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惜愈說愈像一回事,連自己都快被說服,相信萬俟雋的無情僅是表象,而非真實 的他。
「嫂嫂。」翩翩好笑的提高音量,她大哥和那兩個侄女是怎樣的個性,她怎會不知 呢?「嫂嫂,我沒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有事想拜託嫂嫂。」
咦,不是怪她,而是有事求她——嗟,不早說,害她自己嚇自己。
「什麼事,說來聽聽。」
「我想……我想拜託嫂嫂幫我找個人——」翩翩附在席惜耳邊低聲將故事說了個大 概。
她會如此小心翼翼,無非是怕神出鬼沒的大哥躲在某處偷聽,她不怪大哥將她軟禁 在此,就怕大哥知道了「他」的落腳處。
席惜聽完,臉色簡直難看到極點,她沒想到僅見過兩次面的翩翩,對她如此信任, 將心中秘密全告知她,這讓她頗為欣慰,至少在這莊裡,除了秦嬤嬤,還有另一個人是 喜歡她的。
可翩翩再三交代不可將她所言說與第三人知的那份慎重,及所相托之事,都如塊巨 石壓得她的心沉甸甸的。
席惜的猶豫、為難,翩翩全看在眼裡,心裡有說不出的失望。
「嫂嫂,算了,當我沒提。」也許,今生和「他」是無緣了。
翩翩沒有怨慰,只有濃濃的悵然和自憐,席惜看了實在是於心不忍,她向來是軟心 腸,見不得人苦。
「翩翩,別沮喪。」拍著翩翩擱於腿上成拳的手,席惜笑得如慈祥老母,「我不敢 打包票一定找得到你的他,可我會去。」
翩翩一喜,眼兒一紅。「謝謝嫂嫂,謝謝。」
苦笑著拭去翩翩滾下的淚珠,席惜心裡其實沒有把握,找人是一回事,出莊才是她 的難題。
唉,希望她那冷面相公不會太過為難才好。
???為了幫翩翩,席惜起了個大早,心情忐忑的跑到書房找萬俟雋。
她的出現頗令萬俟雋意外,連一旁的雷傲都感驚訝的注視著沒敲門就闖進來的席惜 。
「有事?」萬俟雋環著胸間。
「我……我可不可以出莊?」席惜不但心虛,連講話也不似平常伶利,鏗鏘有力。
「出莊?」萬俟雋挑眉,「想來,你是早膳吃太飽,撐著了。」
餓了一夜,她依舊精力充沛到想出莊,看來他的處罰太輕,不足以令她產生畏懼。
萬俟雋的嘲諷,席惜聽懂卻不在意,惟一在意的是,她竟忘了先飽餐一頓,祭她的 五臟廟。
「行不行?」他就不能乾脆點?
「什麼行不行?」萬俟雋裝傻。
「出莊。」席惜沒好氣的說。
「不行。」
還真乾脆,席惜在心裡暗啐了聲,忘了自己方才抱怨他不夠爽快。
「為什麼不行?」席惜沮喪又不滿,她連出莊的權力都沒有。
萬俟雋挑眉聳肩,不打算回答問題。
看著萬俟雋沒得商量的嘴臉,席惜心口一把火正緩緩的燃燒,忽爾她想到——「你 該不會以為,我又是來當說客的。」一定是這樣,要不,不在乎她的他,怎會禁止她出 莊。
凝著她,萬俟雋眸中寫滿——他就是這麼認為。
「我不是,我只是想……想去庵堂裡給我娘上注香,順道回去探視福嬸一家人。」 這理由應當說的過去,騙的過他吧。
明知她心裡有鬼,萬俟雋卻找不到借口拒絕。
她的理由正當且充足,他若拒絕就真如她所講的小家子氣,雖然,他一點也不在乎 。
「雷傲,幫夫人備車。」
雷傲領命而去。
「你答應了。」席惜好高興,忘情的扯著他的手臂。
萬俟雋側頭瞥向她揪扯的小手。
「抱歉。」席惜連忙退開,困窘的乾笑。
他不再理她,轉身進了內室。
片刻後,雷傲回來,告訴她馬車已備妥在門外了。
席惜道了謝,匆匆趕到大門外,同車伕說了目的地後才坐進馬車中。
從沒坐過馬車的她,進入車廂裡對內部的佈置只隨意的瀏覽,便將興奮的雙眸放在 窗外的風景上。
看得入神的她,並未察覺身後疊成一堆的軟墊散開了,折好的絲被亦被扯開。
而另一頭,五年多未出莊的萬俟雋,破天荒的說要巡視旗下產業,帶著又驚又喜的 雷傲坐上馬車,朝方才離去的那輛馬車方向而去。
第五章
席惜快昏倒了。
「你們……」她們不是被禁足了?嚇得說不出話,她只能瞪大驚恐的眼,顫抖的指 著笑得好不開心的可人、可心。「姐姐,看到我們不開心嗎?」可人天真的問。
「她不只是不開心,簡直是欲哭無淚。」可心說著風涼話。
這話倒是說到席惜心坎裡去了。
她是真的欲哭無淚,若讓萬俟雋知曉她「不小心」將他女兒帶進城,她就是跳進黃 河也洗脫不了同謀的罪。
看不過席惜如喪考妣的哭喪樣,可心難得大發善心,安慰的說:「安心啦,只要趕 在日落前回莊,爹是不會曉得的,而你的腦袋也會很安全的待在你的脖子上。」
「日落前?」她巴不得立刻折返將他們送回莊去,只是……席惜掀開窗簾——來不 及了,馬車已經駛進城了。
「哇,好熱鬧。」可人湊到席惜身邊,貪戀的看著飛逝的街景。
菜攤、肉攤、字書攤、玉器骨董攤、麵食小攤……散落街道邊,如此景象可人是頭 一回見到。
席惜離開窗邊,順道拉過整個人趴到窗上的可人。
「吶,我醜話可先說在前頭,要吃要玩都無妨,就是不准生事惹麻煩,尤其是你, 可心。」
白了席惜一眼,可心完全漠視她嚴厲的神情和警告。
「行啦,你自個兒別惹麻煩就行了。」
席惜眼一瞠,還得再訓些什麼,馬車忽然停下。
「夫人,到了。」車伕在前頭喊。
席惜又警告的掃了可人、可心一眼,拉開車門跳下車。
「你們倆等我一會兒,待我辦完正事,再帶你們到市集逛。」
見可人、可心不甘不願的點頭後,席惜才關上車門找人去。
循著翩翩給她的地址,席惜找了好一會就是找不著翩翩形容的紅瓦大宅。
傾頹、荒廢的倒有一座——好像就是那間牆倒、屋傾、雜草叢生的宅院。
走進兩扇紅漆早斑駁脫落,搖搖欲墜的大門,席惜實在沒勇氣,也覺沒必要再往裡 走。
眼前的屋宇大廳半傾,其餘只剩黑焦木樑。
這是她找錯地方,還是翩翩地址有誤!
想了想,席惜還是提著膽子往前走。
既然來了,總得探個清楚明白,回去也好交差。
站在陽光透進的大廳裡,席惜上下、左右、前後,各看一眼——沒辦法,僅一目便 瞭然,廳裡除了毀損的桌椅、滿地的枯葉、碎瓦片外,就一根大梁斜橫在她眼前。
席惜已不抱希望,但還是盡責的將燒成黑炭的後院全看了一遍。
什麼都沒有,這是她早在看到這宅子時便知的答案。
她不失望,就怕翩翩聽了夢碎心傷。
一路想著回去後如何委婉的告訴翩翩她的所見,席惜漫步的走回到馬車所在地。
車伕在打盹,她躡手躡腳的靠近車門,輕輕的打開——人呢?那兩個小丫頭哩。
席惜先探頭掃視,終而不死心的爬上車,將能躲人、藏人、蓋人的軟墊、絲被全掃 的亂七八糟。
還是沒有。
席惜跳下車,不知該往哪個方向找的呆在原地。
她們就這麼迫不及待,連點時間也不能等。
這下可好,她要上哪找人去?
六神無主,席惜選了馬車頭的方向。
走到車伕旁,她停頓了下,覆又想到,問車伕也是白問,他根本不知車上裡多了兩 個人。
跺了下腳,席惜開始往前跑,直到離馬車有段距離後,她才敢邊跑邊叫。
「可人、可心——」嗚,你們在哪,趕快出來。
找了一條街,席惜眼眶含淚的拐到另一條。
「可人、可心——」小祖宗,你們跑哪兒去啦。
穿過數個街道,席惜來到方才經過的市集。
從頭問到底——沒有,倒是有人見到,只是沒留意她們的去向。
有人見過,就表示她們此刻很安全。可,到底在哪兒啊?
席惜不死心的繼續找,找得口乾舌燥,四肢發軟。
然後,她發現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她迷路了,分辨不出她從何方來,馬車停在 何處。
完了,真的完了,這回她的腦袋鐵定不保。
扶著發脹犯疼的腦袋瓜子,席惜有路就走,想來個瞎貓碰上死耗子,說不定就讓她 蒙對了路。
走著走著,沒頭沒腦的走進一條小胡同裡,待她看清正當折返時,一道她頗感熟悉 的聲音響起。
「你究竟說是不說?」
席惜瞇起眼仔細思索——她想起來了。
這聲音是——彩蝶。
???「你究竟說是不說?」
彩蝶眼眶蓄滿淚水,含怨帶嗔的緊瞅著無奈的雷傲。
「蝶兒,時機未到。」他也想早點兒向莊主表明,早些娶她過門。
可,莊主和夫人的不和,令他不得不卻步,再三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