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人拍片越來越快了,不是才開拍嗎?」力武輕鬆的應付。平常他是不與人打交道的,更討厭宴席,但若要他認真起來,他可以榮獲全香港最有魅力的宴會主人。
「開拍的是另一部,我這次要上映的是半年前演的《冤家路窄》,你還去威尼斯探過班,為我帶了些好吃的,你忘了?」真環小姐瞇起濃密睫毛,眨巴眨巴的笑,一雙細嫩白手還親熱的拍著力武的胸膛。
「我是忘了。」
「沒良心!罰你首映非來不可。」真環小姐嬌嗔。
力武點點頭,禮貌客套。知道真環不是壞女人,只是不適應也不相信他會為了一個女人而願意受束縛罷了。等到塵埃落定,也許她還會是小葳的好朋友呢,基於此,他原諒了真環現在的惡意忽視小葳。
邵葳頂頂力武,「我去化妝室,你聊。」
「我陪你去。」他豈會放心讓她自己一個人。
「力武,幾時你變得這樣護花啦,她又不是小嬰兒。」一旁的真環氣不過,硬是拉著力武。
邵葳陪著笑,「力武,真環小姐說得對,我去去就來。」
力武欲言又止,環顧四周卻見不到熾旭的身影,這笨警官!不要他出現時淨在跟前繞,現在需要他了又找不到。
見情敵離開,真環巴不得獨佔力武,拉著他說:「力武,林委員在那兒,他一直說好久找不到你……」
一邊埋怨熾旭辦事不牢,一邊應和著真環,力武往宴會中心走去。
熾旭真是被冤枉了,幹警察的若不知道宴會上打聽消息要到花園來,那不是白當多年的警察?
宴客廳裡淨是客套官話,哪聽得到什麼風吹草動?他在花園已抽煙埋伏多時,希望今天可以有所斬獲。
他只是沒想到,趁著新娘更衣的機會,新郎倌竟也溜到花園來。
勻年鐵著臉低聲質問著「地內幫」的兩名手下。
沒錯,這兩個人就是王獨和江祥。
勻年注意他們已經一陣子,知道他們絕對耐不住宴客廳的氣氣,一定會往蕭家特別開闢的室外花園吸煙區來,所以他故意安排將有邵葳消息的報紙、雜誌放在花台旁的書報架上,期待魚兒上鈞。
他甚至還故意翻到有邵葳消息的那一頁,然後離開去拿酒、端點心,讓人不容易看出他的刻意,所幸宴客中大半是蕭家的親友,多數人並不特別注意他,加上蕭百家引人注目,相形之下,由他所作的這些事再自然不過。
沒想到,他想釣的魚兒真的上鉤了。
一回到他將雜誌放置的地方時,便發現雜誌不見了。
他往花園暗處尋去,一步步走著,此時,粵語與華語的分辨是重點,他豎起耳朵聆聽有華語的方位,直到……
「真的是她?那女人沒死?不可能!你一定看錯了!」王獨看都不看江祥手上的雜誌,根本不相信在船上已沒呼吸的屍體會活過來。
就是因為不相信她還活著,所以他們根本沒注意過相關新聞,直到今天。
「我本來也認為不可能,」江祥將聲音壓低,「看到蔣力武帶她進來,我還以為是長得像而已,可是剛剛看見這篇報導,你看!」他將雜誌推到王獨面前,「據報,她被丟棄的地點就在舊街不遠處,現在是腦袋壞了!」
「不可能是她,一點都不像!」蔣力武帶來的那女人比新娘令人垂涎,他丟棄的那丫頭根本像個未發育的芒果,哪可能是同一人?
「王哥,你一定不相信,只要我看過的女人,化成灰我都認得。」
「那是你色。」王獨依然不把江小子的話聽進耳裡,取笑江祥自誇的本事。
「王哥!要怎麼辦……」江祥果然沒有王獨的冷靜,口氣已漸慌。
「你給我小聲一點!蕭百家那傢伙怕事怕得不得了,你大聲一點講給他聽不會,看他會不會叫老大在香港就解決我們!」早知道在船上就將那死女人丟下海餵魚!
「那……怎麼辦?她要是想起什麼了怎麼辦?」江祥越想越慌。
突然一個聲音介入,嚇得江祥快尿褲子。
「你們倆最好將剛剛的話全部重說一遍。」勻年陰森的口氣從兩人後頭冒出。
「是誰?!」王獨、江祥同時回頭,見是蕭家駙馬,警戒稍鬆。
「你們最好跟我來,要不然這事讓我妻舅知道……」他語氣強硬的威脅著,管他是什麼地內幫的代表,這兩個人極可能丟掉他們地內幫頭頭的面子。
時間緊湊,他得快將這兩人帶開,展開計畫。
王獨裝起流氓臉來,不接受威脅,「什麼事?有什麼事發生嗎?你想對我怎麼樣?」
「你應該知道你們丟在灣口附近的女孩,現在還是失憶狀況吧?」
江祥不打自招的點點頭。
「笨蛋!你點個什麼頭!」王獨朝江祥頭上一拍,連罵了聲笨蛋。
「我是來幫你們收拾這爛攤子的。」勻年將目光鎖在王獨身上,他才是推不推得動計畫的癥結。
「笑話,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你我非親非故,你要幫我個屁!」
勻年冷血笑了笑,順手從西裝口袋取出一個小型錄音機,「那我只好將這卷錄音帶拿給我妻舅,由他來幫你們了。」
「你!」王獨又急又慌,衝上來就要往新郎臉上揮去。
「王哥!」江祥年輕,唯一可用的便是力量,趕緊止住王獨的拳頭,「先聽聽周先生的看法嘛!」這拳頭可不能下,他的未來可不想讓王獨這老頭砸了,也許周先生真的有辦法。
勻年看了下江祥,滿意的點點頭,「隨我來。」
周勻年將他們帶到幽密的後棟停車間之後,穿過後門,再通過小徑,然後來到大宅子的後山門,這兒一向只有蕭家人進出,外人根本不知道。
後山門口停著一輛老舊貨車,他拿出一把鑰匙,「上車。」
江祥先爬上駕駛座,王獨摸摸鼻子,雖是不願卻也只好跟著爬上副駕駛座,他可是被逼著答應的,要他開車門都沒有,所以這次他安於副座。
周勻年上車將計畫說明。
「今天,我就要你們將那個女人帶回台灣。」
「今天?不可能!今晚沒有般要開。」
周勻年又拿出一把鑰匙,「「陽明號」,停在公眾碼頭,駛出外海之後,自然有人接應,你將女人交給他們便可以回來了。」
「問題是,你怎麼帶那個女人過來,而且,回到台灣她會去報警的!」王獨可不幹那種會引來警察的事。
「你們怎麼將她送到香港,就用同樣的方法將她送回台灣!」他早調查過,邵葳留在醫院的資料記錄她有吸毒的反應。
「你是說……」江祥明白了,同時也知道,這個周先生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將那女人送走,至於死活根本不在乎!
「你很上道,不會不懂。」他拍拍江祥的臉頰。
江祥得意了,「如果……藥量過多……我就將她丟到外海,神不知鬼不覺讓魚吃,是不是更理想?」他期待新上任的駙馬爺能更賞識他,一下子緊張全消,立功的因子蠢蠢欲動,高興得很。
勻年陰森的看了他一眼,不說話。
「你們其中一人和我回會場去,將那女人帶到這兒來。」
王獨、江祥交換了一下眼神,「你要用什麼辦法將她帶過來?」
「反正她失憶了,需要點刺激。」周勻年陰森森的笑。
「我去。」江祥自告奮勇。
兩人下了車,心懷不軌,又回到宴客廳,勻年希望他剛剛交代盯哨的人已經將事情辦妥,時間不多了,他得分秒必爭才是。
第八章
邵葳從化妝室走出來之後,不肯進去那個讓人窒息的宴客廳,腳尖一轉,溜到後花園去,吸取新鮮的空氣。
其實最主要的是,她快受不了真環的熱浪攻勢,只能處於挨打局面的她,怕一個忍不往又爭鋒相對起來,所以她情願離開,透透胸中的悶氣。
花園裡一堆堆聚集聊天的人,沒一個她認識,這倒也讓她鬆了一口氣,從醫院出來至今,她還沒習慣和這麼多人相處過,這才知道,力武竟是用最適合她的方式在保護她。
她真的想和這個男人過一輩子,想不起過去也罷,陷於雙重個性掙扎也罷,能和他相處、能天天看到他,就足夠了。
突然,她的身邊來了兩個西裝筆挺的男人。
「夜色很好,蕭家最有名的就是這個花園的夜色了,你好,我是蕭州明。」
「我是黃仲安。」矮小壯碩的先生也跟著介紹。
他們自然、安全、不逾矩的語調,讓邵葳不太排斥的退開,「你們好。」
「煙味讓人不舒服了。」蕭州明笑著說,便禮貌性的牽引邵葳往人群較稀少處走去,「好多了吧!」
邵葳點了點頭,「謝謝。」
「咦,這兒好像有幾隻被嚇壞的螢火蟲。」那位黃先生語氣驚奇的望向花園深處。
「真的?我沒見過螢火蟲。」邵葳興奮的跟在黃仲安後面進入花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