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花雨隔著衣服,輕輕摸著他的傷處。「只你一位。師父將我撫養長大,她是受人尊敬的女大夫,我也自然而然學會她的醫術。」
霍修治聽到只有一位,滿意她笑了。「香油也是師父教的?」
「嗯。師父有一天看到園子裡的花說,讓那些芳香美麗的花掉到土裡變成了泥,好可惜。後來我們就開始摘花,先是泡在洗澡水裡,後來又想出方法把它做成香油,沒想到做香油的收入竟不比看病的收入少。」
「妳的父母呢?」
父母?楚花雨抬起水樣的黑眸,正好迎上霍修治那深遽令人悸動的凝視,她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得推開霍修治,蹲下來撿拾掉落籃外的玫瑰。
這時,錦兒匆匆走到離他們幾步遠的地方站定。
「稟小王爺、小姐,尹小姐和呂小姐來找小姐。」
楚花雨一聽尹、呂二位小姐找她,匆匆把手上的玫瑰丟進籃子裡,提起籃子快步往她的屋子走。引頸張望的尹翠鳳和呂憶秋,還有尹翠鳳的貼身婢女珍珠,看霍修治和楚花雨先後從玫瑰叢裡走出來,心情都同樣很不是味道。小王爺什麼時候喜歡花了?什麼時候變成跟在女人後面跑的男人了?
珍珠在小姐們耳邊嘀咕:「看來那位楚大夫除了醫術,還精通媚惑之術呢。看小王爺被她迷的。」
「修哥真會看上這種鄉下女子嗎?」尹翠鳳問呂憶秋和她的貼身丫鬢。
「聽說民間的女子不遵禮法、放浪成性,現在親眼看到,我不得不信。」呂憶秋恨恨看著遠處走來的楚花雨。
珍珠插嘴:「呂小姐說得沒錯,農家女進了王府竟然當起小姐,看她的樣子多可笑,竟然捲起袖子、梳著平民的髮型,全身又弄得髒兮兮的,這種女子卻把我們自視甚高的小王爺迷得團團轉,真是不要臉。二位小姐出身名門,千萬別輸給她了。」
當時貴族婦女衣袖都是又寬又長的,只有平民和下人才穿窄袖的衣服,便於做事。
珍珠心中雪亮明白,她家小姐和小王爺一定會依父母之命成婚,她心中一直暗戀著小王爺,若小姐嫁給小王爺,那麼她也會跟著小姐嫁進王府,等時機成熟,小姐定會答應讓她做妾服侍小王爺的,所以她當然不希望小王爺身邊出現太多討厭的女子。
呂憶秋說:「珍珠,你點子多,我們都聽你的。」
心機不輸梁夫人的呂憶秋想坐收漁翁之利。點子由珍珠出,珍珠的主子是尹翠鳳,尹翠鳳的至親姑媽是尹王妃,要是珍珠點子失敗,惹得修哥生氣,最後終有尹王妃頂著,怪不到她和梁姨娘身上。妙哉!
「好。她來了。」珍珠敵視地標了楚花雨一眼。「天啊!難怪我們看不到玫瑰花,都在她的籃子裡了。」
「雨兒妹妹,你跟這些花有仇啊,怎好端端地把它們的頭都弄了下來?」呂憶秋看著一籃子無枝的玫瑰和一大捆松枝搖頭。頭一搖晃,滿頭珠翠就輕輕相撞,聲音叮叮噹噹,很能吸引別人注意。
楚花雨笑道:「對不起,雨兒不知二位姐姐來訪,怠慢二位姐姐了。這些花和松葉松樹皮統統用來做香油的。」
「做香油?雨兒妹妹,你身上抹的香油連王妃都說好聞,原來是自己做的。」尹翠鳳用力吸一下鼻說。
「這麼能幹的姑娘,家鄉一定有年輕的男子朝思慕想等著你回去吧,我說的對不對?」呂憶秋笑道。
是有人央王媒婆上門提親過,不擅說謊的楚花雨靦腆地看著地面。她的默認,竟然讓霍修治變了臉色。
呂憶秋得意地拍拍小手。「沒想到我一說就中。雨兒妹妹,告訴我們,你那位意中人長什麼樣子,高的、矮的、胖的。還是瘦的?」
重要時刻要先聯手對付外敵,外敵除去再來慢慢內鬥。珍珠向她家小姐使個眼色,尹翠鳳點頭,也加入三姑六婆行列。
尹翠鳳說:「憶秋妹妹說的都不對,沒瞧雨兒妹妹長得如此標緻,又是女大夫,一般鄉村野夫是配不上她的,對方必定是英俊倜儻、斯文俊雅、滿腹文章的讀書人才是,怎樣,我說的對不對?」
「我……」楚花雨才說一個字就被珍珠打斷。
珍珠拍手笑道:「看,楚小姐害躁了。一定是被我家小姐說中了。不過珍珠想請楚小姐教我做香油,以後好討我家小姐和王妃歡心。」
「姐姐,妳家珍珠真忠心啊。」呂憶秋掩著嘴笑道。
尹翠鳳瞇著眼,點頭笑了。「是啊!沒有珍珠,我是什麼事都不會了。」
霍修治被排拒在女人的話題之外,甚至被擠到外圍,他搖頭說:「雨兒讓給你們,我先回去了。」
霍修治嘴唇一揚,瀟灑轉身便走。難得不用進宮、不用操兵,就利用這時間去陪母親說說話,盡盡為人子的孝道。
就是要分開你們。尹翠鳳和呂憶秋笑得歡喜,表面上三個人成了好朋友,而不懂貴族豪門鬥爭的楚花雨,成了尹翠鳳和呂憶秋鬥出忠義王府的對手。
「楚小姐,快教我怎麼把這些花呀樹的變成香油。」珍珠說似無意地經扯楚花雨衣袖,讓她不得不回過臉來,無法和小王爺眉目傳情。
「嗯。我會趁鮮將它們揉一揉,然後泡在山茶油裡密封一段時間,用茶油最好。不過,一般的菜籽油也可以用。」
「茶油啊……正巧,乞巧園裡的茶樹上面結了許多茶籽,大家一起去採回來叫工人搾成新鮮茶油。」珍珠開心說道。
「不好吧,那茶樹是王妃……」一直默聽的錦兒這時才小聲說話。
珍珠眼睛瞪大了。「錦兒,你剛才沒聽說用茶油最好嗎?我們總不能捨茶油不用,讓王妃用次等的菜籽油吧?」
「可是……」
珍珠打斷錦兒:「放心,我家小姐是王妃的親侄女,呂小姐是梁夫人的親外甥女,乞巧園就如她們家一樣。你別掃了小姐們的興致。」
去摘王妃的茶樹,珍珠夠狠的。呂憶秋和尹翠鳳互相竊笑。呂憶秋說:「妹妹,我們不會分可摘和不可摘的茶籽,最好還是你來教我們吧。」
楚花雨被她們表面的熱忱折騰得好累,她不好意思拒絕新交的朋友,只好點頭答應。「錦兒,你用桶水先將玫瑰泡一下,然後馬上撈起來放在陰涼的地方吹乾,桂花也一樣,其餘的等我回來再做。」
☆ ☆ ☆
楚花雨傻傻地教人摘茶籽,別說尹、呂二位小姐是千金之軀,就連珍珠都細皮嫩手的,哪做得了這種粗活,沒摘下幾粒就嬌喊手痛要回去擦藥,一下走得不見人影。
尹王妃正愉快地和兒子說話,她親手拿了一塊點心給霍修治。「你說它甜而不膩、酥而不油,再多吃幾塊。」
「謝謝母親。」霍修治笑著接過。這時,尹王妃忽然抬頭順著窗外看去。
霍修治聽到母親突然重重吸了口氣,回頭隨著她的目光看去。這一看,他也一臉意外。雨兒不是和表妹們在一起,怎會摘花摘到乞巧園來?
霍修治看看母親又看向茶園裡不知被看的楚花雨,他趕快扶著激動的母親說:「母親,看在她是兒子救命恩人的分上,不生氣,我馬上去叫她停止。」
茶樹本不稀奇,只是那數百棵茶樹是她當初嫁給王爺時,和王爺親手栽種的,不只有特殊感情,並且每年所產的新茶,都還送進皇宮讓皇上和皇后品嚐。
王妃揚了揚眉,忍下氣說:「把她帶回去。」
「是,孩兒告退。」
就在霍修治走近楚花雨的同時,尹翠鳳、珍珠和呂憶秋三人來到王妃旁邊。三人看到好不容易被她們分開的霍修治和楚花雨又站在一起,臉上的笑容可想而知,瞬間變得僵硬難看。
尹翠鳳恨道:「姑媽,楚花雨真是胡來,我們都說不行了,她還跑到您的茶園裡亂摘。」
「王妃、小姐,珍珠還看到她把小王爺花園那些百年老松給毀了。」
「楚花雨實在太驕縱無禮了。憶秋聽說過王妃放了不少心思在這片茶園上,府裡大小都不敢將它們當成普通的茶樹。」
「要不是治兒說情,我本來是要把她叫過來責備的。」王妃往下看到她俊偉的兒子又和楚花雨牽著手,冷哼一聲,不想去看,轉身大步離開窗口。「鄉下女孩,欠缺家教,等治兒傷口的線取下來,就叫冶兒送點銀子遣她回去。你們,跟我到花廳吃些點心吧。」
能叫王妃討厭楚花雨,計畫算是成功一半,尹翠鳳、珍珠和呂憶秋背著王妃互相得意地竊笑。
☆ ☆ ☆
錦兒看到楚花雨平安無事和小王爺一齊回來,放心噓了口氣,等送走小王爺後,謹慎拉著楚花雨遠離窗戶說話。
「錦兒,你的表情好恐怖。」楚花雨說道。
「小姐,從你跟著尹小姐、呂小姐和珍珠姐姐出去,我這顆心就一直懸著,直到你回來才放下呀。王妃的茶園,沒王妃約允許是誰都不許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