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無儔遞給東陵,但東陵凝視著她,只是搖頭。
他若伸手去接無儔,無異是要眼睜睜的看她摔得粉身碎骨,教他怎麼能夠做得到?教他如何狠得下心?
「東陵,你放手吧!再不放手,我們兩個人都會掉下去的。」
瞧見東陵的堅決,段司雨再不能抑制情緒激動,任由心中的悲哀氾濫成災,化成淚水滾流而下。
東陵感覺她的手在輕微掙脫,急道:「別放手,我拉你上去!」
淚水模糊了視線,她搖了搖頭,一字一句的說:「你若陪著我喪命,我會恨你一輩子。」
她絕不願他喪命,更何況是為了她喪命?!
「我說過不會放手。」東陵和她一樣堅持。
「好,你不放手,我放手!」話一說完,段司雨左手使力要掙脫東陵的掌握。
東陵心中一驚,喊了出聲,「不要!」
突然,一滴淚水無聲無息的自他眼中滑下,滴落在段司雨的臉龐。
段司雨察覺頰上的一絲冰涼,瞬間慌了、亂了、呆了。
東陵為了她,連命都不要了,她又怎麼可以、怎麼忍心拋下他,獨自尋死?
白捍瞧著兩人在生死邊緣掙扎,幸災樂禍的說:「段姑娘,只要你將無儔丟上來,我就答應救你們的性命。」
「你的話能信嗎?」段司雨哼了一聲,心中恨極。
「哼!敬酒不吃吃罰酒。」白捍見段司雨不肯妥協,不顧同門之情,竟用腳狠狠的蹂躪東陵的手。
瞬間,東陵的左手儘是斑斑血跡。
「白捍,你——」
東陵咬緊牙根不吭一聲,卻已疼得暈頭轉向,直冒冷汗。
「段姑娘,你再不將無儔丟上來,東陵的左手恐怕就要廢了。」白捍唯恐段司雨看不見,殘忍的提醒她。
「東陵的左手?」段司雨心裡一驚,立刻明白白捍對東陵做了什麼。「白捍,你這個小人!」
「司雨,別理他。」東陵此刻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左手的痛楚對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
他只求上天再多給他一點時間,讓他可以想到救段司雨脫險的辦法,哪怕是犧牲自己的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白捍見段司雨遲遲不肯就範,又說:「段姑娘,你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東陵變成廢人?」
段司雨聽了,心裡實在又氣又急,突然,她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她立刻壓低聲音,對東陵道:「東陵,我們用無儔慢慢滑下斷崖。」
「用無儔?」
乍聽之下,東陵還不明白段司雨的意思,但忖度了一下,他立刻會意過來。
「司雨,抱緊我。」
段司雨應了一聲,雙手立即環上東陵的腰,讓他能空出右手來使用無儔,因為他的左手已經無法使力了。
東陵自段司雨手中接過無儔後,飛快的向前一刺,劍身立刻嵌進崖壁。他雙手握牢劍柄,再使勁向下一劃,兩人便已往下滑落了數尺。
「東陵?你掉下去了嗎?段姑娘?東陵?」
只聽見白捍呼喊的聲音越來越遠,東陵和段司雨兩人憑藉著無儔削鐵如泥的鋒利,沿著崖壁慢慢滑落,不過半個時辰的時間,他倆已抵達了斷崖之下。
「還好有無儔。」段司雨偎著東陵,總算鬆了一口氣。
「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東陵摟著段司雨,瞧著伸手不見五指的四周,好一會兒才習慣了黑暗。
「你先坐著休息。」
東陵讓段司雨輕靠著崖壁坐下,自個兒摸黑在四周大略的查看了一番,才語氣沉重的說:「似乎沒有出路。」
「啊?那我們不就被困在這裡了?」段司雨那一雙明眸陡地睜大,滲入了一絲驚懼。
東陵蹙起雙眉,輕歎了一口氣。「等明天天亮,我們再想辦法吧!」
一時無語,兩人皆陷入了沉默,四周靜得只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東陵繞回她身邊坐下,低聲問:「怕不怕?」
「不怕。」段司雨雙手環上他的肩,把臉頰貼在他的胸膛上。「有你在,什麼都不怕。」她柔聲的說道。
和他在一起,她始終不曾擔心受怕過,或許是緣自她對他的相信,更或許是他的真心安定了她的靈魂。
「你總是這麼相信我。」東陵緊握她的皓腕,感動依舊。
「你的手……」段司雨反手和他交握,卻不小心觸摸到他手背上的傷口。
想起他是因她受傷,她就心疼不已。如果可以的話,她寧願受傷的是自己,不是他呀!
「不要緊。」東陵反射性的將手抽離,不願她擔心。
「東陵……」段司雨一時心酸,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傻瓜,哭什麼?」東陵感覺到她的啜泣,將她摟緊了些。她呀!總是這麼容易為他擔心。
「我害你的手變成這樣。」段司雨抽抽噎噎的道。
「能保住無儔,值得的。」東陵捧起她的臉,替她揩去淚痕,又說:「你該高興的。」
段司雨點了點頭,含著眼淚卻帶著笑意的在他臉上輕輕吻了一下。「我高興你這麼不顧一切的救我,我還高興……」
「高興什麼?」見她話說一半沒了下文,東陵忍不住好奇的問。
「我還高興……」她身子向前一傾,在他耳畔低語。「你為我掉淚。」
「有嗎?」東陵故意裝傻。
「有。」
「有嗎?!」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承認的。
「我知道就好。」段司雨倚靠在他懷中,不介意他的口是心非,反正她是知道他的。
然而,想起東陵的手傷,她心疼之餘,還是義憤填膺。
「這個臭白捍,等我們出了這兒,再找他算帳。」
東陵微一頷首,自懷中取出一瓶金創藥,遞給了她。「司雨,替我倒些在手背上。」
「好。」段司雨接過藥瓶,立刻為東陵上藥。
突然,她想起了爹爹段昀教過她的包紮方法,二話不說的便撕下了一片裙擺,開始為東陵包紮。
「你……」東陵還來不及反應,他的手已被那片裙擺緊緊纏繞。
「應該是先由左至右繞個一二圈,再反覆纏繞……」
「還是我來吧!」東陵有些哭笑不得。
瞧著自己的手被段司雨包得密密麻麻的,雖然結實,五根手指卻無法動彈了。
「呃。」段司雨瞅著自已的「傑作」,尷尬的扯唇一笑。「我記得是這樣包的呀,先從左邊包過來,再從右邊包過去,然後繞個幾圈,再……」
「好了。」正當段司雨還在努力回想包紮的步驟究竟是如何時,東陵已經替自已包紮好了。
「嗯,果然好看多了。」段司雨執起東陵的手,不得不承認他的包紮技術確實比較高明。
「司雨,或許……我們可以自已劈開一條出路。」東陵瞧著她,突然道。
「自已劈開一條出路?」段司雨聽得一頭霧水。
「嗯,無儔是把蓋世神器,既然它有辦法劃開崖壁,應該也有辦法劈出一條通路才對。」
「對呀!」段司雨聽了神色一喜,隨即又攢起秀眉。「可是這崖壁不知道有多厚,會不會得要劈個一年半載呀?」
「也有可能。」東陵聞言輕歎,又說:「不試試,怎麼知道行不行?」
「這倒是。」段司雨用纖手輕托著香腮,也陷入了沉思。突然,她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了一件事,忍不住拍手叫道:「東陵,你記不記得,爹爹曾說過有個方法能為無儔開鋒?」
經段司雨這麼一提醒,東陵也想起來了。
「有情人的血?」
「沒錯,說不定無儔開鋒之後,隨便這麼一砍,便能劈出個大洞呢!不如我們試試。」段司雨說完,立刻將一根青蔥玉指放入嘴裡嚙咬了一下,一滴朱殷立刻沿著指間滴了下來,落在無儔上方。「換你。」
東陵點了點頭,也咬破手指讓一滴血滴落在無儔上方。
只見剎那間,兩滴血交揉在一起,沿著無儔的劍翼緩緩滑落,逸出一抹耀眼奪目的青色光芒。
「開鋒了?」東陵見無儔果然產生變化,又驚又喜。
他和段司雨瞧著無儔,忍不住震顫在它劍翼之上一圈圈不住流淌的熠熠光芒。
段司雨難掩興奮的說道:「我們試試無儔的威力變得如何。」
「好。」
東陵緩緩站了起來,握緊無儔,他凝勁於掌,飛快在崖壁上劃了幾下,一時沙土爭相崩落,崖壁間被劈開一個方圓三尺的洞。
「哇!太厲害了。」段司雨見狀,忍不住拍掌讚歎。
「看來,我們很快就可以離開這裡了。」東陵收起無儔,眉間抑鬱消失無蹤。「等明天天亮,再大刀闊斧一番。」
段司雨聽了,立刻點頭表示同意。「沒錯,寧靜的夜晚,最不適合武刀弄劍了。」
她這麼說可是有道理的。一來東陵的手傷未癒,需要好好休息。二來既然是兩人獨處,當然要好好把握這美好的氣氛囉!
「那適合什麼?」東陵猜測著她的心意,嘴角噙笑。
「適合吟風弄月、賞星吹簫。東陵,我們替這管竹簫取個名字好不好?」在她心裡,早將那管竹簫視為已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