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哪裡好,她八字若真好,不會一出世就沒爹。
如果她八字真好,這些年來,她就不用日日愁日日惱,就怕有了這餐沒下頓,更不 用擔心害怕重病的娘親沒了氣離她而去。
「你真以為,嫁入豪門就叫好?」她爹也是腰纏萬貫,她怎麼不知娘命好呢?
看著席惜唇邊不屑的冷笑,雷傲有些難以理解,卻沒忽略她眸中深藏的悲哀。
「席姑娘,好的定義因人而異,並非每個嫁入豪門的女子皆無幸福,端看個人如何 去把握,甚至扭轉。」
雷傲話中有話,只可惜,席惜沒聽懂,也聽不懂,但那句把握她卻懂,也擱進心裡 。
她看著他,不再帶有敵意。「謝謝你,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雷傲眼中閃過欣賞,隨即轉移話題。
「婚期訂在席老夫人頭七後。」
「這麼快?」頭七,不就五天後。
雷傲沒回答她的問題,又提另一件事。
「至於席老夫人喪禮事宜,不歸莊將代席姑娘全權處理。」
席惜柳眉一皺,頗不能接受的道:「我才是我娘的女兒耶。」
該說的他都交代了,至於其他的,就留給她自個兒慢慢去發掘吧!
「席姑娘,若沒其他事,雷某告辭了。」
雷傲說完,微點了個頭,轉身帶著扛聘禮來的僕傭離去。
目送一群人的背影離去,直到看不見,席惜才想到。
她忘了問,她將嫁之人,她的准相公叫什麼?
???五天,一眨眼便過。
席惜懷著一顆惴惴不安又緊張的心坐上花轎。
一路搖搖晃晃的進了不歸莊。
緊接著在煤人的攙扶下拜天地,在她拜得昏頭轉向之際,她就被送入洞房了。
坐在床沿,席陪只覺全身僵硬,痛苦萬分。
不知現在是什麼時辰,天黑了沒?而她又坐了多久?
席惜看著快被自己絞扭變形的指頭,再往下看大紅羅裙,最後定在嶄新的繡鞋上。
將視線所能看到的來來回回看了不知幾百遍,席惜終是受不了的閉上眼小憩。
沒多久,她又沮喪又懊惱的睜開眼。
她睡不著,她的肚子好餓啊!
愈想,肚子的咕嚕聲如打雷似的直響。
餓啊,餓啊,好餓啊,席惜用雙手緊緊的圈往肚子,試圖做垂死前的掙扎。
有用嗎?沒用,她還是很餓。
放棄掙扎,她決定自救。
席惜掀開蓋頭一角,偷偷打量。
哈,眼前一桌給新人吃的吉祥菜,正好可以拿來填她的肚子。
席惜大概是餓昏頭了,沒多細想就要扯下蓋頭來,偏偏天不從人願,就有人選在這 時開門。
開門聲驚回了她被餓昏的腦袋,席惜在來人踏進內室前,迅速的縮回手,端正坐好 。
「夫人。」
來人的聲音令席惜微愕,她以為進房的是她的相公,而不是這聽來蒼老卻威嚴十足 的老婦人。
「夫人?」老婦人又喚了聲,見席惜動了下才道出來意。「夫人,老爺喝醉了,此 刻已在書房睡著,無法前來掀夫人的頭蓋,如果夫人不介意,容老奴為夫人寬衣歇息。 」
席惜明顯的鬆了口氣,她抬手想自行扯下蓋頭,轉念又覺不安。
「呃,惜兒該怎麼稱呼您?」先問清楚,省得做錯丟臉。
「回夫人,老奴夫家姓秦,莊裡人都叫老奴秦嬤嬤。」
秦嬤嬤說的是恭敬無比,字裡行間不難聽出她刻意的疏離。
席惜不在意她對自己的冷淡,聲音含笑的問:「秦嬤嬤,惜兒可否自行拿下這紅蓋 頭?」
「當然可以,夫人。」不拿下,難道蓋一輩子。
秦嬤嬤語音才落,席惜使動作快速的扯下遮住她視線的紅蓋頭。
然後在秦嬤嬤因見著她容貌的錯愕中,她小心的不扯到自己的頭髮,拿下那頂幾乎 快壓斷她脖子的鳳冠。
「呼,這樣舒服多了。」終於獲得自由。
席惜呼了口氣,輕鬆無比的笑望仍未自震驚中回神的秦嬤嬤。
「讓您失望了,秦嬤嬤。」她自我調侃的說,不介意開自己容貌的玩笑。
秦嬤嬤老臉一紅,反倒不知所措。
她知道自己方才失了禮,可像夫人如此毫不介意容貌的女子,她可是頭一遭遇上。
秦嬤嬤微瞇起老眼,將席惜由頭至腳細細打量。
細看後她才發覺,眼前這讓人瞧第一眼覺得又黑又瘦又醜的夫人,其實有張細緻而 漂亮的臉蛋。
細長如柳葉的雙眉下有對晶燦如星的慧黠秋眸,挺直的巧鼻下,有張討喜的紅菱嘴 。
可惜啊,如此秀致的五官卻因膚色過黑,而瞧不出原貌,真是太可惜了。
「秦嬤嬤?」好端端的怎發起呆了。
許是心底對席惜有了好印象,秦嬤嬤一反適才的冷漠,揚開和善的笑。
「夫人可是要更衣了?」
「更衣?噢,謝謝秦嬤嬤,更衣這事兒,惜兒自個兒來就行了。」
一輩子沒讓人服侍過,現在突然有人要幫她更衣,席惜光想就覺頭皮發麻。
秦嬤嬤也不枉活了這麼大把歲數,雖說人老眼花,可也沒遺漏席惜那一閃而逝的不 敢領教。
「夫人,您現在身份不同,總得習慣讓丫環們服侍,何況,這嫁衣可不好脫喔。」
秦嬤嬤又哄又拐,席惜聽得半信半疑。
「真的?」她蹙眉,低頭看看自己一身的紅,「好吧,就勞煩秦嬤嬤您了。」
「不麻煩,這是老奴該做的。」她邊說邊動手替席惜解開嫁裳的盤扣。
「秦嬤嬤,惜兒可否問您一事?」這事問了丟臉,不問,將來搞錯,那可更丟臉。
「夫人請問。」
「莊主老爺叫啥名字?」
解盤扣的手頓在半空,秦嬤嬤像看怪物似的直瞅著席惜閃著好奇的大眼。
「莊主複姓萬俟,單名一個雋字。」這雷總管是怎麼辦事的,居然沒事先告知夫人 莊主的名字,回頭得說說他去。「萬俟雋。」記下了。
幫她褪下嫁衣的秦嬤嬤早含笑退至一旁,笑等席惜的第二個問題。
「秦嬤嬤,惜兒可否再問您一事?」她真呆,竟將這重要的事給忘了。
毫無心機的夫人就像個透明人,讓人一眼望透,這是夫人的優點,也是致命傷。
秦嬤嬤暗歎,希望莊主能見著她的好,要不——唉。
心裡雖為席惜的未來擔憂,秦嬤嬤的神情依舊是和善的淺笑。「問吧!夫人。」
「我,能不能吃桌上的吉祥菜?」
???折騰一整天,席惜終於在飽餐一頓後沉沉的跌入夢鄉。
也不知是夜裡吃太飽,還是精神上沒有壓力整個人放鬆的結果,她這一覺一直睡到 日上三竿,直到——「糟了!」
驚喊一聲,席惜整個人自床上彈坐了起來。
「娘,您……」呵,她睡糊塗了,竟忘了娘早嚥了氣,還擔心自個晚起,餓著了娘 的肚皮。
她苦笑著,打量起昨夜未曾細看的房間,一個將要陪她渡過往後漫長歲月的牢房。
牢房?席惜為自己的比喻感到好笑。
說牢房是有點言過其實,但也相去不遠。
從她的新婚夜就遭相公冷落來看,往後的日子大概也是如此吧。
其實如果是這樣的結果也不壞,至少,她用不著煩惱如何去面對他,面對夫妻間的 床第之事。
只是,貼了四處的雙紅喜字著實礙眼。
席惜轉了轉眼珠子,跳下床,將她的想法付諸行動。
她一張撕過一張,撕得不亦樂乎間,敲門聲很不識相的響起。
「請進。」她愣了下,又繼續手上動作。
小翠一進房,就讓席惜的行為嚇瞠了眼。
「夫人,你在做什麼?」就算莊主昨夜沒進新房,夫人也不該如此做,那太不吉利 了。
小翠的叫聲聽在席惜耳裡,除了勾起她的好奇,就只有覺得刺耳。
為了滿足好奇心,她暫停「工作」踱到小翠身旁。
席惜的目光雖無敵意,但小翠就是無法接受她的打量。說明白一點,她是無法接受 夫人竟是眼前這其貌不揚,甚至稱得上醜的女子。
「小翠見過夫人。」縱使不接受,她還是夫人。
看著小翠眼中毫不掩飾的輕蔑,席惜也不惱。
「是雷總管,還是秦嬤嬤派你來的?」她都說不要人服侍了。
小翠橫了她一眼,「雷總管。」
喝,瞧這小翠的態度,活像她才是夫人呢。
「你很討厭我。」她只不過黑了點、丑了點,有那麼惹人嫌嗎?
又橫了席惜一眼,小翠抿了抿唇,「小翠不敢。」
是嗎?席惜挑眉,懷疑的瞅著她。
小翠也不甘示弱,張大鳳眼目瞪她。
瞧,如此傲慢無禮的態度,擺明了她不止討厭她,還瞧不起她。
席惜有點生氣了,她端起當家主母的架子,威儀十足的命令,「幫我更衣。」
小翠被她突來的氣勢嚇到,氣焰頓消。
「是,夫人。」
站在門外看了好一會的秦嬤嬤這才帶著讚賞的笑走向兩人。
「夫人,昨夜睡得可好,習不習慣?」夫人是塊未經琢磨的璞玉,她相信,她散發 光芒的那天很快便會到來。
「謝謝秦嬤嬤,惜兒不認床,睡得很舒服。」她早記不得有多久沒睡過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