娘。」
「兩位嗎?我看只有一位吧。」破雲笑著說。這月老有點不夠誠意,既然在他們腳踝上繫上紅線,可就是少了點助力,阻力倒不少;所以,她決定把雪個推向文左烈懷裡。
「武姑娘真瞭解在下。」他向雪個投了深情的一瞥,便把臉轉回破雲臉上。
他的話,他的一瞥,就像一顆石子拋入湖心,激起無數漣漪。雪個的心湖波動不已,癡癡地望著文左烈的背,唇邊帶著一朵不自知的笑容。
「太陽這麼毒,雪個又快中暑了,我這匹馬又太老,跑不快,不如這樣吧,你先載雪個到前座山頭的農家休憩等我。」破雲一心為兩人造牆鋪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