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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威遠失鏢 尋仇文祥


  對付猛獸,首先你不可與猛獸的爪牙強行接觸,血肉之軀決非鐵爪所能抗拒的。首標,你得找弱點行致命一擊。而猛獸的弱點並不多,保護也容易,雙目、下陰、腹部,都不是容易擊中的地方。
  所以,必須身手靈活,反應敏捷、快速、凶狠、準確,缺一不可,用來對付人,可說綽有餘裕。
  用兵刃對付猛獸,他也有一套獨到功夫,那就是專敲斷猛獸爪牙,不需把猛獸擊斃來取藥。
  猛獸一受傷,固然更危險,但必定沒有先前靈活,不難應付,斷了一隻爪也許更激怒更發威,但斷了一雙爪,如果有路可逃,必定斂威而逃。他相信用這種方法對付人,效果必不會差。
  他曾經看到白鳳和神針玉女交手,聖劍邪劍皆是武林秘學,但在他眼中,那種攻心取要害的神奧賣弄手法招術,似乎並不足懼。
  他有他的見解,他寧可採用自己對付猛獸的辦法來應敵。他手中沒有劍,段姑娘大感意外,道:「你以為不借一把劍?」
  「在下說過用劍嗎?」他反問。
  「那……那仍然要用漁鼓御音……」
  「在下決不用漁鼓。」
  「那……你要用徒手……」
  「在下也沒有說過用徒手相搏。」
  「可是」
  「在下的短刀刃藏在袖中,必要時自會出現。」
  段姑娘警惕地注視著他的一雙衣袖,看不出頭緒,他的青袍本來就寬大,衣袖也寬大,裡面到底藏了些什麼法寶,外表決難估計。
  「你……你不會是弄妖術吧?」段姑娘冷然遭。
  他心中一動,這陌生的美麗女人,怎知他會法術?
  「你放心,在下已經答應你用真才實學較量。」
  他不假思索地說。
  段姑娘右後方的另一宮裝美婦舉步上前,寒著臉說:「大姐,這人的話靠不住,待小妹先會他一會,他如果用長術,大姐可用暗器來對付他。」
  段姑娘真有點遲疑不決,定力火候不足的一人,對妖術的確懷有戒心。
  「二妹,但……我已經答應了他。」段姑娘說。
  「他如果勝不了小妹的話,就不配與大姐動手。」妹妹舉步超越,一聲龍吟,長劍幕然出鞘。
  「你先上嗎?」荀文祥問。
  「不錯,你害怕嗎?」二妹傲然反問。
  「你好像很驕傲?」
  「哼!」
  「在下即使害怕,絕不能臨陣退縮,對不對?」
  「正是此意,你準備好了沒有?」
  「你隨時皆可進招。」
  二妹冷哼一聲,出其不意疾樸而上,招發「飛星逐月」,毫無警告地搶制機先突然的襲擊。
  劍既出劍氣進發,但見電虹一閃即至,排山倒海似的走中宮排空直入,氣勢磅磁極具威力,聲勢出奇地攝人心魄。
  在壓力萬鈞的強攻中,卻隱藏著極凶險的不測詭計,已獲得劍道神髓,與武林中的高手名家相較,毫無遜色。
  荀文祥腳下從容不迫,在劍尖飄然後退,有胸與劍尖保持三寸左右安全距離。似乎,他像附在劍尖前的幻影,進與退的速度完全相等。
  劍勢盡,他也靜止。
  如果他要反擊,舉手之勞而已。
  只消用肉掌拍偏劍身,便可乘機切入了。
  二妹還不認輸,連環進步第二招「分花拂柳」
  出手,劍鋒一拂,黑風驟發,劍氣如潮。
  豈知就在劍鋒斜轉猛拂的剎那間,苟文祥在掌吐出袖口,拍的一聲向上招,拍中剛斜轉過來的劍身。
  凌厲的劍氣,擋不住他的渾雄掌力,劍向上急升,分花拂柳快把瓦解,二妹空門大開,鋒尖升高超頂,已無法變招了。
  荀文祥的掌卻趁勢探入,掌進身隨,貼身了,閃電似的一把扣住了二妹握劍的手掌,連劍靶一把抓。
  二妹大駭,情急自救,羅裙一揚,蓮足猛攻苟文祥胸腹要害。
  荀文祥不願意厚著臉皮去改抓女人大腿,扭身信手一帶。
  這一帶,不但恰到好處地避過要命的一擊,而目把二妹向後方帶得前行五六步,站不立牢幾乎跌圍。
  「你比神針玉女高明不了多少。」荀文祥搖頭:「憑你這種身手,想劫威遠鏢局的鏢,那真是很難想像的愚來事,威遠比神針玉女高明的人不知有多少呢!」
  二妹踉蹌轉身,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她並不答,知道相去太遠了,事實上她用劍,苟文祥一隻右手便讓她當堂出醜,再不服輸便毫無意思啦!
  「大姐,不可力敵!」二妹瀉氣地說。
  白鳳一怔:「怎麼?」
  荀文祥說:「我足以應付。」
  段姑娘的手離開了劍靶,明白表示不打算動劍,說:「姓荀的,你真不打算尋天涯浪客了?」
  荀文祥消去戒意,泰然地說:「姑娘如果肯給,在下當然感激。」
  「如果你願合作。」
  「不可能的,姑娘。」
  「那你就得不到天涯浪客。」
  「天涯浪客又不是活寶,你以為奇貨可居?算了吧!姑娘,經你這一鬧,在下是愈來愈聰明了。」
  「你的意思是……」
  「你不懂就算了。不過,在下要奉勸你幾句忠言。在你沒弄清楚雙方的恩怨之前,最好不要自作聰明。」
  「你」
  「也可能是難題。你把天涯浪客押出來,我們三頭六臉,當面談談,這點你能辦得到嗎?」苟文祥問。
  「只要你答應合作之後……」
  「這不是廢話嗎?」
  「什麼廢話?」
  「姑娘,你在投機,事實上天涯浪客並在你手上,你只想憑人多勢眾威逼在下就範而已。再就是你並不把風險計算在內,不知己也不知彼。」
  「你說什麼風險?」
  「在下如果協迫你,你知道後果嗎?」
  「哼!你……」
  荀文祥人化電閃,眨眼間人已近身,段姑娘駭然大驚,飛退拔劍。
  已經來不及了,右肩胛已被扣牢,荀文祥挫低馬步,將段姑娘橫壓在有膝上,彈性極佳的酥胸對他毫無感覺。
  「你很美,段姑娘!」他沉靜地說。所有在場的眾人,包括敵我雙方,皆被荀文祥這種不可思議的神奇快速的身法嚇了一大跳。
  二十餘名男女大驚之下,紛紛拔劍合圍。萬里鵬一聲狂笑,拔劍在側方戒備。鬼手琵琶站在左前方,琵琶作勢發射暗器。
  白鳳佔住右後廳,劍鳴隱隱。沒有人敢衝上,因為段姑娘身在險中。段姑娘又羞又急,掙扎著說:「放手!放手……你……」
  「我如果要你招供,你招不招?」荀文祥問。
  「你……你休想」
  「你,國色天香,必定十分愛惜你的花容月貌。扭掉你的耳鼻,你也不招嗎?」荀文祥冷笑著問。
  「你……你敢把我怎樣?」段姑娘依然強硬。
  「不把你怎樣,扭掉你的耳鼻,挖掉你的一隻勾魂攝魄的媚眼,你死不了,好,我們現在來瞧瞧!先扭掉你美麗的鼻子,看沒有鼻子的美女還美不美?」
  「你」
  「你以為我不敢嗎?」
  「住手……你要知道些什麼?」
  段姑娘終於屈服了,雖然她的口氣仍然憤怒。
  「天涯浪客的下落。」
  「我」
  「不要說你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怪事,你怎麼知道我要找天涯浪客?」
  「是天涯浪客自己說的。」
  「原來你還是知道。」
  「那已經是五六天之前的事情了,天涯浪客經過信陽州,向一位朋友說你在追尋他,所以……」
  「所以你想趁火打劫?」
  「你的武林聲望,已掩蓋了老一輩的名宿,所以,我希望與你合作……」荀文祥放了他,搖搖頭苦笑著說:「但願今天的事,你我都獲得一些教訓。
  不要再冒險找我,知道嗎?」
  段姑娘臉紅耳赤,不住地揉動被扣住的右肩,惱羞成怒地說:「我會記得你對我的如此無禮。」
  「你難道對我溫柔了?」
  「啐!你……」段姑娘真羞啦!
  「好了,好了,你已經耽擱了我半天路程,我該走了。」
  「如果你回心轉意願合作,我等你。」段姑娘紅著臉說。
  「呵呵!那會等得你的秀髮蒼白……」荀文祥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咦!姑娘,你還有大援在後?」他的目光,落在白龜神詞的後面山林上,臉色逐漸凝重,左手本能地挪挪懸在肋腰旁的漁鼓。
  段姑娘一怔,循著他的目光望去,卻一無所有。「什麼大援?」段姑娘問。
  「山坡樹林裡那些人,不是你的?」他問。
  「我只有十絕劍手,和九位弟子,你大概是見到鬼了,調後根本沒有人……咦!好像有人!」
  十絕劍手有一半還在碑亭外側,可看到路兩端半里外的景物,一名大漢突然叫:「路兩側有人隱秘接近,已到了百步內。」
  段姑娘臉色一變,揮手道:「佔住神詞,嚴防意外。」
  荀文祥祥察言觀色,知道段姑娘說的是真話,立即舉手一揮,當機立斷向萬里鵬道:「我們也退,人很多,不知沖誰而來,走!」
  祠前約有十步,有一座高約兩丈的旗斗,上面升了三面旗旛。
  人都已退入殿堂,惟有段姑娘當階而立。荀文祥同安坐於旗斗,面向外,膝上放置著漁鼓,用五嶽大式打坐,似已物成兩忘。
  祠迅即受到包圍,全是粗胳膊大拳頭的英雄好漢。最後八名勁裝高手,距旗斗約二十步一字排開,一個個怒目而視,周圍的氣氛不覺突然一緊。
  然後是五名內穿藍色勁裝,外披罩袍的人,緩慢從廣場右側的樹林內踱出,一個個昂首闊步不可一世。
  左側的樹林內,也出現了三男兩女,其中赫然有神針玉女皇甫鳳在內。神祠內,傳出萬里鵬的驚呼:「金戈銀彈南宮義!威遠鏢局的局主來得好快。」
  右側領先踱入廣場的人,年近花甲象貌威猛,背著那柄帶著紅纓的三尺短戈,金芒醒目。
  看外形,有點像左庫戈援(鋒尖)銳利而特長;胡(橫刀)則具有前後雙鋒,胡尖端後兩寸,系有紅纓極為醒目。
  這位鏢局主身材魁偉,憑長相就有懾眼人的威猛氣概。除了威鎮天下的沉重金戈外,他腰間那隻銀彈的革囊,也令綠林朋友聞之亡魂喪明,起而避之。
  一雙小臂有皮護套保持。普通刀根本起不了作用。後方左右隨行的四個人,是威遠鏢局四路總縹頭,號稱威遠四霸天,他們是——東路總鏢頭神力天王吳一元,南路總鏢頭金刀伏魔徐天福,西路紅砂掌駱永新,北路滿天飛雨劉格昌。
  這四位仁兄,二十年來沒替威遠鏢頭丟過臉,威遠的精英,幾乎全來了。唯一引起是非的人熊屠霸卻沒有到場,飛衛姜易卻厚著臉皮趕到了。
  站在階上的段姑娘,臉色變了變,說道:「好大的陣仗,看來湖廣起鏢的事可能已經提早了。」
  荀文樣安坐如故,點塵不驚,當然,他的心中難免緊張,對方聲勢浩大,但他並不感到害怕。
  眾人在二十步列隊,金戈銀彈獨自上前。荀文祥不是傲慢無禮的人,他從容不迫整衣而起。他已確定,神刀鄧在主並沒有來。
  前輩名宿,見了晚輩按例從主動行禮,金戈銀彈被有風度,一反常態在丈外止步,搶先抱拳行禮笑道:「小老弟請了,大概你就是荀老弟,幸會幸會,老朽南宮義,威遠鏢局的局主。」
  荀文祥煞有介事的稽首,從容地說:「久仰久仰,小可正是荀文祥,道號青松,難得局生親臨賜教,小可幸甚,幸甚!」
  「好說,好說。老弟真是鄧兄的鄉鄰荀文祥?」
  「如假包換。」
  「哦!老朽早些天與鄧兄把晤,鄧兄概括提及與老弟發生糾紛的經過,這麼一來,老朽總算弄清來龍去脈了。」金戈銀彈轉臉向站在詞階上的段姑娘:「那位想必是雲陽三燕的凌波燕段翠華姑娘了,何不過來賜教?」
  凌波燕秀眉深鎖,輕盈地降階而下,走近說:「南宮局主果然名不虛傳,居然知道本姑娘來歷,委實令人佩服!」
  雲陽三燕,江湖朋友知者甚少。雲陽地處三峽的上游,往來的人皆乘船上下,甚少在該地逗留,更少與當地的人接觸往來。
  三燕是凌波燕段翠華、凌雲燕羅萼華、凌春燕張春華。他們的家並不在雲陽城內,平時深居簡出,因此江湖朋友知者甚少。
  金戈銀彈豪放地呵呵一笑說:「四川雖不是敝局的鏢路,但承蒙朋友們呵護,對資地的事,老朽尚不算陌生。
  不瞞段姑娘說。尊府上的歪尾船一泊上漢陽碼頭,敞局主的弟兄們就知道是段姑娘的芳駕到了。」
  歪尾船,是指專走三峽的船隻,三峽號稱天險,船隻的構造與一般不同,最明顯的地方,便是舵樓歪向一邊,其次是船薄而輕。
  三峽不出事則已,出事船必粉碎,再堅率的船也難僥倖,船輕反而容易控制,是否出事關鍵在控舟的人而不在船。
  「這麼說來,局主已知本姑娘的來意了。」凌彼燕沉靜地說。
  「不錯,老朽奉勸姑娘一聲,速反四川。」
  「本姑娘也奉勸局主一聲,不要接這趟鏢。」
  「段姑娘,事關敝局的聲譽,興衰,老朽身不由己,不得不接。」
  「那就沒有什麼好說了,咱們走著瞧,告辭!」
  「姑娘請留步。」
  「局主想先發制防微杜漸?」
  「老朽決無此意。」
  「諒你也不敢做這種犯江湖大忌的事。」
  「昨晚信陽州的事,姑娘已是涉嫌人,因此「信陽州發生什麼事?」
  「咦!姑娘不是存心戲弄老朽吧?」金戈銀彈沉聲問。
  「你明知道本姑娘不會說有失風度地話。」
  「昨晚敝局三輛鏢車,在四更末五更初被人劫走了,現在不但遺留下迷魂藥物的殘味,也留有脂粉殘香。」
  荀文祥劍眉一亮,九真魔女該心滿意足不找他了吧?」
  凌波燕冷冷一笑,撇撇嘴說:「南宮局主,你不以為本姑娘遠從四川趕來,是為了你這三車不知是啥玩意的紅貨吧?」
  金戈銀彈老臉一沉,不怒而威,沉聲道:「昨天在信陽落腳的人,都有涉嫌的可能,尤其是女性江湖英雄。」
  凌波燕秀眉一挑,不想發作。荀文祥卻搶著道:「南宮局主,你報官了嗎?」
  「江湖恩怨,按江湖規矩解決。」
  「是把昨天落腳信陽的人,全部抓起來了嗎?」
  「老朽不是不守江湖規矩的人。」
  「哦!真夠大仁大義的人。」
  「涉嫌最重的人,就算你老弟你與九真魔女。」
  金戈銀彈目光灼灼地盯著他:「老弟,你聲稱要動敝局的鏢,已經有不少時回了。
  昨晚你在酒樓更是毫無顧忌的表明態度,看來,在許州你與敝局的人熊屠霸發生衝突,並非偶然事件,而是老弟的預謀了。」
  荀文祥冷冷一笑,沉下臉說:「又是一個氣焰萬丈不講理的人。好吧!你怎麼說那是你的事,在下只問你一件事,你打算怎麼辦?」
  「委屈諸位和老朽回信陽,老朽將謹慎查證。」
  「真妙,上次貴局的飛衛姜易,就是這麼聲勢洶洶,便把在下從馬車裡拉下來,但耽誤了在下的行程,也損失了車錢,告訴你,辦不到。」
  「老弟……」
  「你們的拳頭大刀劍利,便可任意主宰別人的生死,便可以隨意扣留毒打你們不喜歡的人,是不是?這世間還有天理嗎?簡直就是弱肉強食的禽獸世界。」荀文樣越說越火:「南宮義,你聽著!
  我已經受夠了你們這些人的橫蠻無禮嘴臉,就分你出面還我公道,既然你袒護人熊屠霸,先入為主反咬在下一口,而且,你今天已經包圍了白龜神祠,顯然你並沒有打算和在下講理。
  現在,我要鄭重地警告你,你指證在下劫你的鏢車,如果沒有合情合理的人證物證,恐怕你難逃公道。」
  他的態度當然不友好,可把金戈銀彈氣得發瘋,四路總鏢頭更是激怒得臉色大變,怒火上衝。
  「長上。」東路總鏢頭神力大王盛怒地一擺虎尾棍:「請退下,兄弟請他走。對付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小子,說一百句道理不如抽他一耳光,與他說話未免有損身份,把他拖回去算了。」
  苟文祥怒火反而消了,將漁被改繫在背上,板起長袍的飽袂塞在腰帶上,說:「相打無好手,生死關頭誰也不會手下留情。
  不想拚命的人可先聲明,不然休怪在下心狠手辣,那位說大話挾虎尾棍的兄弟,你上吧!你是否要生死相拼?」
  神力大王大踏步而上,神氣地說:「你與九真魔女拼成平手,能毀了攝魂魔君的九音魔鈴,在下豈敢小看你?當然會全力相搏,死了認命,你不會用漁鼓魔音?」
  「不用了。」
  「哦!為什麼?」
  「公平相搏,無此必要。」
  「在下承諾,清亮兵刃。」
  「該用兵刃時,在下自然會用,你上吧!」荀文祥拍拍手說,轉向金戈銀彈:「南宮局主,你已經親手打開了地獄之門,今天,你已斷送了唯一化解仇恨的機會,一切後果,你得完全負責。」
  金戈銀彈本來已向後退,悚然止步。
  荀文祥最後幾句話,臉上的神色起了異樣的變化,在莊嚴肅穆中,透出無窮殺機。這種仇恨蘊積而引發的無邊孽火,卻使極平凡的人也可以感覺起來。
  他的瞳孔在放大,放大,煥發出一種神秘的。怨毒的奇異的光芒,一種連不相關的人也可察覺出危險的冷光寒芒。
  他想起了神刀鄧國安迫害他的刻骨仇恨。金戈銀彈真不該在這時候,提起神刀鄧國安,勾起了他無邊的怨氣。
  「一元兄,千萬小心。」金戈銀彈悚然向神力大王叮嚀,顯然他已看出了眼前的危機來。神力大王卻麻木不仁,也許是太過自恃,僅微為頷首表示知道了,跨兩步就拉近雙方的距離,持棍行禮傲然地說:「姓荀的,請,吳某候教!」
  荀文祥同時稽首行禮,拉開馬步適:「得罪了。有僭。」他公然表示先進手,可知他已不打算和這些人謙虛客套啦!」
  聲落人動,雙盤手一分,丁字步突然滑進,神力大王勃然大悟,這豈不是欺人太甚嗎?
  虎尾棍粗有一握,全長六尺,與齊眉棍差不多,粗鋼打磨徐以黃黑漆有如虎尾,全重四十二斤,單手進招可遠攻丈外,大石頭也棍下粉碎,這狂小子竟然以赤手空拳搶先進攻,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三丈外的金戈銀彈,也看得不勝驚訝,脫口叫道:「這瘋子在幹什麼?」幹什麼?荀文祥已狂野地斜撞而上搶攻。
  神力大王憤怒地一棍劈出,也用狂妄的招式回敬。疾衝而上的荀文祥身形急轉,大喝一聲,左手扣住了將及胸口的虎尾棍,化去沉重的千鈞壓力,右肩仍然斜撞而入,接著右掌來一記「問心掌」,按上了神力大王的胸口,真力驟吐。
  學拳千招,不如一快,對付長兵刃,如果不夠快捷,便近不了身,近不了身就只有挨揍的份。
  不遠處觀戰的凌波燕,脫口道:「還有比我更倒霉的。」神力大王嗯了一聲,上體一仰。荀文祥收掌握棍,一聲長笑,挫馬步奮神威向上一挑,力道千鈞。
  神力大王捨不得丟手奪棍,硬生生地被挑離了地面,居然反應奇快,雙足一離地便順棍猛踹。荀文祥更機警,棍反而轉向下壓。
  神力大王知道要糟,這一下去不被打破胸膛才是怪事,即使雙腳能及時收回著地,也承受不了這可怖的壓力。
  千緊萬緊,性命要緊。立即斷然推手棄棍,雙腳一沾地,便用金鯉倒穿波身倒射兩丈外,美妙地後空翻著地。
  「咦!」四周響起驚叫聲。大名鼎鼎的神力大工,一照面便丟掉棍吃癟。
  神力大王站穩了,只感到胸口一陣劇痛,先前集中心力自救,胸口挨了一掌並未感到痛楚,這時脫離險境,便感到受不了啦!劇痛令他渾身發僵,眼前發黑,喉間發甜,臉色變得蒼白失血,幾乎站立不牢,身形一晃。
  荀文祥並未追擊,頗有興趣地掂弄著奪獲的虎尾棍,察看片刻,拉開馬步單手來一記夜叉探海。
  「嗤」一聲響,虎尾棍插入地中四尺餘。他拍拍手,轉向駭然變色的金戈銀彈說:「在下就用這根虎尾棍,陪你們玩玩,誰是下一個?出來吧!」
  他信手抓住虎尾棍一拔,虎尾根出土,接著一聲慶笑,罡風怒號,看不見很影,只看到黃黑色的綿綿光圈八方飛騰,五丈內的暗勁山湧,飛浪走石風吼雷鳴。
  三十六路棍法招盡,風止雷息,人影重現。他橫棍屹立,威風凜凜宛如天神當夫,豪放地叫:「誰來賜教?兵刃暗器毒藥迷香,在下一既奉陪,不自量的人最好不要前來送死。」
  西路總鏢頭紅砂掌駱永新舉步而行,手一抖,咋喳喳一陣怪響,九節鞭抖得筆直,信手一掄,罡風驟發,然後收回掌中行禮說道:「在下駱永新,捨命陪君子就教高明。」
  「別客氣,請上手。」
  「得罪了!」九節鞭飛舞,怪聲刺耳,紅砂掌一面舞鞭,一面遊走取空門進手空隙。
  荀文祥雙手持棍,足踏四平,屹立原地絲紋不動,根本不去理會遊走移位的紅砂掌。紅砂掌已移至他身後,他渾然未覺。
  「喀啦啦!喀啦啦!」鞭響漸近。
  他穩如泰山,靜如山丘。凝神內視,不為所動。鞭聲漸遠,紅砂掌繞到他左側。
  「不要浪費精力亂我的心神。」他平靜地說:「修道人三花聚頂六合如一,天塌下來也撼動不了在下。」
  紅砂掌真有點心虛,身形轉疾,繞了半周,突然折回他的身後。
  他絲紋不動,以背向敵,」鞭聲漸近,似乎發自腦後。他渾如未覺,置之不理。鞭聲又遠,顯然紅砂掌又重新走位。
  他突然旋身,虎尾棍一伸,冷冷一笑,鞭聲之所以又遠去,原是紅砂掌在弄玄虛,控鞭的力道可控制聲音的遠近,紅砂掌正幽靈似的撲來,鞭如天雷下擊。
  「喀啦啦!」一陣暴響,鞭纏住了棍。紅砂掌身形仍然健進,左手掌殷紅如血,以驚人的速度拍到。
  荀文祥一聲豪笑,棍向側上方一挑,棍尾斜塔,不偏不倚恰恰撞在紅砂掌的左手脈門。紅砂掌的出其不意攻勢全部瓦解,狂叫一聲,丟掉鞭斜飄丈餘外,右手托住左腕,臉色發敗。
  九節鞭飛舞著飛出五丈外,破空氣渾雄已極。看清楚變化的人並不多,雙方接觸一沾即分,生死間不容髮,變化太快了,快得令人來不及轉念。
  這種超人的反應,正是決定生死的關鍵,在半出於本能,這是無法學得到的功夫。北路總鏢頭走上前,抱拳說:「在下已經看出尊駕並不全力相搏,不然吳、駱兩兄不死亦殘。」
  「不必客氣,事實上在下欠缺搏鬥經驗。不過,每經過一次搏鬥,在下便多懂得一些竊門了。
  在下向你保證,在下將一次比一次辛辣,不久,便可意到神往,以後與在下交手的人,將一次比一次凶險,等到在下一開殺戒,以後向在下動手殺人,他得死。」
  最後一個「死」字,說得色色俱厲。虎目之中懾人的冷電,如利箭般直透入對方的內心深處。滿天花雨打一冷戰,心中暗驚。
  「在下劉裕昌,匪號天花雨。」
  「哦!在下記住了。」
  「在下在用暗器領教?」
  「哦!閣下的暗器比紫衣秀士高有多少?」
  「在下不甘菲薄。紫衣秀士的父親千手天尊費家,與在下棋鼓相當,可惜雙方不曾印證過。」
  「好吧!你可以全力施展了。」
  「恭敬不如從命,在下放肆了。」滿天化雨語氣謙恭,徐徐向側移位。
  荀文祥深吸入一口氣,左手持棍慢慢舉起,直垂身前,右手斜立掌天胸腹之間,神目如電,視線向對方集中,徐徐跟隨轉向。
  片刻功夫,他像完全變了一個人,先前氣勢迫人的神情消失了,袍袖無風自揚,似乎把全身已罩在一陣陣神秘莫測的詭異氣氛中,而且有一種看不見卻可穩藥感覺得到的光華向四周射擊。
  御神大法,一種人類已經失去的先天本能,沒有靈根慧性的人,永遠不可能發掘出這種本能來。
  兩把柳葉刀電射而出,在他身前五尺左右突然折向而飛,速度增加了數倍,發出令人骨悚然的銳嘯,遠飛出七八女去了,落入林中失去蹤跡。
  暗器隨後而至,共有十餘種之多,漫天飛舞急如驟雨。但接近至丈內即自行折向,不斷地在他四周上下飛舞,有如活物,似乎永不停止,永不脫離。
  兩丈外的滿天花雨目瞪口呆,像個傻子。而就在滿天花雨發射暗器的後片刻,包圍神們的人已經發動,合圍阻住了銅門,有人發令命裡面的人速來繳械,不然將衝入擒人。
  四支劍長圍住了凌波燕,其中有神鍾玉女在內。到底是誰下令發動的?也許連金戈銀彈也沒弄清。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激怒了正在留心各種暗器飛行軌跡的荀文祥,他突然大抽一揮。圍著他飛舞的數十件暗器紛紛落地,似是突然失去動力,也像突然死去的飛蟲。
  他丟掉虎尾棍,解下背上的漁鼓。「蓬!蓬蓬蓬……」令人心魄沉淪的鼓音破空而飛,像是暴風雨君臨宇宙,似乎大地正在沉淪,天搖動了宇宙末日。
  狂叫聲刺耳,人群發瘋似地掩耳向四面八方狂奔,只片刻間,神調前已看不到其他的人影了。
  凌波燕總算神智未昏,她逃回神調,與同伴在牆角伏地調息,幸而鼓音從這一面傳來的威力減弱,不然她們也受不住鼓音的震撼。
  逃出兩三百步外的金戈銀彈臉色泛青,驚恐地叫:「這傢伙是白蓮會妖孽.如不趕快將字內雙仙請到,咱們無奈他何。咱們回去,也許雙仙也到了。」
  廣場中,荀文祥呆立良久。他在興奮中,卻有一股懼意魔爪似的爬上他心頭。不詳的陰影罩住了他,不安的感覺令他悚然心驚。
  他做夢也沒想到,心神的威力竟然如此可怕,似乎一發不可遏止,已有點不受控制的現象發生。
  他意識到有點不妙了,這不是好現象,目下師父不在身邊,沒人指導他如何控制這種越來越強烈,用一次增一分威力的不可知能力。
  他真有點害怕了,如果這種異怪能力再增強,無止境的增長,後果如何?
  「我也許要走火火魔了。」他恐懼地自語。當一個平常的人,一旦發現自己可以信手推動萬斤巨石,吃驚的程度是可想而知的。
  他當然知道世間修真有成的人並不少,像仙人周顛,武當祖師張三豐,鐵冠子張中等等,都是有信史可微的人。
  他拍了兩下漁鼓,鼓聲並無異處。「我不能再妄用御神心法了,說不定我會自焚自爆呢!」他悚然地想。
  如果真走火入魔,是臉色蒼白的凌波燕,失神般向他走來,惶然地說:「威遠湖廣那趟鏢,有你插手我只好放棄了,後會有期!」
  「我還沒決定是否插手呢!」荀文祥說;「不過,姑娘的實力較威遠相去甚遠,放手比較聰明些。」
  「我知道昨晚劫鏢的人是誰。」
  「姑娘可以不說。」
  「說出來你可以在心理上有所準備。」
  「那就謝謝了。」
  「銀龍紀年。
  「邪道第一高手銀龍?」荀文祥頗感意外。他想起銀衣使者柳如是,和玉骷髏畢天奇。同時,也想起了萬里鵬的話,火焚祥雲莊,那天晚上出現在葛仙宮的人都有嫌疑。
  「正是他,他的黨羽真不少。」凌波燕說。
  「目下他在何處?」
  「出東關走東北小徑,繞過義陽山北麓,便看到小河邊的一座樹林,倚林面水那座農宅,就是他們聚會的地方,南宮局主如果能找出線索,找上門去吉凶難料。」
  「反正今天的行程已經耽誤了,回去看看熱鬧也是好的。姑娘打算何在?」荀文祥看著他問。
  「回漢陽上船。苟爺日後途徑雲陽,希望能光臨寒舍,我姐妹當盡地方之宜。」凌波燕誠摯地說。
  在下曾經到過湖廣荊山,有機會真想到四川遊方。聽說四川的藥材名列天下第一。屆時如途徑貴地,一定趨府造訪。」
  妾將倒退相迎,掃徑以待。」十絕劍手出來了,然後是凌雲燕、迎春燕。最後出來的是萬里鵬等三個人。
  所有的人皆神色萎頓,餘悸猶存,認定力,凌波燕最深厚,可知內功修為也最精純。所以比眾人復元得很快。
  萬里鵬到了荀文祥身邊,苦笑道:「兄弟,下次你再搬弄那玩意,可真要了我的命,你那鬼漁鼓簡直是妖怪,不是人力所能抗拒得了的。」
  「下次再使用,可能要出人命。」他也苦笑,暗中決定不再用御神心法借漁鼓克敵了,萬一控制不住,說不這定把自己的命也送掉。同時,他覺得鼓聲能夠傷害自己人,真不宜使用也。
  送走了雲陽三燕,荀文祥將銀龍劫鏢的事說了,徵詢他們三人的意見,是否回信陽春熱鬧?三人都同意了,立即轉身返城,仍在小南門義陽老店投宿。
  上午落店,而且是去而復回,連店伙也感覺出事態不尋常,難免令人心中不安,緊張的氣氛已可從惴湍不安的店伙身上察覺出來。
  這一進數間上房相當幽靜,曲折的走廊,小小的院子,精緻的天並,設有形態各異的盆景。
  人走過去,可能會迷失在內,這一進本來就是招待眷口眾多,輩份複雜,攜家帶眷旅客的房舍,形式有如獨院。
  四個人分住四間,四間房擁有一個院子,一座雅院的小天井,一座起居間,和一個面向天井的食堂。
  這是說,四間房的門戶都是落錯不同的,要想彼此照顧真不容易,把前面的院門一前,便與店中其他旅客隔絕了。
  天井三面有廊,設有玲線的矮欄,古色古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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