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兩年的時間對他來講還是寬容得讓人察覺到他的仁慈,他不多不少只用了半年,其餘的時間,他玩起了想玩的東西。
這也是此刻他還在這舊街閒逛的原因,他剛去看了一處舊地。
他竟是想在破舊的社區建造小型「迪士尼」樂園,可別以為他是善心大發,他不過是閒來沒事想找個不引人注意的方式解悶罷了。
解悶不找女人卻找這種怪方式?難不成近來蔣少爺失去魅力,無艷可解悶?錯。想為他暖床的女人在香港隨便一抓也是大把大把的,只是生理有女人紓解簡單,他腦子裡過多的念頭才是無聊的根源。
從沒女人可同時滿足他的兩樣需求,他也不期望有女人會讓他費神,畢竟,女人本來就是第二種人類。
長腳閒不住,又踢了玻璃瓶一腳。瓶子滾入垃圾堆,似乎被一小角廢棄破布絆住,他不經意的走近垃圾堆,隨意勾了勾,試著將瓶子引出,卻徒勞無功,就在他想放棄之餘,一角破布散了下來,原是無意多瞧,豈知破布下竟露出一大截人類的手臂!
不會這麼衰吧!shit!他吐了一口唾沫。
還是假人?他冷靜無所謂的踢了踢手臂,期待是他所想的假人,無奈,這假人的手臂竟微微牽動了小指頭,不依他所願。
兇殺棄屍?!這是他第二個浮出腦袋的念頭,尤其在這個混雜的城市,這不無可能,怕只怕這手指的主人凶大於吉。
面對眼前不知是活是死的軀體,他保持一貫冷然,並不太在意因為他的不積極耽誤了這個人的就醫時間。
離開當作沒看見,或是通知熾旭處理?
他癟癟嘴,彎身將破布撕開,一個慘不忍睹的女人臉孔在微光下浮現,頭上一大片積血凝結在她亂成一團的發上,臉上也是一大片血塊。
嘖,將口中咬著的香煙吐掉,他總算有一絲煩躁的表情。
伸出手指靠近女人鼻下,他幾乎感覺不到生命跡象,「shit!」
他厭煩的撥出一串號碼,然後在電話的嘟嘟聲中再點燃一支煙,直到電話接通,他剛好深呼吸完一口氣,不管對方是不是在吃飯或是睡覺,他咬著牙牽動著根本不想說話的嘴角,「喂,有死人你要不要處理?」
「力武?」他停了半秒,「你講真的還是假的?」雖是存疑的口氣,熾旭還是動作敏捷的將長褲套上,據他對力武的瞭解,這傢伙可沒開玩笑的習慣。
「我在上次看的那塊舊地旁,你從大道那頭過來就可以看見我。」說完,再不想多廢話他便將電話掛了。
「喂?喂,shit!」這狗小子掛他電話,他非將他的頭拿來當槍靶練不可!沒別的選擇,他只能速速出門,對於床上已經熟睡的女人,他連張紙條都不留。
只是剛跨出第一步,電話又響。
「喂,順便聯絡救護車。」說完,力武又收了線繼續抽煙。
這狗小子!熾旭咬咬牙,邊跑向門外的破車,邊聯絡醫院及救護車,直奔力武所說的地點。
☆ ☆ ☆
一看現場,熾旭便執行起專業的刑警職務,一邊指揮救護人員搬傷患一邊安排協警拍照,「將垃圾堆內的東西拍清楚。」然後迅速指揮所有人員離散。
他才踱步到柱子後抽煙的力武身邊,「你有沒有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力武瞟了熾旭一眼,冷冷的回答:「沒有。」
熾旭笑了笑,這就是有,這傢伙難搞就在這兒,從不會直接說出他心裡的話,也不會讓人多接近他一步,尤其是男人。三年來,全香港能和這傢伙這樣講話的男人大概不超過十個,而他可能是其中唯一敢和他大小聲的人。
「舊街裡收垃圾的時間是晚上十二點,而多半的居民倒垃圾最晚是十點,所以,這女人被丟棄在這兒的時間大概就在這段時間內。」熾旭老狐狸般的看向力武,他就不信這傢伙聽不出他在推算什麼,所以他繼續說:「而這兒離灣口大概十五分鐘路程,今天有你的船入港嗎?」
他揚了揚眼眉,剛好將一個匆匆忙忙的身影收入眼簾,「交給你了,吳刑警。」將煙屁股一丟,用皮鞋擰熄余火之後,他就要走。
「喂,你可是報案者,得和我回局裡做筆錄。」
「人不是我發現的。」話才說完,那個匆忙的身影已經來到跟前。
「少爺!你怎麼會在這種地方,這兒陰暗又骯髒,你怎麼會……」沒人有興趣聽他說下去。
熾旭一看見冠明趨前就知道玩完了,捂著半邊臉暗暗呻吟。
力武笑了笑,「人是他發現的。」
「我?我發現了什麼?」冠明一臉莫名其妙。
「兇殺屍體。」力武湊近冠明,認真回答,存心嚇這個忠心耿耿的管家。
「兇殺……屍……少、少……爺,你別尋我開心了,我是奉你的命來這兒接你……我,我幾時發現……」老實的冠明險險沒被嚇暈。
「我說是你發現的就是你發現的!」說完,這個少爺大搖大擺的就走了。
「這……吳刑警……這……」
「你是幾時發現棄屍的?十一點?好。這時間你在這裡做什麼?剛從朋友家出來?好。」熾旭自問自答,讓老實人在他眼前目瞪口呆,實在不忍再嚇老實人,歎口氣,熾旭蓋起筆錄冊,「在這地方簽個名,快回去吧!」
「謝謝,謝謝!」冠明趕緊離去,邊跑邊唸唸有辭,「觀世音菩薩、天皇大老爺,你得保佑我們家少爺沒事,阿彌陀怫,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熾旭搖搖頭,趕往醫院。
☆ ☆ ☆
經過三天加護病房的看護照顧,醫院才將這個力武口中的「屍體」救回成了「人」。
當然,蔣力武幾乎不記得他曾大發慈悲救了一個人,更不可能到醫院去瞭解病情,這一切消息都是從代替他成為報案者的冠明口中不得不聽來的。
第一天,冠明見少爺坐在露台上乘涼,顫巍巍的靠近,「少爺,那、那……那個女人,醫生說她有輕微腦震盪以及外頭顱破裂,但是她昏迷太久,而且趁斷出來似乎很多天沒有進食,所有的傷口除了發炎還有腐爛的現象,她的頭部外傷本來不嚴重,但好像因為照顧不當所以感染發炎,還有她……她有吸毒的反應……」
力武拿起冰涼的騎士紅酒,直視綠地遍繞的前方,臉上的神經未有一絲牽動,似乎對於界外的事情全無感應,聽著冠明的聲音才想起他身在現實之中。
「哪個女人?」他甚至連尾音都平平的,明顯表示他根本不想要答案,他不過就著問題發問罷了。
有一種人就是可以這樣,說他對世俗的一切厭煩那倒也不是,說他冰冷淡漠也不全然,但他就是可以像優雅的萬獸之王一般,連根鬍鬚都不牽動就統御群獸。
冠明早習慣了這少爺的模樣,要不還以為這家主子不是沒血沒肉就是犯了失憶。
「就是你在灣口發現的那個女人啊!她是還沒清醒啦,但是已經脫離險境了。」
力武閉上眼睛,往身後躺椅躺下,修長的雙手枕上後腦,對於管家的話一點興趣都沒有。
面對這樣的主子,熱心腸的冠明啞口無言,但他真羨慕少爺那種舉手投足自信優雅的風範,雖說模樣是冷酷了點,但連同是男人都會著迷,就讓人不忍對他的冷冽太批評了。
第二天,天氣微熱,主子換了地方乘涼,宛如高爾夫果嶺的草皮上,他撿了大樹旁一地蔭涼處,裸著上半身直接趴躺在綠毛巾上。
冠明相信,有成千上萬的女人巴不得成為那條綠毛巾。
少爺黝黑結實的手臂撐起上半身,由於戴著墨鏡,只有手指久久翻動綠毛巾上的書,讓人知曉他是在看書。
他的主子連手指都漂亮結實到讓人遐思,平平是男人,上帝對主子太厚道了,他踩著草地來到力武身邊,「少爺,您的長島冰茶。」
蔣力武並沒有改變姿勢,慢慢的問:「舊街一直都是這樣無人管治,自生自滅?」他翻著地形探勘人員調查的資料,心中轉著他的計畫。
日子太閒,閒到讓他想替港督政府做些「事」。
少爺在問他話?!冠明一時不太習慣,這個處事果斷、自信,無往不利的少爺在問他話?「呃……一直是這樣沒錯,大部分的人急著出來,沒人太用心去理會那裡的好壞……」
「小孩呢?」香港政府太現實,養著一國現實利益掛帥的子民。
這是個什麼問題?小孩?不都這樣子長大嗎?冠明一時無言以對,支支吾吾回答得風馬牛不相及,「你在舊街撿的那位小姐今早醒了一下,瘋狗般亂叫,醫生說,她可能連自己都給忘了。」
力武墨鏡下的眼神無力的轉了一圈,這白癡!他回的這是什麼答案!他微慍的坐起來,「哪、個、小、姐!」再一次提起哪個不重要的女人,他會叫這個管家捲鋪蓋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