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浩然搶回那簪子,「你這丫頭怎麼這麼不客氣,連聲謝謝都不說,直接把禮物拿走,梁伯伯平常是怎麼教你的?」
「嘿嘿嘿,你可別對我說教,我不吃你那一套。」梁紅豆在他眼前搖搖她的右食指。
「哼。」杜浩然不以為然,冷哼一聲。「別動,我替你戴上。」
不管梁紅豆願不願意,杜浩然二話不說就把簪子別上她的髮簪之上,用彈簧連結在髮簪子上的金蝴蝶晃動不已,彷彿一隻翩翩飛舞的彩蝶舞動於梁紅豆的青絲之上,金光熠熠,青絲流光潤麗。
梁紅豆低頭以眼角餘光偷覷著杜浩然的神色:「嘿,告訴我,你用這招拐了多少女孩子的芳心啊?」
「你文雅些成不成,這叫做體貼、風度!懂不懂?」杜浩然拍了下她的肩頭。
梁紅豆發上的金蝴蝶舞動不已,雖是夕照霞光,但是流光金燦,一時間迷住他的眼,點點金芒在他心坎上狠狠地紮了一下;梁紅豆燦麗的笑顏也令他胸口一緊……
「你怎麼了?」梁紅豆好奇地在發愣的杜浩然眼前晃晃白嫩嫩的玉手。「發什麼楞啊?」
杜浩然收攝心神,抓住她晃動的手掌,「沒什麼。一時想到別件事罷了。」
「真的嗎?不是中邪嗎?」她以眼神示意他的手還末放開她的手掌。「喂喂喂,你不覺得男女授受不親嗎?」
杜浩然亦意識到自己逾矩的行止,連忙放開她的手,不過眼尖的他眼角餘光瞥見了梁紅豆指尖的紅點。
「手怎麼了?」
梁紅豆似摸到燒紅的木炭般縮回自己的雙手,怎麼可以說是因為想到他的臉,結果被繡針給刺個正著哩!她呵呵地假笑:「沒什麼,只是小傷罷了,用不著放心上。」
「的確像是你的作風。」杜浩然嘴角彎起嘲諷的笑意。「奇了,像你這種凶巴巴又粗線條的惡婆娘,怎麼會有那麼多人想和你結姻緣?我真是想不透。」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這種孝順乖巧又賢慧的媳婦,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當然人人搶著要了。」
杜浩然細細打量站在面前的梁紅豆。她稱不上艷光照人,但卻也清清秀秀的,鵝蛋臉、肩若刀削、腰若束素外,吸引人的是安在她臉蛋上那兩汪靈動的眼瞳,極富活力,閃耀著教人不心動也難的神采,整個人因為那雙眼瞳亮了起來!無時無刻都帶著笑意的她,在人群中就是讓人一眼就看見她的存在,彷彿週身點著一圈光華。
「那麼想嫁人啊?」杜浩然打趣地問道。
他驚訝地發現一絲羞赧閃過梁紅豆的眼底,一股莫名的厭惡感襲上他的心底。
「見鬼了才娶你為妻!」他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話才說出口便感到不對。他是動怒了嗎?
「你說的是什麼話!反正那個人絕對不是你就是。」梁紅豆惱極,出手便把發上的簪子解下,用力地摔至杜浩然的懷裡。「還你!我不要你的東西!」
然而杜浩然沒接住,髮簪便掉至地面,發出叮鈴響音。
「你——」杜浩然怒目瞪視著梁紅豆。
「我,我怎樣?」梁紅豆不甘示弱地反瞪回去。
「不講理的瘋婆子!」
兩人就這麼互瞪著,誰也不先移開目光,誰先移開就表示誰輸了。
僵持片刻後,一隻銀白暗菱紋掐金繡鞋在走近那枝金簪時停步。
「這枝簪子好漂亮啊,是誰掉的呢?」一雙素手撿起那枝髮簪,語音中夾雜著幾許驚訝,金絲蝴蝶在她手中兀自舞著。
「沒人的!」梁紅豆用力地喊出口。
「紅豆姐姐……」那女子嬌柔地福了一福,瞠中有些許訝異。梁紅豆平時都是端莊有禮、不溫不火的,怎麼今天看起來失了分寸?
後頭跟了一群同是李家鎮上的閨女們,也為梁紅豆失態的舉止面露猜疑的神色,紛紛交頭接耳、低低細語著。
噢,慘了!梁紅豆心生懊惱,都是杜浩然惹的禍!
「殷小姐,對不住,紅豆失禮了。」梁紅豆屈膝回禮,怎麼教人見笑了,在杜浩然面前撒潑是常有的事,在外人面前可行不得。
「不要緊。」殷琪笑了笑。「姐姐今日可能情緒不佳,琪兒不會介意的。」
「還是殷琪小姐明理,不像某人……」杜浩然接過話,同時還用力地瞪了梁紅豆一眼。
聽見心上人的誇獎,兩抹酡紅的霞彩染上殷琪面頰,雖然不明白杜浩然所指為何,但聽了總是教人心情大好。從小生長於官宦之家,家教甚嚴,但不表示她不會對異性心動,只是礙於身份,無法像平民百姓一樣和男子談笑自如。自從爹爹致仕,向皇上請求告老還鄉之後,舉家遷到這李家鎮居住,杜浩然是鎮上條件最好的單身男子,怎麼不教她芳心暗許!
雖然杜浩然是商人子弟,但是在商人地位逐漸提高,掌握全國經濟命脈的這時,「商宦出身」已不是什麼問題,能和商家結為親家反而更是教人欣羨哩;爹爹也看重杜家的實力,他曾說過萬萬不可與杜家為敵,因為未來五到十年,杜家將可坐上全朝商業的第一把交椅。杜家從布業發跡,但已逐漸跨行到其它的行業,尤其是近兩年來在鹽業方面小有成就,成為鹽業開放後掌控鹽業經銷的第三大龍頭,擁有這樣的實力怎能輕視!
撇開家業豐厚不談,杜浩然本身也是一名美男子,雖然花名在外,但是未見有過什麼玩弄良家婦女的事情,只是一直傳聞和艷妓過從甚密、一個換過一個的消息,和其他女子來往時倒是謹守分寸,比一般的富家子弟還謙和有禮;況且他丰神俊朗的外貌,風流倜儻又略帶邪氣的行止,同時出手又大方,該送禮時絕不手軟。最教女子為他心折的就是當他唇角帶著一絲使壞笑意時的神情,明知他不是真心待你,卻是一頭栽人也不後悔,結果是教自己心碎也會不得怪他……
在第一眼見到杜浩然便芳心傾注的殷琪,她相信自己能抓住這位浪子的心。
「既然你撿到這支髮簪就表示你和它有緣,不如就把它帶回家吧。」杜浩然輕描淡寫地說道,邊用眼角餘光偷瞄梁紅豆的反應。
聽見杜浩然要把髮簪送給別人,一陣不舒服的感覺硬生生刺進心坎,梁紅豆臉色陰沉下來,像是雷陣雨前的天色般陰暗。
見她這模樣,杜浩然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可是,失主怎麼辦?」殷琪略有遲疑,丟失這簪子的人想必會相當不捨,這簪子的手工滿細的,想必不便宜才是。
「不要緊,既然會丟失它,代表主人不珍視它,既然你喜歡的話,就拿走吧。」杜浩然笑笑地回答。
「你……」梁紅豆睜大了眼瞪著杜浩然,他居然理直氣壯、不當做一回事地又把簪子轉送給別的女人。
「如何?」杜浩然笑得雲淡風輕。
梁紅豆真想把他的笑容從臉皮上扯下來,這個可惡的男人!一口氣忍不下,她一把奪回殷琪手中的簪子。
「對不住,琪妹妹,這髮簪其實是我的。」她笑得甜蜜。
梁紅豆轉身對杜浩然招招手,杜浩然便略彎身子,把耳朵湊近梁紅豆臉頰畔,完全忽略這個不經意的小動作在殷琪及其他人的眼中看起來是多麼地親密,教殷琪嫉妒地咬著下唇。
「你給我記著!咱們騎驢看唱本——走著瞧!」梁紅豆輕輕地吐出字句,同時又用腳跟用力地踩住杜浩然的腳掌,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快步離去。
礙於有殷琪及眾家姐妹們在場,杜浩然受此重擊無法表現出來,還是得維持笑嘻嘻的面容,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喂,紅豆,你要去哪?」他對著梁紅豆的背影高聲問道。他可是肩負梁老爹交付的保護紅豆的重責大任哩!怎可辜負他老人家的期望。
「回家!」梁紅豆只丟下這兩個字。
杜浩然跌坐在地上,克制不住地笑開來,殷琪疑惑地盯著他瞧。
「杜大哥,你和紅豆姐姐怎麼了?」她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和紅豆姐姐不是向來合不來的嗎?為什麼今天會碰在一塊呢?」
雖然鎮上的人很少把他們倆並在一起談論,但是他兩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就算是合不來,她也要弄清楚事實的真相是不是像大家說的那樣,可別節外生枝才是。記得爹爹曾說過,再不久就打算親自前往杜家說親事,希望別在這最後關頭發生什麼出人意外的差錯才好。
「我們啊,就像你目睹的,吵架啊。」杜浩然依舊笑得開懷,故意略去她深一層的用意。「糟了,我沒陪著她去買繡線,等會回去,梁伯伯一定會剝了我的皮,這不成,我得去好好解釋才行!」
杜浩然躍起身,拍去身上的灰塵。「我該走了。」
「杜大哥……」殷琪掩不住失望。
「琪兒妹妹,其他姐妹們,咱們下回見。」杜浩然踩著愉快的腳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