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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輛黑色的小奧斯汀汽車遠遠駛來,在柏油路上發出輕輕的絲絲聲。馬路兩邊是整齊的梧桐樹,樹根那部分去年冬天塗上去的白石灰粉已開始脫落,枝頭上寬大的綠油油的葉子,迎風輕微擺動著。馬路上行人很少,靜幽幽的,沒有聲息。天空晴朗,下午的陽光把法國梧桐的陰影印在柏油路上,彷彿是一張整齊的圖案畫。小奧斯汀穿過了橫馬路,降低了速度,在梧桐的陰影上開過來。
  在一片紅色磚牆的當中,兩扇黑漆大鐵門緊緊閉著。鐵門上兩個獅子頭的金色的鐵環,在太陽裡閃閃發著金光。小奧斯汀的喇叭對著黑漆大門叫了兩聲。黑漆大鐵門開了,迎面站出來的是身上穿著銀灰色卡嘰布制服的門房老劉。他伸開右手,向裡面指著,讓小奧斯汀開了進去。他旋即關緊了大門,好像防備有壞人跟在汽車後面溜進來似的。他過來拉開小奧斯汀的車門,裡面跳下一個四十開外的中年人。他穿著一身淺灰色底子淡藍色條子的西裝,打著一條玫瑰紅的領帶;長型的臉龐微笑著,兩腮露出兩個酒窩,鼻樑上架著一副玳瑁邊框子的散光眼鏡,眼光機靈地向四邊一掃:院子裡沒人。他橐橐地走了進去。
  這人是滬江紗廠的副廠長梅佐賢,外號叫酸辣湯。這個外號的來源有一段這樣的歷史:梅佐賢本來並不是辦紗廠的,是開飯館出身的商人。他的表哥裘學良是滬江紗廠的廠長,就憑這個親戚關係到廠裡來的,起先是擔任事務主任的工作,最近升了副廠長。裘學良經常生病在家,不來上班。梅佐賢這個副廠長,幾乎就是正長了。他在紗廠工作也和他開飯館一樣,錢經過梅佐賢的手,他總要弄點油水。比如說廠裡發代辦米吧,本來應該向上海糧食公司採辦的,但是沒有油水可撈,他就向慶豐米號採辦。滬江紗廠總管理處的職員和廠裡職員家屬的代辦米,都是慶豐送去的;有時,在梅佐賢的默許之下,還摻雜一些霉米進去。那時候,梅佐賢所得到的油水當然就更多了。大家吃代辦米發現霉味,自然有些不滿,甚至於發了牢騷,梅佐賢表現得更不滿,他當著職員的面罵慶豐,說這樣做生意是自尋絕路;可是下一次的代辦米仍然是要慶豐送去。一任事務主任,梅佐賢撈到的油水不少,他同人合夥,開了一家碾米廠。工人說,雞蛋到了梅佐賢的手裡也要小一圈。這個比喻並不過火。在上海解放前夕,廠裡的鋼絲針布、皮帶皮、棉紗等等東西,直往他家裡搬,起初說是保存起來,以後就變成梅佐賢的了。
  他做這些事體總經理並不是不曉得,但他不在乎。因為總經理要更大的油水,梅佐賢可以在這方面獻出他的才能和智慧。只要總經理的眉毛一動,他就曉得總經理在動啥腦筋。凡是總經理要辦的事,假如別人辦不到,只要找梅佐賢,沒有一件不能完成的。而且,有些事只要總經理稍為暗示一下,他就懂得應該怎樣去辦。他的另外一個綽號叫做總經理肚裡的蛔蟲,就是這樣得來的。因為字太長,又只能說明他的一個方面,就是說不很貼切,叫的人比較少,也不經常。酸辣湯的外號在廠裡是無人不知的。他自然並非不曉得這個外號,有時聽到了倒反而很得意:我梅佐賢就是酸辣湯,你把我怎麼樣?現在從事務主任爬到副廠長的地位,是總經理面前的一位紅人,誰也奈何他不得。
  梅佐賢走進了客廳。穿著白卡嘰布制服的老王捧著一個托盤輕輕走過來,把一杯剛泡好的上等獅峰龍井茶放在梅佐賢面前的矮圓桌上。梅佐賢悠然自得地坐在雙人沙發裡,就像在自己家裡一樣,他向老王望了一眼,謙和地問道:
  「總經理回來了嗎?」
  「剛回來,在樓上洗臉。」
  「請你告訴他,我來看他。如果他有事,我在這裡多等一歇沒有關係。」
  老王點了點頭,去了。梅佐賢揭開矮圓桌上的那聽三五牌香煙,他抽了一支出來,就從西裝口袋裡掏出一個銀色的煙盒子,很自然地把三五牌的香煙往自己的煙盒子裡裝。然後拿起矮圓桌上的銀色的朗生打火機,燃著了煙在抽,怡然地望著客廳角落裡的那架大鋼琴。鋼琴後面是落地的大玻璃窗,透過乳白色絹子的團花窗帷,他欣賞著窗外花團裡翠綠的龍柏。
  樓上傳來咳嗽聲。梅佐賢從怡然自得的境地跳了出來,他連忙熄滅了煙,站起來拍一拍剛才落在西裝褲子上的煙灰,整了一下玫瑰紅的領帶。他曉得總經理快下來了,目光對著客廳的門。果然樓梯上有人下來了,沉重的腳步聲一步步遲緩地往下移動。梅佐賢走到門那邊去,像是接待一個貴賓似的在那邊等候著。
  一個矮胖的中年人走到客廳門口,容光煥發,臉胖得像一個圓球,下巴的肉往下垂著,使人擔心這肉隨時可以掉下來。看上去年紀不過四十左右,實際上他已是靠五十的人了。頭上沒有一根白髮,修理得很整齊,油光發亮,鏡子似的,蒼蠅飛上去也要滑下來的。他很得意自己沒有一根白髮,用謙虛的語氣經常在朋友面前誇耀自己:「我是蒙不白之冤,這個年紀應該有白髮了。我的三個老婆對我沒有一根白髮是很不滿意的,尤其是大老婆最恨我的頭髮不白。」如果朋友們湊趣地說:「那是怕你納第三個姨太太。」那他就高興得眼睛瞇成一條縫,樂得說不出話來,只是嘻嘻地笑笑。上海解放以後,他的說法有一點修正:「我的老婆對我沒有一根白髮是很不滿意的。」他不再提三個老婆了。
  梅佐賢曲背哈腰迎接了滬江紗廠總經理徐義德:
  「總經理,又來打擾你了。」
  「來了很久吧,累你等了。」徐總經理漫不經心地瞟了他一眼。
  「剛來,沒啥。」
  徐總經理一屁股坐在梅佐賢對面的單人沙發裡,把整個沙發塞得滿滿的。他抽了一支煙,一對魚眼睛望著米色的屋頂,嘴裡吐出一個個圓圓的煙圈。
  梅佐賢仔細留神徐總經理的臉色,眉宇間很開朗,嘴角上時不時露出得意的微笑。他曉得今天徐總經理的情緒很好,準備好的事情可以提出來談一談。
  「總經理,汕頭的電報到了……」
  徐總經理一聽到汕頭兩個字馬上就緊張起來了,他的眼光從米色的屋頂移到梅佐賢長方型的臉上:
  「那幾批貨色怎麼樣?」
  「都脫手啦。裝到汕頭的二十一支三百八十件,裝到漢口廣州的二十支一共八百三十二件全拋出了。」
  「多少款子?」
  「一共是一百二十五萬二千四百八十塊港幣。」
  「劃到香港沒有?」
  「現在政府對外匯管理的緊了,不容易套。這個數目又不小,想了很多辦法,靠了幾家有港莊的字號才劃過去。因為這個原因,電報來遲了。」
  「他們辦事總是這麼慢,汕頭這個碼頭靠香港那麼近,來往又方便,還有廣州客戶,有啥困難?不怕政府管理多麼緊,套匯的辦法多的很,了不起多貼點水不就行了。」
  「那是的,」梅佐賢心裡想:坐在上海洋房裡策劃當然很容易,別人親手經管這件事可不那麼簡單,一要可靠,不能叫政府發現;二要划算,匯水貼多了又要心痛。但是梅佐賢嘴裡卻說,「他們辦事手腳太慢,心眼不靈活。不怕政府管的緊,就怕我們不下本錢,錢可通神。廣東每年有很多僑匯,只要我們多貼點匯水,要多少外匯有多少外匯。」
  「你的意見對。那批美棉和印棉有消息沒有?」
  「貨已經到廣州,正在接頭……」
  「要他們快一點脫手,脫手就買進……」徐總經理說到這裡停了停,思考了一下才接著說,「買進糖1。」
  梅佐賢看他有點拿不穩,話講完了眉頭還在皺著想心思,就接上去說:
  「是不是買進參2划算?這兩天香港參的行情看漲,大戶多買進。我們買進參一定可以得到一筆外快,這數目可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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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這是他們的暗號:糖代表美鈔。
  2這也是暗號:參代表黃金。


  徐總經理沒有思考,果斷地說:
  「還是糖好。香港大戶做參的買賣怎麼也做不過匯豐銀行,這是大戶中的大戶,最後他吃通,我們不上那個當。」「這倒是,」梅佐賢馬上改變口氣,他自己沒有啥主見的,只要老闆高興,他都贊成,「還是糖好,把穩。買進參可能利潤大些,但是風險太大,何況總經理又不在香港。」
  徐總經理點了點頭。梅佐賢又說:
  「要是總經理在香港,我看,匯豐銀行也不一定鬥得過你。你有豐富的經驗,看香港市場的變化,決定自己的行動,別人保不住會在匯豐手裡栽觔斗,你一定會站得穩穩的。你是上海著名的鐵算盤呀。」
  梅佐賢幾句話說得總經理心裡暖洋洋的,表面上卻謙虛地說:
  「那也不一定。」
  一陣橐橐的皮鞋聲忽然傳到客廳門外,旋即有一片紅光閃過。梅佐賢問道:
  「誰?」
  「還不是那個小王八蛋,」徐總經理以充滿了喜愛的口吻說,接著他對客廳門口叫道,「要進來就進來吧。」
  門口出現了一位青年,身穿大紅方格子襯衫,西裝褲子筆挺,褲腳管不大,顯得腳上的那雙尖頭皮鞋越發尖得突出,烏而發亮,和他頭髮一樣的引人注目。那頭髮高高翹起,像一片烏雲似的盤繞在額角上。他是二太太朱瑞芳生的,徐總經理的愛子。
  「又耍啥花樣經?守仁,這麼大了,沒規沒矩,見了客人也不叫一聲。」
  「哦,梅先生,」他輕飄飄地叫了一聲,然後輕視地把嘴一撇,昂起頭來向外望著,兩隻手叉著腰,右腳向前伸開,胸微微挺著,顯出不願叫的神情。
  梅佐賢不在乎這些,也不注意這些,他討好地笑著說:
  「大少爺越長越英俊了。」
  「唉,這孩子,……」徐總經理得意地望了望自己的愛子。
  「究竟去不去呀?」徐守仁轉過臉來歪著頭說,「爹。」
  「去當然去,不過……」徐總經理和梅佐賢商量道,「佐賢,這孩子一心要上美國去唸書,我總覺得到英國去好。紡織這門學問,英國是有名的,學好了,回來也好幫我管理這份產業。」
  「那當然是去英國的好,總經理的高見不錯。」梅佐賢說到這裡,連忙望了徐守仁一眼。總經理是聽愛子的話的,愛子的主意不好違背。
  果然,徐守仁不同意:
  「英國,英國有啥好白相?連好萊塢也沒有,我不去。」
  梅佐賢看風向不對,馬上轉舵:
  「不過現在美國的紡織業發展得也不錯,有些地方超過英國,他學點新技術回來,那對我們滬江會有很大的幫助。」
  「對啊!」徐守仁立即鼓了兩下掌,笑了,覺得梅佐賢這傢伙倒不十分討人厭。
  「去美國也未始不可以。」徐總經理每次總是滿足愛子的要求的,他說,「可是你的英文底子不行,這兩年在聖約翰附中也不好好唸書,我看你還是先到香港,把英文的底子打好,再上美國。」
  「這倒是很必要的。」這是梅佐賢的聲音。
  徐守仁一聽到香港,就想起同學們講的香港好,美國電影、美國衣服料子、美國的……要啥洋貨有啥洋貨,他當然滿心歡喜,說,「去就去,明天走。」
  「看你急的,」徐總經理想起香港那爿廠,他問梅佐賢,「義信運到香港去的那六千錠子,為啥還沒有裝上?」
  人民解放軍一渡過江,徐義德料到上海保不住,當時沒法把他所經營的企業一塌括子搬走,但也不甘心全部留在上海,他就叫他的弟弟徐義信給他運走六千錠子到香港設新廠。這是一個好去處,國內有什麼變化,那邊有個退步;同時把棉紗盡量外運,變成美金和港鈔存在香港匯豐銀行,即使國內發生啥變化,徐義德也不怕了。他現在站的很穩:進可以攻,退可以守。
  「義信最近來信說,廠址不好找,地皮貴,原來二十塊港幣一平方尺,現在漲到三十幾塊了,還是不好找。英國當局限制又嚴,不久以前才搞到一塊地皮,連夜動工蓋廠房,看樣子下個月可以開工了。」
  「再運兩千去,佐賢,你看行不行?」
  梅佐賢把眉頭一皺:「這怕不行。那六千錠子,因為上海沒解放,拆運出去雖則比較吃力,還算順當。現在解放了,要是再搬動廠裡的東西,怕工人不答應。」
  徐總經理給梅佐賢一指點,果斷地說:
  「那這樣好了,守仁,你到香港去,先到新廠去看看你叔叔,把那邊詳細情形給我寫封信來,催義信快一點開工。」「那沒問題,包在我身上,篤定泰山!」他的問題解決了,便連蹦帶跳地跑出去,一邊大聲叫道:
  「吳蘭珍!」
  吳蘭珍是大太太的親姨侄女兒,她家住在蘇州,因為準備考復旦大學,就住在徐義德家裡。這時,她在樓上大太太的房間裡。大太太低聲地向她說:
  「蘭珍,這次考大學,你要好好用功。大學畢了業,你的前途就有保障了。」
  「姨媽,你放心,我一定很好準備就是了。」她已經聽姨媽說過好幾遍這樣的話了,怕她再嘮叨下去,說,「我想,考上,大概沒問題。」
  「還是小心點好。」
  「是的。」她聽姨媽的口吻有點責備她的意思,低下了頭,玩弄著手裡的淡青色的手帕。
  「你媽死的早,只丟下你這個女兒,要好好讀書,給你媽爭口氣。」
  她點點頭。
  「你媽臨死辰光,還對我說,要我好好管教你,我也上了年紀,管教不動了,要靠你自己。」
  「我曉得。」她的聲音很低沉。
  「我呢,到了徐家,沒生育過,朱瑞芳她有守仁,林宛芝是義德心頭的肉,只有我無依無靠,義德把我擱在腦殼背後了。我只有依靠你了……」說到這裡,大太太的右手扶著吳蘭珍的肩膀,想起老來的景象,忍不住落淚,嗚咽地說不下去了。
  吳蘭珍用手裡的淡青色的手帕給姨媽拭乾了眼淚,同情地說:
  「我一定永遠跟你在一道,你別傷心。」
  「不是我傷心,我現在的日子不好過,單是林宛芝那個神氣活現的樣子,我就受不了。」
  「你別理她,好女人不會給姨父當小老婆的。當小老婆的,都不是好東西。」
  「你說的對,蘭珍,」大太太摸摸她的頭髮,說,「朱瑞芳也不把我放在眼裡,以為她有守仁這孩子……」
  「也別理她。」
  「可是理誰呢?我一個人待在這裡,多寂寞呀!」
  「我陪你。」
  「你考上大學,你要唸書,不能老在我跟前啊!」
  「你可以出去看看戲,聽聽評彈。禮拜六禮拜天我回來陪你……」
  她感激地緊緊握著姨侄女的手。
  徐守仁叫了一聲無人應,提高嗓子,又叫道:
  「吳蘭珍,吳蘭珍!」
  「我在這裡,啥事體呀?」
  徐守仁又叫道:「看電影去!」
  吳蘭珍對姨媽說:
  「我不和他去。」
  「去吧,義德喜歡守仁,你可別得罪他。」
  吳蘭珍在樓上勉強應道:
  「好呀。」
  徐守仁向樓上走去,一路上得意地吹著口哨。
  徐總經理見守仁走了,向客廳裡四下看看沒有人,他把聲音放低,生怕有啥人聽去似的:
  「佐賢,你說的對,現在解放了,錠子不好再隨便搬了,今後工人吃香了,新工會裡沒有我們的人不好辦事,你看,……」
  「我看,我們把工會拿過來,」梅佐賢端起矮圓桌上的上等獅峰龍井茶喝了一口,怕這句話說過火了點,便用話試探著徐總經理的意圖,「你說呢?總經理。」
  「我說,沒那麼容易……」
  「唔,確實不容易,不過,不拿過來呢,辦起事來也不順手……」
  「你倒想想看……」
  徐總經理沒再說下去,他那一對可以入木三分的魚眼睛的光芒盯著他:那意思是說這回要看看你的本事了。梅佐賢眼睛一轉動,他猜出總經理的心思,就大膽地上了一個條陳:
  「把工會拿過來自然不容易,不過這麼說說罷了。資本家怎麼好領導工會,共產黨會答應嗎?絕對不會。共產黨當然要領導工會,我們給他來個換湯不換藥,表面上是他的,實際上裡面有我們的人,要是不能按照我們的心事辦事,至少可以通風報信。」
  「妙,佐賢,你真不愧是我的副廠長。」
  「全靠總經理的栽培。」
  「那麼誰打進工會去呢?」
  老王走了進來,向徐總經理報告:
  「總經理,咖啡三明治預備好了。」
  「曉得了。你去吧,我還要給梅廠長談幾句話,等一歇來。」
  梅佐賢聽老王的腳步聲遠去了,他坐到徐總經理旁邊去,壓低嗓音說:
  「陶阿毛怎麼樣?這個人機靈,能幹,勇敢,就是喜歡喝這麼兩杯,給他兩瓶酒,要他做啥就做啥。」
  「小陶能行,」徐總經理肥大的手指,敲了敲右邊的太陽穴,轉過身來,對著梅佐賢擔心地說:
  「不過,他是過去工會的副理事長呀!」
  梅佐賢見總經理發愁,立刻改變了口吻:
  「這一點倒是的,總經理看是不是還有辦法呢?」
  其實他已經想好了辦法,不過在總經理面前既不能表現自己無力,也不能顯得自己比總經理高明。他有意把話留給總經理說。總經理想了一陣,思考地說:
  「辦法當然有,我們過去在他身上也下過點功夫,他過去和工會理事長鬧意見,工人都曉得的。他在工人當中有些威信,現在我們再給他幫一手就差不多了。」
  「幫一手?」
  徐義德見梅佐賢不大理解自己的話,笑了笑,說:
  「當著工人的面,我們要對他表示不滿意,他也要想法盡量反對我們……」
  梅佐賢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在總經理面前晃了晃:
  「總經理想的妙,實在妙!」
  總經理囑咐他:
  「你要注意一點:表面上不能和小陶接近;小陶要像過去一樣,尋找機會站在工人方面反對我們,帶頭和我們鬥爭。這樣,他給我們做事就方便了。」
  「總經理高明,」梅佐賢讚不絕口,「高明,高明極了。」
  「你親自去辦吧,別讓人曉得。」
  「遵命,一定遵命。」
  「來,喝杯咖啡去吧。」
  他們兩人走到隔壁的西餐廳裡,繼續談論著,聲音仍然很小,聽不清說啥,有時爆發出一陣格格的得意的笑聲,接著又是低語密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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