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得義正辭嚴,令眾人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
其實,店小二是負責在外頭招呼客人的,和廚房一點關係也沒有,龔璽是最清楚的,可冰焱既然願意替他出錢買畫,又讓他順理成章的有個台階下,他何必說穿?再說,妘芸的十幅畫算算也要一百兩呢!扣抵了今天的損失,他還賺了幾十兩,傻瓜也會接受冰焱這麼一點「彌補的心意」的。
「冰焱,我真是沒白交你這個朋友!」龔璽笑著拍了怕冰焱的肩,原先籠罩在臉上的怒氣瞬間消失無蹤了。
「沒什麼。」冰焱扯了抹淡淡的笑,見事情圓滿解決了,便道:「你們去忙你們的,我們先走了。」
「要回去啦?不留下來用膳?」龔璽一聽,立刻裝模作樣的問道。「等我們收拾收拾之後……」
「不用了,下回吧。」冰焱太瞭解他了,直截了斷的拒絕了他的「美意」,何況,他也沒興致再待在這兒了。
「那冰焱、姑姑娘。你們慢走啊!」龔璽向他們道了聲再見,立刻催促著三個廚子收拾殘局去了。
「我們走吧。」
冰焱瞅了妘芸一眼,邁開步伐便要離開,妘芸卻喚住了他。
「冰公子,我──」
冰焱知道地想說什麼,打斷了她的話,溫柔的道:「邊走邊說吧。」
☆ ☆ ☆
一出了寶橋客棧,迎面而來的是的人的日光,教人瞧了眩目,妘芸舉袖遮陽,刻意忽略一掠而過的不適感,或許,只是陽光強了點。
冰無不等她問起,便主動開口道:「妳想問我,為什麼要將發生意外的責任攬在身上?」
妘芸轉向他,明眸裡有著些許不解。「嗯。」這件意外明明不關他的事呀!
「我的理由妳聽見了。」冰焱避重就輕的回答,隱藏了心底最深處的答案,都是為了她。
妘芸停下腳步,試著讓莫名的暈眩感消退一些,惑覺好一點了才又道:「你沒有錯。」
「妳也沒有錯。」冰焱跟著停下腳步,定定的瞧著她,「妳答應過我的事。忘了?」她答應他不看輕自已的。
「我沒忘。」妘芸低下頭去,說得心虛。
她是真的沒忘,可她的心偏偏違背了她的意志,在瞧見龔璽知道她是妘芸的差別態度後,那不善的舉動又讓她疼得幾乎無法忍受,這教她該如何說服自己其實心裡一點傷痕也沒有?
冰焱瞧著她雙眉緊蹙,暗自忍痛的模樣,心疼之餘,忍不住抬起她的下顎,「如果發生這件意外不是因為我的緣故,便同樣不是因為妳的緣故。妳我心知肚明該擔罪的是誰,妳又為何寧願犧牲自己的權益?」
「那三個廚子很可憐……」
妘芸小小聲的替自己辯解,可聽在冰焱耳裡,這個理由他不能按受。
「妳顧慮到他們,誰顧慮到妳?」
妘芸吶吶的道:「我……我不要緊。」
「是嗎?」冰焱溥唇一抿,又問道:「妳處處為人著想,誰又為妳著您?妳想過嗎?」
「我……」這個問題,她實在未曾想過,可是被冰焱這麼挑明的問,她心中一震,突然明白了。
是誰為她著想?是他呀!
而她……竟傻到不自覺。
冰焱凝視著她,又道:「龔璽這個人除了唯利是圖、心直口快之外,人並不壞,要是他今天的態度有任何失禮之處,妳別放在心上,我會找機會跟他說的。」
妘芸默默的聽著,眸子裡隱約又泛起了淚光,好半晌後才道:「冰公子,我明白了。」她現在才領悟到,只要有他的關懷,別人的冷言冷語和異樣眼光,其實都不需要在意。
真的,都可以無所謂了。
「真的明白?」冰焱不確定,再問了一次。
「真的。」
她點了點頭,因釋懷而綻開了清麗的笑容,而那抹笑裡。深藏了她豁然開朗的感激和難以言喻的情懷。
冰焱見了,這才放心的道:「從現在起,妳只要專心完成那十幅畫,其它的不用多想,知道嗎?」
妘芸沒答應他,卻突然問道:「冰公子,你為何對我這麼好?」她心中有莫名的歡喜與莫名的害怕。
喜的是他真情以待,怕的是她會拖累他……
因為,他是冰家大少爺呀,如今卻和她走在一塊,要是教人瞧見了,他們會不會在背後議論他?
想著想著,妘芸忍不住有些心煩氣躁,之前的不適感又襲上心頭。讓她有些昏昏沉沉的。
冰焱沒察覺她的異樣,故意賣關子。
「妳以為呢?」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好,不是貪圖、不是奢求、不是純粹友誼,那是什麼?
「我……」妘芸還來不及猜測著冰焱眸中那熠熠的光芒代表著什麼,整個人重心不穩,突然眩暈了起來。
「妘芸!」冰焱見她臉色突然發白,原先的冷靜自持消失殆盡。「妳怎麼了?」
「我……頭好……暈……」妘芸站都站不穩,整個人像瞬間被掏空了,輕如柳絮,腳一浮,身子一軟,雪白的額閒冷汗直冒。
冰焱見了,不再多說,抱起她,立刻往冰家宅院奔去。
☆ ☆ ☆
「何叔,她怎麼樣?」冰焱瞅著床上虛弱的人兒,焦急的問道。
他一回到家裡,立刻請來何平晏替妘芸診斷病情,何平晏不但是他們冰家的總管,深諳醫術的他更是冰家大大小小的大夫,沒什麼疑難雜症他不能治的。
何平晏診著妘芸的脈搏,沉默了半晌,才起身離開床沿。
「少爺,請放心,這位姑娘會暈倒是因為發高燒所引起的身體不適,我給她調一帖退燒藥便行了。」
冰焱聽了,眉頭卻不見舒展。「無緣無故怎會發燒?」妘芸剛剛在寶橋客棧的時候,明明還好端端的。
何平晏打開藥箱,一邊調藥一邊道:「她是身子虛弱,加上長期累積壓力無從排解的關係。」
「嗯……」冰焱聽罷,不發一語陷入了沉思,略顯嚴肅的臉龐洩漏了他憂煩的心事。
何平晏見冰焱似乎十分關心床上的姑娘,訝異之餘,心中不禁好奇了起來,他看見他家少爺長大的,卻未曾見他如此在意過一名女子。
究竟,那位姑娘是何身份,又是怎麼結識他家少爺的?竟能讓他為她這般擔憂,真不尋常啊!
冰焱思索了一會,突然問道:「何叔,身體虛弱可有藥方?」
何平晏若有所思的看了冰焱一眼,點了點頭,「只要多吃些補品自然可以改善。」
「補品……例如?」冰焱蹙起濃眉,毫無概念的問。從小他就被伺候得好好的,自然不清楚那些五花八門的補品的功用。
何平晏不解冰焱的心意,老實的回答,「像高麗參便是很好的補品。」
「高麗參……對呀!」冰焱經何平晏這麼一提醒,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意。「前陣子你不是才買了十幾盒回來?」
「這……少爺。」何平晏瞧著他,暗自後悔自己一時嘴快,「高麗參很貴的,一盒要──」
冰焱不等何平晏說完便打斷了他的話,「不管一盒要多少銀子,何叔,勞你去幫我拿十盒來,順便吩咐廚房燉鍋參雞湯。」
「十盒?不會吧?」何平晏簡直要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少爺,你要這麼多高麗參做什麼?」
冰焱別過臉去,不願說明,「照做便是,其它的有我擔待。」他用了命令語氣。擺明不想再聽到任何異議。
何平晏聽了,只好點頭同意,可他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心,開口問道:「少爺,這位姑娘是哪戶人家的千金?」
「是妘成翰的女兒,妘芸。」冰焱直言不諱,不怕何平晏也會和他人一樣投來異樣的眼光。因為,他心中已有了決定。
何平晏聽了,愣了愣,「妘芸?該不會是……」該不會是那位絕代楣女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冰焱盯著何平晏,一抹質問的意味明顯的浮上了他的眸子。
「這……沒什麼、沒什麼。」何平晏瞧見了冰焱的神色,到了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唉,街頭巷尾皆傳聞妘芸是禍水、是煞星呀!少爺怎麼會這麼糊塗,將她帶回家裡?這事要讓老爺知道,那還得了?可是現在不讓老爺知道,似乎也不行,茲事體大啊!
「何叔,勞你走一趟廚房吧。」冰焱見何平晏欲言又止的模樣,已心裡有數了。
既然如此,他也不想再多費唇舌的想替妘芸辯解什麼,反正,他會用行動來證明一切的。
何平晏察言觀色,也知道此刻不宜多言,立刻識相的道:「等會兒我讓丫頭端藥和參雞湯來,沒事的話,我先出去了。」
看來,等老爺和大人回來,他得趕緊找他們商議商議才行啊!
「你去吧。」冰焱微一頷首,目送何平晏出房門。
他在原地佇立了半晌,才在床沿坐了下來,擔心著妘芸的情況,他忍不住掀開床簾一瞧。
她醒了。
第四章
「醒了怎麼不出聲?」冰焱瞧著妘芸略顯蒼白的臉頰,低沉沉的嗓音透著一絲擔愛與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