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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反敗為勝


  於副教主是個大忙人,他是教主三妖道的心腹,也是九陰教的軍師,對創立九陰教與網羅羽翼,立下了不少汗馬功勞。
  他經常陪伴著教主,巢穴則交由三位弟子主持,其中當然有他物色來的高手,作為自己的心腹黨羽。
  大弟子雙尾蠍失風在人屠趙三手下,心情一直不佳,痛心疾首暴躁不安。二弟子追魂浪子令狐楚,又受辱於狂風劍客彭寨主的威迫下,也顯得怨火難消。只有三弟子藍面神解東海顯得平靜安祥,對一切變化無動於衷。
  這位老三身材高瘦,手臉的皮膚隱泛藍色,長臉上嵌著一雙陰森的胡狼眼,喜怒不現詞色,即使碰上快意的事,臉上依然掛著冷酷的神情。
  藍面神雖然排行第三,但雙尾蠍與追魂浪子兩個人,皆對這位脾氣古怪的師弟,懷有三分畏懼。
  本來今晚輪到藍面神照管住處,雙尾蠍與追魂浪子必須外出聽候差遣,至城內外搜尋對頭的下落。
  但兩人心情不安,並未接受差遣,告假偷懶在家納福。
  四更將盡,派在外面的警哨一無所見,心頭一塊大石落地,最危險的時辰已經過去了,三更一過而不發生意外,便可以放心啦!
  屋內的師兄弟三人與十餘名黨羽睡得正香甜。
  屋北百步外的密林中,右粯渾身汗水,向坐在一旁的小祥說:「趕了一夜,先調息恢復疲勞,再鬧他們個天翻地覆,他們就在前面那座木屋之中。」
  「沒弄錯吧?」小祥問。
  「決不會錯,我的消息絕對可靠。只是不知大荒毒叟在與不在。」
  「我希望他在,看看這老毒魔到底是否浪得虛名。」小祥欣然地說。
  「千萬不可大意,小弟。記住,不管他在與不在,黑夜間毒暗器防不勝防,咱們一擊即走,盡量避免被他們纏住。時機未至,咱們必須避免與老毒魔碰頭。」
  「你不想與他們決戰?」
  「此非其時,時機未至。」
  「那你打算……」
  「接連三晚襲擊,他們必定亂了章法。我猜想,明晚他們必定在巢穴布下天羅地網等候,以為咱們會重施故技襲擊巢穴。」
  「而我們卻轉而在途中打劫,是麼?」
  「是的。等他們鬥志全消時,再與他們決戰。不說了,好好養神。」
  歇息片刻,體力恢復,右粯將帶來的長形大包裹打開,裡面是兩張弓,兩袋箭,劍是小祥的,兩個百寶囊,和帶有鉤的繩索。
  將弓上了弦,收拾停當,低聲道:「可以動身接近了,我對付前面兩個伏樁,你繼續向前接近,看清屋外的警衛便停下準備。」
  「你先動手還是我先動手?」小祥問。
  「你先動手,我給你數一百數的時辰,應該夠了。我解決這兩名伏樁之後,立即與你會合。瞧,前面五六十步那一排小樹,便是會合處。記住:萬一失散,就在先前那株大樹下會合。」
  小祥打出動身的手式,蛇行鷺伏悄然竄走。
  右粯向左前方移,心中在默數,數至五十,他已潛行了二十步左右。
  左前方的一叢喬木下,蹲坐著兩個黑影。
  這是外圍的伏樁,隱在樹下從不移動。要不是他早已留心,決難發覺蹲坐在樹下的模糊人影。
  他搭上一枝狼牙,等候屋前的小祥發動。
  他不得不用箭襲擊,伏樁潛伏的位置委實太好了。附近二十步內只有疏落的樹林,修整得只有兩三寸長的野草,連一頭貓也無法接近。兩個伏樁相背蹲坐,可監視四面八方,除非能在剎那間飛越,不然難逃眼下,即使能在剎那間接近,如不能一舉將兩人同時擊斃,實難阻止他們發出警訊。
  黑夜中用箭也靠不住,但他已別無良策。二十步,他有七八成把握。
  一百數盡,木屋方向突傳來重物墜地聲。
  他發出第一枝狼牙,第二枝迅疾地搭上了弓弦。
  箭貫入第一名伏樁的右脅,伏樁渾身一震。
  第二名伏樁感到同伴有異,接著聽到了破空飛行的怪嘯,大吃一驚,挺身而起叫:「咦!怎麼……嗯……」
  箭貫入左脅,矢尖透右脅而出,叫不出聲音了,兇猛的震撼力將人震倒在地。
  右粯飛躍而起,向木屋疾掠。
  小祥畢竟欠缺經驗,也貪功心切,射倒了屋前把守大門的警哨,見沒有其他的人出現查看,以為警哨僅有一人,便不假思索地收了弓箭,毫無顧忌地飛掠而進,撲向虛掩著的大門,略一停留左右察看,確是不見有人在附近,膽氣一壯,不再先搜屋四周,伸手推門。
  門應手而開,裡面的廳堂空蕩蕩,神台上的長明燈發出朦朧的暗紅色光芒,足以看清廳內的一切。
  小傢伙膽大包天,背好弓拔出短劍,放輕腳步,貓似的向後堂門接近。
  「砰!」身後的大門突然自行閉上了。
  他心中暗驚,扭頭一看,門是閉上了,不見有人。
  「砰!」內堂門也閉上了。
  他又是一驚,聞聲轉身不由心中吃驚。門上有個小孔,正噴入陣陣灰綠色的濃煙。
  「毒煙!」他心中悚然地叫。
  屋內無風,毒煙正緩慢地飄散,不消多久,便會瀰漫全廳,大劫難逃。
  要命的是,廳兩側沒設窗戶。房屋從外表看,像是木屋,其實是尺半厚的土壓牆,可看到一對對壓樁的塞孔痕跡。
  這種牆最為笨重堅牢,挖牆腳的小偷不怕磚牆,即使是大青磚也容易掏開,但卻怕這種用木框壓制的土牆,挖時費力費時十分討厭。想破牆而出,談何容易。
  「我上當了,中了埋伏。」他心中狂叫。
  只有一條路:從大門突圍而出。
  尚未奔近大門,門外突傳來一陣狂笑,笑完有人叫:「好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哈哈!你已插翅難飛,認命啦!丟下兵刃跪下投降,也許還有活路。」
  他一咬牙,揮劍衝門。
  門縫中毒汁噴入,幾乎噴中他的頭臉。
  他及時斜掠,屏住呼吸閃至壁角。
  毒汁沾地毒煙裊裊上升,泡沫翻滾嗤嗤有聲。
  「我完了!」他絕望地想。
  異臭刺鼻,他雖屏住呼吸,但鼻中仍感到辛辣味,刺激得他無法屏住呼吸。
  終於,昏眩感如浪濤般襲到。
  他想向上飛躍,想登上橫樑破瓦而出,剛蓄勢上騰,卻感到眼前一黑,渾身力道全失,人向下一挫,滑倒在牆根下,神智逐漸昏迷。
  在行將失去知覺的前一剎那,他叫:「佩哥!不要進來……」
  他自以為已叫出聲音,其實聲音只在他喉間轉。終於,他失去知覺。
  後堂門倏開,踱出追魂浪子,藍面神和四名中年人。
  大門也同時開啟,搶入雙尾蠍和四名老少。
  雙尾蠍看清了小祥,恨聲叫:「就是這小子,我宰了他。」
  聲落,拔劍便待衝上。
  藍面神臉上不帶表情,用奇冷的嗓音說:「退回去,師兄。」
  口氣之大,哪像師弟向師兄說話?怪的是雙尾蠍竟然乖乖聽命,停下退回原處說:「這小鬼就是與人屠趙三聯手結伙的人,宰了他永除後患。」
  「師兄,你好糊塗。」
  「師弟你……」
  「咱們要的是活口,更可利用這小輩作餌,引人屠趙三前來送死,你一時衝動,不計後果一劍宰了他,請問如何向師父交待?」
  藍面神的口吻,簡直像長輩教訓後生。雙尾蠍臉一紅,訕訕地說:「這……愚兄……」
  「不要說了,我來處理。」藍面神一面說,一面向小祥走去。
  「小心他中毒不深……」雙尾蠍關心地叫。
  藍面神冷哼一聲,連頭也不轉,向小祥踱去,一面冷冰冰地說:「師兄,今晚我值夜,你少管我的事好不好?注意外面,可能人屠趙三也來了……」
  話未完,門口突然有人接口:「在下已經來了。」
  「啊……」狂叫聲刺耳。
  「砰彭……」倒地聲驚人。
  藍面神吃驚地轉頭觀看,怔住了。
  四名老少幾乎在同一剎那向兩面跌出,爬不起來像是昏厥了。
  右粯當門而立,一根弓弦勒住了雙尾蠍的咽喉,將人勒在身前。雙尾蠍甚至不敢掙扎,也無力掙扎,怕弓弦勒緊吃不消。
  藍面神尚未發話,追魂浪子令狐楚脫口叫:「是你!咦!你……」
  右粯冷哼一聲,搶著說:「是我,感到意外麼?」
  「咱們是朋友,有話好說……」
  「哈哈!朋友?你這種出賣朋友的朋友,算了吧。」
  「你……」
  「你這畜生!」
  「你怎麼罵人?」
  「你這只披了人皮的狼,怎不該罵?」
  藍面神大為不耐,向追魂浪子慍怒地叫:「師兄,你想與他鬥口麼?」
  追魂浪子臉上無光,苦笑道:「師弟,小心他……」
  「我要你提醒關照?」
  「這……」
  「他是誰?」
  「姓印,就是教主要找的人。」
  「哦!他是右粯?」
  雙尾蠍接口道:「師弟,他是人屠趙三。」
  追魂浪子令狐楚冷笑道:「師兄,我與他同生死共患難不止一次,難道不知道他叫右粯?」
  藍面神揮手冷叱道:「你們都不要說,不像話。」
  右粯冷笑道:「他們兩人都沒錯,我是右粯,也是人屠趙三。」
  藍面神死盯著右粯打量,說:「很好,你來得好。唔!你很年輕。」
  「呵呵!印某當然來得好。不年輕了,二十出頭啦!閣下,年輕人好對付,是麼?」
  「自古英雄出少年。」
  「誇獎誇獎。」
  「你兩次襲擊咱們的人?」
  「不錯,可惜都沒碰上令師。」
  「家師與你有何過節?」
  「沒有。」
  「為何?」
  「令師是九陰教的人,九陰教與在下有過節。」
  「咱們的教主要找你,希望能與你談談。」
  「謝謝,沒有什麼可談的。」
  「人生在世,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名利二字?教主的意思,是聘請你為本教的總領壇,除了教主與三位副教主之外,以你的地位最高,不可錯過機會了。」
  「真的?」
  「千真萬確。你只要入了本教,雷副教主與你的過節一筆勾銷。」
  「謝謝貴教主的好意,我這人疏狂已慣……」
  「你拒絕了?」藍面神奇冷地問。
  「對。」右粯斬釘截鐵地答。
  「你想到後果麼?」
  「哈哈哈哈……」右粯狂笑。
  「你笑什麼?」
  「你以為印某這三天三夜不斷向貴教襲擊,便沒想到後果麼?」
  「哼!今晚,你的命運已經注定了。」
  「印某當然不信。」
  「你已成了折翅的雁……」
  「你也將永遠失去你這位雙尾蠍師兄。」
  藍面神的手伸向小祥,陰森森地說:「在下只知奉教主之命行事,不問其他。」
  「你當然會在令師面前也說這種話了,但不知令師是否同意?」
  雙尾蠍急得冒冷汗,狂叫道:「師弟!師弟……」
  右粯手上一緊,冷笑道:「你叫天也沒有用。你死了,你這位師弟更如意,你能期望他肯錯過這次借刀殺人的機會?少做清秋大夢。」
  藍面神收回手,冷笑道:「你這種挑撥離間的手段,確是高明。」
  「你這種令師兄寒心的態度,也委實令人佩服。」
  「你是不是想交換?」
  「當然你明白。」
  藍面神冷冷一笑,向後退,說:「好,你把人帶走。」
  右粯呵呵笑,說:「勞駕,你得把那位小兄弟救醒。」
  「哼!你……」
  「那麼,在下也要把令師兄弄昏。」右粯一面說,一面用左掌按上了雙尾蠍的頂門。
  頂門受擊,下手如果重了些,不死也將成為白癡。
  令狐楚與師兄雙尾蠍感情厚些,不等藍面神招呼,探囊取藥走向小祥,藍面神並未阻止。
  右粯心中一寬,說:「令狐兄,希望你別弄鬼。」
  令狐楚哼了一聲說:「見你的大頭鬼!你這是什麼話?」
  右粯淡淡一笑,說:「這是老實話。以你的為人來說,在下委實不敢信任你。」
  「那我就不管了。」
  「我只是提醒你而已。告訴你,如果你在解藥中弄了手腳,日後我必定殺你。」
  藍面神顯得不耐,揮手道:「二師兄,救醒他,早些打發他們上路。」
  「是。」令狐楚小心地答。
  一顆丹丸先餵入小祥口中,然後在鼻孔內塞入一些藥散。片刻,小祥悠然甦醒。
  「謝謝。」右粯說。
  小祥咦了一聲,手疾眼快,一把抓住落在身旁的短劍叫:「好啊!你們……」
  「小弟,不可魯莽。」右粯叫。
  小祥很聽話,恨恨地收了劍。
  「試運氣,看體內是否有異狀?」藍面神冷冷地說。
  右粯呵呵笑道:「不必了。大荒毒叟的毒藥,舉世無雙,運氣行功如果能感覺出來,大荒毒叟的名號便不會如此響亮了。如果這小位兄弟留有後遺禍患,別忘記在下已經警告過你們了。小弟,你先走。」
  小祥應聲退出屋外。右粯將雙尾蠍向前一推,叫:「朋友,後會有期。」
  聲落,人已閃電似的退出門外。等爪牙們追出門外,兩人已遠出六七丈去了,飛射入林冉冉而去。
  九陰教不再追查人屠趙三,全力追查右粯和一位少年人的下落。
  右粯與小祥並未遠走,在山腰的密林茂草中睡大覺,直睡至近午時分,方改裝易容到了平湖門一帶繁華商業區,找酒店進食。
  九陰教卻高手齊出,發瘋似的在城郊各處窮搜,直搜至未牌時分,方失望地陸續撤回匿居地。
  未牌正,右粯先行出城。小祥扮成小花子,在百步後跟進。
  出了賓陽門,小祥改走前面。他們除了進食之外,露面時從不走在一塊,行動謹慎小心,一切順利。
  賓陽門是至武昌縣的大道,沿途商旅並不多,貨物運銷皆以水路為主,因此這條路的旅客,真正的生意人並不多見,大多數是些小行商和往返沿途各村鎮的人。
  遠出八九里,小祥進入一座小鎮,開始托著破碗,提著討米袋,沿門行乞煞有介事。
  右粯則在鎮中心的賣酒小店房,找株大樹歇腳。
  不久,鎮東大踏步來了三位青衣人,並未在鎮中停留,出鎮西向城裡趕。
  右粯向遠處討飯的小祥打手式,出鎮往回路走。
  小祥的碗中,盛滿了殘羹冷飯,討米袋中已經有了半袋米,囊中多了百十文制錢,收穫甚豐。
  他跟上了右粯,低聲問:「是些什麼人?」
  「我認識中間那人,左頰有塊三寸長胎記,他燒成了灰,我也會認出他來。」右粯目泛殺機地說。
  「誰?」
  「鬼見愁呼延百祿。」
  「這人重要麼?」
  「重要,是火眼狻猊的走狗。」
  「把他弄到手,快。」
  「當然,他是早年殺我第一恩師的三兇手之一。」
  小祥大眼怒睜,腳下一緊,說:「我先上,那兩個人交給我。」
  「這次不偷襲,我要給他們一次機會,你繞過去。」
  兩人腳下一緊,走了里餘,追了個首尾相連。
  三個青衣人十分機警,已發覺有人跟蹤追隨。
  小祥是從左方繞過的,鬼精靈已在前面的路旁大楊樹下隱起身形相候。
  右粯接近了最後一名青衣人,這位仁兄突然扭頭叫:「閣下,趕赴鬼門關,也用不著加快呀!」
  右粯並未止步,笑問:「咦!你怎麼損人?」
  「狗東西!你還敢頂嘴?活得不耐煩……哎呀!」
  右粯已先下手為強,順手一拂,「啪」一聲給了對方一耳光,再扭轉身軀,拳出如電閃,「噗」一聲正中對方的另一臉頰。
  「砰!」這位仁兄摔倒了,暈頭轉向掙扎難起,狂亂地大叫:「休放他走了……」
  遠處,小祥跳出路面奔來,大叫道:「說好了的,但你食言,撈走了我的一個。」
  變化太快,似乎在同一瞬間發生。前面的鬼見愁聞警轉身,已來不及救應,大喝一聲,搶進兩步掌出如雷霆,如山暗勁驟吐。
  右粯扭身避掌,順勢一腿疾攻,宛若電光一閃。
  雙方貼身搶攻,志在必得,誰能搶制機先,誰便可穩操勝券。
  「噗!」靴尖重重地掃在鬼見愁的右肋上。
  鬼見愁已運功護體,但這一擊力道千鈞,兇猛的震撼力,仍難抗拒,震得斜撞丈外,幾乎摔倒。
  走在最前面的人,是個五短身材貌不驚人的中年漢子,古銅色的臉龐,左眉被一道疤痕分成兩段,腰中鼓鼓地。
  這一扭頭瞥了右粯一眼,見是個青年人,並未在意,但卻神色肅穆地說:「這一腿奇快絕倫,妙到顛毫。呼延老弟,沉著些,以靜制動,你不可能與年輕人較勇力。」
  鬼見愁齜牙咧嘴,不住揉動著被踢處,咬牙切齒說:「好小子,你踢得好,我要裂了你。」
  「我等著你呢。」右粯鎮靜地說。
  中年漢子徐徐轉身,迎著飛掠而來的小祥冷笑道:「一個毛孩子,送死來了。但輕功已臻上乘,曾經下過苦功。」
  小祥在丈外止步,大笑道:「嘻嘻!咱們來玩玩,你是我的。」
  「小子你該死,敢在太爺面前無禮?」
  「嘻嘻!你是什麼的太爺?依我看,你是個奴才。」
  「混帳!你……」
  「你比奴才更低一級,比奴才更奴才的奴才。」
  中年漢子不怒反笑,陰森森地問:「呵呵!你小子好利好絕的嘴。你貴姓呀?」
  「怎麼?你有閨女麼?」
  「什麼?」
  「如果不是相女婿,問那麼多有何用意?」小祥毫不饒人地說。
  中年漢子只激得無名火起,厲叫道:「太爺如不活剝了你,今後江湖上沒有我騎鯨客宣伯全這號人物丟人現眼。」
  小祥發出一陣怪笑,做著鬼臉說:「老天!你像個三寸丁,站起來比我這十一二歲的人還矮三分,騎在大鯨魚上,那像什麼?」
  騎鯨客激怒得失去了理智,一聲怒嘯,跨出一步就是一掌吐出,相距八尺,一看便知用的是劈空掌力,激怒之下出手,聲勢委實駭人,異嘯隨掌而起,要想一掌便將小祥擊倒。
  這幾天來,右粯、人屠,加上一個不知名的小後生,把九陰教鬧了個烏煙瘴氣。昨晚證實了人屠與右粯是同一個人,所有的人皆奉命留意一大一小兩個可疑人物。這時一大一小兩人同時出現,不用猜也知道來人是誰了,所以騎鯨客毫不遲疑地用上了可怕的劈空掌,給對方來一記出其不意的雷霆一擊。
  小祥鬼精靈,身形一扭,不但避開致命一擊,而且鬼魅似的欺近對方的左側,一掌反拂叫:「小心你的褲腰。」
  叫聲中,騎鯨客旋身連攻四五掌,一掌比一掌凶狠,一掌比一掌迅疾。
  可是,小祥不與對方硬接,身形靈活如蛇,八方遊走進退如風,眼看左閃,卻又反從右方切入,掌拍、手抓、指點、拳搗,全是些令人防不勝防的詭異外門招式,不時還加上一腿,或者手腳並至像是餓豹獵食。
  更令騎鯨客氣憤的是,小傢伙大笑大叫像個瘋子,再加上一些挖苦和刺耳的咒罵,凡是小娃們能罵得出口的髒話全部出籠,委實讓人受不了。
  騎鯨客氣得幾乎發瘋,不顧一切全力進攻,真力消耗甚快,臉面已出現汗水了。
  另一面,右粯與鬼見愁的情勢正好相反。
  右粯是每招必接,步步進迫,把鬼見愁逼向路側一個小小的泥塘。那是個圓徑不足三丈的爛泥窩,是水牛洗澡的污水塘。
  他有計劃地逼攻,三方截擊,緊鍥不捨毫不放鬆,一步步驅趕。
  鬼見愁並不認識他,事隔六七年,他已從一個大孩子,長成昂然七尺的英偉青年。
  鬼見愁尚不知對方的來路,只知同伴逞一時口舌之快罵人挑釁,而引起這場糾紛,自己一照面便挨了一腳,踢得暈頭轉向,再接了兩三招,便知道要糟,心生怯念,更感到手腳難以控制自如。
  已經被逼得退了三四丈,距身後的爛泥塘已不足三丈了。
  右粯向前迫近,一掌擊出。
  鬼見愁向左急閃,但見眼前人影一晃,左方已被截住,巨掌抽到,是一招極具威力的「鬼王撥扇」。
  老賊駭然右移,避開一擊也出手回敬,右掌疾揮。
  右粯無畏地逼進,左掌硬接來招,「啪」一聲響,掌背與掌心相接。
  「哎……」鬼見愁驚叫,只感到右掌如中雷殛,整個掌心火辣辣地,右膀一陣酸麻,連退三四步。
  尚未站穩,右粯已豪勇地跟到,一腳疾飛。
  鬼見愁慌亂地急退,伸左手斜撥從中宮踢來的腿。
  腿突然下沉,右粯一聲怒嘯,上體前俯,掌如天雷下擊,沉重的「五丁開山」光臨頂門。
  鬼見愁大駭,仰身急退,抬左掌招架。
  「噗!」架住了下劈的掌,只感到小臂奇痛徹骨。
  右粯的左掌,就在這剎那間貼上了鬼見愁的右胸,真力倏吐。
  鬼見愁如中雷擊,只感到真氣渙散,身軀不由自主向後飛退,想用千斤墜穩住也力不從心,大叫一聲,退出丈外仍止步不住,腳下大亂,踉蹌後移,臉色蒼白,冷汗涔涔而下,眼中湧現惶亂、恐怖、絕望的神色。左手顫抖著掩住右胸,右手吃力地從衣下拔出一把匕首。
  「噹!」匕首墜地,無法握牢。
  人向後退,雙腿重得像是綁了特重的練輕功鐵瓦。
  右粯一步步逼進,臉上殺機怒湧。
  鬼見愁往後退,渾身在戰慄,快崩潰了,突然竭力大叫:「伯全兄,快來助我……」
  沒有人回答,扭頭一看,只感到心中一涼。不遠處,小祥逗得騎鯨客宣伯全團團轉,騎鯨客像是發瘋,狂亂地拳打腳踢,招式毫無章法。
  再一看,先前被右粯擊倒的同伴,已踉蹌而走,搖搖晃晃像是個灌足了黃湯的酒鬼。
  鬼見愁完全絕望了,一面退一面叫:「站住!你……你是……是誰?」
  「在下姓印名佩。」
  「你……你用……用……」
  「你知道在下用什麼掌打你,是麼?」
  「你……你是……」
  「被擊中處有一條看得見的線,直通向心坎,整條線都痛楚難當,像在抽緊你的心。」
  「天哪!你……你用的是九……九絕誅心掌。你……你是……」
  「九現雲龍是在下的第一恩師,你記得麼?」
  「天!你……你就是那……小小娃娃?」
  「不錯,那次你一腳幾乎踏破了在下的胸膛,在下回敬你一記九絕誅心掌,兩不相虧。」
  「你……你要……」
  「我要和你算帳!」右粯大聲叫。
  鬼見愁心膽俱寒,吃驚地急退,突然大叫一聲,失足向爛泥窩仰面倒下,立即陷入爛泥,不但被污泥裹了一身,也被腥臭的氣味薰得暈頭轉向。
  「好好先清醒清醒。」右粯冷冷地說。
  鬼見愁掙扎著向泥窩外爬。右粯在旁拾起一根小竹枝,迎面攔住揮竹枝猛抽,叫:「滾回去!」
  「哎……」鬼見愁淒厲地叫,倒滑入泥窩。
  「我不殺你。」
  「你……」鬼見愁頗感意外地叫。
  「還記得一筆勾銷麼?」
  「他……他上……上次曾到黃州。」
  「找火眼狻猊?」
  「是……是的,但他又走了。」
  「是不是怕在下追他?」
  「不……不知道,我……我沒問,他……他也沒說,只知他告訴了火眼狻猊一些事,悄然走了。」
  「你已挨了在下一掌。」
  「你說……說過不殺我的……」
  「當然,如果要殺你,那一掌早就震斷了你的心脈。今後,你將在有生之年中,經常受到心痛症的折磨,掌力已損傷了你行血的經脈。」
  鬼見愁向外爬,尖叫道:「你不如補……補我一掌……」
  右粯扭頭便走,冷笑道:「看看你自己,哼!殺你污我之手。抱歉,恕難從命,你自己了斷吧,怕活得痛苦,為何不拾起你的匕首?抹脖子你總該會吧?」
  鬼見愁爬伏在爛泥邊緣,錘打著臭味四溢的地面叫:「有種你就殺了我,殺了我……」
  右粯不加理睬,到了鬥場,叫道:「小弟,放翻他吧!」
  小祥一聲長笑,手一伸,一掌拍在騎鯨客的右臀上。「砰」一聲大震,騎鯨客爬跌出八尺外。
  小祥拍拍手,向右粯走近笑問:「怎樣了?鬼見愁呢?」
  「我打傷了他。」
  「不宰了他?」
  「饒了他算了,他並不是殺家師的真正兇手。身後來了暗器,右閃。」
  小祥身形右閃,嘯風聲入耳,冷電擦左肋而過,擦傷了脅衣,好險,是一把飛刀。
  右粯接過了飛刀,順手擲出。
  騎鯨客剛準備發射第二把飛刀,右粯發出的飛刀已一閃即至,剛好貫入騎鯨客的右肩井。
  「哎唷!」騎鯨客狂叫,重行躺倒。
  右粯挽了小祥便走,說:「小弟,永遠不要以背部向著仇敵,即使對方已是半條命的人。」
  小祥搖搖頭,苦笑道:「又是一次教訓,這傢伙真夠狠的。」
  「咱們快走,他們的人大概快到了。」
  小祥腳下一緊,問:「佩哥,咱們怎麼辦?」
  「好好歇息,晚上找他們的主腦。」
  「到何處歇息?」
  「到南湖。不要進城了,走。」
  繞過南湖。天色已是不早,倦鳥歸林,炊煙四起。
  南湖在望山門外,最熱鬧的長街主貫其中。站在湖西南,便可看到曾被他們襲擊過的興隆樓。
  他們到了湖西岸,附近草木蔥蘢,已不見人跡。右粯突然腳下一慢,說:「瞧,前面那兩個人,有一個是青衫客彭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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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涯 掃校,舊雨樓 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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