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衡量人品的標準,大致不外乎「才」與「德」。才有通才,有專才;德有盛德,有美德。通才與盛德,可說全面發展,專才與美德,僅是一節之長。具有通才或盛德,已極不易,才德兼備,更是難得。大抵承平之世,豐於德而嗇於才者較多;因為此時生存競爭並不尖銳,人民缺少磨練才能的機會。離亂之世豐於才而嗇於德者較多,因為此時生存競爭劇烈,非有才能不易生存,但為了逞才能以求生存,德操便不免會沾些瑕疵了。 方今國家任用領導幹部,顯然有任德不任才的傾向,而德的標準又很高,要求的是共產主義的品德,這已是超於我們傳統的盛德以上了。這一方策本來不壞,如果所有領導幹部都具有這樣高的德行,才雖不足,亦決不致僨事。因為一般的說來,有才無德的人較多,有德無才的人較少。具有共產主義品德的幹部,我相信他決不在中才以下。 可惜近來各方面暴露出來的某些幹部,品德之壞,在舊社會裡都是駭人聽聞的。父子之親,而有協議離棄的文書;師道之尊,而有漁色女學生的風流校長。這些人距離共產主義品德,似乎甚遠,雖說是個別幹部的事情,但在人民大眾心裡,總是為黨惋惜而不是為這些幹部惋惜的。 由此看來,任人以德,現在恐怕不很妥當,因為我們在最近二十年中,經過好幾次大變革,可以說是一個離亂之世,有德之人,實在太少。「老子打過游擊」,只能算是「功」,不能算是「德」。有功則酬以利祿,何必以位? 從歷史上來看,英俊有為之君,總是任人以才的,只有比較保守的帝王,才任人以德。然而也必須是繼世之君方可。若創業開國之君,則天下離亂方定,如果無才俊之士,相與共治天下,單靠幾個拘拘於小德的鄉願,那是打不開大局面來的。 漢武帝劉徹,在元封五年,因為文武臣僚不夠用,故下詔求人才。詔曰:「蓋有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故馬或奔踶而致千里,士或有負俗之累而立功名。夫泛駕之馬,跅弛之士,亦在御之而已。」千里馬是不容易馴服的,有才幹的人往往是被一般人所指摘的,但漢武帝並不因此而不用此馬此人,因為他自信有能力駕御得了,可以用其所長,制其所短。 魏武帝曹操更為突出。他下過三個命令,要不拘品德,登用人才。甚至說:「負污辱之名,見笑之行,或不仁不孝,而有治國用兵之術」的人,都應該由地方官吏保舉出來,使他「得而用之」。這就可以看出,一個國家在百廢俱興的時候,「才」的需要尤甚於「德」。尚書說命曰:「惟治亂,在庶官。官不及私暱,惟其能;爵罔及惡德,惟其賢。」亦就是說,要按才能以任命官吏,按品德以評薪評級也。 我們今天要做的事情多,專業分工又細,如果以「德」為任用各級領導幹部的標準,即使有超於傳統道德以上的共產主義品德者,如果一點不瞭解業務,也還恐怕不頂事。何況今天之所謂「德」,還只是一些表面的組織性,紀律性,革命性,積極性而已。「樊遲請學稼,孔子曰:『吾不如老圃』」。可以想見,盛德如孔子,如果要他去領導一個農業生產合作社,他一定自認不如一個老農民的。現在改兩句龔定庵的詩,以結束這一點點感想罷: 「我願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用人才。」 ------------------ 一鳴掃瞄,雪兒校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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