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荷看看若歡,又看看餐盤,終於還是拿起湯匙喝粥了。
若歡的嘴角不覺綻出一朵欣慰的笑容,因為她知道自己正逐步地走進念荷的心靈……
「什麼?你要去緬甸?」若歡嚇得差點從花園的涼椅上摔下來。
「那邊的寶石工廠出了狀況,我非去不可。」雲天站在她身旁,一臉凝重。
「我大老遠從法國來到清邁,現在你卻要把我孤零零地扔在這兒不管?」若歡有些氣急敗壞。
「念荷會陪你啊!」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念荷?你別開玩笑了!難道你不知道我和她正處於尷尬的『非常時期』嗎?」若歡瞪著他。
雲天拍拍她的肩膀。「我相信你的智慧足以化解任何尷尬。」
「你……你……」這要她怎麼接腔?
「相信你自己的能力。科學家說人的一生所表現出來的能力只有十分之一左右,現在,試著開拓你另外的十分之九吧!」
這個狡黠的男人!她不禁暗罵了一聲。
隔天,雲天果然一大早就搭機趕往緬甸了。吃過早餐之後,若歡百無聊賴地拿著相機在花園裡閒晃著,還沒想出要如何和念荷相處。既然昨天她已跨出了第一步,今天她必得再接再厲,博取念荷的信任才行。
突然之間,遠處花叢中一個小小的身影攫住了她的目光,好奇心驅使她拿起600mm的望遠鏡頭,將遠方的人影拉近。
是念荷!
在望遠鏡頭下,她的一顰一笑皆清晰異常,尤其是那雙琉璃般的眼睛,澄澈得簡直令人難以逼視。
她正蹲在花叢間和一隻淡米色的暹羅貓玩耍,肩頭上還趴著一隻懶洋洋的青色蜥蜴。
琉璃般的女孩、貓、蜥蜴和向日葵,真是充滿了創意的組合!若歡靈光一現,隨即拿起相機,卡嚓卡嚓地連按了幾次快門。
然而就在她蹲在草叢間專心攝取暹羅貓的特寫鏡頭時,念荷突然迸出了一聲尖叫。
若歡倏地站起,連忙奔上前去
「怎麼了?」若歡在她身邊蹲下來,關心地問道。
念荷神情慌張,伸手指著腳邊痛苦掙扎的蜥蜴。「我……不小心……踩到了湯尼……」過度的罪惡感使得她臉色發白。
「別擔心,告訴阿姨急救箱放在哪裡,我們來救它。」忍住噁心,若歡「勇敢」地說道。
「可是……湯尼的尾巴……斷掉了……」念荷說著,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若歡忙將她擁入懷裡,輕拍她的背,安慰地說:「別怕,別怕,湯尼的尾巴會再長出來的。」
好不容易念荷的哭聲才停止。
若歡輕輕拭去她頰上的淚,又忙催促道:「要是再不去找急救箱,湯尼的尾巴可是會愈來愈痛哦!」
念荷抬眼望她,露出了信任的目光。「好,那你在這裡照顧它,我去拿急救箱來。」
「我……和湯尼?」若歡說著,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沒想到念荷竟要她和這只恐怖的蜥蜴單獨相處。
然而,沒等她反應過來,念荷早已起身往屋內狂奔而去。
若歡不禁對著地上的湯尼歎了一口氣,想起了「孟子」裡的一段話——「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唉,她怎可輕易被區區一條蜥蜴擊垮?
五分鐘後,念荷抱著急救箱,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到她面前。
「來,我們先為它消毒。」若歡咬著牙,連忙用浸過雙氧水的棉花棒輕拭它的傷口。
念荷蹲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看著她替它上藥包紮,仍然感到不放心。「它的尾巴真的會再長出來嗎?」
「對呀,這是阿姨以前在書上念過的喲!」若歡認真地點點頭。
「哦,既然是書上說過的,應該就不會騙人了。」念荷鬆了一口氣,把貓咪摟進懷裡,喃喃說道:「要不然爸爸一定會非常難過。」
「為了湯尼的尾巴嗎?」若歡問。
念荷點點頭,旋即抬頭看她。「可不可以請你不要把這件事告訴爸爸?」
若歡蹲下來,輕撫著她的頭,溫柔說道:「當然可以。」
這時,念荷的嘴角才緩緩綻出一朵笑容。「這是我們之間的秘密哦!」
「好,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若歡笑著答應了她。她知道,她們已然築起初步的友誼。
雲天自緬甸歸來,剛進家門,即被眼前的情景驚得目瞪口呆。
「你們……」他瞠目結舌地看著沙發上的兩個人——念荷親暱萬分地坐在若歡的膝上,若歡則比手劃腳地念著故事書,兩個人有說有笑地鬧成一團。
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雲天著實難以想向來怕生的念荷,竟會和自己以外的人如此親近,而且在他去緬甸之前,她們倆還是「敵對」狀態……看來,他非得對若歡另眼相看不可了。
「爸爸!」念荷看見他便興奮地大叫,隨即舉起正在閱讀的書。「你看,這是若歡阿姨買給我的『熱帶魚類百科圖鑒』,很好看哦!」
雲天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捏了捏她可愛的小鼻子。「爸爸不在的時候,阿姨有沒有偷偷欺負你呀?」
「沒有哇!阿姨買好多好多圖畫書給我,又幫貓咪、湯尼和我拍了好多好多照片呢!」
若歡白了他一眼,啐道:「你少在那裡挑撥離間。」
雲天俯近她耳畔,似笑非笑地說:「挑撥離間?怎麼會呢?我高興都來不及呢!」
「爸爸,我們什麼時候去珊瑚島?若歡阿姨說那裡有好多魚呢!」念荷打斷他們的談話。
「珊瑚島?」雲天疑惑地望向若歡。
於是若歡接口道:「前兩天江醫師來看過若歡了,他說南方的氣候比較溫暖,對於念荷的病可能有幫助。所以,如果你方便的話,我們不妨帶她到珊瑚島去度個假。」
「那有什麼問題!」雲天說著,連忙掏出記事簿,邊翻邊說:「等明天和寶石公司開過會後,我們就可以出發了。」
念荷的兩手隨即攀上他的脖子,興奮地大叫:「太好啦!爸爸萬歲!」
隔天,遠行之前。
「念荷,行李都整理好了嗎?」若歡走進念荷的臥房,親切地詢問她。
念荷回過頭來,粲然一笑。「昨天晚上就整理好了。」
「泳衣帶了嗎?」若歡走近她,才發現到她的髮辮扎得有些凌亂。
「帶了兩件呢!」
「那好,趁著還有時間,讓阿姨幫你梳梳頭髮。」
念荷釣臉色倏地一變。「不要……阿姨,不要……」她猛搖頭,趕忙把梳子藏在背後。
「怎麼啦?」若歡不解地看著她。
「不要再梳頭髮了,好不好?」念荷的語氣幾近哀求,眼中的悲傷隱隱浮現。
「好,不梳,不梳。」若歡雖不明白所以然,但也不忍心再逼她。「爸爸正等著送我們去機場,我們現在就走吧!」若歡說著,一手提起她的行李,一手牽著她的手,疾步朝門口走去。
泰國。珊瑚島
「阿姨,快來看,這邊有好多的小丑魚噢!」念荷小小的頭從海裡冒出來,伸手拉下潛水鏡,朝海灘上的若歡大喊。
「等爸爸買來吐司餵它們,還會有更多呢!」若歡躺在椰子樹下,大聲喊了回去。
一個躺在不遠處的女子拿下臉上的墨鏡,聞聲朝她一望,隨即進出一聲撼人的呼喚:「若歡!」
若歡循聲轉頭,只見那名女子已朝她走來。
「唐莉?」她揉揉眼睛,以為自己眼花了。
「好哇!你倒是挺逍遙自在,竟然連公司也不去了。說,你是和哪個野男人來的?」唐莉笑咪咪地,兩手插在腰上。
「唐莉,真的是你?」她真難以置信。
「怎麼,你不相信?是不是心虛啊?」
「我心虛?」若歡忍不住捏了一把冷汗,難不成她已知道自己和雲天的事?
「對呀!你在法國突然一陣風似的不見了,這種不告而別的方式不像是你的作風哦!」唐莉挑了挑眉。
「我……」這教她怎麼解釋呢?實在是太唐突了。
海面上突然傳來一聲童稚的呼喊。「阿姨,快來,魚又來了!」
唐莉循聲向海面上那名奮力向若歡揮手的女孩,一臉疑惑。
「她是淮啊?」唐莉問。
哎,紙終究還是包不住火。
「左雲天的女兒。」若歡據實以告。
「什麼?」唐莉睜大了眼。
「唐莉,我很抱歉……」她正想好好懺悔一番,哪知——
「若歡,世界真小啊!」趙媛赫然迎面走來。
天哪!這樣的因緣際會未免也太離奇了!她和唐莉偶然相逢也就罷了,現在竟然還冒出個趙嬡?
只見趙嬡和唐莉四目相交,發出會心的一笑。
「喏,你的可樂。」趙嬡出乎尋常地把飲料拿給唐莉。
「你們……」若歡瞠目結舌,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怎麼和唐莉才一個月不見,世界竟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轉變?
「我們在一起了。」趙嬡的手輕輕搭上唐莉的肩,注視她的目光柔情似水。
「趙嬡,你真是愛說笑!」若歡甩了甩手,露出不相信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