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更說不通了,她要的是錢,為什麼又要分手呢?留在你身邊不是可以得到更多?」這又是另一個巫啟華不解的地方。
「因為她已經得到她所想要的,孤兒院的土地所有權。」震桓沒忘記父親拿給他看的證物,證明她是一個愛錢勝過於他的女人。
「孤兒院的土地所有權?」巫啟華問。
「是的,她利用我威脅我父親將向呂氏基金會買的土地無條件過戶到她的名下,我父親照辦後她就會依言離開我。我父親看出她並非真心愛我,所以就答應了她的要求……」震桓仰頭看著無邊無際的黑暗穹蒼,感覺那晚被事實扭攪擠壓的痛楚又回到心上,噬人的痛傳遍全身。
「我不記得事務所曾經手辦理這件土地過戶案。」巫啟華在記憶中搜尋後說道,為了讓自己更加確定五年前發生的事,他一面提醒自己明天到事務所要抽出時間查一下這件案子。
「這是我父親親口告訴我,我也親眼看見證據,你們說我有可能誤解那個不知羞恥的女人嗎?」感覺到痛楚鑽到心窩後,震桓反而慢慢地平靜下來。是否是因他已太熟悉痛楚的存在,讓痛楚變得理所當然了?
巫啟華能理解震桓相信他父親而不是相信魏子玫,他歎了口氣,這下不知道該不該追查這件事。如果查出的真相不是如姚父所說的,那是否會對這對看似和諧的父子造成傷害?
「大哥,如果是父親說謊騙你呢?」怡知道不該懷疑父親,但為了大哥,為了子攻和孩子,她不得不提出這樣的懷疑。
震桓沒有說話,只是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著妹妹。
「如果是土地過戶,公司的電腦一定有存檔,我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查清楚此事……」
查清楚後巫啟華知道他該找的對象是姚怡,畢竟是她說出疑點。
震桓不知道該相信誰,五年後的現在所揭露的事實會不會再一次傷到他?他想告訴啟華讓一切安於現狀,但是又猛然想起,安於現狀也是一種傷害不是嗎?
???
震桓絕沒有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和魏子玫見面,所以他讓自己處在一個可以思考的空間,讓自己有機會後悔見她。
他如一隻傲然卻孤獨的蒼鷹,站在長廊盡頭一扇玻璃窗前,視線落在腳底下變得渺小的人和車子,一種與世隔絕的感覺攫住了他,他的視線又飄高,灰雲滿佈的天空飄著似乎永遠也不會停的雨絲,這樣陰霾的天氣一如他五年來不曾出現陽光的心情。
他將視線移回到搭在窗台上的手,驚訝地瞪著自己一雙手無法克制地輕顫,宛如酒精上癮者失去酒精安撫時的輕顫,他試著緊握雙拳,發現一點力氣也使不上來。最後他一拳打在窗台上,藉著痛楚來感覺自身的存在,手上似火在燒的感覺蔓延至他的心、他的記憶,果然飄遊的靈又回到他殘破的身軀內。
那晚啟華和怡所說的話一直縈繞在他耳邊,日夜陪著他一點也不讓他放鬆,他的心雖因五年前的事而痛,但是卻無法忽略怡和子玫見面的消息,心底一道小小的聲音正大聲揚著——見她!而且愈來愈大聲,愈來愈大聲……
他一點也不驚訝在她那樣無情傷害之後,他還想再見到她。如果他的心不再受她影響,那麼這五年來糾纏他的鬼魅就不會日夜侵擾他,他就會活得輕鬆自在,而不是放不開那段不堪的記憶。
和魏子玫見面需要很大的勇氣,這幾年他變得無情,他相信無情就是最大的勇氣。他給自己一個見她的理由,他告訴自己見過她之後這五年來不時伴隨著他的鬼魅就會消失,見過她之後他就可以將她永遠趕出心中,也許他就會接受另一個女人……也許……
???
震桓離開站了將近半個鐘頭的窗前,踩著沉重的步伐來到病房門口,下定決心後一隻大手推開門,跨進病房,雙眼視線甚至不必搜尋就直直落在躺在靠窗病床上的魏子玫。
彷彿彼此間有著強烈的心電感應,子玫立刻發現只有在夜深人靜時刻才允許到她夢中放肆的深邃黑眸的主人,她的視線無法克制地緊瞅著他,一旁阿智正對她說了些什麼,但她完全聽不進去,此時她的眼、她的心只容得下一臉狂傲又難掩憤怒的姚震桓。
見過怡之後她就應該要有心理準備,姚震桓隨時會出現在她眼前,但在經過五年的時間,再多的心理準備都是多餘的,那晚他從眼前消失的記憶告訴她,他對她的恨不是一天、兩天就會消失的,而現在他帶著憤恨出現在她面前,瓦解寧靜的假象,這樣的他又豈是做好心理準備就足以應付的?
「子玫,你還好吧?」阿智察覺到子玫的異樣遂問。
震桓用冷漠而無情的態度掩飾內心微微的激動,信步來到病床邊,他先是有意地打量另一位西裝筆挺的男子,然後帶著冷然的視線又移回到因他的出現而驚訝不已的魏子玫身上,這樣的她讓他無法控制地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她發現他真實的身份時所表現出的驚訝,一顆心差點又失控地墜入狂濤裡。
他不是已看清她的真面目,在他面前她說過的所有話都只是欺騙,就連地出現在他面前也都是經過精心的策畫,讓他無法起疑心,最後得到她所想要的,他為什麼還要受她影響?
「好久不見。」他冷冷地問候,一雙黝黑的眸子不帶任何的感情。
「這位先生,請問你是……」阿智沒有忽略這位外表冷峻的男子眼底那難掩的恨意,他也知道他的問候是針對子玫。
「我是魏小姐五年前的恩客,想必你是她現任的金主吧!」震桓嘲謔地說道,語氣中卻有一股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的妙意。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莫名其妙!」阿智受了震桓的話影響,一股怒火正不受控制地升起。
「子玫,想不到五年未見,你依然靠這行維生。」震桓根本不把另一位男子的怒焰放在心裡,此刻眼底那用冰冷包裹的憤恨只針對她一人。依他現在的心情,他甚至可以讓那一個不清楚他是何人的男子自他眼前消失。
「震桓……」血色從子玫的臉上褪去,她不知道他竟是這麼地恨她。
「子玫,他是誰?」阿智轉而問子玫。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魏子玫和你的關係到這一刻結束,從明天開始不准你再見她。」震桓霸道地說道,他讓嫉妒控制了他的理智,對另一個男子充滿敵意。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無禮?」阿智氣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一副想和他打架的樣子。
「阿智!」子玫制止阿智的衝動,見他控制自己後才冷靜地面對震桓。「姚先生,請問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姚先生?」震桓的表情是戲謔的。「子玫,我們不過是五年不見,你有必要變得這麼生疏嗎?想那時候,我們的關係可是緊密得連一隻蚊子都無法生存呢!」
子玫硬是壓下由頸間向上竄的熱潮,拒絕讓他的話影響她。「除了敘舊,你今天的來意究竟是為了什麼?」
震桓在床沿坐下,看了子玫受傷的肩膀和腳,他已從怡口中得知她的傷勢,但是現在親眼所見在心上所引起的感覺又不一樣,他發覺他的心竟會有痛楚!他不是不再有感覺了嗎?
「你什麼時候可以出院?」他用更冷硬的聲音掩飾情緒。
「什麼時候出院一點也不關你的事。」阿智代替子玫回答。如果不是子玫阻止,他一定會和這個不把人看在眼底的惡霸狠狠打上一架,以消心頭的氣憤。
震桓橫了那個叫阿智的男子一眼,他在此實在是礙眼。
子玫不知道震桓為什麼要知道她何時出院,但是眼前這兩個互看對方不順眼的男子隨時有可能起衝突,為避免造成醫院不便,她只好先將阿智支開。
「阿智,快中午了,可不可以麻煩你幫我買點吃的東西?」她想了一個借口。
「子玫?」阿智不想離開,他擔心子玫被那個可惡的男人欺負了。
「麻煩你。」子玫知道他的顧慮。
「好吧!我去幫你買點吃的東西。」阿智不悅地離開病房。
一等阿智離開後,子玫才將視線移回到從方才就緊瞅著地,執意她回答他的問題的震桓。很多話她不方便在同是孤兒的阿智面前提起,她更不想讓阿智知道她和姚家之間的交易……交易?如果愛情可以買賣的話,五年前姚立源逼她做得的確是一椿出賣愛情的交易。
「你可以說出今天的來意。」她突然像個毫無生命力的洋娃娃,平靜地面對他高漲的怒焰和滿懷的憤恨。
「你實在不該把他支開,應該讓他聽完接下來我要說的話,他才會對你死心。」震桓說。
子玫迎向他盈滿冷意的表情,以前的他絕不會這樣對她……難道這就是怡所說的,恨充滿了他整顆心,這就是他這五年來所過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