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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正是蕭森荒冷的深秋之夜,群行於野,沒有燈,沒有人家小窗中的明光;沒有河面上的漁火,甚至連黑沉沉地雲幕中也閃不出一道兩道的電光。 黑暗如一片軟絨展鋪在腳下面,踏去是那麼茸茸然空若無物,及至撫摸時也是一把的空虛。不但沒有柔軟的觸感,連膨脹在手掌中的微力也試不到。 黑暗如同一隻在峭峰上蹲踞的大鷹的翅子,用力往下垂壓。遮蓋住小草的舞姿,石頭的眼睛,懸在空間,伸張著它的怒勁。在翅子上面,藏在昏冥中的鋼嘴預備若吞蝕生物;翅子下,有兩隻利爪等待獲拿。那蓋住一切的大翅,彷彿正在從容中煽動這黑暗的來臨。 黑暗如同一隻感染了鼠疫的老鼠,靜靜地,大方地,躺在霉濕的土地上。週身一點點的力量沒了。它的精靈,它的乖巧,它的狡猾,都完全葬在毒疫的細菌中間。和厚得那麼毫無氣息,皮毛是滑得連一滴露水也沾濡不上,它安心專候死亡的支配。它在平安中散佈這黑暗的告白。 群行於野,這夜中的大野那麼寬廣,──永遠行不到邊際;那麼平坦,──永遠踏不到一塊犖確的石塊;那麼干靜,──永遠找不到一個蒺藜與棘刺刺破足趾。 行吧!在這大野中,在這黑暗得如一片軟絨,一隻大鷹的翅子,一個待死的老鼠的夜間。 行吧!在這片空間中,連他們的童年中常是追逐著腳步的身影也消失了,沒有明光那裡會有身影呢。 行吧!需要甚麼?──甚麼也不需要;希望甚麼?──甚麼也不希望。昏沉中,靈魂塗上了同一樣的顏色,眼光毫無用處,可也用不到擔心,──於是心也落到無光的血液中了。 也還在慢行中等待天明時的東方晨星麼?誰能回答。不知聯合起來的記憶是否曾被踏在黑暗的軟絨之下? (選自《夜行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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