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火隊一接到密報,忙以最快的速度出現在戰線前方。
「你們兩個人又在吵什麼了?」陸議揉著額角,頭痛地看著兩隻鬥牛犬。
「誰跟他吵?本姑娘吵架還要挑對象的!」
「是,在下既沒慧根又沒悟性,請您以後找其它男人下手吧!」關河冷聲回諷。
「好了,關河,你明知道她性子耿直,說話激她做什麼?」陸議無奈道。
「她性子耿直,我便得曲裡拐彎嗎?」關河慍怒地推了推粗黑框眼鏡。
說不通!陸議歎了口氣,轉向旁邊看熱鬧看得很高興的工程師。「老魏,你不是有事要找關河嗎?」
「有嗎?」接收到他肅殺的警告,老魏連忙將關河往辦公室拉。「啊啊,是,關老大,我有幾個BUG麻煩你過來看一下。」
「等一下!關河,有種別走,留下來把話說清楚,本姑娘哪裡讓你看不順眼?」葉梓嬪還在旁邊怒火中燒的跳腳。
「給我。」他直接把人從小郭懷裡搶過來。
「不要拉我!姓關的,你給我回來!」
「好了,人都走遠了。」陸議硬架著她來到電梯旁,把她推進去。
「氣死我了、氣死我!」狂野蓬亂的鬈發也努力地飛散張揚,充分表達主人的怒意。
「每回被人家隨口一激氣得跳蹦蹦,氣頭過去之後又來後悔自己太凶!」他完全摸清她紙老虎的本性。
「誰會後悔?我對那只臭關河後悔,那才有鬼!他以後最好別犯在我手上,不然我一定努力破壞他!」她用力拂開掉在前額的劉海。「現在是上班時間,你又要帶我上哪兒去?」
「妳管我?」
還是那個令人氣結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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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把菠菜蒂頭的地方切掉,然後拿去水龍頭下衝水。」陸伯母──真的是陸議的伯母──示範給她看。「現在的青菜都灑過農藥,一定要活水沖洗個幾分鐘才安全。」
「噢、是,我會了。」她接過洗菜籃子,乖乖在流理抬前挑菜撿葉。
「這尾黃魚醃好了嗎?」陸議打開冰箱,問道。
「可以直接丟下鍋煎了。」陸伯母繼續剁調餛飩餡的肉泥。
「好。」他把生魚端出來,然後──出乎葉梓嬪意料──走到鍋爐旁開火。
「你會做菜?」她驚叫,看到陸伯母疑問地瞰著她,她再問一次:「他會做菜?」
「阿議從高中起就在外地唸書,都是自己下廚的。」陸伯母好笑道。
「真的假的?」欺騙社會!她偶爾去他家幾次,冰箱裡幾乎是空的,只有一堆單身漢必備的快餐調理包,原來他會做飯!
他到底還有哪些事是她不知道的?
陸議對她愕訝的眼光恍若未見,怡然自得的又炒好幾道菜,端到外面餐桌去。
她鱉腳地看著被自己洗成菜糊的菠菜,哼!不打緊,人總是要有點缺陷嘛。
整個晚上,她便在驚訝與侷促不安中度過。
驚訝的是:他做的菜真的好好吃,黃魚鮮而不老,高麗菜與蝦米拌炒得恰到好處,炸豆腐外酥內軟,雖然都是家常菜式,火候卻拿捏得巧妙萬分。
侷促不安的是:她被拷問了一整個晚上。陸伯母的言語態度當然很客氣,然而老一輩的人看「媳婦」與看「女朋友」的眼光是不一樣的,她就覺得自己被當成前者來審了。
即使陸議帶她上刀山、下油鍋,都不會比他們此刻處身的地點更讓她錯愕了。
他同上次一樣,拉著她上車,然後就一路開開開──開了五個小時!等她回過神來,他們已經站在胞的高雄老家前面。
「不好意思,阿議的伯伯不知道你們要回來,前天到台中出差去了,他一定會很遺憾沒見到妳。」陸泊母的眼中露出歉意。
「沒關係、沒關係。」她連忙搖手。她也不知道他們今天會來啊!
不知道陸議為阿帶她來此處,他的父母呢?
「葉小姐長得真漂亮!妳是台北人?」陸伯母夾了一顆雞肉球放進她碗裡。
「我父母是台南人,不過結婚不久就搬到北部,所以我是在台北出生和長大的。」她乖乖把雞肉球吃下去。
「令尊和令堂在台北定居嗎?」
「不,他們三年前退休,又搬回台南老家了。」她突然想到,自己也好久沒有回家探望父母,高雄離台南挺近的,或許明天可以央請陸議載她繞過去一趟……
慢著,如此一來他們兩個豈不等於見過雙方家長了?
陸伯母輕哦一聲。「小嬪,我這樣稱呼妳,妳不介意吧?我想請問一下,將來結婚之後,妳介不介意和公婆住?其實我們二樓可以另外做一道獨立的樓梯,不必非得從一樓上去,所以小夫妻倆的生活很有隱私。」
「呃,這個……」她無助地向他打個PASS,當事人悠然自若吃他的飯,完全當做沒看到。「要看情況啦……這個……只要大家能和睦相處,有沒有住在一起都不打緊。」
「呵,沒錯。」陸伯母顯然非常滿意。「我知道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有自己的空間,只是二、三樓就這樣空下來很可惜。如果你們兩個還是想搬出去,我也不會反對。」
「哈哈,哈哈。」她乾笑兩聲,「陸議的工作也在台北,所以……」
陸伯母看他一眼,他還是埋頭加餐飯。
「我想,就算他留在台北工作,將來也少不得帶老婆孩子回高雄度假,我心裡先有個預算比較好。」陸伯母隨口將話題帶過去。
飯後,陸伯母和他們喝茶閒談了幾句,不到十點便回房安歇了。
「上來換套輕便的衣服。」陸議領著她上達二樓。
她一踏進他的房裡,便看見一套女用的換洗睡衣大剌剌擺在他的床上。這……這是陸伯母準備的吧?真讓人不好意思。
「我還是睡客房比較好。」她細聲咕噥。
「妳以為阿嬸不知道我們兩人睡在一起嗎?」他好笑地瞄她一眼。
「她知道是一回事,我們倆真的做一房睡又是一回事。這裡終究是她家,我一個陌生女人跑來跟她侄子睡覺,那多奇怪啊!我可是有家教的好女孩。」葉梓嬪忍不住嘮叨。
「不忙著睡覺,先跟我來。」穩定的大掌牽住她,繼續往樓上走去。
三樓暗黑無人,但是他並未停下,直直踏上通往樓頂的長梯。
推開天台的鐵門時,整片高雄的夜空眨眼歡迎他們。
「嘩……」無窮無盡的星海。「我一直以為高雄的空氣污染,看不到星星!」
啊,這句話有點傷到在地人的驕傲,但是,看她一臉敬畏的神采,陸議善良地不予追究。
「偶爾風大雲少的夜裡,高雄的星星也會樂意出來和觀光客打個招呼。」他謙遜地回答。
天台擺著幾張乘涼用的躺椅,以及收起來的大陽傘,地面鋪上馬賽克磁磚,擦拭得極為乾淨,看得出經常被使用。
這個社區以獨棟花園洋房為主,周圍的建物都是同樣高度,因此視野並未受到太大的阻礙。社區小徑旁植著綠樹,每戶人家屋前都有一座小庭院,各色鮮花在每個角落裡繽紛綻放。倘若在白天觀賞,應該有另一番景致。
他盤腿席地而坐,她倚在他懷裡,兩人靜靜享受涼風與星夜的洗禮。
「我的父母很早便不在了,我十四歲那年,伯父與伯母把我接過來同住,所以我等於是他們看著長大的。」他開口,低沉的嗓音在胸膛裡隆隆震動。
「噢。」這解釋了她心中的一個疑問。
留下其它千百個。
包括,今天為何突然綁架她來見他的長輩。
「我已經向公司請調到高雄來。」他丟下一個小型炸彈。
「為什麼?」她驚呼,挺身跪坐在自己腳踝上望著他。「董事長不是有意升你上來當經理嗎?而且公主下個月就要去法國唸書,最晚兩年就回來了……」
你們兩人不是快苦盡甘來了嗎?
她猶記得他和公主當初的約定,公主念完設計返國,陸議已經大位在座,他們兩個人可以結婚,從此以後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事實上,她最近在深思的一件事,便是她何時該和他分手?她不想將來還牽牽扯扯的,惹出一地心碎,結果她尚未來得及提,他竟然搶先一步,要放棄台北的一切回到高雄!
葉梓嬪慌亂起來,這不是她預料到的狀況,她還沒有準備好和他相隔一整個台灣的距離……
「有一些事倩我決定放下了,所以繼續留在台北已經沒有意義。」他的臉龐籠在夜色裡,只隱隱約約看見幾道線條與影子。
意思是說,他打算和公主分手嗎?
「可是,我們在高雄並沒有分公司啊!」她的心亂成一團。
「公司有意在高雄成立一個專門行銷機器與設備的子公司,我打算自動請纓,來這裡打天下。」他靜靜望著前方。
「可是,公主同意嗎?如果你是擔心董事長的阻撓,其實大可不必,公主……公主的心很向著你……」她不知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有多乾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