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個好問題。藍菊悠倒沒想過,這會該如何圓謊?
「阿彌陀佛。」曇宗師父的語音插入。「貧僧那時也在場,故向各位施主解釋。」
「你是韓千劍的師父,誰知你會不幫著他們瞞我們。」華山派的人不滿地回道。
「貧僧以少林信譽為保,絕無虛言。」曇宗稽首,這才讓那些人緩了臉色。
不過人群只中見曇智方丈蹙了蹙眉,每當曇宗說以少林信譽為保時,就表示他接下來說的全是謊言。
阿彌陀佛,為何少林寺會出了這個異類。
「劍兒,拿來。」曇宗笑著對抗護在藍菊悠身側的韓千劍說道。他知道他哥哥把那通行許可交給韓千劍保管。
韓千劍一愣,師父要令牌做什麼?他遲疑了一陣子。
「難不成你連師父我也要欺瞞嗎?」曇宗動之以情,雙眸中似乎閃著微微淚光。
韓千劍心生不忍,便將嘯天令拋向曇宗,馬上引來眾人側目、竊竊私語。
「實不相瞞,這令牌原先是貧僧所有,後來輾轉流傳至藍掌櫃手裡,致使一場風波產生。」曇宗揚起手中的令牌,亮給在場的人觀看,不少人蠢蠢欲動。「武林中首要便是平靜,而不是相互鬥爭,為了大局著想,貧僧認為不該讓這令牌毀了我們之間的和諧。」
「咱們金蛇幫願意幫大伙保管這令牌。」金蛇幫眾人高聲呼喊。
曇宗微微一曬,將手中的嘯天令拋向空中,引來有心人跟著躍起,想搶奪那令牌。誰知曇宗一掌擊向嘯天令,眾目睽睽下,嘯天令因他雄深掌力化為粉末……
藍菊悠目瞪口呆地看著地上那堆木屑。天啊!通行許可證毀了……
同時,時光總局中,大老闆看了監視屏後,臉色黑了一半,嘴角呈現不自然的抽動。跟著他十多年的秘書小心冀翼地望著他。
「叫、他、們、滾、回、來!」大老闆從齒縫中擠出聲音。
藍菊悠興致高昂地打著算盤清點收入。
自從那些礙眼的武林門派走了後,她總算又能回復正常營業,來年的生活費總算有著落了。
她抬眼,看著忙完衙門工作後回來幫她收拾菊香樓的韓千劍,他正和小豆子和說有笑地收著長凳子。
在淡淡燭火向光中,他的側臉被圈上一道薄薄的金芒,唇畔正噙著一抹傻子般的幸福笑顏。
「就是他了嗎?」藍菊悠望著他的臉龐喃喃自語。
突然,一股難言的情緒湧上心頭,兩行淚痕就這麼滑下。藍菊悠分不清究竟是喜悅還是難過,思緒又回到韓千劍幾次救她的場面,他護著她,在刀光劍影中不讓她受分毫損傷。
山神廟那夜,漆黑夜色中,韓千劍一身白衫的身影在腦海中格外清晰,熱鐵似地烙印在她腦海裡,他的眉、他的眼、他堅決的神情。
韓千劍為了她而賭上一切的決心……
她的心懷然一動,遊走於算珠上的手指緩了下來。
藍菊悠怔怔地望著韓千劍背影。是否有時該屈從命運呢?如果說她的宿命注定和他牽連在一塊?
收拾完的韓千劍一回首便見她恍惚模樣,擔心地走來喚她。
藍菊悠一回神,呆呆在望著他瞧。
「菊悠,你怎麼著?身體不適嗎?」他關心地問道。
「沒事。」藍菊悠反射地回答,又停了一下。「我打算出去散散心。」
「我陪你。」韓千劍馬上自告奮勇。自曇宗師父將嘯天令擊碎後她便有些怪怪的,總是冷冷地對著他,也不說是何原因。現有機會和藍菊悠多相處,他自然要把握。
「不用,我討厭有人跟著我,礙手礙腳。」藍菊悠拂袖而去,但隨即被韓千劍拉住。
她抬高下巴瞅著韓千劍,韓千劍無言,只是幫她收整衣領,理理些微凌亂的髮絲。
「晚上出門危險……」韓千劍有些憐惜地叮囑,誰知換來藍菊悠的白眼。
「別跟來。」
藍菊悠取下高掛牆面的弓箭瀟灑離去,直向城外的方向而去。她和守城的士兵有交情,說一聲他們自不會為難她,還會叮嚀她記得帶些野味讓他們打打牙祭。
接觸到清涼的風息教她鬆口氣。山中迎面而來的風如同冷例的水流,洗去她積壓心頭的悶氣,心緒澄淨不少,腳步也輕快起來。
腳底踩碎的落葉聲在無人的林子裡分外明顯,啪沙啪沙作響,襯得這夜越形沉靜。有時風兒掀起的髮絲會從她頰畔滑動而去,教她有些麻癢。
「死定了,陷阱裡頭都沒有獵物,明兒個的包子沒著落了。」藍菊悠嘟著嘴一腳踢翻她設的小陷阱。
已經照看過整個陷阱,奇怪的是今晚沒收穫,難不成是這兒的動作已經修煉成精,再也不會上當了。
藍菊悠長歎,如果真是這樣就糟糕了。
逛過大半個樹林,藍菊悠背靠著樹幹徐徐坐下。
月娘的光輝被樹葉篩成片片的碎片鋪滿地面,跟著風勢而變換位置。藍菊悠抬眼望望天頂的月娘,不管時局再怎麼遷移,她總是恬淡自適地高掛天際。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她都一樣。「江畔河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藍菊悠喃喃地念誦起學生時代老師教的詞句。
老師還說這輪月娘從盤古開天闢地以來就照看著人類世世代代的歷史,沒有缺息的一日。總是靜靜地看著人世的遷移。
連那位好酒的詩仙李白也說「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以往她獨自出城來打獵時,外表故作灑脫,但是心裡還是對林子中陰暗的地方有些畏卻,但是今夜她的心情卻是十分篤定,渾然不覺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會躲藏在暗處,反而還有些欣然……
藍菊悠唇畔綻出笑意,撿起一塊小石子拋向林子深處。
「出來吧,我知道你在。」
話音未落,韓千劍的身影便從樹幹後走來,手中還捧著一件外袍向她而來。他在藍菊悠身邊盤膝而坐,將那件外袍披在她身上。
藍菊悠也任著他披上衣衫,這夜的確是有些涼了。
待韓千劍坐定後,她便倚入他的懷裡汲取他的溫度與安適感。不知不覺中這已經變成她的習慣了,而她雖察覺到卻也懶得改掉它。
「你又跟蹤我。」她瞳光探入韓千劍深邃的眸子裡,發現他的眸光中閃過一絲羞赧。
「生氣了?」韓千劍自知理虧。
藍菊悠搖搖頭,更往他懷裡偎去。
「白雲一片悠,青楓浦上不勝愁,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她低聲喃喃念道。
韓千劍疑惑地凝視著藍菊悠。她怎麼了?沒事背起《春江花月夜》做啥?
「……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藍菊悠望著韓千劍的面容,還伸手去撫觸他的臉頰。她似乎開始體會這兩句的倩意,願意化身成多情的月光隨著流水前去探視情人,發誓千里相隨的情感是如此濃烈,教她的心微微撼動,也有種想跟著韓千劍相依相隨的衝動……
這分情感強烈到她無法忽視的地步。她楞楞地凝視著韓千劍的臉龐,深深地將他臉龐刻上心版。
韓千劍納悶地握住她的手掌:「你在想些什麼?」
「你會像月娘般永遠陪在我身畔,永遠不離開嗎?」
藍菊悠狡黠地問道。「不管我去哪兒都一樣。」
「不離,不棄。」韓千劍篤定地回答。
「那就讓你跟一輩子好了……」
藍菊悠心裡已作了決定,輕輕合上雙眸,溫順地倚在韓千劍臂彎裡。背上的弓和箭筒被韓千劍接過,放置於他身側。
「對了,天氣愈來愈涼,你又怕冷,明天起你來平行空間和我一塊睡,我的房間比較暖,你原先的住房就給曇宗那個老小子住。」她沉入夢前總算不忘交代。
韓千劍聞言欣然一笑。
銀輪半斜於天頂,清亮的月光錦緞似地灑下,覆蓋在他們兩人身上。銀色的月光如流水似地漫溢整片林子,遠遠近近的景物鑲上了隱約浮動的微芒……
四周只有季末微微的蟲鳴聲嘹繞不已。
第十章
韓干劍納悶地看著跑來跑去,像個陀螺轉啊轉的藍菊悠,她一刻也不歇息和不少上門來的舊貨商討論來討論去的。這不尋常的舉止讓韓千劍一頭霧水,問小豆子和小春子他們也不肯明講,只是一直傻笑。
「菊悠……」韓千劍按耐不住,拉住她的手臂開口問道。
「我和人談生意罷了。」藍菊悠理直氣壯地回答,但是這答案還是教人摸不著邊際。「別阻著我,這事趕時間,不然就來不及了。」
結果韓千劍只來得及幫她將衣領拉整,藍菊悠便匆匆跑開,徒留他立在原地無奈地望著她的背影。
在一旁的曇宗則呵呵大笑,每回見到韓千劍無奈的表情總會教他樂不可支。
「走吧,劍兒,咱們師徒倆到外頭走走,反正菊悠的事你也插不上手。」他拍拍韓千劍的肩。
韓千劍撇撇嘴,也好,就陪師父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