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覺得我不夠聰明,你可以拒絕我的幫忙,或者……明天之後我不該再出現。」她猶豫了一會兒說出心裡所想的。
林昌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沉默了好幾分鐘之後,當汪詠蓁正想調頭離開時,他突然像中了邪似的,拚命扯著自己的頭髮,然後推動輪椅撞向堅硬的牆壁。
「昌燦,你做什麼!」她死命地拉住輪椅。
「你嫌棄我,是不是因為我的腿廢了?不能走了?」
「沒有,沒那回事!你的腿只是骨折,根本不會影響你日後的行動等康復之後,你仍然和以前一樣。」
「那你為什麼說要走?你不再愛我了嗎?」汪詠蓁靜靜地凝望著他。此刻,她不忍心用實話再傷害他一次。在他情緒 尚未穩定,身體尚未康復前,她仍必須維持住這個假象,即使這是多麼痛苦的一件事,即使她有多麼不願意說謊。
「如果你希望我留下來,那……我不會走的。」她輕聲承諾。
他的情緒漸趨平緩,眼神卻移到窗外的遠處。汪詠蓁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只覺得他眼神裡的寒光令她膽戰心驚。
「詠蓁,我肚子餓了,你去拿點東西上來吧!」
「好,你等等。」汪詠蓁推開門準備下樓,在房門闔上之前,彷彿聽見他喃哺說著「不會……如願……」之類的話。
直到晚上十點多,汪詠蓁才離開林家。站在對街等候的駱穎川迎向她,兩人並肩往附近的公園走去。
「他現在情況怎樣?」
「還是老樣子,他還將自己關在房間裡,除了我之外完全不理睬別人。」汪詠蓁眼中閃過一絲憂鬱。
駱穎川攬住她的肩,「讓我向他說清楚吧!」
「不行!」汪詠蓁連忙搖頭,「我已經被他瘋狂的舉動嚇到一次了,我不想再看見第二次。我認識他這麼多年了,不希望看見他受到傷害,畢竟……錯的人是我,不是他。」
駱穎川的眼睛佈滿血絲,聲音裡充滿焦急。「不能這麼說!愛情原本就是不能勉強的。你不願看見他受傷,我又何嘗願意看見你受傷呢?若他真的愛你,根本就不會做出那種玉石俱焚的舉動,只要一想到你躺在殘破不堪、血跡斑斑的車內的模樣,我就百般不願意讓你再接近他了。」
「那……我該怎麼辦呢?我已經無計可施了。」她真的很害怕無法面對現實的昌燦會再做出什麼瘋狂的行為。一想到種種最糟糕的可能性,她不禁全身顫抖,淚水無聲地湧進眼眶。無助,就是她此刻的心情寫照。
駱穎川將哽咽的她擁進懷裡,溫柔地輕撫著她的髮絲。「去找一個完全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圍一塊地,蓋個木屋,當作是我們的家。房子旁呢,就種一些我們愛吃的菜,養一些家禽,閒暇時,我可以拉大提琴給你聽,再也不要其他人、其他事……」
「真有那麼一天嗎?」她問。
「會的!雖然不可能完全一樣,但我會盡力撒下保護你的網。」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穎川,給我一點時間,我會讓昌燦明白我愛的人是你,要共度一生的人也是你。但不是現在,現在的他還不能克制自己。」
「我等你。但如果情勢發展成你無法控制的局面,一定要讓我知道。」他在她額上親吻一下。
從駱穎川深情的眼神裡面,汪詠蓁看見了堅定不移的信念,更讓她加深了追隨他的念頭。她在心中暗暗發誓,不論要花多少的時間,一定要讓自己的夢想成真。
一推開門,汪詠蓁便聽見下班破碎的聲音,還有傭人小翠的哭泣聲。而林母則是坐在大廳沙發上,不安的啜泣。
一見汪詠蓁進門,她猶如見到救星般的跳起來衝向她。「詠蓁,快去看看昌燦,他已吵了整個上午,說要找你。」自從林昌燦發生車禍後,汪詠蓁在林家的地位突然一下子提高,林母不再對她大呼小叫、冷嘲熱諷,反而把她當成菩薩般的尊敬,這樣的轉變讓汪詠蓁有些不自在,也有些感慨,原來人的地位也可以經由這樣的方式取得。
「快上去看看他吧,一切都拜託你了。」林母又再次催促。
一看到汪詠蓁上樓,林昌燦立刻收起暴戾的脾氣。他露出和順的笑容,並以溫柔的口氣說:「詠蓁,你總算來了,我等你好久了。」他將汪詠蓁伸出的手緊緊抓著,像如抓著溺水時遇上的浮木。
汪詠蓁微微一笑,「心情不好嗎?我陪你去花園走走,天氣不錯,我們可以去曬曬太陽。」
「不要。」
「那……我陪你到書房去看看書。」
「不要。」
「下棋?聽音樂?」
「不要不要!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你在身邊陪我。」他像個孩子似的緊緊抓著她,生怕她從自己面前消失。
汪詠蓁暗自歎了口氣。近半個月來都是如此,昌燦越來越依賴她,不論任何東西,一定要經過她的手他才願意接受,不然他就大吵大鬧,將伸手所及的東西全都砸爛。
以前,汪詠蓁是依附在他身旁的冤絲花,現在,卻成了支撐著他的大樹。
汪詠蓁有些不能適應,特別是他不再像以前那樣獨立,變得情緒化容易歇斯底里,她開始害怕永無脫身的一天。
汪詠蓁慢慢地抽出她的手。
林昌燦感覺出她的舉動,厲聲叫道:「你幹什麼?你要去哪裡?」
「我……你還沒吃東西吧?我下樓去幫你拿早餐。稀飯好嗎?」她暫停下動作。
「不用,我不想吃,張媽做的東西難吃死了。」
「可是你以前很愛吃的,每次我來吃晚餐,總看見你吃得一點也不剩。」
「那是以前,你該記得現在的我已經不一樣了。」他冷冷地掃視著她。
汪詠蓁心中一悸,不覺微微地顫抖。是的,他已經不是過去的昌燦了。不是因為他坐在輪椅上,而是因為他冷酷的眼神和毫無理性可言的舉止。
「為什麼要這麼說呢?」她避開他的視線。
「是你改變了我,詠蓁,我突然覺得自己好愛你。」
汪詠蓁全身的血液頓時逆流,寒冷從腳底直往上升,一種深層的恐懼慢慢地佔據她的心。換成是以前的汪詠蓁,聽見這句話一定會欣喜萬分。但此刻她卻只感到害怕。「我沒有那麼偉大。」
林昌燦將輪椅推到她的面前,強迫她看著他。「你有的,你讓我認清自己有多需要你。過去我太專注於事業,以致忽略了你,但現在還來得及補償,不是嗎?」
「我……沒關係的,我不在乎。」
「怎麼會?你不希望我能多陪在你身邊嗎?」
「現在這樣很好。」她刻意轉過身背對著他。
「真的嗎?你真的這麼覺得?」他質疑的語氣讓汪詠蓁覺得很不舒服。他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銳利的箭鋒,筆直朝她射來。但即使如此,她仍勉強開口回答。
「是的。」
「吻我!」他再次將輪椅推至她面前,霸道地說。
「什麼?」
「我說……吻我,證明你不會棄我而去,證明你覺得現在這樣很好。」他的雙眼彷彿屬於被詛咒的魔鬼所有,充滿了狂暴與冷酷,閃耀著威脅的光芒。
汪詠蓁嚇得連退了好幾步。
林昌燦見到她驚慌的模樣,馬上撤掉那種令人畏懼的眼神,改用親切與溫馴的眼光望著她。
那是錯覺嗎?汪詠蓁有些迷惑。
「詠蓁,我需要你的吻讓我感受到自己真的存在。」他一臉渴望。
汪詠蓁屈服了。她低頭在林昌燦的唇邊輕點一下,隨即離開他的臉龐。
他以銳利的眼神盯著她,彷彿想穿透她的心。「你只能做到這樣嗎?」汪詠蓁沉默不語。
林昌燦靜靜地打量她一會兒,突然開口:「我們結婚吧!」
「不!」她反射性地拒絕,害怕得全身發抖。
「太快了嗎?你是怕來不及準備嗎?沒關係,我會跟媽說,要她多派點人手打點,你只要專心陪著我就可以了。」
「不!」
「為什麼?」
「我……」
「為什麼不答應我?你不是一直都在等著我說這句話嗎?」
「等你的腿復原了……」
「這很重要嗎?我的腿能不能康復和結不結婚有關聯嗎?」他低頭拍打自己的腿。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為什麼?」他不停地逼迫她。
就在汪詠蓁表現出猶豫時,林昌燦突然拿起桌上的刀子,在她還來不及反應前,猛地刺進自己的大腿。
「我恨這雙沒用的腿!一定是因為我殘廢了,你才不肯嫁給我。不要再騙我了,我以後都不能走,對不對?我是殘廢!」
「不!昌燦,你住手呀!來人,快來人呀!」鮮血從他腿上冒出,汪詠蓁驚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她試圖阻止他自虐的行為,卻被他手中的刀鋒劃傷。
「住手!別再傷害你自己了,你不是殘廢,你的腿根本就沒有問題,為什麼要猜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