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丫頭就是懂得討好我。」紫菱寬慰地說。
「誰教你是我的媽媽呢!」若歡撒嬌地說。「對了,你還沒說要吃什麼呢!」
「不過是一頓早餐,叫張嫂別太費周章,一些簡單的清粥小菜就行了。」
這下,若歡才心滿意足地退出紫菱的書房。這就是她心中最完美的媽媽,永遠善良,永遠為人著想。
紫菱本想叫住若歡,再好好的看她一次,再緊緊地抱她一回……但她克制住了,她失神地望著若歡逐漸遠去的背影,感到前所未有的悲哀。
「啊!」
一聲尖叫劃破雷宅寂靜的早晨。
張嫂慌慌張張地從紫菱的書房跑出來,驚醒雷宅的每一個人。
若歡披著睡袍倉皇奔到母親的書房。
只見紫菱橫臥在地毯中央,面色蒼白如雪,嘴角吐著白沫,書桌旁倒著兩罐「巴拉松」的空瓶子。
「媽!」她失聲大叫。
若歡跪坐在紫菱身旁,把媽媽的頭扶上自己的大腿。
「你們誰去叫救護車啊!」她說著,眼淚早已簌簌流下來。
「張嫂已經去打電話了。」趙嬡溫暖的手緊緊按住她顫抖不已的雙肩。
若歡抬起頭,這才發現雷盛、趙如眉和趙媛不知何時已站在身旁。
「歡歡……」雷盛喚她。
若歡不搭理他,低頭輕撫著母親略微鬆弛的臉頰。
「媽,你不能這樣,你……答應……要和我去法國玩……不能……不能言而無信……」若歡泣不成聲。
「歡歡……」雷盛一手搭在若歡肩上,試著安撫她。他萬萬想不到紫菱會就這樣走上絕路。「怎麼會這樣呢?我給她住最好的,穿最好的,她沒理由尋死啊!」雷盛百思不解。
若歡拂開雷盛的手,霍地站起來。「你根本就不瞭解她!」她大吼。
若歡隨即轉向如眉。「是你!都是你!」霎時之間滿腔的怨恕如洪水猛獸般席捲而來,她的拳頭如雨點般落在如眉身上。
雷盛和趙嬡使勁把她拉開,若歡仍緊緊地扯住如眉的衣角。
「啪!」若歡右頰突然吃上雷盛火辣辣的一記。
「你打我?若歡放開趙如眉,狠狠瞪著雷盛;「叫你清醒一點!你母親都躺在地上了,看看你這是什麼德行!」
「要不是因為你娶小老婆,媽媽也不會死!」她憤憤地望著他,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憎恨自己的父親。
不等雷盛出言,幾個救護人員已把紫菱放上擔架抬出去。
從此,母親再也不會醒過來了。
「小姐,請繫上安全帶,飛機馬上要降落了。」 空中小姐柔美的聲音把她從久遠的回憶中拉到現實世界來。
即使事隔十二年,母親猝死的那一幕仍然鮮明如初。
她搖搖頭,試圖甩開這些心痛的記憶,橫豎自己已發誓永不再和雷家有所糾葛,多想也沒用。
深夜,飛機準時降落。
泰國 曼谷。
「這該死的唐莉又放我鴿子了!」
若歡火冒三丈地從電話亭走出來——已經等了兩個鐘頭了,還不見半個人影來接機,唐莉的房間又沒人接電話,簡直要置她於絕境之中。
這下,她可真的要流落異鄉了。
三個鐘頭轉眼流逝,看來於若歡不僅是流落異鄉,恐怕還得露宿街頭了——露宿街頭?不行!
她絕望地看著腳邊兩套一三五單眼相機和全套一二O相機外加百卷軟片,重達二十幾公斤的攝影裝備,這批價值不菲的器材可是她吃飯的傢伙,要是搞丟了豈不完蛋?
她自己露宿街頭倒無所謂,但她的寶貝器材可不行。
看來,唐莉是不會來了。
怎麼辦呢?她陷入苦思。
突然,一個人名跳進腦海中。
啊!左雲天——
對,怎麼沒想到打電話給左雲天呢?
於是,她推著笨重的攝影器材,快速來到公共電話前。
「哈羅?」
「請問左先生在家嗎?」
老天保佑,這可是她僅存的希望了。
「我就是,請問你是哪位?」
太幸運了!竟然是他親自接聽。
「我是於若歡,還記得嗎?就是去年八月在巴黎珠寶大展中遺失相機的那個女生……」她不得不囉哩囉唆說這麼一大堆,因為她和左雲天只照會過一次,不敢保證他一定會記得自己。
「是你啊!于小姐,別來無恙。」他的語氣明顯昂揚起來。
「謝天謝地,你還記得我。」她極其興奮。
「你在珠寶大展中的那副糗樣,我一輩子也忘不了,哈哈哈!」左雲天逕自在彼端笑著。
這個可惡的左雲天,事過一年,他竟還拿這件事取笑她!
「王……」不,千萬要忍住,現在是她有事相求,絕對不能得罪他,於是她連忙把已到嘴邊的「八蛋」兩字吞回肚內。
「怎麼啦?于小姐。」
「我剛剛被朋友放鴿子了。」若歡據實以告。
「哈哈哈!于小姐你真是愛說笑,你住在法國,大老遠的打越洋電話來泰國,竟然只是告訴我說你被放鴿子了」奉勸你,如果你那倒霉的男朋友還站在電話亭外,趕快去追他吧!別再浪費時間了。」左雲天啼笑皆非,心想,現代的年輕人真是愈來愈難以理解了。
「左先生,我沒有在浪費時間,也請你不要同我開玩笑,因為我是和你講正經的。」
「怎麼個正經法?」
「這通電話,是從曼谷國際機場打給你的。」
「什麼?」他受到不小的驚嚇。
「接機的朋友沒有來接我,我在這裡等了三個多小時——」
「怎麼不早說呢?要不要我去接你?」
「你願意嗎?」正合她意。
「當然。我三十分鐘後到。」像於若歡這麼美麗又有趣的女子,沒有人會忍心拒絕她的。
掛斷電話後,若歡大大鬆了一口氣,因為她的寶貝器材終於可以免於露宿街頭了。
半個小時後,左雲天準時出現在機場大門口。
「于小姐,久違了。」左雲天風采依舊,深邃的瞳眸裡盛滿了盈盈笑意。
「謝謝你肯來『救』我。」若歡如逢救星般,跨出兩個大步迎向他。
「當心你的相機!」雲天突然大叫。
「啊!」她神色倉皇地回頭,只見器材仍原封不動地待在原地。
「沒想到三十五歲的人還會有興致捉弄別人。」她沒好氣地說。
「別忘了你當初是如何認識我的。」他微笑著,濃眉下的黑眼閃閃發亮。
她怎麼會忘記呢——相機,就是因為相機。要不是去年在巴黎的珠寶大展上,她沒有遇見國中同學,也就不會因為興奮過度而大意地把相機擱在某個展示架上,引來宵小的覬覦……
左雲天和她合力把二十幾公斤的器材放進後車廂。
「老天,我真懷疑憑你一個女生怎能背得動這些笨重的器材?」雲天問道,站在車旁摸索著鑰匙。
「當然,背這些器材會有肩膀受傷和脊椎疼痛的職業病,」若歡無可奈何地聳聳肩。
「不過,這些並非因為性別才產生的,而是每個攝影工作者都必須面臨的隱憂。」她彎進駕駛座旁的位子;
「為什麼不選擇輕鬆一點的工作?雲天說著坐到她的旁邊,發動引擎。
「為什麼你不放棄珠寶工作?」她反問。
「因為我愛我的工作啊!每次看到那些埋在地底下不起眼的石頭,被琢磨成耀眼璀璨的寶石時,心裡就有說不出的高興。」他把排檔換到倒車檔,用他一貫的悠閒慢慢把車倒出停車位。
「一樣的道理,我也熱愛我的工作。」若歡說。
「看來我是遇上一個工作狂了。」他笑道。
若歡轉頭看著他。在曼谷的夜色裡,他飽滿的額頭、挺直的鼻樑和線條剛硬的側臉,煥發著一股神秘魅惑的成熟氣魄。
「對了,你怎麼會到泰國來?」
「為雜誌社拍攝這一季的泳裝照片。
「到哪裡拍?芭達雅?還是沙梅島?」
「普吉島。」她閉上眼,開始感到疲累。
「天!距離這裡有一千公里呢,你怎麼去?」左雲天驚訝地瞥她一眼。
「唐莉要是良心發現的話會來接我的,我想她現在八成還待在曼谷適合的模特兒。」
「唐莉?」
「噢,她是我在法國唯一的台灣朋友,也是工作上的夥伴。」她含糊不清地說著,長時間的疲勞使得她的注意力不太集中。
「她也是個攝影師?」
「不,她是化妝師……」
「于小姐——你沒事吧?看你的精神不大好。」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家還有客房可供你休息。」
「不,謝謝你的好意,你只要把我送到一家安全又乾淨的飯店就好了。」她在西方國家就算是學得再開放,也不可能和一個只見過兩次面的三十五歲男人回家。
「你不信任我?」
「這不是信不信任的問題,而是原則……」她已累得無法解釋清楚。
半個小時後,左雲天將車子駛進曼谷郊區一幢別墅的車庫裡。這個迷糊的小女人已經累得不省人事了,他實在不放心再把她丟在一家她全然陌生的飯店裡。
「于小姐——」他輕拍她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