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萬俟雋單手撐著腮,「那兩個丫頭,叫你來說情何事。」
撫揉著雙頰,席惜怨恨的瞪著他無關緊要,不痛不癢的神情。
果真是沒心沒肺的男人,連點關心也吝於施捨。
「出莊。」既然他單刀直入,她也甭費心同他拐彎抹角。
「嗯?」他眼神霎時凌厲,神態不再慵懶無謂。
「出莊。」耳背了不成,席惜不情願的解釋。「你的兩個寶貝女兒想出莊,說你不 肯,雷總管也不肯,所以才央求我帶她們出去。」
「哼,分明是你想私逃,還妄想拿兩個不懂事的孩子當借口。」
「你含血噴人,我才沒那麼卑鄙。」
「我含血噴人?你當我不知可人、可心有多排斥你這後娘的身份?」他就含血噴人 ,她奈他何。
「你……」他說的是實情,席惜無話可說,卻不甘居於下風。「你當我希罕吶,你 最好休了我,要不,小心我拿你女兒開刀。」嘴巴說說,誰不會,比利,她才不會輸咧 。
「你敢。」
「你不妨一試。」席惜拿他的話堵他。
萬俟雋瞇起眼,「我等著看。」
想和他賭,他會讓她輸得哭爹喊娘。
他等著看?他竟然說他等著看。
席惜瞠圓眼,隱忍著不讓挫敗顯露於臉上。
早就領教過他的無情,不是嗎?又何需意外他另一個無情的答案。
是啊,不必太過意外,他要等,就讓他慢慢等。
「行不行?」她回轉主題,懶得再同他扯。
萬俟雋冷笑,挑高的眉頭讓人猜不出他的心思。
那是什麼表情?
席惜杏眼一瞟轉,不甚耐煩的重複。「行、不、行!」
萬俟雋不作聲,挑挑眉,低首看著方才被打斷只看到一半的帳冊。
「喂——」
「嗯?」
凜冽、寒厲的掃視,驚吞了席惜的話。
她驚恐的倒退,直到背貼門板。
「好歹給個答案嘛。」她咕噥的偷覦他依然直射的殺人目光。
「不、准。」他由齒縫擠出話。
「知道你會不准,早說不得了,何苦讓自己氣得七竅生煙。」
撇嘴說著風涼話,席惜眼兒朝下,沒注意到案牘後的人已殺氣騰騰立在她面前。
一抬眼,「喝——」嚇死人吶,無聲無息的杵在她眼前,是存心嚇破她的膽啊。
席惜明顯受驚的神色,莫名的令萬俟雋心裡舒暢不已。
「別背著我偷帶她們出莊。」她的膽子異於常人,很可能做出那種偷雞摸狗的好事 。
他的貼近,令席惜的心跳無端加速,一股躁熱油然而生。
「我……我才不會。」她才不會白癡到帶那兩個小惡魔上街。
「記住你的話。」他捉弄的,拇指來回輕撫她的咽喉。
席惜氣也不敢喘一下,口水想吞也不敢吞,雙眼瞠大,兩粒黑溜溜的長眸驚恐萬分 的垂視地面。
「怕?放心,只要你別再觸怒我,我還不會扭斷你可愛的頸子。」他修長的五指黏 上席惜的頸子。
「謝謝你的警告,不知相公您可否移開您尊貴無比的爪………手,娘子我感激不盡 。」
他的手勁雖輕柔到令人有種酥麻感,可席惜寧願不要,她可沒健忘到他早上掐住她 脖子的那股狠勁。
萬俟雋邪氣一笑,放她一馬,轉身回案後。
「你要辦公,我不打擾了。」
話落,她火速拉開門板,火燒屁股的逃離。
跑沒幾步,就聽聞書房裡傳來又響又不客氣的爆笑聲。
笑什麼笑!
第四章
春陽暖暖,石上人兒懶懶。
溪岸邊,巨石上,席惜肘撐膝,掌托腮,哀怨萬分地看向坐在兩側,手持釣竿的可 人、可心。
「回去了好不好?」春陽雖暖,曬久還是難受,她已有些頭昏腦脹。
席惜不知第幾次商量的開口。
可心側頭一瞪,「你好吵耶,要回去你請便,沒人攔你。」
「可是……咱們出來,只有砍柴的老伯看見,而且現在也晌午了,秦嬤嬤和丫環們 一定找你們找得很心急。」
席惜好無奈的說著道理,她也想先走人,可不放心啊!
兩個丫頭是她帶出來的,要出了事!她難辭其咎。
「姐姐,你放心啦。」可人一手握住釣竿,一手輕扯席惜的衣擺。「玉兒她們若是 找不著我和可心,一定會往後山這溪邊找來的。」
「你們常這樣無緣無故失蹤,讓一干下人找得人仰馬翻?」席惜皺眉。
可人皺皺鼻子。「沒有常常,只是偶爾。」
瞧著可人的「有什麼關係」和可心滿臉的理所當然,席惜很替服侍她們的婢女感到 悲哀。
「你們這種不知會他人就外出的行為是不對的。」想到一干奴僕為了找她們那種又 急又慌的心情,席惜不覺提高了聲調。
「這樣是不對的嗎?」從來沒人跟她說過,可人歪著頭,單純的腦袋轉,好幾轉, 還是不懂她錯在哪?
可心可聽不得別人說她的不是。
「你是什麼身份,要你多管閒事。」怒瞪席惜,可心說話完全不留餘地。
席惜一愣,想起萬俟雋半提醒半警告的話——不歸莊裡不需要「同情」。
「當我沒說。」好心沒好報。
碰了一鼻子灰,席惜也無意再教育明顯被寵壞的兩個小丫頭,「你們慢慢玩,我休 息一下。」
說完,她以手當枕,仰躺巨石上,享受春陽的洗禮,閉眼假寐。
聽著潺潺流水聲,啁啾鳥叫聲,席惜沒一會兒便會周公去了,完全不知可心側過身 子同可人咬起耳朵——「這樣不好吧?」聽完可心的主意,可人而露難色,「若姐姐不 會泅水可是會死哩。」
「你替她操什麼心?」可心小聲的吼。「你若不敢也不准壞我事,要不,以後都不 讓你跟。」
「好嘛好嘛。」可人委屈又急的說。
可人的臣服讓可心露出滿意的笑。
「那我現在要下去嘍。」
可心說完,爬下巨石,走進略帶涼意的溪裡。
一下水,可心就後悔了,水流的速度,和她想像中差太多了。
她們是常到此處玩耍、戲水,可每次都是在上游,那兒水流緩慢,不像此處水流湍 急,水位也較高——瞧,她才走沒幾步,水就蓋到她胸口了。
忍下驟然而生的懼意,可心舉高手朝在巨石上的可人揮揮手。
這是暗號,表示遊戲開始了。
「救命啊,可人——救……我……」可心揚聲呼救,裝出一副快溺斃的樣子。
可人早在可心揮手時便推著席惜。
「姐姐,救命,可心溺水了。」
席惜猛地彈坐起身,「你說什麼?」
不用可人回答,可心驚恐的呼救聲,聲聲傳進她的耳揪扯她的心。
探頭往下看,席惜的心險些停擺。
「可心,你撐著點,我馬上救你。」
一心只想救人,席惜完全沒去想到,她根本不會泅水,如此貿然下去,人不但救不 成,反多添她一條亡魂罷了。
跳下巨石,席惜衝進溪中,奮不顧身的朝在溪中載浮載沉的可心走去。
見席惜如預期中的來救自己,可心沒絲毫愧疚反悔心,反而往後退,想將她引到水 深處。
退著退著,腳筋倏然抽緊,可心悶哼了聲,腳一滑沒入水中。
「可心!」席惜驚呼,快速上前,然而,水的阻力令她每每快碰到可心的手時,她 又被水往後帶。
腳抽筋,想自救也沒辦法,可心恐懼的放聲哭。
「救……我……」她伸長手,無奈就是握不住席惜伸長救援的手。
水流愈來愈湍急,隱約似可聽見磅碣的——糟了,是飛瀑——「可心,想辦法攀住 那塊大石。」席惜大喊,不敢喘息的雙臂奮力往前划動。
攸關性命,可心沒敢唱反調的雙手牢牢攀住石邊,忍著腳痛,看著席惜朝她游—— 「我捉住你了,沒事了。」一手攀在石邊,一手緊圈抱渾身發顫,哭泣的可心,席惜安 撫的話因迎面拍打而來的水花而轉為尖叫。
「啊——」不單席惜和可心叫,連遠在巨石上的可人也跟著尖叫。
湍水打上大石拍上席惜的臉,她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
果然,不到幾秒,她的手漸往外滑,終至攀不住地任急速水流往飛瀑帶。
磅礡的飛瀑聲清晰又嚇人,席惜瞠大眼,圈緊懷中的可心驚駭地等著掉下飛瀑—— 驀然間,鷹啼響起,一道身影往溪澗旁向下疾衝,一條軟鞭捲起已在飛瀑邊緣的大、小 人兒。
席惜只覺身子飛騰,下一瞬間,已安全的癱坐在地面。
死裡逃生,席惜猶未回魂的怔看著救她們的男子。
男子收回鞭,看了相擁的兩人一眼,一句話也沒說,瞬間消失在林間。
「喂……」走那麼急,好歹讓她道聲謝吧!
感激的再瞥了眼救命恩人消失的方向,席惜抱著猶抖個不停的可心,拖著虛軟的腳 步行向已跳下巨石朝她們奔來的可人而去——回莊路上,碰上出來尋她們的奴僕,席惜 心底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她的小命堪虞。
???預感成真,才回莊,未來及回房換下濕衣,三人就被「請」進萬俟雋的書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