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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首相讀了這些爭論與報道後喜出望外,如此說來,他原來是大大地多慮了。戈爾登獎還沒有確實消息,厄國的文學圈子已經混戰成了一鍋粥,嫉妒的發狂的尷尬的轉向的找詞的三年早知道的抗議的痛哭的大笑的自殺的熱鬧得如同瘋人院一樣了。這樣的烏合之眾,何足掛齒?他們對於他的政權能有什麼威脅?
  外交大臣送來了厄國駐X外交機構的密報,他們也證實,本年度戈爾登文學獎將由阿蘭獲得。與此同時,以《激烈報》為首,歌頌阿蘭的輿論突然高漲起來,顯然,這一派也與首相差不多同時獲得了有關阿蘭獲獎事的最新情報。《激烈報》不怕再次被處罰,又發表了一次阿蘭將要得獎的最新消息。
  反間諜局報稱,X國大使為X國雕塑家訪厄,舉行酒會招待厄國文化界人士,阿蘭與他的情婦莉莎與密友華拉西出席了招待會。在酒會致同中,X國大使表示對厄國的文學成就充滿敬意,X國大使斷言厄國有世界上最優秀的作家詩人,他們理應獲得著名的戈爾登獎。反間諜局報稱,當大使說這個話的時候兩眼始終盯著阿蘭。當時全場掌聲雷動,華拉西帶頭歡呼阿蘭萬歲。
  首相穩坐釣魚船。一想到自己的特裡尼迪三合一對策他就笑得合不攏嘴。秘書已經回話,阿蘭經過了一些忸怩作態接受了首相邀請準備出席本周週末對他的宴請。首相輕蔑地一笑。但是事務局長提出,對於這一幫瘋瘋癲癲鬧鬧哄哄的作家切不可過於遷就。以首相之尊宴請一個無名小卒,宴請一名到底得的上得不上戈爾登獎還不一定的歪詩人,宴請一個忠誠係數不足百分之四十,而且天天揚言爆炸的思想危險分子,傳出去反倒顯得我們內閣輕舉妄動,因此敬請首相三思。免得一幫神經質文人給鼻子上臉,得寸進尺,得到錯誤的資訊,益發不清楚,膨脹乃至爆炸大鬧起來。
  首相胸有成竹。到了週末晚上約定時間七點,首相讓女秘書先代表他出席宴會,自稱他要晚一個小時到達。秘書更是感佩有加,深知政治之奧妙無窮。想不到阿蘭也留了一手,到了晚七點,他自己未來,而是由與快樂享福黨關係不錯的華拉西勳爵先到一步,而他與莉莎在家等華拉西的電話。打著深紫色領結,身穿燕尾服的華拉西聽首相秘書說了首相臨時有要事到大公府去了之後,便知究裡,立即用超小型大哥大給莉莎掛電話,讓他們耐心守候,稍安勿躁。他自己與女秘書面對面地喝白葡萄酒,不停地說笑調情,甚為得趣。他自稱:「我本來是一個小人物,現在有了阿蘭這樣的大人物,我也就重要起來了。」秘書咯咯地笑,笑聲行板如歌。
  一小時十二分鐘後首相來電話呼叫,說是十分鐘後將會到達餐館。於是華拉西立即向阿蘭呼叫。十二分鐘後,阿蘭、莉莎到達,誰知首相本人仍然未到,到達的是首相事務局第六局長助理、助理的秘書與兩位保鏢。阿蘭一怔,但已身不由己,在首相秘書的熱情歡迎與局長助理的禮貌接待下,進入特等包間接受全面服務。
  阿蘭皺起眉頭,莉莎倒談笑自若,聽了事務局局長助理的一兩句笑話竟然咯咯咯地賤笑起來。而另一邊,華拉西也正與首相女秘書說笑得溫暖如春。
  阿蘭心想,一個真正的精英男人,只有完全擺脫開女人以後才能說到做到地達成絕對不媚俗的理想。世界上為什麼有那麼多俗,還不是因為有女人的關係,一面擁著女人睡覺,一面標榜不媚俗,實在是南轅北轍,緣木求魚。他的嘴愈噘愈歪,呼吸愈來愈粗重,說話間他就要拂袖而去,只是考慮到莉莎的好處還在左右為難。一個女人侍候了自己半輩子,全面的服務,無微不至的服務呀!十五年了他不肯與人家結婚。最後人家發了火發了狠與一個退伍軍人訂了婚……最後還是回到了他的懷抱裡。她決定回來的時候他還戴著「肝癌擴散」的帽子呀。這是多麼感人的愛情,這是詩的偉大勝利呀!
  這時,首相姍姍而來,與阿詩人熱烈握手,長達數分鐘。然後雙方都撇了撇嘴,都掏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都確認是自己取得了勝利。
  他們的晚宴在豪華包房進行,服務小姐是一位栗色皮膚意大利玲瓏美人,文靜雅致,除了微笑不言不語,氣質高貴,脫俗如漆黑鬱金香。頭盤分別要了鮮牡蠣、鵝肝、蝸牛、生菜蟹黃沙拉、大馬哈與金槍生魚片,配香檳與漢尼根黑啤。莉莎還加要了一客鄉下濃湯。主盤他們分別要了龍蝦、阿拉斯加王蟹、帶血的牛排、小牛肉、天使頭髮和蘆筍燒什錦海鮮。上了紅白葡萄酒,十分講究。後面的甜品琳琅滿目,如花似錦,令人沉醉,令人歎為觀止令人歎息。原來世上還有這等美味。如不堅持爆炸達二十餘年,你可上哪裡找這樣的天賜美食去?
  最後,阿蘭要了愛爾蘭咖啡兌酒,莉莎要了卡普琴諾,華拉西要了意大利小杯咖啡,首相那邊的三個人則要了紅茶加檸檬。首相問道:「阿蘭先生對於今天的晚餐滿意嗎?」
  對於這種具有某種施恩暗示的問話,阿蘭老大不快,他悻悻地說:「滿肚子的雜七雜八,滿腦子的空空洞洞。我想自殺。」
  於是首相帶頭鼓掌,讚歎詩人出口成章,妙語如珠,振聾發聵,醍醐灌頂。全體隨之鼓掌。
  午夜,阿蘭與莉莎回到了自己的住處。莉莎問阿蘭對於首相的印象,阿蘭回答說:「一頭蠢豬!」
  秘書與局長助理把首相送到了官邸,秘書問首相對於阿蘭的印象,首相歎了一口氣說:「唉,我這一晚上好比是在耍一隻猴子!」
  助理說:「大人治國平天下還不就是耍猴子!」
   
十四

  參加首相宴請詩人的晚宴的人數只有六人,事先阿蘭一方並與首相一方講好條件,此事不得透露給傳媒,雙方均不得在任何場合提起。除了氣質良好的服務小姐,另有首相帶來的五名保鏢,助理帶來的兩名保鏢,此外,誰也沒有看見他們。除了吃東西與交談,他們是什麼也沒有干。然而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一家純粹商業性報紙——《賽馬與選美報》頭版頭條刊登了詩人與首相親密握手的大幅照片。立即各家晚報紛紛轉載,成為轟動一時的新聞。阿蘭大怒,命華拉西前往質問。首相說他也不明不白,問題不在於他們的君子協定,問題是那個晚上究竟誰進室來給他們照了相呢?怎麼他們六個人會毫無察覺呢?如果這樣的場合可以被偷偷拍照,那麼今後的軍國大計還有什麼能夠保密呢?
  阿蘭盛怒之下打了莉莎一個耳光,接受首相的宴請當然並非詩人的初衷,而是莉莎做的主。莉莎毫不含糊,一頭把阿蘭撞倒在地,阿蘭幾經權衡,才沒有當即爆炸,而是忍了下來。
  首相府發言人在記者吹風會上回答了記者提出的有關政府與詩人阿蘭的關係問題。發言人強調,首相與所有的知識精英都保持著良好關係,本屆政府受到了各界人士,也包括詩人、作家、科學家、學者、宗教家、思想家、批評家、藝術家、道德家、候補旗手與各種當今生猛聖哲游水精華們的衷心愛戴。首相與爆炸派詩人的親密關係,正是本屆政府文化政策全面成功的一個標誌。同時,發言人老練而頗有風度地指出,首相與詩人的握手正與首相與兵士、與病人、與特裡尼迪大樓倒塌災民、與外國元首、與艾滋病人、與內閣同僚、與反對黨議員、與勇鬥歹徒身受重傷的警員握手一樣,這個握手的所指,並沒有包含什麼戲劇性的能指。
  作為詩人的經紀人兼發言人,華拉西也召開了記者招待會,招待會請柬發了二百張,只來了十幾個人,因為請柬上說明,參加招待會的記者要交費,所得費用將建立阿蘭爆炸文學基金。
  華拉西在回答不懷好意的記者的提問時胸有成竹,得心應手。他強調說,阿蘭仍然堅持對於一切現有體制不認同不合作不效力的既定方針,世界各國經驗證明,只有堅持這樣的方針,作家才能顯示出自己的身價。首相宴請詩人是詩對於庸俗、繆斯對於權勢、天才對於凡夫俗子的偉大勝利,一句話,由於阿蘭的詩的天才和原則性立場,詩歌戰勝了俗世,繆斯戰勝了權力,形而上戰勝了形而下,未來戰勝了陳腐的教條,天才戰勝了廉價的處世A B C。
  一個記者刁惡地問道:「請問詩人在宴會上是怎麼樣搞爆炸的?」
  勳爵說:「爆炸是一個形而上的觀念,詩人的爆炸是精神上的爆炸,是靈魂裡的起義,是終端的核裂變,是只對上帝負責的誓言和禱告,簡言之,詩人的爆炸就是詩人一個人與上帝的對話或對抗。這根本不是俗人所能夠望其項背的。」
  記者問:「應該如何理解一個聲稱反體制的詩人成為內閣首相的座上客呢?」
  華拉西回答:「詩人的最終目標是拯救人類,詩人為了人類可以背負各種各樣的十字架。詩人雖然不承認任何體制,但是不等於詩人不承認現實,例如詩人駕車上了高速公路顯然他必須熟悉和服從交通法規。天才是不受世俗的限制的,他不受內閣的限制也不受反對黨的限制,不受輿論也不受陳腐的教條的限制,詩人只聽命於自己的心,天馬行空,隨心所欲,得大自由,得大自在;再吃一百頓法式大菜也毫無變化。」
  幾名記者鼓掌。幾名記者嘩然,噓噓地吹起了口哨。
  報紙對於這次宴請的報道千奇百怪。戈斯勒著文指出:「出賣與投降,阿蘭暴露了自己待價而沽,邀寵求官的真面目。」這是一種說法。「挾戈爾登獎的先聲,奪首相的威風,詩人阿蘭大長了爆炸詩人的志氣。」「高超的手腕,富有政治風度的晚餐。」也是一種說法。此外還有「詩的進軍,文學的戰役。」「分久必合,對話與和解是當今世界的不可抗拒的潮流。」「誰能相信呢?首相與詩人握手言歡。」「荒謬的最合理,合理的最荒謬。」「別了詩人,別了詩的錚錚鐵骨!」「光榮啊,從不妥協的詩!」……等等。
  眾說雖然紛紜,阿蘭發現,這頓飯吃得還是得不償失,總體輿論對此事反映不佳。
  阿蘭在週末到他常去的唐·吉訶德酒吧呆坐。奇怪的是,素常的一批老友見了他趕緊背過臉去,像躲避瘟疫一樣地躲避他。他抓住一位消防隊員問人家為什麼不理老相識。消防隊員說:「對您太熱呼了,也許會被認為是要向您借錢……」而一些他素不相識的戴著耳環的男青年與拉開了褲鏈的女青年,卻纏著他要他簽名,還向他提一些古怪的問題:「您寫詩的時候嚼生蒜嗎?」「做愛以後,你需要多長時間的恢復才能進入寫詩狀態?」「在我國與外國,您最痛恨的詩人是誰?」「您是否認為有人正在等待您的猝死?」
  「太卑鄙了!」詩人悲哀地搖一搖頭。
   
十五

  最最亂了陣腳的是雙激黨,一起初,他們認定快樂黨政府是對於阿蘭採取冷落乃至封殺態度的。因此,他們準備利用阿蘭獲獎事件向快樂黨展開強大政治攻勢。誰知事情一開始就全亂了套。首先,阿蘭對於該黨影子大臣的拜訪態度冷淡,完全沒有認同該黨之意。其次,屬於迪克派的應該說是雙激黨的外圍的幾家報刊對阿蘭展開了猛烈攻擊,使阿蘭與該黨的關係大大惡化。接著《明星世界》竟放肆地攻擊起迪克來,把阿蘭與迪克放到了截然對立的地位。作為雙激黨的領導人,他們當然只能維護迪克,而不可能為討好阿蘭去傷害德高望重的本黨招牌迪克同志。最後出現了首相宴請阿蘭的事件,作為反對黨,雙激黨就只有堅決打擊阿蘭一條路可以選擇了。而根據前一段事態的發展,把阿蘭搞臭顯然比把他高高樹立起來順理成章得多,合乎民意得多,尤其是這樣做才更符合厄國廣大知識界的心願——這個道理很明顯,忽然給一個什麼什麼阿蘭發二百五十萬美元,這把整個厄國的知識分子置於何地?這就等於從心高眼大的厄國知識界人士每個人的口袋中掏出二百五十萬啊!真是創巨痛深呀!雙激黨的知識分子黨員比例比快樂黨高得多,他們更有在知識分子中開展工作的經驗。他們深深體察厄國知識分子的心態,不怕沒有,就怕擺不平,不怕飢餓,就怕吃不均。幸福不在於自己得到什麼,而在於不讓旁人得到什麼。人們是寧可永世一個也別得大獎,也不會同意讓某一個他們並不服氣的人把便宜得了去的。
  於是雙激黨執行局決定緊急轉彎,利用一切輿論展開對於阿蘭與爆炸文學理論的抨擊。
  《激烈報》披露了一條消息,說是厄國教育部會同藝術院正在研究贈送給詩人阿蘭一所房屋。迄今為止,阿蘭一直住的是閣樓亭子間,這與一代爆炸詩人宗師的稱號是不太匹配了。國營享福房地產公司對此事十分積極,表示如果是為詩人提供禮物,他們願意以五折的最優惠價格玉成此事云云。
  阿蘭讀之大喜,上次吃了一次首相請的飯,被傳媒研究討論奚落一番,一直使他十分憋氣。這次機會來了,他立即命莉莎代他發表一個聲明:詩人本著自己一貫做人的原則,將拒絕接受官方的一切饋贈,阿蘭將高傲地拒絕傳聞將向他贈送的房屋云云。
  此消息一出,阿蘭威信猛漲,到處是讚揚阿蘭高風亮節的文字。
  《激烈報》上立即以頭版通欄地位發表了署名麥斯(群眾)的文章,說是近日已經爆炸不起來的詩人阿蘭再一次表演了自己的清高與偉大,因為他拒絕了一套房子。而在房價如此昂貴的厄根厄裡大公國拒絕一套房子是只有天父、如來佛、真主的使者與聖方濟各才能做得到。讓我們向表演了超凡入聖的品質的阿詩人致敬吧。他拒絕房子是因為這所房子本來就不存在。誰說過要給他房子呢?沒有饋贈,你又拒絕個什麼勁呢?如果他的拒絕能夠成立,那麼我可以聲明,我將拒絕美國總統送給我的一百萬億美元。我們是不是比阿蘭更偉大些?因為阿詩人表現了忠誠與認同,友好與慇勤,靈活與機會主義,因為他屁顛屁顛地去吃首相大人賞賜的蝦尾巴,吃完了感覺良好,絲毫不必去找他已經翻臉不認的老朋友皮龍博士去開治療消化不良的藥片——自從他獲悉他將可能獲得戈爾登大獎以後,他就與多年來為他免費診斷的老友,德國巴伐利亞州醫科大學內科學博士皮龍斷絕了友誼關係。很可能是首相已經給了他暗示,只要他向內閣搖尾乞憐悔過自新,他就能得到享受免費高級醫療服務的特權。從這些事態中我們可以得到一些什麼啟示呢?他是一個偽善者,是一個假紳士,是一個要多清高就多清高,要多隨和就多隨和,要爆炸就能爆炸,要賣乖就能賣乖,要什麼就有什麼的聖徒,一個毫無原則毫無立場只知道精細地計算自己的私利的會呼吸的486多功能變色大內存電子計算機!
  阿蘭讀了此文大呼「氣殺我也」,昏倒過去了。人雖然倒地,嘴裡卻唸唸有詞:
  
  嫉妒的黑箭雨點一樣席捲,
  醜惡的傳染陡然上嘔下竄,
  行刑的快感誘惑詩人的二尖,
  爆炸的子彈是我永遠的透穿!

  阿蘭一縷詩魂漸漸回體,他哭道:「大獎還沒有得上呢,何必那麼恨我!」
  華拉西趕緊把他的昏迷之作輸入電腦,然後分析說:「這篇中傷你的文章,從風格上看,是棒客斯的密友戈裡東之作,應是棒客斯躲在幕後由戈裡東出面衝殺。棒客斯為什麼聯手戈裡東這樣幹,很簡單,將要得大獎的是你不是他。我們覺得棒客斯乳臭未乾,路還沒有走穩,可他自己並不這樣想,他認為他是天下第一,誰都不在話下,少年氣盛,一口吃天。他們能不嫉妒你嗎?你不是看過好萊塢大紅大紫的影片《貼身保鏢》嗎?影片中的姐姐要謀殺妹妹,不就是因為妹妹『擁有一切』而姐姐『一無所有』嗎?心理研究家稱,在厄國,人們的嫉妒心比之於中國,起碼要強烈二十倍。幾百年來那麼多詩人作家沒有獲得過這項人們垂涎三尺的大獎,現在,你就要得了,連已故的作家詩人九泉下也不能瞑目!請問哪個作家不是自命不凡,老子天下第一?哪個鼠輩小廝不想找機會插一腿撈一把?一個蚊子,能有什麼前途?如今它能把一頭老虎叮一口,他能不自鳴得意嗎?他們沒有聯合起來雇一個殺手來結果了你,就算是便宜你了呢!」
  阿蘭哭道:「我不要大獎了,我不要了!」
  華拉西分析道:「有沒有人嫉妒,是一個人——男人或女人是否成功的基本標誌。嫉妒不嫉妒別人,是一個人——男人和女人是否劣敗者的主要標誌。您活了好幾十年了,直到如今才受到了那麼多人的嫉恨。你終於成為了被嫉妒的對象了,連我也跟著光榮呀!祝賀你,我親愛的朋友!羨慕你,我親愛的朋友!莉莎美人兒,你說,你是愛受人嫉妒的成功者呢,還是愛嫉妒旁人的劣敗者呢?」
  莉莎摟著阿蘭流淚:「我愛的是阿蘭,是阿蘭整個的靈魂和身體,至於他成功還是不成功,我都一樣的愛。」
  於是阿蘭與莉莎抱頭痛哭。
  阿蘭歎道:「真是呀,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區區得獎故,二者豈能拋!」
  又歎道:「若為生命故,大獎全可拋。若為愛情故,大獎如鴻毛!若為藝術故,大獎頂個鳥!」
  繼歎道:「公眾如猻猴,傳媒似跳蚤,天地一詩人,力挽狂瀾倒!」
  莉莎一把把阿蘭推開,撒嬌地說:「詩人旁邊還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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