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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京滬文藝界人士都在紀念田漢誕生八十五週年和逝世十五週年。參加紀念的很多是南國社舊人,但最早的南國社員,恐怕已所存無幾了。我倒是田漢的第一代學生,比南國劇社的學生還要老些。 一九二四年,我在上海大學,田漢曾擔任我們中文系的文學教授。那時他剛從日本回國,在中華書局當編輯,到上海大學來授課是兼任。他每星期來上課一次,講的都是西歐浪漫主義文學,沒有教材,每次講一個作家或作品,至今還記得他津津有味地為我們講雨果的《悲慘世界》。田老師年紀輕,比我們學生大不了多少,又是初次登講台上課,還不老練,不敢面對學生,老是兩眼望著空處,像獨白似地結結巴巴講下去。偶爾好像獨有會心似地笑一下,也好像在自個兒笑,而不是在對學生笑。 有一天,我和戴望舒打聽到他的住址,當晚就冒昧地去串門拜訪。他住在哈同路(今銅仁路)民厚北裡一幢房子的樓上。室內傢具非常簡單,只有幾件生活必需的器物。田老師看到我們上樓,一邊熱情地招呼我們,一邊趕緊去床邊放下帳門,原來田師母易漱瑜身子不舒服,已經上床睡了。我們很後悔來得太魯莽,可是田老師卻滿不在乎,坐下來和我們聊天,絕沒有憎厭的樣子。 過了幾天,田老師創辦的《南國》半月刊出版了。這是《醒獅週報》的文藝版,每兩周發刊一次。田老師自己單印了幾十份,帶到學校裡來分送給同學。第一二期的內容,我們都是熟悉的,因為都在教室裡聽田老師講過。《南國》有一個法文刊名「lemidi」,意思是「南方」。歌德的《迷娘歌》裡曾說到南方是「橙桔之鄉」,是浪漫的青年男女的樂園。田老師就用這個典故,給他的文藝小刊物取名。後來他組織劇運,也就用「南國」為劇社的名稱。 當時,田老師還是一個熱情的浪漫主義者,他寫的初期劇本,也都是浪漫主義的。他是湖南人,永遠懷念著他的橙桔之鄉。他曾經自稱為「南國詩人」,給我們朗誦過蘇曼殊的詩:「忽聞鄰女艷陽歌,南國詩人近若何?欲寄數行相問訊,落花如雨亂愁多。」 這最後一句詩,我覺得倒是田老師後半生的預言。 一九八三年十二月 ------------------ 一鳴掃瞄,雪兒校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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