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惡意,只是想安慰你。」
「我不需要人安慰。」很直覺地,她拉起一旁的棉被緊緊裹住自己,彷彿這樣就能逃避內心的背叛,掩飾對他碰觸的喜愛。
崖奇重重地歎口氣,緩緩地從床邊站了起來,雙手垂放在身後,緊鎖著眉,道:「我想,我最好現在送你回房。」
床上人兒那份無助哀戚的模樣,又提醒他那股該死的慾望蠢蠢欲動。對她那份的強烈感情,讓他感到恐懼。
「為什麼?」楚清霧不解他突然說這句話的意思,事情不是還沒理出頭緒嗎?他為什麼要她走?
「嗯……我的意思是……你現在這樣的畫面很容易引人誤會。」他指指她所在位置以及手上抱著的東西說著。
「我?!啊!我要回房。」拋下棉被,她連想都不想迅速地往床邊一衝,沒想到,一不留神,反而準確無誤地摔進他懷中,胸口正好撞上他的胸膛。
崖奇直覺舉起手穩住她的肩頭,將相貼的兩胸膛迅速拉開,不知是不是錯覺,她似乎見到那張嚴峻的俏臉與她一樣閃過一絲紅暈。
「對不起……」她喃喃地道歉著,可能撞痛了吧!她聽到他痛苦的吸氣。
「走吧!我送你回竹屋。」崖奇對她的道歉視若無睹,表情卻突然間變得有些弔詭,語氣更是怪異。
再不送走她,他一定會在今晚佔有她!
楚清霧一言不發的跟著他快步往外走,不知道他為何說變臉就變臉,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她只不過不讓他碰她的臉……
突然間,一個念頭閃過她腦海——
「等等!」她叫住他。事情真相就這麼簡單,她怎麼會這麼笨想不通呢?
崖奇皺著很深的眉頭轉過身來看著她,不知道她又發生什麼事了。
「我想我大概知道殺我的人是誰了。」一個鮮明的人影映入腦中,如果崖奇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話,那造成這場悲劇的人,除了那個人之外沒有別人。
「是誰?」還處在剛才那份錯愕中的崖奇,突然發覺他根本一點都不在意那個該死的真相,只希望這個影響他正常行為的女人盡快離開他的視線。
「衛芳紅!」楚清霧很篤定地吐出一個人名。
第六章
天微亮,按照昨夜狂歡的局勢來看,那些爛醉的男人應該都還宿醉未醒,但意外的,主寨後山的練靶場一大早卻有兩個人一如往常練著功。
「謹叔,我想請教你一些往事。」只不過,練功的對手卻不是原有的搭檔,一陣暖身交手後,崖奇示意對方停下來,問了個很唐突的問題。
「護法請儘管問。」許久不曾被召喚致靶場練功的石謹,從到靶場起就是滿心納悶,從右護法臉上凝重的神情看來,這個清晨切磋練武應該只是個藉口,真正原因就是後頭這個問題。
「當年夫人離家出走的事你知道多少?」
「不是很完全,其實就連風先生,到現在都還不是很確定夫人為何要走。」石謹答得一陣狐疑,隨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不是護法從楚娘子那頭探聽到什麼?」
「不是很完全,所以才需要您的幫忙,畢竟當年我不在場,是不是可以請您將當天發生的事情重述一遍?」冷風吹過他那張畫滿心事的臉龐,有種滄桑的悲涼。
昨晚一夜未眠,為了那個擾他心緒的女人……
石謹點點頭。「當然可以,夫人臨盆那天夜晚,正好也是隱憂谷主七十大壽之日,大夥兒全在谷中大廳為他祀壽。」
「人很多?」
「沒錯,因為谷主在江湖上不管武功或人品修為都備受尊重,所以那晚來祀壽的賓客非常多。」
「你還記得當時芳姨在哪裡?」雖不願意相信,但楚清霧的指控卻仍然佔據他的思路。
「小姐?!」石謹愣了一下。「身為谷主千金的她當然是在大廳,她是女主人啊!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只是想知道那天大夥兒的動向,既然你說所有人的重心都在大廳,也就是碧瑩夫人的房間人很少羅?」崖奇又提出另一個問題。
「應該是,你知道谷主七十大壽,身為大弟子的風先生不能不隨侍在側,更何況大夥兒也沒料到碧瑩夫人會正巧在那個時候生產。」
「你記得當時是誰替風夫人接生的嗎?」
「不知道,應該是外頭請來的產婆吧!」
「是誰去請的?」
「不確定,事後我問過內人並不是她請的,可能是當時跟在夫人身邊的丫鬢紅兒請的吧!」
「那個紅兒呢?」
「夫人離開後不久就被辭退了。」
「哦?誰辭退的?」
「內人,因為她主管谷裡丫環的調配,老實說,當年的隱憂谷並沒能力養多餘的人。」
崖奇陷入沉思。
「護法,你是不是已經知道為什麼夫人會留下剛出生的嬰兒不告而別?」
「不是很確定。」
「那個風騷娘子是不是碧瑩夫人派來的?」
「楚清霧確實認識碧瑩夫人,但卻不是她派來的。」
「哦?」
「謹叔,另外還有一件事我想不通,照夫人剛生產完後的身子,如果風先生立即下山追趕,應該不難追得上,為什麼風先生卻沒追回碧瑩夫人?」
「這事你有所不知,隔天一早,風先生是打算下山尋找,沒想到前夜興奮過度的隱憂谷主卻在這時候中風,並且在兩天後離世,後事繁雜,身為大弟子的風先生必須處理善後,也就因此多耽擱了一些時間。」石謹娓娓道出。
「原來如此……」
「既然楚娘子識得夫人,知道她在哪裡,是不是要派人去接回她?」
「不用了,她說夫人已經過世了。」
「夫人過世了?」這個消息確實驚嚇了石謹。
「這件事先別讓林兒知道,免得她承受不了。」從小渴望母愛的林兒一直相信父親會幫她找回母親,無奈造化弄人。
「我知道了。」石謹謹慎地答著,畢竟聽到故人離世,感覺也不好受。
「什麼人?」崖奇發覺後方山壁上似乎有動靜。
「沒醉死的人。」一個瀟灑嘲諷的聲音從天而降,轉眼間,崖奇及石謹面前站了一名高大男子。
「黑風護法!」一看清來人,石謹首先驚呼出聲。一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他,竟然會在大清早出現。
崖奇懶懶地一笑,雖不像石謹那麼驚訝;但卻也好奇。「黑風?!怎麼現在才回來,昨晚你錯過了。」明知道他一向不愛那種場合,但他還是問了。
「沒什麼值得可惜的。」一貫的不屑,一貫的高傲,黑風總是拒人於千里之外。
「少一個醉死的人罷了。」他的過度孤僻,崖奇瞭解。
不置可否,黑風早習慣他的嘲弄。「我帶來了一個客人。」話剛歇,一個起落,又回到原本隱身的岩石後方帶下一個人。
「是誰?」看著那個無意識的男人,崖奇皺起眉根,不解。
「一個點頭之交的朋友。」原則上,讓黑風說是點頭之交的朋友,卻是尋常人所謂的生死之交。
「這樣對待點頭之交的朋友太說不過去了吧?」看著那毫無反抗能力的軀體,如果他猜的不錯,此人人高馬大,武功應該也不差,現在卻像攤爛泥。
「他知道求我幫忙的規矩。」黑風像是在說一件與他不相干的事。
崖奇點點頭,算是懂他的意思。
「為什麼帶他來這裡?」一直未插話的石謹終於找到空檔說話,畢竟他有權知道整個黑風寨的人物進出。
「他叫慕容青揚,來找人。」對於這位重量級的元老,一向自負的黑風也不禁露出些許敬意,只不過,也就只有多說幾個字罷了。
「四川毒門慕容家?!」崖奇微微一驚,會有這麼巧的事?
「嗯!」點著那顆死人頭,黑風連說個「是」字都懶。
崖奇再次仔細看那個被點著睡穴的男人,越看越覺得似乎有那麼一點面熟……
「我知道了。」崖奇給黑風一個承諾的眼神,算是接下他帶來的客人。
他已經認出這個昏睡男人是誰了。
是他!朝露酒樓的帳房!
看來他跟楚清霧的關係應該匪淺,否則以一個堂堂慕容家少爺的身份,豈有委身屈就酒樓帳房之理。
想到他可能跟楚清霧的關係,崖奇眉頭皺得更深。
黑風看來很滿意他的答案。「我走了,謹叔,告辭!」
不慍不火的告別,黑風很帥氣地沒入晨霧中。
※ ※ ※ ※ ※
屬於右護法院落後方的竹屋,一大清早,門外站了三個一般高的女孩,搔著頭很疑惑的盯著那兩片門板。
「有問題。」風林兒在撐著下顎端詳良久後,終於吐出這一句。
「嗯,很大的問題。」小跟班黑子很盡責的馬上應和。
得到有人回應,風林兒顯然非常高興,手由下顎轉放到腰後,開始像夫子般踱起步來,走著走著,又冒出另一句。「警哨不見了。」
習慣地,黑子又緊跟著應和:「石虎也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