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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黑色暗流


  遙遠的北海,細軟的金色沙灘上,人們在盡情享受著溫暖的陽光。
  懶懶地躺在沙灘上的蕭文,突然接到了常闖從江洲打來的電話。放下電話,蕭文摘掉了墨鏡,抬頭仰望天空中熾熱的太陽,感受到了一種慾火重生式的強大力量,在自己的軀體中升騰不息。
  身在江洲的潘榮卻是另有一番心境。晚上,常闖來看潘榮,特意陪他喝酒聊天。
  喝著喝著,微醉的潘榮猛地把酒杯重重地墩在常闖面前說:「都是你幹的好事!」
  常闖端起杯乾了,問:「怎麼了?」
  「不是你說話不走腦子,馮局長怎麼可能同意張平的意見?」
  「我沒覺得張平說得有什麼不對呀!」
  「你還犯傻哪?我本來是準備提你當刑警隊隊長的!現在蕭文回來,論資歷、論能力,你還有戲嗎?」
  「你可答應過我考慮蕭文回來的事。」
  「我是答應過你調蕭文回來,可沒答應你他當刑警隊長!」在常闖面前,潘榮毫無顧忌他說出了真心話,他苦心扶植常闖,就是為了防範將來有一天蕭文回到江洲重新擔任要職。可沒想到因為常闖本人的態度,這一天來得這麼快。想到蕭文的鐵面無私和耿直固執,潘榮頓時心煩意亂。
  常闖勸慰道:「不說這個。來,潘局,乾了這杯,等蕭文回來了,我保證讓你們倆重歸於好!」說著給潘榮滿上酒。
  潘榮端起杯子悶悶地喝了下去。
  蕭文沒通知常闖來接,下了飛機直接回到了家中。他想獨自平靜平靜,思考一下回江洲後將會面對的問題。蕭文邊想邊收拾著東西。突然,電視上一個新聞吸引了他,那是宣傳周詩萬的,說他如何有開拓精神,如何樂善好施。蕭文不在江洲的兩年中,周詩萬儼然已經成為江洲市的大名人了。
  第二天,蕭文到局裡報到。
  局長辦公室裡,馮局拍拍蕭文的肩膀說:「蕭文,局黨委已作出決定,由你任刑警隊隊長。」
  「感謝局領導對我的信任!」
  「你要盡快開展工作。有什麼困難嗎?」
  「沒有什麼困難。」
  馮局滿意地點點頭,而後面色沉重地說:「市區的治安形勢非常嚴峻,你要做好應付一切困難的準備。局黨委對你抱有很大的期望,能否徹底扭轉局面,就看你了!」說完他鄭重地看著蕭文。
  蕭文感受到那目光裡的信任與期許,也感受到自己身上擔子的份量。
  刑警隊辦公室裡,潘榮代表局黨委宣佈對蕭文的任命:「蕭文同志調回刑警隊擔任隊長,常闖擔任副隊長。希望你們兩個人好好配合,也希望大家支持他們的工作!」
  常闖和隊員們鼓掌。蕭文與每個人握手並說:「我離開了這麼長時間,很多情況已經不熟悉了,工作上我現在不想說什麼,希望大家別客氣,隨時隨地幫助我。」
  「蕭文,你放心,我會全力配合你工作!」常闖和眾人答道。蕭文的能力和資歷,大家都是清楚的,所以這次對蕭文的任命,眾人都是心服口服。
  但現在的刑警隊和蕭文離開時已經不盡相同了。潘榮走了,大家散去,各忙各的,有的看卷子,有的打電話。蕭文四處走動,留心聽、留心看,他聽見有的人在約中午去哪兒吃飯,有的說著昨晚玩得如何。蕭文不禁皺起了眉頭。
  下班後,常闖約蕭文一起吃飯。路上,蕭文開車,常闖打電話邀張平和劉瀧兩口子:「……就蕭文和我……領導也得與民同樂嘛……那算了」,常闖掛斷了電話,對蕭文說:「張平跟劉瀧有事,不去。
  「刑警隊的變化挺大喲,案子沒人辦,進酒店舞場倒是挺積極,過得很瀟灑嘛!」蕭文試探地對常闖說。
  「時代潮流嘛。也不能說沒人辦案,這叫酒要渴、飯要吃、舞要跳、歌要唱、案子麼也要辦,勞逸結合,辛苦和享受兼顧。」常闖以一種滿不在乎的口吻說。
  「你們這錢從哪來的?」
  「咳,請吃飯的排著隊呢,用得著咱掏腰包?」
  「吃了被告吃原告?」蕭文有些詫異了,難道自己曾工作過的警隊也已經腐敗至此了嗎?
  常闖趕忙辯解說:「沒有沒有,這種飯我可沒吃過!我吃的是大款,咱們為他們保駕護航,他們出點血也是應該的,不吃白不吃。」
  常闖一路把蕭文帶到了江洲賓館。重又來到這熟悉的地方,蕭文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彆扭,他跟常闖嘟囔著:「怎麼又是這兒?」
  「吃膩了?吃膩了咱換個地方。」常闖看看蕭文的臉色,像是猛然恍悟,特別理解似的提出換地兒。
  蕭文趕緊掩飾說:「哪個大款掏錢哪?」說著接著往裡走。
  「你別管了。」常闖追上跟蕭文進了賓館。
  蕭文和常闖剛在餐廳的一角落座,周詩萬和周蓮走過來。眾人打過招呼,常闖說蕭文又回刑警隊當隊長了。周詩萬連忙恭喜蕭文。
  常闖又說:「周總剛當選咱們江州的著名企業家!」
  其實蕭文已經從電視上知道了,但他還是用意外的口吻說:「哦,是嗎?那我該恭喜你嘍!」
  「我其實也沒做什麼,全賴市裡領導厚愛和各位大哥幫忙。你們慢用,我們還有個招待會。」周詩萬假意客氣著。
  周詩萬兄妹走後,蕭文突然發問:「他付錢?」
  常闖一下沒聽明白:「什麼?」
  「這頓飯是不是周詩萬付錢?」
  「是呀。哎,對了,周詩萬讓我跟你講,以後刑警隊處理不了的開支,像招待人吃飯啦、福利呀什麼的,他幫助解決。」
  「你以前都是這麼解決的?」
  「現在你是隊長,就別提我了。」
  蕭文正色道:「你轉告他,刑警隊從現在開始,不會花任何人一分錢。」
  「那又何必呢,咱們這也是取之有道,用之有理嘛!」
  「什麼取之有道用之有理?你別忘了我們是警察!」蕭文訓斥起常闖來。
  常闖不服地說:「警察怎麼了?警察不是人那?」
  「對,警察不是人,不是普通意義上的人。我也知道錢多了隊裡的日子好過,可花周詩萬的錢,萬一他哪天犯了法,我們處理還是不處理他?」
  「他以前是被我們處理過,可今非昔比,人家現在是江洲著名企業家,聽說有可能當選為政協委員呢!」
  「不錯,他以前犯過事不等於他現在就是壞人;同樣的道理,他現在是著名企業家,也不等於他將來不可能觸犯法律!萬一他犯了法,我們怎麼辦?」
  「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這話常闖說得太輕易了。蕭文反問:「那我們現在花他的錢算怎麼回事?」
  「我看他是真的改邪歸正了。」常闖替周詩萬打保票。
  「那我們花他的錢也不合適!」
  「這有什麼呀?現在都什麼時代了,哪裡不是這樣?企業家贊助是很正常的事嘛!你到北海闖蕩了一年多,應該是見過大世面的,怎麼觀念還這麼陳舊?」
  「你倒很新潮很現代,可也很危險!」
  「別唬我,我這是現實。不錯,人家以前是咱的階下囚。現在呢,腰纏萬貫、呼風喚雨,要名有名、要利有利、要地位有地位。可咱,累死累活,除了一身病和這身警服還有啥?」
  「你進警校的時候想要的是什麼?是周詩萬那種生活,還是這身警服?」
  常闖不耐煩地說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下面要說什麼,代表國家代表法律正義對吧?可你沒有房子住,孩子上不了好學校,老父老母病了住不起醫院……這身警服頂屁用!」
  蕭文雙眼圓睜罵道:「放屁!你看看你現在這熊樣子,還像個警察嗎?」
  常闖被罵傻了。
  挨完罵蕭文楞是把常闖從江洲賓館裡拽了出來,最後,兩人在路邊的小攤解決了這頓晚飯。
  邊吃麵條,常闖邊吐著苦水:「其實,現在上上下下誰不這樣?」
  「別人我管不了,但你我要管,你是我兄弟。」蕭文的口氣也緩和多了。
  「我是你兄弟?那我到現在連個媳婦還沒混上你知不知道?」常闖抱怨著。
  「我也沒結婚……」蕭文突然說不下去了。
  「可你還有個梅莉!我有什麼?」
  聽常闖提起梅莉,蕭文忍不住淒然一笑,過了一會兒方才說道:「要是信得過,我和張平幫你找一個。」
  「不必,我現在也想開了,找個媳婦幹嘛?你不回家,她說你不關心她、不陪她;你回家,她又說你沒本事、掙不來錢、養不起她。還不夠鬧心的呢!」常闖老於世故地說。
  蕭文愕然:「你現在怎麼這樣?」
  「這樣怎麼了?無牽無掛、無憂無慮,我覺得挺好。」
  蕭文歎了口氣。他不得不承認,過去的那個單純幼稚的常闖變了。不錯,警察是一份清苦的職業,當警察的,哪個沒有一肚子苦水呢。從入警隊到現在,常闖一直還住在警隊的宿舍裡,每月的收入跟社會上的同齡人比起來也是少得可憐。隨著社會商品經濟的發展,在人們的物質慾望普遍膨脹的今天,作為一名警察,堅守住自我的信念和原則,是多麼寶貴而又必須的基本素質啊。蕭文曾親眼看著潘榮在親情面前倒下了,現在,他不能再看著常闖在利誘面前倒下去。也許他對常闖是有些苛刻,但蕭文堅信自己是對的。
  蕭文回到江洲一個月後,梅英傳來消息說梅莉馬上就要回來了。到了那天,蕭文專程到機場去接梅莉。
  兩人一見面,梅莉顯得十分詫異,而蕭文笑笑說:「好久不見了,你好吧?」梅莉沒有說話。只見她後面,江洲賓館的方總推著行李車出來。蕭文愣了。江洲賓館的人迎上去。梅莉說:「有人接我們。」
  「跟我們走不是一樣的嘛!」梅英勸道。
  梅莉並不直視蕭文的眼睛,淡淡地說:「車上還要談點工作。對不起,我先走一步。」
  蕭文呆呆地看著梅莉跟方總他們一起走了。雖說蕭文知道梅莉陪老闆出國考察很正常,也知道姓方的不過是梅莉眾多的追求者之一,可從梅莉的態度中,他讀出了一種不祥的預感——他和梅莉完了。
  倒是梅英還不肯死心,晚上,他生拉活拽地把梅莉拖到一家小飯館。蕭文已經等在那裡了。
  梅莉一見蕭文對梅英說:「你搞什麼鬼?我忙著呢!」
  蕭文很尷尬。
  梅英說:「再忙也不在這一會兒嘛!人家蕭大哥等了你那麼長時間,說兩句話總是應該的吧!」
  梅莉想想,坐下,很勉強地說:「好,我坐一會兒。」
  梅英為梅莉倒上飲料,為蕭文倒上啤酒,自己也拿起啤酒和他們碰了一下說:「乾杯!」
  「我這次徹底調回來了,不再走了。」蕭文凝視著梅莉說道。
  梅莉聽了臉上漠無表情,她依然沉默著。
  梅英見姐姐這樣,插話說:「蕭大哥,我是不是妨礙你們?」
  梅莉罵道:「喝你的吧。多嘴!」
  蕭文見梅莉開了口,順勢裝作高興而隨意地說:「星期天,我想請你們去郊遊。」
  梅英趕緊答應,可梅莉卻說:「星期天不行。」說完她讓梅英出去一下。梅英起身出去了。
  梅莉抬起美麗的雙眸,目光朦朧地望著蕭文說:「星期天,我……訂婚。」
  蕭文徹底呆住了。長久的分別,卻換來了這樣的結果,而且竟然發生在蕭文調回江洲之後。蕭文從來不相信命運,可此時他卻深深理解了造化弄人的含義。
  蕭文絕望地走在江洲夜靜的街道上。
  梅英從後面追了上來,他喊著:「蕭大哥,你別走啊!你怎麼這麼輕易就放棄了?你得爭取呀!」說著緊緊抓住蕭文的衣服。
  「鬆手,別妨礙我執行公務!」蕭文幾乎是暴怒了。
  「不!」梅英使出了渾身的力氣。
  蕭文推不開梅英,一氣之下乾脆把梅英拖到一邊的柵欄旁銬上。
  梅英掙扎著喊:「你、你是懦夫!」
  蕭文猛地揪住梅英的衣領怒道:「我他媽是懦夫?」
  「對,你就是懦夫!你話都沒說完就逃跑了,你不是懦夫誰是?」
  「你再胡說?別以為我不敢打你!」蕭文揮拳要打他。
  梅英卻挺起胸迎著喊:「要是能把我姐姐打回來,你打吧!」
  蕭文的拳頭僵住了。片刻,他放下拳頭神色黯然地說:「你怎麼知道我話都沒說完?你回家去聽聽,你們家電話上的錄音帶已經被我錄滿了!」
  「我聽了。」梅英從身上摸出一盤錄音帶,「我全聽了!可我姐沒聽過呀!」
  蕭文愣了。
  「你得親口對她說!」梅英期待地望著蕭文。
  再次見到蕭文,梅莉的心中也是難以平靜。儘管她努力克制住自己,在蕭文面前表現得很淡漠,但只有她自己清楚,看見蕭文的那一剎那,梅莉重又發現了她對蕭文的思念和眷戀。但一切都晚了。
  梅莉站在江洲賓館的天台上,悵然地想著往事。不知何時,蕭文走到她的身邊,聲音低沉地說:「梅莉,這是你不在的時候,我每次打電話對你說的話。」他把錄音帶遞給她。
  梅莉卻並不接過,只是說:「我在外面,每天都往家裡打電話,聽聽有誰找我。你的錄音我已經聽過了。」
  「那你還不瞭解我的心嗎?」
  「蕭文,這段時間我一直在考慮我們的事。我知道你是愛我的,和你在一起我也很愉快……可婚姻和感情畢竟是兩碼事。」梅莉的語調中透露出一絲痛苦。
  「沒有感情,那叫什麼婚姻?」蕭文急切地反問。
  「有感情也未必有婚姻。」
  「你愛他嗎?」
  梅莉沒有回答,她輕輕地歎了口氣,良久,她說:「蕭文,世上有那麼多事情可做,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非要干警察不可。我真的不明白!」
  「那你應該先問問,世上為什麼非要有罪惡不可!」
  「好,就算我願意和你結婚,你有可能在我需要的時候陪伴我嗎?」
  蕭文無言以對。
  梅莉垂下眼簾,鬱鬱地說:「我的工作就很忙,我不希望再找一個比我還忙的丈夫。聚少離多,那不是我想要的婚姻生活。」
  「我們真的沒可能了嗎?」蕭文逼視著梅莉的眼睛。
  「我們都面對現實吧。現在分手,我們還有可能做朋友;不分手,我怕……你想將來說早知現在,何必當初嗎?你想我們將來反目成仇、形同路人嗎?」梅莉再也掩飾不住了,她的眼神中充滿了痛苦。
  蕭文被這痛苦驚呆了。
  「我知道這種辦法最笨,可我實在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希望不會給你造成太大的傷害,更希望你找到一位適合你的妻子。對不起!」在哭出來之前,梅莉轉身就走。
  蕭文猛地拉住她:「從理智上說,你講的都對,可就是感情上……」蕭文語聲哽咽地說不下去了。
  沉默良久。
  蕭文低聲問:「我能再親你一下嗎?」
  梅莉猶豫了一下說:「藕斷絲也斷吧。」
  她走了。蕭文望著她的背影深深地歎息著。他終於失去了梅莉。直到此刻,那種錐心之痛才讓他明白,原來梅莉是那麼的重要。為了他心愛的事業,他摯愛的女人決然地離開了他。還有希望嗎?該怎樣才能讓她回心轉意?還來得及嗎?蕭文的腦海中一片混亂。惟獨有一點他沒有懷疑過,那就是值不值得。
  蕭文和梅莉的事很快傳到了局裡。常闖這楞小子說是要教訓教訓那姓方的,當然又挨了蕭文一頓好罵。在食堂吃飯的時候,沒想到張平也問這事。
  蕭文煩躁地說:「別提這事了,好不好?」
  「好,不提,上任幾天了,刑警隊的情況摸得怎麼樣了?」張平知道蕭文的脾氣,現在勸是沒用的,於是就談起了工作。
  「存在很多問題。最主要的問題是受社會上不正之風的影響,工作責任心不強,紀律渙散、士氣低落,心思沒用在辦案上。」提起工作,蕭文恢復了平日的冷靜。
  「你打算怎麼辦?」
  「刑警隊必須要有鐵的紀律!只有把鬆散的指頭攥成拳頭,才能狠狠打擊犯罪!」
  「對。可以制定幾條規章制度,把獎懲措施落到實處。」刑警隊存在的問題張平早就看在眼裡,現在聽蕭文這麼說,他馬上表示贊同。
  「我準備還訂一條,工作期間,不准喝酒,嚴禁接受涉案人吃請或送禮,一有發現立刻調離或開除。希望局領導能給以支持。」
  「這你放心,我們會全力支持你」,張平又問:「對案子偵破你有什麼打算?」
  蕭文說朱春林被槍擊的事,已經從側面調查了當時在茶館喝茶的有關人員,他們描述了持槍者的身高、體形、年齡等。下一步準備正面接觸朱,從他嘴裡也許能問出些線索;阿萍被持槍者恐嚇,是她母親報的案,偵查人員已找阿萍問了幾次,但沒有問出所以然,打算再找找她。
  張平提醒說:「注意弄清這兩起案子有沒有內在的聯繫,或許是一人所為也並非沒有可能。弄清這些,對案偵工作會大有幫助。」
  照現在的情形看,發生的兩起槍擊事件的受害人都跟宋濤密切有關;而更加可疑的是,受害人本人都沒有報案。由此分析,張平的提醒跟蕭文的判斷不謀而合。
  蕭文和常闖先找到阿萍家詢問情況。
  得知是刑警隊來了人,阿萍從臥室慢騰騰地走出來,她趿拉著拖鞋,蓬鬆散亂的長髮紮在腦後,面容倦怠,神思恍惚。
  蕭文說:「希望你能配合我們,把知道的情況講出來。」
  「我已經講過了,我知道的情況不多。」
  「據你母親講,那天晚上你是在男朋友家,能告訴我們你男朋友是誰嗎?」
  「我什麼都不知道。」
  「連男朋友是誰都不知道?」蕭文加重了懷疑的語氣。
  阿萍低下頭,有些無奈地開了口:「宋濤。」
  蕭文與常闖交換了一下會意的眼色又問:「他的住址?」
  「沿江路3號樓407室。」
  「你能把經過詳細敘述一下嗎?」
  阿萍目光空洞地回憶道:「我跟宋濤和他的幾個朋友在火鍋城喝酒,因為身體不舒服先走了,當時天太晚,就沒回家,住在宋濤家裡,接著就發生了那件事。」
  「宋濤晚上沒回去?」
  阿萍點點頭,說他喝酒喝瘋了,說要喝個通宵。
  「那人是怎麼進去的?」蕭文問到了關鍵。
  「我回去之前,他已經等在裡邊了,怎麼進去的,我不知道。」
  「他威脅你時講了些什麼?」
  「沒講什麼。」
  「自始至終,他一言不發?」
  「是的。」
  蕭文在筆記本上記著,問到這裡,用筆劃了個大大的問號。
  「他對你是否有其他舉動?」
  「沒有。」
  「他手裡的槍是什麼樣子的?」
  「是小手槍,和你身上帶的一樣。」
  「你真不認識這個人?」
  「不認識。」
  「他長什麼樣子,比如高矮胖瘦,有哪些面部特徵?」
  「當時嚇暈了,沒注意。」
  蕭文合上筆記本耐心地說:「他和你在一塊呆了幾個小時,你總不能老是暈著,不至於對他一點點印象都沒有吧?阿萍,你是不是擔心怕遭報復才不敢講出真相?」
  阿萍雙手絞到一起,在膝蓋上挪來挪去,語音痛苦地說:「我什麼都不知道。是我媽報的案,你們問她好了。我頭痛,我要休息……」
  蕭文和常闖見阿萍如此,知道她顯然是另有苦衷,再逼問下去效果也不會好,因此結束問話起身告辭。臨出門時蕭文又對阿萍說:「有些事情你不願意講,我們可以理解。但我們還是希望你能打消顧慮,信任我們。以後有什麼難處,可以隨時找刑警隊。」
  接下來,蕭文他們又傳喚了剛出院的朱春林。
  蕭文問他:「為什麼住院?」
  「發燒,燒得厲害,快到42度了。」
  蕭文冷笑道:「是燒得不輕,腿上燒個洞,屁股上也燒了個洞。不過發燒也對,槍子打進肉裡肯定發燒。」
  朱春林一怔,臉上訕笑的肌肉僵住了。
  蕭文板起臉喝道:「少在我面前演戲!茶館是咋回事?」
  朱春林哭喪著臉:「那天我正在喝茶,進來個小子上來就用槍指著我,沒容我說話,就開了我兩槍……」
  「就這麼簡單?」
  「就這麼簡單。」
  「這麼簡單為什麼不報案?為什麼我們都查清了你還隱瞞不敢承認?」
  朱春林有些驚慌。
  蕭文又說:「你朱春林在社會上是什麼角色,幹了些什麼事,我們都清清楚楚。打架鬥毆,聚眾賭博、偷搶扒拿,哪一條我都可以抓你!把茶館開槍的經過全部給我講出來,要是耍滑頭,別怪我不客氣!」
  朱春林頭上冒汗,他用手抹一把,顫聲答道:「一塊到茶館喝茶的還有宋濤。當時他接到一個傳呼,就下樓打電話去了。那小子用槍指著我問宋濤哪去了,我告訴了他,他就對我開了槍。」
  從朱春林嘴裡基本證實了案犯是衝著宋濤去尋仇的,除此之外,朱春林並沒有提供什麼有用的線索。
  最後,蕭文問:「你受傷住院後,宋濤看過你沒有?」
  「看過。」
  「他說了些什麼?」
  「安慰我,讓我安心養傷。」
  「沒問你是誰開的槍?」
  朱春林撓了撓頭,稍猶豫了一下說:「問了,我告訴他說沒看清楚。」
  「宋濤有沒有講懷疑某個人?」蕭文追問。
  朱春林愣了一下:「沒講。」
  蕭文緊盯著朱春林,加重語氣說:「真沒講?」
  「真沒講。」朱春林聲音微微發抖。
  蕭文用洞察一切的目光盯死朱春林,冷冷地說:「朱春林,我警告你,欺騙公安機關是什麼後果你應該知道。如果我查清你知道開槍的是誰,知道他為什麼開槍,我饒不了你!你可以走了。」
  朱春林顯得費勁的樣子站起來,如喪魂落魄蹣跚著走到門口,又回頭望了蕭文一眼,目光裡露出幾絲恐慌,然後快步走出。
  等他出去,常闖問蕭文是不是馬上傳訊一下宋濤。
  蕭文說:「宋濤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角色,現在問他,恐怕不會有什麼收效。這兩件事都和宋濤有關。我覺得阿萍和朱春林肯定知道槍手是誰,他們不願意講出來,可能是怕槍手報復,更可能是已警告過他們,不讓說出槍手是誰。宋濤和槍手之間肯定有很複雜的關係。」
  常闖有些茫然。
  蕭文略一思忖又說:「我覺得宋濤他們又有走上老路的跡象。你要提高警覺性,以後最好跟周詩萬他們保持距離。」
  常闖卻不認為蕭文說的有理,不就發生了幾起案子嘛,哪有那麼嚴重,而且這些案子跟周詩萬沾不上邊,蕭文說得也太玄乎了。
  沒幾天,沿江路機床廠又發生了槍擊案,一個叫王勇軍的腿被打傷了。事發後好幾天,受害人所住醫院保衛科才報案。經省廳鑒定,傷人的槍是六四式的,與打傷朱春林的槍相同。蕭文立即趕往醫院。可問訊王勇軍的情況仍然很不理想。一同趕來的常闖罵道:「一問三不知。咳,咱江洲人都中邪了,挨了槍子還不願意說出兇手是誰,真他媽的怪!」
  3個受害人的奇怪態度當然是被宋濤所左右的,確切地說,這都是葉貫武的意思。近年來,葉貫武也在慢慢地轉做正道生意,雖不能和周詩萬的江南公司相比,但也辛辛苦苦地打下了一片根基。此時,他不想招惹更多的麻煩。本來,在眾多手下之中,葉貫武就最擔心宋濤,宋濤脾性凶蠻頑劣,總是不停地給葉貫武帶來麻煩。這次,又因為宋濤連番欺負羅陽鬧出了這麼大的事來。葉貫武在朱春林出事後,專門找來宋濤,對他恩威並施曉以利害,指示宋濤先封住阿萍、朱春林的嘴,不要把羅陽逼到絕路上去,然後再慢慢地伺機設法收服羅陽。
  蕭文他們苦於案件的調查沒有進展,從北海回到江洲的周詩萬心情也是不佳。他在北海經肖麗萍投出去的8000多萬全套住了,一回到江洲,陳樹明他們又匯報說近來的幾個大工程江南公司都沒搶到。
  周詩萬聞言一驚,問陳、馬二人:「怎麼回事?」
  陳樹明回話說競爭太厲害,以前有關係引薦,再嚇唬嚇唬,沒有什麼問題。可現在好像不太管用了,這是個大問題。馬衛東建議找幾個冷面孔、硬漢子鎮一下,看誰敢跟咱們叫板!周詩萬問陳樹明,陳也說沒辦法,就只有這樣了。
  「有合適的人選嗎?」周詩萬問,因為上次美都的事,周詩萬不得不謹慎一些。現在如果招惹麻煩,那對江南公司的打擊將是致命的。
  陳樹明深思熟慮地提出了羅陽的名字,他向周詩萬解釋說:「羅陽最近在道上名氣很響,接連幾次在白天而且是公眾場合開槍傷人,有江州第一槍手稱號,連宋濤都被他治服了。」
  馬衛東插話道:「聽說宋濤想收他。」
  周詩萬沉吟了片刻問:「你們跟他熟悉嗎?」
  陳、馬點頭。 ,
  「那就把他拉過來,」周詩萬堅決地說,他想想又囑咐二人對羅陽這樣的人,必須要先制服他,讓他感到你很強大,才能俯首貼耳。能夠控制羅陽這樣的亡命徒為己所用,正可以牽制黑道各派勢力,使他們有所忌憚,不敢對江南公司輕舉妄動。
  但葉貫武卻已經搶先了一步。
  茶館倚山朝江,環境優雅。茶客進進出出,生意興隆。茶館裡很安靜。羅陽坐在一處角落裡,警覺地注視著茶館大門,他的手一直伸在懷裡。今天,約羅陽在這裡見面的人是宋濤。
  良久,宋濤出現在茶館門口,他與羅陽目光相遇。宋濤點點頭,逕直走到羅陽茶台旁。兩人假意寒暄了一番。羅陽待宋濤坐定,手才從懷裡抽出,向服務員要了壺花茶。
  宋濤丟給羅陽一支香煙,臉上微笑著說:「羅老弟真是幾日不見便要刮目相看了。」
  羅陽聽出宋濤的譏諷之意,沒有用話語回敬,而是打著火機將叼在嘴角的香煙點上。羅陽故意關上火機,「啪」地放在茶桌上,推向宋濤。
  宋濤點煙,吸了一口之後,似乎才反應過來,羅陽的動作帶有輕視的意思。宋濤面露慍色。羅陽將手又伸進懷裡。
  宋濤將火氣壓下來說道:「羅老弟一派大將風度,現在在江洲是無人不曉啊!我宋四今天還能坐在這兒同老弟喝茶,也是托老弟的福啦!」
  羅陽將煙頭在煙灰缸裡狠狠擰滅說:「宋四,如果是為了諷刺挖苦我幾句,那我告辭了!」
  宋濤忽地站起,怒目而視。
  羅陽聲色不露,只是懷裡的手動了動。
  雙方僵持,宋濤死死盯住羅陽懷裡的手。
  服務員把茶送上來。
  宋濤乾笑兩聲:「開幾句玩笑,老弟怎麼就動了肝火?我宋濤的為人你還不知道嘛,既然約你來就把你當作了朋友,朋友之間說話不就隨便些嗎?來來,喝茶喝茶!」
  羅陽鬆口氣。羅陽待宋濤坐定後,抽出手,遞給宋濤一根香煙說:「我不喜歡開玩笑。」
  宋濤隔著茶桌伸出胳膊,想拍拍羅陽的肩膀。
  羅陽躲開喝道:「別動!」
  宋濤僵了一下,笑了:「羅老弟,不要神經過敏嘛!你我都不是小肚雞腸的人,計較那些小事幹什麼?咱們是不打不相識,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了!一切朝前看,用在咱倆身上正合適。咱們聯起手來,江洲還不是咱哥倆的天下?」
  「不過以前的事是太沒意思了,只要你不再欺負我羅陽,我也絕不會再找你的麻煩!至於你說的那些我不感興趣。」羅陽謝絕了宋濤的收買之意。
  「好!羅老弟是豪爽人!咱們以茶代酒,來,乾一杯。」
  羅陽一口喝乾杯中茶水,轉而問:「不知嫂夫人現在……」
  宋濤放下手中茶杯,顯出很大度的樣子擺擺手:「羅老弟,剛才不是說了嘛,以前的事不再提了,我也有對不住你的地方嘛!女人是身上的衣服,你不必放在心上。」
  「那朱春林和王勇軍……」
  「他倆醫藥費用了幾萬塊,也不用你操心了。只要你以後把四哥當朋友就行了。」
  「我在這裡謝罪了。」
  宋濤趁機說:「你看,又客套了不是?我宋濤最重的就是情義二字。哎,順便跟你說件事,五叔讓我捎話給你,想請你跟我們一塊干。大塊吃肉,大碗喝酒,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看怎麼樣?」
  羅陽想想沉穩地應道:「我獨來獨往慣了,我覺得還是這樣最好。」
  「你還是考慮考慮吧。」
  「請你轉告五叔,只要你們拿我當朋友,我就絕不會做對不起朋友的事。」
  「羅老弟真是名不虛傳的獨行俠,那我就不勉強了」,宋濤說。而後他壓低嗓門又道:「但我要提醒你,聽說公安局已經知道開槍打人的事,盯得很緊……」
  「真的?」羅陽一下子睜大眼睛,臉上變了顏色。
  「你要當心點。但也不必太緊張,以後有什麼難事儘管找五叔和我!」
  聽了宋濤的活,羅陽不禁陷入了沉思。如果真是這樣,自己的處境豈不是非常糟糕嗎?難道真的要投靠別人嗎?但宋濤……羅陽最終還是打消了投靠葉貫武的念頭。
  晚上,在一家歌舞廳裡,羅陽將跟宋濤會面和解的情況告訴了梅英。梅英覺得心中的石頭終於落了地,拉著羅陽痛痛快快地唱歌玩耍起來。兩人一直鬧到深夜,才從歌廳裡出來。
  和梅英分手後,羅陽在人行道上獨自走著。這時,一輛麵包車經過,車門突然打開,從裡面伸出兩隻手,沒等羅陽反應過來,便把他拖了進去。車子立即開走了。羅陽在車上使出全身力氣拚命掙扎,但無濟於事,按住他的兩個人胳膊如鐵箍一般使他動彈不得。羅陽用腿猛蹬座椅,想擺脫控制。冷不丁地,冰涼的槍口頂住了他的太陽穴,一聲低沉的喝斥在羅陽的耳畔響起:「不准動!」羅陽不敢動了,有人從他腋下把他的槍抽出來拿走了。麵包車在一幢樓前嘎然停住。羅陽被蒙著眼睛推下車。進到屋裡,羅陽的眼罩被摘下來,看見面前的人,羅陽吃了一驚,脫口而出:「東哥、明哥?!」
  馬衛東沒有搭理羅陽,從電視機旁的邊門走入裡間。
  陳樹明甩給羅陽一根香煙說:「羅老弟別緊張,是我們老闆想見見你,先抽根煙壓壓驚。」
  周詩萬和馬衛東一前一後從邊門走出。羅陽見是周詩萬,很驚訝。
  周詩萬和藹地問:「這位就是羅陽吧?」
  陳樹明垂手而立,對周詩萬點點頭。
  周詩萬微笑,對著沙發揮揮手說:「傻站著幹嘛?坐吧坐吧。」
  羅陽看著周詩萬沒動。
  周詩萬坐下拍拍沙發,笑道:「坐啊!」
  「您是前輩。」羅陽恭敬地說。周詩萬的大名羅陽早就聽說過,想想當年,自己還是個毛孩子的時候,周詩萬就已經在跟宋濤爭天下了。
  見羅陽如此,周詩萬爽朗地笑了:「哈哈!沒想到羅老弟還挺懂道上的規矩,但在我這裡沒有關係,我不講究那些,隨便些最好。」
  陳樹明從旁對羅陽說:「周總是有名的仁義大哥,這個你應該知道。不必拘謹,坐吧坐吧。」
  羅陽看了看陳樹明,這才小心翼翼坐下。
  周詩萬把手槍扔還給羅陽說:「聽說羅老弟很能幹,最近壯舉不斷,所以想認識認識。他們沒嚇著你吧?」
  羅陽搖搖頭。
  「你幾次開槍打人,公安局查得很緊。我很賞識你的勇敢,怕你出事,才讓他們把你找來。你不要誤會了我的用意。」周詩萬假惺惺地解釋說。
  陳樹明也附和道:「萬哥很關心你的處境,幾次提到要我們設法幫你。羅老弟,能讓萬哥這樣對待的可沒有幾個啊!」
  羅陽把抱在懷裡的槍往茶几上一放,說了聲「謝了」。
  周詩萬笑吟吟地看了看羅陽:「羅老弟言重了!羅老弟,早聽說你是個重感情講義氣的豪爽人,今天見到你果真是名不虛傳。如果你看得起老哥,以後就跟樹明、衛東他們一塊干吧,我不會虧待你。別的大話不敢說,保你無事這點本事還是有的。怎麼樣?」
  羅陽怔了怔,低下頭盤算。
  馬衛東見羅陽猶猶豫豫,默默不語,露出發急的樣子,把掏出的煙又放回煙盒說:「羅老弟,萬哥這話可不是隨便說的,你……」
  周詩萬用目光制止馬衛東說:「這件事不必勉強,人各有志,如果你另有高就,我們以後還是朋友。」說著,他用目光審視一會兒羅陽續道:「如果你覺得對我周詩萬還不瞭解可以問問道上的弟兄。我讓你在這兒干並沒有其他的意思,是聘你為我們公司的職員,有了難處大家也好互相有個照應,樹明和衛東他們在我這兒都是年薪五萬,如果你願意,也拿這個數吧,當然這事要由你自己拿主意。」
  羅陽猶豫地囁嚅著;「我是怕不懂得規矩,壞了萬哥的名聲。」
  周詩萬說:「怎麼會!我一看你就是個聰明人!怎麼樣,是現在就答應我,還是回去考慮一下?」
  「我想回去考慮考慮。」羅陽答道。
  其實,在羅陽的心裡,早就被周詩萬的陣勢給震懾住了。別說是現在有必要尋找靠山,就算沒有危險,羅陽也願意跟著周詩萬干。唯一讓羅陽有些猶豫的,是他並不明白周詩萬此番故意做作、煞費苦心到底是用意何為。但左思右想,自己不過是光棍兒一條,投靠周詩萬又會有什麼損失呢?
  第二天,羅陽告訴梅英,合夥開批發部的事他不幹了。梅英問為什麼,羅陽說找到事做了。看著梅英詫異的表情,羅陽說:「我進江南公司了。」
  為了到江南公司的第一天上班,羅陽專門置辦了一身西裝。一見到馬衛東他們,羅陽就收到一個信封,裡面裝著幾千塊錢。馬衛東說這是羅陽的工資。
  羅陽難以置信地問:「還沒幹活就拿工資?」
  「要不說萬哥是仁義大哥呢!」說著,馬衛東拍拍羅陽的肩膀,「以後把公司的事做好就行了。」
  「公司有什麼事,東哥儘管吩咐,我一定盡力!」羅陽心懷感激地說。
  「最近倒還真有一件事。」
  「什麼事?」
  「公司想承包交通鄉一個工程,條件都談好了正準備簽合同,交通鄉一個建築隊卻半路殺了出來,把工程價格壓低,想截下來。萬哥已愁得幾天都沒吃好飯了,倒不是在乎這個工程,主要是怕咱們公司的牌子受影響。」馬衛東面帶憂慮地說。
  「這點小事不必萬哥傷神!明天我帶幾個人到交通鄉走一趟,找他們談談。」
  當即,羅陽帶著幾個江南公司的人直奔交通鄉。
  交通鄉建築隊辦公室的寬敞的房間裡,王國超、王志良二兄弟正趴在桌上看草圖。
  有工人進來說:「良哥,市裡有人找。」
  「什麼事?」老大問。
  羅陽帶人進來冷冷地說:「我們是江南集團公司的,想找二位談談。」
  二王頓時有了戒備之意,面孔也冷冷的。
  老大低聲對帶路的工人耳語:「你去把隊裡的人都喊來。」
  工人匆匆走出。片刻之後,十幾個壯漢湧進辦公室,虎視眈眈地盯著羅陽等人。
  老二問:「談什麼?說吧。」
  羅陽沉穩地說:「我們今天來,也沒什麼大事,主要是就火葬場工程承包同王老闆協商一下。」
  老大一下子睜圓雙眼:「有什麼好協商的?做生意嘛就是公平競爭,有本事你們去找鄉長書記協商,我們沒功夫奉陪!」
  「王老闆話不要說得這麼絕。都是吃這碗飯的,沒必要搞僵,能協商解決不是更好嗎?」羅陽的一雙小眼死死地盯住老大。
  老大端起茶杯靠到嘴邊吹了吹,說道:「你說得挺好聽,有什麼可協商的?不是你干就是我干。況且這工程就是我們鄉的,你們靠著上邊有關係,往下壓,價格高得嚇人,不是欺負我們交通鄉無人嗎?明話告訴你們,我是看不順眼才攬下這活的!」
  老二耐不住性子,大聲吼叫:「我們沒時間跟你們磨牙窮囉嗦,你們到底想幹什麼,直來直去說吧!」
  一個手下悄聲對羅陽說:「羅哥,快掏槍!」
  羅陽搖搖頭道:「希望王老闆能把工程還給我們,以後就是朋友……」
  老二把茶杯一摜:「要是不讓呢?」
  「那我們就不客氣了!」羅陽惡狠狠地威脅著。
  老大猛地拿起桌上的茶杯蓋砸向羅陽,不偏不倚,正中羅陽臉頰。
  老二也趁機一聲吆喝:「上!」
  羅陽急了,「欻」地從懷裡抽出手槍。大家愣了一下,還是直撲過去。一場搏戰。羅陽邊招架邊對手下說:「屋裡地方太小,快!到屋外去!」羅陽等5人且戰且退,終於擠到門外面。
  老二喊道:「不要放他們走!」
  眾漢子在門外的空地上圍住了羅陽等。羅陽等轉著圈子。
  老二手舉木棒喝道:「把槍放下,跟我們到派出所去。不然砸死你們!」說著揮棒就上。
  羅陽閃開,可他手下挨了一棒。羅陽對準老二的腰部「砰」地就是一槍。老二一個踉蹌裁倒在地,血「咕嘟」冒了出來。
  「快走!」羅陽沖發愣的手下喊著。隨著羅陽一聲吶喊,眾打手衝出包圍圈。
  老大看看倒在地上的弟弟,大吼一聲率工人們手舉木棒磚塊又撲了上去。羅陽對著老大又是一槍。老大身子一晃,跌跌撞撞跑出幾步,雙腿一軟,癱倒在地。工人們見老大也被擊倒,紅了眼,吼叫著追趕轉身正跑的羅陽等人。
  眼見工人們追上來,羅陽對著衝上來的人群「砰砰」又是兩槍。衝在前面的兩個工人應聲裁倒在地。追趕的人放慢了腳步。
  羅陽等人撒腿就跑,飛快地跑到來時乘坐的車旁,哧溜鑽進去。兩輛車拖著煙塵飛一般地逃離……
  交通鄉派出所馬上向市局報了案。蕭文立即帶著法醫和技偵人員來到現場進行勘查。
  所長告訴蕭文,上午幾個爛仔闖進建築隊,開槍打死了兩位隊長,還有兩人受重傷,他們闖進建築隊後,就聲稱是江南集團公司的,要收回火葬場工程的承包權。所長還說,這件事他也知道些,兩家建築公司爭好長時間了,潘局長也打過招呼,要交通鄉派出所關照一下江南公司。
  「難道他們敢這樣明目仗膽地殺人?」蕭文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這時,法醫走過來低聲對蕭文說:「死者王志良是被擊中腹部,王國超被擊中心臟,彈頭已取出,是六四式手槍。」
  「盡量找到彈殼!」說完,蕭文隨所長快步走進建築隊辦公室。
  屋裡,工人們正在氣呼呼地議論著。
  所長介紹說:「這是刑警隊蕭隊長,你們有什麼情況,可以再向他反映一下。」
  辦公室裡安靜下來。
  蕭文看看大家說:「大家說說情況吧。」
  一個工人氣憤地說道:「上午,從市裡來了一幫人。領頭的小子進門後就說他們是江南集團公司的,是我帶他們找的王隊長。王隊長問什麼事,他說要我們把火葬場的工程讓給他們,王隊長拒絕了,那小子就把槍掏出來威脅,我們不吃他那一套,沒想到他真的就開了槍,接連放倒了我們4個人,這狗日的好凶狠喲!」
  「他長得什麼樣?有多大年齡?」蕭文關切地問。
  工人們七嘴八舌地回憶著:「中等個,胖乎乎的,大約有二十幾歲吧。」「我好像聽他們其中的一個人喊他羅什麼。」
  蕭文渾身一震,工人們說的分明像一個熟人。他面容嚴肅,鄭重地復問:「你究竟聽清楚了沒有,這可馬虎不得?」
  「絕對不會錯,他是姓羅,先跑的幾個人上了車還喊了一聲。」一個工人再次肯定說。
  難道真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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