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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荒墳墓穴


  受傷的野獸,會本能地找一處隱密的地方躲起來,靜靜地舔傷口以防止腐爛,慢慢地運用體內的潛能度過難關,靜靜地等候痊癒,或者死亡。
  熬不過,會靜靜地死在隱密的地方,絕不向同類求救。
  他躲在一座綠草遮掩了的廢墳坑內,靜靜地起出暗器。
  上蒼見憐,他的長衫和內衣已化成碎片,劍也丟了,但腰帶上的荷包還在。
  荷包內,有他的救命至寶:金創藥和保命靈丹。
  這種藥與百寶囊中救人的藥不同,保命的藥要珍貴多多,人誰不自私?救別人與救自己的藥當然不同。
  兩大腿共中了五件可破內家氣功的歹毒暗器,幸好沒傷到筋骨。
  傷加上暗器所淬的毒,他吃足了苦頭。
  夕陽西下,天黑了,搜山的人也走了。
  五種奇毒,宗師級的玩毒名宿也感到束手。
  旭日上升,下沉;上升,下沉……
  三天三夜,他在生死城進進出出,出出進進。
  昏迷、甦醒,又昏迷……

  開封城亂糟糟,人心惶惶。
  無情的報復來勢如狂風暴雨,神劍天絕可不是一個打掉牙齒和血吞的豪霸。
  果然不出丘星河所料,開封城每天晚上都發生火災。有人惡意地縱火。
  有一天晚上,竟然升起了十處火頭,燒掉了幾十戶人家,其中有些是衛軍的官舍。
  綁架勒索案也層出不窮,官府疲於奔命。

  這幾天,武威所辦事處極為反常,一點也顯不出忙亂,反而顯得太平無事。人人悠閒,似乎開封的治安與他們無關、那是治安當局開封府推官大人的責任。
  這天三更初。
  密室中燈火通明,門窗緊閉、戒備空前森嚴。
  長案上,張著大型地圖,四周,共有十二位穿便服的大人物。
  下首的三個人,正是武威所外勤組的三客卿,其中有妙筆生花陳駒、滄海君郭尊。
  為首的第一客卿,相貌陰險鷹目高顴,留了泛灰的大八字鬍,是屬於喜怒不現辭色的危險人物。
  手握指棍在旁解說的人,是武威所名義上的負責人葛百戶。
  商議了半個更次,目下已進行至最重要部份。
  地圖的圖名是:南京暨附廓輿圖。
  這裡是河南開封府,地圖卻是南京。
  「天字八組,務必於指定期日,剋期到達指定各地,按期發動緝拿事宜,一定要讓天下人都知道,他們何時在該地辦案。與其他事故無關。」葛百戶用權威的口吻下達行動指示:「地字八組,在玄字八組向錦繡山莊發動攻擊的前一天,一定要秘密抵達這裡。」
  指示杖向地圖一指,點落在目標上:鳳陽。
  「郭老,你的玄字八組,該知道如何講行吧?」葛百戶手指向滄海君。
  「知道,務必毀滅錦繡山莊。」滄海君的口氣信心十足:「在收抬殘局時,本八組有兩件事必須乘機完成。一是秘密處決受邀前往襲擊的群雄中,選擇那些已無利用價值的人在現場執行。一是九華山莊的重要人物,必須遺屍在錦犬山莊,以轉移世人的注意力,讓江湖人士與武林朋友,不斷在報復長仇殺中浪費時日,無暇對咱們的行動目標卻疑而追根究底。
  「陳老,你的天字八組執行有問題嗎?」
  「在下全力以赴。」妙筆生花像在保證,語氣肯定:「有無儔秀士的九華山莊人馬效力,可說已成功了一半。這期間,在下將策動可用的人手,在各地製造糾紛與混亂,對外剷除異已,對內淘汰失去利用價值,或者有失控顧慮的人,加緊吸收和培養第三或第四勢力,增加各方的牽制以保持實力平衡。在下深信,定可將天下群雄的注意力吸收過來,眾所公認咱們與任何驚天動地的重大事故無關;也可以讓朝廷方面相信,咱門自顧不暇,絕對沒有餘力介入或牽涉其他重大的事故。」
  「如果不能夠在武昌牽制或殲除張、方兩個人,你知道結果嗎?」
  「知道,鳳陽禁衛軍中張、方兩家的親朋子侄,不會輕易請假趕來武昌聲援,郭老哥的地字八組人馬,成功的機會可能減少一半。」
  「陳老明白就好,所以務請全力以赴。」
  「在下已造成時勢,定不辱命。」
  驚天動地的陰謀,上在緊鑼密鼓秘密進行。
  鄰街一座仕紳的大宅內,兩個夜行人正將引火物引燃。
  火災距武威所辦事處僅一街之隔,但所內的人毫無緊張的神情流露。

  晚春清明時節,涼涼的春雨真可愛。
  三天三夜,沒有食物人腹,死不了,但沒有水,可就難熬難挨了,世間有一半的人,尤其是大男人,撐不住過不了這道難關。
  曾經下過兩場雨,荒墳穴中與死神打交道的丘星河,惜雨水的幫助,撐住、熬過、搶越了這道難關,從死神的掌心中逃出來了。
  當他重新出現在陽光下時,赤著上身的身軀,僅出現消瘦的現象。
  暗器所造成的創口結疤十分良好,蒼白的臉色,真像剛從墳墓裡爬出來的殭屍。
  「我又活過來了!」他向可愛的陽光歡呼。
  站在坑沿,他的目光落在數里外的縣城,虎目中冷電湛湛,雙手叉腰屹立如巨人。
  「天殺的!真是豈有此理。」他向蒼天大叫:「三年多上千個日子,從沒碰上真正的敵手,卻在短短的半月時日裡,死過兩次了,卻不是栽在強勁對手下的,真冤枉啊!」
  向蒼天叫喊並非用激動憤懣的口氣叫冤,反而帶有自嘲反諷的口吻,可知他並沒有怨天恨地,死死生生的磨難,他並不怎麼介意。
  這就是現實人生,殺人與被人所殺,其中的差異界限相當模糊,反正玩命的人,對兩者的結果認定,看法都相差無幾。
  強存弱亡,不是你亡就是我死,如此而已,沒有怨天恨地的必要,看不開,乖乖放下刀劍安安份份過日子。
  「你們這些狗娘養的、不要高興得太早了。」
  這次,他真的用憤怒的口吻吶喊了。

  他像一個鬼,出現在看墳人的小屋前。
  拉開柴門,楊姑娘一身村姑裝,看清站在陽光下的丘星河,她尖叫一聲,飛出柴門,忘形地撲入他懷中,抱住他又哭又叫,口中含含糊糊不知道她到底在說些什麼,激情的舉動今丘星河愣住了。
  「謝謝蒼天!」她終於叫出讓人可以聽清的話了:「你……
  真……真的還活著……」
  「不要哭,小明。」丘星河極自然地叫出她的小名,挽著她向屋內走:「他們都說我死了?」
  「是的,丘兄……星河兄。」她滿臉淚水:「但我一萬個不相信,我……我踏遍了方圓十里地,搜遍每一株草木……」
  「呵呵!你該找廢墳坑。」
  「你……你還笑得出來?」姑娘含淚嬌嗔。
  「我當然笑,死裡逃生怎不該笑?哦,生見人死見屍,這是江湖朋友的金科玉律,他們沒找到我的屍體,怎麼敢厚著臉皮說我死了?」
  「嘴是他們的呀!老天,你真像一個剛從墳墓裡爬出來的人,你到內房歇息、換衣,那裡面有你在須水橋丟掉的馬包。」她嘮嘮叨叨興奮地說個不停:「我到雞捨弄隻雞,熬一鍋雞湯……」
  「慢著,不能久留,須防……」
  「沒有防的必要了,目下新鄭城成了最乾淨的城,所有的牛鬼蛇神都走了。」
  「咦!都走了?」
  「是的,南下。」
  「對,一定南下,湖廣、武昌。」
  「咦!你怎麼知道?」
  「當然知道。」他仍然不想多說。
  「這三天中,共發生七次惡鬥,復仇與打抱不平的各道人士,死傷十餘名之多。九華山莊的人與鷹犬們,也付出十餘條人命的代價。」
  「誰是勝家?」
  「當然是無儔秀士啦!所以他得意洋洋,大張旗鼓,浩浩蕩蕩往南走了。」
  「那是一定的,他要在湖廣掀起狂風暴雨。小明,你的兩位保鏢呢?」
  「龍叔受了傷……」
  「哎呀!他……」
  「傷並不重,很快就會痊癒,目下在朋友處休養,有呂叔陪伴他。哎呀!我得趕快弄膳食,你一定餓壞了。」她快樂地直奔屋後捉雞。
  「這丫頭真夠朋友。」他想:「也怪可愛的,她到底是什麼人?」
  好朋友貴在知心,沒有盤根究底的必要。
  他感到好笑,迄今為止,彼此已有過命的交情,而他除了姑娘姓楊叫明以外,其他一無所知。
  當然,姑娘還有兩個稱為叔叔的保縹,老成、風趣,有點神秘。
  姑娘霸道得很,一碗濃濃的小米粥、一碗濃濃的雞湯,不許吃肉,不許喝酒,不許……
  坐在對面注視著他進食,臉上洋溢著快樂、寬慰的神情。
  肚子裡有了食物,他精神來了。
  「你很不錯嘛!」他打趣姑娘:「你的手除了動劍之外,下廚的手藝還真有一套呢!調味大佳,真虧你有那麼大的耐性,把湯和粥熬得火候到家,十分可口,謝謝啦!」
  「是我娘逼的啦!我還會女紅呢!」姑娘得意地說:「我娘本來反對我練武,但我家的處境,不練武行嗎?我的內功和劍術,都比我兩位哥哥高明呢!」
  「難怪你敢興高采烈仗劍江湖。」
  「你還不是仗劍江湖?」
  「該說是行道江湖。」他本想詢問姑娘的家世,想想不對,改變話題:「你可以仗劍殺人、搶劫,無所不為,無惡不作,這算什麼呢?當然,道是不需用劍來行的,與仗劍江湖只是五十步笑百步之差而已,所以,除非萬不得已,或者情勢殆危,我還不打算用劍,我另有主意。」
  「什麼主意?」
  「把那些不講道理,自以為是生死主宰的雜碎,弄得半死不活,讓他覺得不再是強者,爾後的日子他將覺得度日如年,生不如死,豈不快哉。」
  「晤!你似乎沒有強烈的報復念頭。」
  「小明,報復並不需要一劍殺了他,如果我真無意以牙還牙報復,就應該找處地方躲起來逃災避禍了,我不想躲,他會找我的。」
  「那個女人一定會找你的。」楊姑娘悻悻地說:「在滎陽,我就知道她對你不安好心,是個蛇蠍女人,而你偏偏……」
  「不談她。」他淡淡一笑,表示心中無牽無掛:「你年紀小,不懂這些牽涉感情的複雜糾紛。」
  「你才不懂。」楊姑娘大聲抗議:「在黑虎砦那天晚上,你帶我潛入採探,親眼看到她和無儔秀士惡形惡相,以後依然將感情寄托在她身上,眼睜睜往她佈置的須水橋頭死亡陷阱裡鑽,好笨哦!」
  「事不過三,今後她……哼!」
  「除非你不跟去,不然一定有第三次。」
  「我是一定會跟去的。」他不多作解釋:「哦!龍叔受傷,是不是為了我?記得那天我上屋逃走,聽到上屋追趕的人大呼大叫,指示下面的人向相反的方向追。」
  「龍叔被一個具有可怕掌功的人,隔著樹叢遠在丈外震訪了右肋,這人真可怕,聽到任何地方有可疑的聲息,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發掌遙攻,而且可以連續發掌而不怕耗損真力,把那一帶的草木摧殘得凌凌落落。我是不放心,轉回去暗中察看,可惜晚到了一步,總算能及時引走他們。星河兄,能不能把你們會面翻臉的經過說來聽聽?她怎能如此對待你?」
  「其實沒有什麼好說的,她是有備而來,而我卻誤以為朋友翻臉,最多不歡而散,怎知她帶了高手來,存心要我的命?明天我準備南下,你呢?」
  「我們一起走。」姑娘興奮地說:「星河兄、多等兩天好不好?」
  「不能等,我得趕上去早作安排,是等龍叔嗎?你留下照料他吧!以後再趕來。」
  「急什麼呢?急著見她?」姑娘憂形於色,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你不會懲罰她……」
  「敢打賭嗎?」他開懷大笑:「哈哈!在墳坑裡,我早就想好懲罰她的妙招,打賭你一定輸。」
  「我懷疑,哼!」
  「你等著瞧。我明天就走,等你趕來看熱鬧。」
  「我會趕到的,你要早作什麼安排。」
  「阻止無儔秀士摧殘同道。」
  「你的意思……」
  「知道湖廣武昌天南鏢局的東主,飛虎方世賢吧?」
  「當代十大風雲人物的飛虎方世賢,江湖朋友誰不知道呀!
  他的師兄振武門門主擎天一劍張振武,也是十大風雲人物之一,哦!你與飛虎……」
  姑娘提及這兩位白道風雲人物,臉色有點不自然。
  「我不認識這兩個人。」他沒有留意姑娘臉上的神色變化:
  「無儔秀士南下,目標就是飛虎方世賢。無傳秀士目下風雲際會,已有資格角逐十大風雲人物主座,他不會替開封周府,招攬妨礙他聲威發展的人入伙。他唯一的目標,是殺掉妨礙他樹立威望的對手。所以這次他南下,暗地裡替周府招攬人才,其實也奉到指示,可以便宜行事,你知道官方所謂便宜行事的意思嗎?」
  「不但知道,而且深諾其中奧秘,江湖同道也常用這四個字,也就是任所欲為的代名,你的安排是……」
  「我要找出開封周府的真正陰謀。無儔秀士只是一個傀儡,周府唆使他製造江湖大亂情勢,目的何在?江湖大亂,對周府毫無好處,無利可圖,到底誰能得到好處?難道身為龍子龍孫的周王殿下,想兼任江湖之王。」
  「也有此可能呀!武威所那些人,哪一個不是江湖臭名昭彰的敗類?迄今為止,除了九華山莊聊算武林俠義名門之外,投入武威所的俠義高手名宿,就可以問鼎江湖之王主座,比坐在王府無所事事強多了,說不定日後號令天下群豪……」
  「造反,歸天了的永樂大帝,就是利用國師僧道衍,軍師袁珙,派人以採訪使名議,潛赴天下各地招納異人術士,終能奪得乃侄的江山;這就是飛龍在天的故事。」
  「哎呀……」
  「現在,我知道有一個什麼騰龍大計。」
  「你是說……」
  「我什麼也沒說,讓我好好歇息、明天得趕路呢!」
  「那些狗東西恐怕快到湖廣了,我急也沒有用。」
  「你放心,他們不會趕路,恐怕走得比蝸牛還要慢,以便沿途製造事端,製造立威的機會,不信且拭目以待,錯不了。」

  無儔秀士的確被丘星河料中,並不急於趕路。
  對外,他聲稱下湖廣返九華,從漢口鎮上船名正言順,沒有人懷疑他另有陰謀。
  新鄭逗留幾日,他損失了幾個人,也半哄半騙威迫利誘,說服了一些半白半黑的二流江湖人,尊奉九華山莊的旗號結為奧援,有些甚至願意追隨他在湖行道,得失相抵,他仍有贏餘,得意自不在話下。
  至少,他的聲威又加了些份量。
  黑道大家神劍天絕龜縮不出,他向成功的大道邁進了一大步,甚至三大步。現在,他可以向天下的英雄豪傑,用大嗓門又喊又叫了,赫然以當代風雲人物自居啦!
  預定逗留的下一站:許州。
  許州,河南之中,有名的古都,繁華的大埠。
  那時,州城範圍並不大,外環的連環城江沒修築,但城外已有街市的規模,南門北門外樓埠林立,因此商業區逐漸移到城外去了。
  城外沒有夜禁,活動方便,因此商旅與江湖朋友,通常避免在城內落腳。
  無儔秀士也不例外,在南門外的許昌老店落腳。
  許昌老店位於大官道旁,規模不小。
  店側有一條民宅零落的小街,其實是一條小路,通向三里外日漸乾涸的南湖,是南湖一帶村民入城的道路。
  南湖一帶,有不少暴發戶所建的大宅。
  這些人的人品和氣質,不登大雅之堂,粗豪、強悍、庸俗、蠻不講理,與城東城北的世家豪門故宅比較相去天壤。
  翌日午後不久,無儔秀士帶了八名男女隨從,乘坐騎奔向南湖,具帖拜會南湖的名人顧三老爺。
  顧三老爺顧魁元,宅院廣闊,大而無當,是本地無人得悉底蘊的暴發戶,宅中樹小牆新,一看便知大宅的建造時日有限。
  天底下除了某些風俗比較守舊的地方外,其他各地幾乎只要有錢有勢就是大爺,不管財勢是如何得來的,反正有財有勢就有人尊稱為爺字號人物。
  顧魁元排行三、所以就顧三爺,附近數百畝沃地,都是他在最近三四年先後買到手的。
  江湖道上稍有名氣的人士,都知道顧三爺的綽號叫陰司惡煞,本鄉本土的人卻一無所知。
  有財有勢的人講究排場,迎客就有一番造作,勞師動眾,可知在顧三爺眼中,這位九華山莊的少莊主,是值得尊敬的人物。
  新鄭距許州中間雖則隔了一座長葛縣,但不足兩百里,消息如用快馬急傳,半天就夠了。
  無儔秀士從新鄭來,顧三爺早就知道有關無儔秀士的劣跡怎敢怠慢?鬼怕惡人蛇怕趕,顧三爺綽號叫陰司惡煞、屬於鬼類,難怪怕無儔秀士這個惡人。
  主人在大廳款待九位佳賓,大開中門給足了面子。
  客套一番,奉茶畢,無儔秀士說了一番場面客套話之後,直率地將話帶入主題。
  「顧三爺,這裡距大河己在數百里外。」無儔秀說的話相當客氣,年已半百出頭的顧三爺本來就是前輩身份:「神劍天絕的狗爪子,可曾伸到貴地來了?」
  「少莊主想必早有所聞,敝州地當往來要衝,各門各道朋友來來往往,誰要想有效控制,那是不可能的事。」顧三爺語氣誠懇,但三角眼陰晴不定:「各方派來探道看風色的人,相戒不露形跡,以免引起誤會。所以,老朽不敢說絕對沒有蕭大爺的人在敝地活動,但卻敢斷言這裡絕對沒有他的堂口。」
  「該有尊奉他的旗號的人吧?」
  「這就無法知悉了,黑道朋友行規嚴厲,即使有,也不會承認的。老朽已經好些年不在江湖行走了,對尊奉某個人的旗號毫無興趣,也實在無此必要。」
  薑是老的辣,把沖犯九華山莊忌諱的事,技巧地推得乾乾淨淨,讓對方抓不住問罪的把柄。
  「只要顧三爺不幫助蕭老狗的人混跡,在下相信狗爪子們絕不敢在貴地潛伏。」無儔秀士不便再逼迫,反正已達到示威目的了:「三爺洗手多年,在此安居納福,不再與道上的朋友往來。這是有目共睹的事實。因此在下以禮拜會,相信三爺確與蕭老狗已斷絕往來,也相信三爺能阻止蕭老狗跟來的人,在貴地興風作浪。」。
  這番話骨幹裡不但強硬,而且無禮,顧三爺居然受得了,不敢發作。
  似乎,陰司惡煞的綽號名不符實,居然忍受一個小輩的冷嘲熱諷,他本來就是早年黑道中,以陰險狠毒著稱的黑道之豪。
  「呵呵!老朽所能約束的人有限。當今江湖道上,全是年輕的新秀,像少莊主一樣武功超絕的英豪紛起,江湖己是你這種風雲人物的天下,老朽即使亮著大嗓門叫嚷,也沒有幾個人肯聽啦!
  當然、老朽必將盡力而為,嚇阻蕭大爺的人卻步,但願不會辜負少莊主的期望。」
  「在下十分感激,一切請三爺多擔待。」
  「好說好說,老朽必定盡力。少壓主在顧,老朽甚感光彩,稍盡棉薄之力,也是甘願的事。」
  顧三爺採取低姿勢敷衍,給足對方面子,滿足了對方的勝利感和虛榮心,保全了自己,之後,少不了客套地吹捧對方一番。
  無儔秀士離開顧家時,志得意滿趾高氣揚。
  莊院內的陰司惡煞顧三爺。卻氣得肚子裡冒煙。

  兩個不起眼的中年人,進城撲奔州衙右面的小街。
  「三爺這樣做,風險太大了。」第一個人低聲說:「要是走漏了風聲……」
  「走漏了風聲又如何?何況不可能走漏,是嗎?」第二個人冷笑:「是你走漏呢?抑或是我?」
  「這……」
  「再說,九華山莊那不知死活的小混蛋,僅警告三爺與蕭大爺那些黑道朋友劃清界限,對不對?」
  「是的」
  「咱們與俠義道的人小有往來,又有何不對?九華山莊也是俠義道人士,至少他們自詡是俠義武林世家,咱們三爺與他打交道高攀他們,為何不能與其他俠義道人士往來?」
  「商家畢竟是無儔秀士仇視的人……」
  「仇視是一回事,這是九華梁家的秘密,咱們外人並不知道。
  兩家迄今為止,並沒正式翻臉衝突,咱們所知道的是,梁小畜生殺了商家不少朋友,滿天花雨那些人確是死在小富生手中的。商家迄今無法獲得確證,所以只能暗中跟蹤等候機會,雙方還沒撕破臉,咱們與商家的朋友有往來,沒犯了任何的忌諱吧?」
  「話是不錯,我只擔心被小畜生查出內情,三爺的處境可就不太妙了。」
  「你發現有人跟蹤了?」
  「沒有」
  「那就不用杞人憂天了,但小心為上,咱們多繞一圈,不必逕自闖入商莊主的隱身處。」
  兩人悠閒地一面走一面低聲談話,並沒引起小街上行人的注意。
  不久,他們閃入一座門樓下。
  「相煩通報。」第二個人湊在門縫向內低聲叫:「有重要消息面告玉麒麟商莊主,快!」
  院門悄然而開,兩人急急閃入。

  人是衣裝,佛是金裝。
  丘星河有了馬包,馬包中有他的盤纏,不但有官票莊票,還有金銀錢鈔,他的盤纏相當豐盛,不是闖蕩江湖混口食打抽豐的混混。
  不但買了坐騎,而且一身光鮮,青綢緊身騎裝,顯得英偉挺拔,佩劍掛囊.緞制的寬邊遮陽笠,馬靴有銀釘,鐙是頗為名貴的響鐙,健馬小馳時,發出銀鈴似的悅耳響聲。
  這就是豪少打份,真神似一個豪少。
  在一家小店中,櫃檯內的小東主被他的怪異舉動弄糊塗了。
  「把你的錢盤端出來。」他神氣地將一錠十兩紋銀放在櫃檯上:「我要換一些制錢,最好是私鑄的洪武錢,質料愈差勁愈妙,但份量一定要重一點的。」
  假制錢份量哪有重的?
  雜質多的生銅份量輕,輕才有利可圖,重了豈不虧老本?虧老本誰還肯冒坐牢充軍的風險鑄私錢?
  「客官……」店主一頭霧水,不知所措,這位公子爺怎有閒工夫開玩笑尋開心?
  「放心啦!大叔,我是當真的。」
  「這……」
  「那種含鉛特多的錢,就比制錢重三分之一,而且容易碎,最妙不過了。快啦!拿出來選,一文折算兩文,多多益善。」
  「這位公子爺一定瘋了!」
  店主心中滴咕,但也大喜過望,好運道來啦!
  盛制錢的錢盤端上櫃,滿櫃面是錢,兩人興高彩烈選私鑄錢,由丘星河鑒定,他是個行家。
  一共跑了五家店,共換了四百餘文合意的私鑄錢。
  迄今為止,沒有人堂堂正正向他叫陣,再三用暗器偷襲計算他,他激起了報復的無名火,決定以牙還牙,所以滿街兌換稱手的含鉛私鑄錢。
  鉛本身就具有毒性,碎鉛貫入體內,不但痛苦難當,而且有毒,清理不易。

  妙筆生花在周府把式中,是地位最高的,走狗的人數也最多,經常在各地奔忙。名義上,他攜有王府的令旨,與軍方的指令,具有正式巡訪使身份,負責周王殿下封地的巡訪,必要時可以越境處理緊急事故。
  不論是招賢納士,或者緝拿好宄,都需要恩威並施,或者武力對付,甚至調動各地治安人員,必要時還可以調動各地的衛軍協辦。所以,他的實力最強,聲威遠播,在一個江湖邪道出身的人來說,他的成就是十分令人羨慕的。
  而實質上,他的身份地位不值半文錢,周王府本身根本沒有這種違法的職稱,更沒有經費養這麼一大群不三不四,擅自作威作福的建制單位。
  假使他們某些人為非作歹的罪證,落在河南道的監察御史手中(巡按、清軍、提督等等),連周王殿下也庇護不了他們。因此,他們在外行走,以秘密活動為主,非必要不想調用各地的治安人員,他們的人手足供調派了。
  連武威所本身,也是非法的單位,所以不敢明目張膽設置衙門公署,僅半公開地設了一處小辦事處。熟悉王府建制的人,一看
  便知是非法單位,或者是臨時設置的某一種辦特殊事務的組織。
  八組人,分至各地明暗活動,他親自率領的一組實力最強,緊躡在九華山莊群雄左近活動,明裡也派了一些人,隨九華山莊的人共進退。
  新鄭出了事故,他損失了一些人,損失的人必須加以補充,立即催促開封的備用人員趕來聽候差遣。
  武威所經常網羅奇人異士高手名宿,也經常有人被殺,有甚高的折損率,所以備用人員的派遣,經常絡絳於途,人數不等,多是分批前往秘密行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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