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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殷曉瓊

  若歡的臉痛苦地扭曲著。「雲天,這是我的手,不是握力機……」

  他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竟已握住了她的手,而且氣憤之下,竟把她的左手當成「出氣娃娃」般使勁捏緊——他連忙縮回自己的手。

  「你憑什麼要我相信你的一面之詞?」她邊說,邊揉著被他捏痛的左手。

  他早就想到她是這麼頑固的女子,遂忙不迭地從手提包裡拿出一個牛皮紙袋,小心翼翼地取出兩張泛黃的相片推到她面前。

  若歡仔細端詳相片中那個美麗卻稍嫌單薄的女人,發現她那雙黑得發亮的大眼眼澄澈異常,美得像琉璃。

  「她是你的妻子?」若歡的聲音微微顫抖。

  雲天點了點頭。「這是她……過世前兩年拍的照片。」

  他的語氣蒼涼,彷彿在講述一個遙遠的故事。

  「她死了?」若歡杏眼圓睜,簡直不敢相信剛才自己聽到的話是事實。

  「是的,她的身子本來就很虛弱,生念荷的時候又難產,所以念荷一出世,她就走了。」他的神情是罕見的嚴肅。「這個記憶,整整跟隨了我十年。除了念荷,十年來我的感情世界一片空白,既不介入別人的生活,也不讓別人介入我的生活;直到遇見了你,我才隱約發現內心深處好像有一些東西漸漸甦醒過來了……」他轉頭看著街道上的落雪,淡淡地說著。

  若歡看著他沉湎於回憶之中的哀傷側臉,心神不禁為之牽動。霎時之間,她只覺得眼前坐的是一個脆弱而憂傷的男人,需要很多很多的愛來治療他的創傷。她不由自主地握住了他的手。他轉過頭來,眼眶竟已微微泛紅。

  「想念她?」若歡問。

  「一半。」他的聲音哽咽。

  「另一半呢?」她又問。

  「因為你。」他斂起哀傷,深情款款地凝視著她。

  「我?」她驚訝地張大嘴。「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和你說話。」十年來,這是他第一次對別人提起妻子的事;要不是對面坐的是若歡,他也許永遠也不願再挖出這段曾經痛徹心扉的記憶。

  「因為喜歡和我說話而哭?」若歡的嘴角微微牽出一朵笑容

  雲天反握住她的手,五指緊緊嵌入她的指縫之間。「當然,最大的原因是我知道你會明白我的感受,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了——因為,我在你的眼神中看見了我所熟悉的痛楚,而沒有被往日的記憶所摧殘過的人,是無法瞭解這種感受的。」

  沒想到在玩世不恭的外表之下,他竟是個如此深情而又敏銳的人,連跟隨了她十二年的冗長夢魘,他都能一眼看穿。

  「是的,我們都是被記憶所摧殘的人。」她凝視著他,眼神緊緊與他交纏。瞬時之間,她覺得自己的心和他靠得好近,好近。

  她以為這輩子再也不會有這種感覺了,竟改變了這一切。

  「你怎麼哭了?」他突然問。

  「啊,是嗎?」她伸手摸摸臉頰,竟感到兩行溫熱的淚水沾留在手指之間——是什麼時候開始哭的呢?是她的心開始靠近他的心的時候嗎?還是她開始敞開心扉的時候?

  他站起來,繞過圓桌,走到她面前,從容地掏出一條白手帕,彎下身來為她拭去臉上的淚水。

  「別哭,新的記憶才剛要開始呢!」他的左手搭上她的肩,嘴角綻出一朵和煦且深情的笑容,目光灼熱。

  「新的記憶不會再讓人作噩夢?」她抬起頭,面孔純真得像個天使

  「不會,不會,是關於向日葵那種會讓人微笑的記憶,是關於我們的……」他說著,不自覺地俯身攫住她的唇,她柔軟紅潤的唇瓣在他的唇間微微顫抖,而他只想好好地吻她,讓她不再哭泣,不再有噩夢纏身——

  窗外的雪仍然無聲無息地落著,別桌的客人則紛紛回頭,向這對罕見的東方戀人投以。祝福的微笑。而在此情此景之中,連他們的笑也不免沾染上了幾分幸福的光彩。

  除了彼此的心跳,除了綿長的熱吻之外,外面的世界是完全靜止的,只有他和她忘情地在彼此的內心世界之中旋轉,探索——

  若歡剛進家門,紫絹隨即神色倉皇地迎了出來。

  「趙如眉自殺了!」

  「怎麼可能?我上午去醫院的時候,她還好好的呀!」若歡難以置信。

  「是下午兩點的事,醫院剛剛才來過電話。」

  若歡聞言,旋即拎起皮包準備出門。「我去看她。」

  「若歡,別忘了她可是害死你媽媽的狐狸精!」紫絹提醒道。

  「可是她現在不過是一個性命不保的女人,阿姨,死了媽媽已經夠了……」若歡說著,匆匆掩門離去。

  兩天後,如眉終於脫離險境。

  「好點了嗎?」若歡遞給她一杯溫水。

  她接過之後啜了一口,幽幽地說:「我終於瞭解紫菱當初一心求死的心境了。」一張毫無血色的面容,簡直蒼白得像隻鬼。

  「為了一個無情無義的男人,你這麼做值得嗎?」若歡忍不住要教訓她。

  「跟著他,我生不如死。」她面無表情地回答。

  「那就離開他。」若歡幫她做下決定。

  如眉慘然一笑。「若是能夠離開他,那麼你母親當年也就不會尋死了。像他那樣死要面子,怎麼可能讓外人笑話他連一個女人都管不住?」

  「所以你就死給他看?白白成全他和方婕的好事?」若歡反問她。

  如眉沉默半晌後,才有點傻氣地說道:「對哦,這樣不是太便宜那隻小狐狸精了?」

  若歡忍不住笑了起來。「你總算開竅了,別忘了你的孩子還住在雷家呢,你怎麼能說走就走?」

  「對,我得小心教育小軍,千萬不要讓他受到雷盛的壞影響。」她實在不能想像自己的兒子變成花心大羅卜的模樣。

  「你能看清這一層就好,我媽當初就是太死心眼了  ……」紫菱是個徹徹底底為愛而生、為愛而死的人,只可惜她跟錯了人,死得太不值得了。

  「若歡,謝謝你。」如眉滿懷感激地握住了她的手。

  若歡微微一笑。「你好好休養吧,病好之後還得回去『解救』小軍呢!」

  若歡相信媽媽會原諒趙如眉的,因為趙如眉只不過是另一個受害的女人,而真正的罪魁禍首是雷盛,不是她……

  趙如眉果真一痊癒,就即刻趕回台灣去了。

  現在雲天已不派人送花到紫絹家,而是每天等著若歡下班後親自送來,順便也可以大飽口福、嘗一嘗紫絹親手燒的台灣菜。

  鈴鈴鈴——

  門鈴聲比預期的晚了三十分鐘才響起,若歡忙不迭打開門,只見雲天捧著一束向日葵站在門口,但往日常掛在臉上的燦爛笑靨卻隱逝不見了。

  「今天比較晚哦,紫絹阿姨還在擔心你不來了呢!」若歡發覺他神色不太對勁,但仍拉了他在餐桌旁坐下。

  「來來來,嘗嘗這道皮蛋豆腐。」紫絹慇勤地夾一塊皮蛋到雲天的餐盤中。

  「雲天,你可不要小看這個皮蛋哦,自從上次紫絹阿姨聽說你愛吃這道菜之後,就千方百計地托朋友從台灣寄過

  來呢!」若歡接道。

  「真的?」雲天睜大了眼。「阿姨,你真是太好了,我已有半年沒吃過皮蛋了呢!」

  紫絹樂得眉開眼笑。「你是若歡的第一個男朋友,我當然要好好『巴結』你呀!」紫絹說著,隨即把嘴湊近雲天的耳畔,細聲說道:「真多虧了你,我本來還一直擔心這個脾氣古怪的孩子,一輩子都不會把男生請回家吃飯呢!」

  雲天聽著,哈哈笑了起來。

  「阿姨!」若歡斥道。一看紫絹那副偷偷摸摸的樣子,就知道她準沒安什麼好心眼。

  「你放心,不該說的我全沒說。」紫絹從容地吃著炸雞肉。

  「好久沒吃過這麼地道的台灣萊了。」雲天邊吃邊稱讚。

  「你這孩子就是會說話……」紫絹笑得合不攏嘴。「啊!」不知怎麼地,她突然發出一聲尖叫。

  「又到演連續劇的時間了?」若歡早已見怪不怪。

  「時間怎麼過得這樣快呢?才一眨眼就七點半了……你們慢慢吃,我先去看電視了。」紫絹說著,已端著餐盤窩到客廳的沙發椅上了。

  看著紫絹離席,雲天這才放下筷子,斂起笑容,正經八百地看著若歡。「臨出門時,我接到一通電話,是從清邁打來的……」他微蹙著眉,神情僵硬。

  「是念荷?」

  「他痛苦地點點頭。

  「她怎麼了?」一見他神色不對,她立刻有了心理準備。

  「病發了,醫生也不確定她能不能捱過這一次……」他沮喪地用手掩住臉孔。

  「什麼病這麼嚴重?」她第一次見到他如此沮喪,心情也隨之凝重起來。

  「血癌。」他痛苦地回答了她問題。

  「那你還不趕快回去看她!」若歡急得叫起來。

  「我今天就是來向你辭行的。」他突然抓住她的肩膀,  視線在她精緻的五官上梭巡不息,久久不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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