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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殷芙

  Salut是一人店舖,酒保兼老闆都是一名叫施騰的中年人,他是留法歸來的藝術家,在裝潢古樸典雅的店裡,不論春夏秋冬永遠只穿件棉質衛生衣,也許是藝術家迥異的個性使然,他開的店就是這麼怪,卻又怪得讓人青睞。

  柳劭月微微張嘴地抬頭,範文畬帶她來的這家店之後就和酒保聊天去了,她無聊地打量這間店面,卻越看越有趣。

  像英國還是法國的裝潢風格裡,居然讓她發現牆角有幾張鄧麗君的唱片掛著。

  酒櫃裡除了好幾瓶形式精美的XO、年份久遠昂貴的葡萄酒以外,還有茅台跟高粱酒。

  不行,她快受不了,這是什麼店啊!東西合併?

  「月,過來。」範文畬似乎和酒保談妥了什麼,招招手喚著柳劭月。

  柳劭月像只聽話的小白兔,跳啊跳地到了吧檯前。

  「為什麼帶我到這間酒吧?」她爬上高腳椅,表情很是開心,這家店太好玩了。

  「跟騰大哥打招呼。」他拉起她的髮辮把玩著。

  「騰大哥好。」對酒保笑了下,柳劭月轉而警覺地抓住發尾,展開辮子拉鋸戰。

  開玩笑,頭髮到底是誰的啊?現在她只要靠近範文畬能碰到的範圍,她的辮子一定在他手上。

  那麼愛玩,她索性將辮子圍了半圈在他脖子」。

  「又一個麻煩。」施騰瞇起他的大小眼,在見到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子龍光臨時,他就有心理準備了,沒想到子龍居然丟了個女娃兒要在這裡做服務生,當他這裡是辣妹紅茶店嗎?有太漂亮的女人駐店就是麻煩。

  施騰越想越惱.手上擦得晶亮的酒杯險些捏碎。

  「為什麼騰大哥說……『又一個』?」看出酒保臉色不悅,柳劭月的動作頓了下,眼光來回在兩個男人之間。

  「我在這裡工作過四個月。」範文畬愛上柳劭月這個舉動似的,把她的辮子又在脖子上轉了一圈,兩人的距離因此拉近。

  她被他這麼一拉,險些從高腳椅上滑下來,人一歪,居然順勢被範文畬攬過,很窘地坐在他的腿上。

  柳劭月越掙扎他的鐵臂攬得越緊,最後還是投降,但是沒好氣的甩甩手,「你住桃園還大老遠跑到這裡打工幹嘛?四個月?暑假也沒那麼長,都不用上課啊?呃!」她想到了什麼,慢慢指向範文畬,「你……也從家裡跑掉?離家出走?」

  被問的人揚起濃眉,微微地頷首。

  「難怪我說我要找供膳食的工作,就被你像識途老馬一樣拉來這家店了,騰大哥又是你的叔叔伯伯之一類的親戚嗎?」

  「喂喂喂!別當我不存在好嗎?」竟然在他西前摟摟抱抱。施騰敲了敲白鐵製的吧檯,稍嫌大的聲音惹來幾名客人側目,以為從來平靜的酒店終於要出亂子了。

  「騰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快餓死街頭的時候,騰大哥剛好給了我一份工作。」範文畬嘴角彎出帥氣的弧度。

  「說得好聽,錄用了你,我可後悔極了,你來店裡以梭,女客人一天增加一倍,沒事人長得那麼俊、酒調得那麼好幹嘛?搞得我店裡龍蛇雜處。」施騰抱怨歸抱怨,還是無法否認範文畬有當酒保的天賦。

  「讓你店裡生意一下子好太多,真是抱歉,我這次會盡量低調的。」他進了這家店才知道,世界上居然有不想賺錢,只喜歡清靜的老闆。

  「範文畬……你也要在這裡工作:」她沒聽錯吧?那他擺明了不就是陪她一起逃學?別人會怎麼想?他們一起私奔?

  「你認為我會放心丟你一個人在台北嗎?」他低頭在她耳際低喃,「況且你也捨不得我。」

  「哪……哪有!」嘖!否認這麼快幹嘛!她就是一張嘴逞強,「我是不好意思騰大哥店裡突然增加兩個『麻煩』。」現在才發現這店老闆沒提到一句錄用他們的話,全都是範文畬說要在這邊做就定下來似的。

  「騰大哥一點都不麻煩,因為台南白河的蓮花季到了,他要去寫生拍照,那年我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被錄用的。」他的口氣吃定人了。

  「哼!你們今天開始上班,我現在就回家準備行李。」施騰被踩到痛腳,用力放下最後一個酒杯,拎起收在吧檯下的外套,就出門去了。

  柳劭月看著奪門而出的中年男人,以及在地眼前,正解開袖扣捲起袖子的人,「他就這樣把店丟給我們顧?」

  「騰大哥一向這麼率性,久了就習慣了,放心,你只要負責給客人點東西,然後把我做好的東西端給客人就行了。」他熟練地進入吧檯。

  「這麼涼的差事啊?」柳劭月顯得興趣缺缺,半趴在冰涼的鐵皮吧檯上。

  「找到工作了,接下來的日子不愁餓死還不好?」看著貼有客人點酒的便條,範文畬開始調起酒來。

  「當然不好……哇!厲害。」她讚歎一聲,對範文畬突然使出的調酒技術驚訝極了。

  他只看了一眼貼在吧檯上的便條紙,熟練的抓起幾瓶酒倒在搖酒器裡,就開始把搖酒器有節奏感地扔上扔下,不一會兒功夫,漂亮的紅色液體就被倒在高腳杯裡了,還切柳丁和櫻桃裝飾,活像個專業調酒師。

  「以前閒著沒事,花了四個月學到一堆花稍的招數。拿給靠窗只有一個人坐著的那位小姐,你以後要記得那是三號桌。」他正經地把酒擺在圓盤上,推給柳劭月。

  柳劭月噢了一聲,端酒去,不出十秒鐘便弄個空盤子回來了。

  「我也要學調酒,教我。」她對範文畬諂媚地笑著。

  「下次要注意禮貌,別對客人板著臉,有人走了,去收酒杯,那桌是二號桌。」他又下了命令。

  柳劭月摸摸鼻子,很快地把酒杯收了回來。

  「范……」她還沒開口就被打斷。

  「抹布拿去桌子擦一擦。」他遞出一條抹布。

  柳劭月非常確定範文畬在給她沒事找事做,她剛剛說了什麼嗎?一邊擦著桌子,她一邊在腦海中倒帶兩人間的對話。

  「現在知道不是閒差了吧?」範文畬調著另一杯酒,看柳劭月氣鼓鼓地踱回來丟抹布,她臉上寫明了「你敢再叫我做事試試看」幾個大字。

  她就知道是這句話惹禍,「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啦!這份工作又不是我自己找的,沒有成就感。」她跨上吧檯高腳椅,撐著下巴和範文畬對望。

  「那你要自己找什麼工作?」他將酒遞給坐在吧檯另一端剛來的客人。

  「只要是自己找的都好。」柳劭月從百褶裙口袋中拿出一張被揉得皺皺的紙條。今天上午獨自在街上漫無目標亂逛的時候,她把一些門口貼有徵人啟事的店面都記下來了。「就先試試速食店吧!打工的好地方,又有附餐食。」

  「速食店?素質應該還不錯。」範文畬點點頭,正敬業地擦*著酒杯。雖說Salut的生意不會讓人忙得團團轉,但是小瑣事也是做不完的。

  柳劭月想到就行動,踱了兩步,她半開店門後回頭納悶地望著還在吧檯裡的範文畬。

  「你不陪我去嗎?」她丟出懇求的眼神。

  不是要自己找工作嗎?範文畬不想做多餘的辯論,很認命地放下手邊的工作,將門口掛的「營業中」牌子換面變成「休息中」。不久,最後一個客人也結帳離開了,他立刻被柳劭月興奮的拖出店外,陪她去應徵工作。

  夜晚的台北市中心依舊熱鬧,可柳劭月就是討厭這樣人擠人的熱鬧,她的理由很簡單,這麼多人讓她走個路都不能走直線,摩肩擦踵的讓人煩死了。

  「嫌走路煩為什麼不要我載?搭公車也可以。」範文畬雙手插在口袋中,行進間盡量將人群擋住,讓在內側的柳劭月好走些。

  「台北不好停車,況且這裡又不遠,現在是非常時期,不要浪費坐公車的錢。啊!就是這家速食店。」她勾著範文畬的手,推門進入店中。

  速食店擠滿了人,在這個時候來應徵工作似乎人家也沒空招呼。

  「先點東西吃,坐一會兒吧!」範文畬提議,人已經在櫃檯前排隊了。

  「好,你點你的,我不吃。」柳劭月將口袋中的零錢拿出來數,算來算去只有一百二十元。

  範文畬瞥見柳劭月的動作,她離家出走之後身上該不會只剩下那點錢吧?「為什麼不吃?晚餐我在Salut炒了飯你也說不要。」

  「你在那邊工作,那算是你的員工餐,我又不打算在那邊做,怎麼能吃?我先去佔位置,呵呵。」柳劭月乾笑了兩聲掉頭就跑。其實想想,有時候她固執了點,嗯,以後如果真的落到三餐不濟的下場,再到範文畬那兒叫他「請」她吧。

  「你沒錢了?」點完餐,範文畬拿著托盤走到窗邊角落的位置時問道。出門在外,沒錢怎麼過。

  「啊,那麼快呀?」柳劭月在等範文畬回來時寫了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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