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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雍不容呢?」徐霞冒火地喝問,真有上前把小村姑揍一頓的衝動。
  「他呀?」小村姑放下火叉,笑得好甜,明眸湧現得意的神采:「他在船行守夜,天不亮不會回來的,聽說是什麼防賊呢!你們是……」
  「你是什麼人?」徐霞沉聲問。
  「我?我替他管家呀!」小村姑笑吟吟地說,似乎頗為得意「我也要看住他,免得一有空就往城裡跑,在秦淮河那一帶混呀!」
  「管家?還要看住?是什麼意思?」徐霞追問。
  「小妹,不要問這種笨話。」徐忠總算清醒了,上前接近:「小姑娘,雍不容是個單身漢,一直就是一個人住,怎麼平空多出一個你這麼美麗的小姑娘來了?我是他的朋友兼鄰居,很關心的朋友,所以我要弄清楚,免得有任何人受到傷害。你是……」
  「朋友?我從來沒聽他提到朋友的事呢!」小姑娘明媚地一笑:「我來了好幾天啦!一直不曾出門走動,左鄰右舍都不清楚……」
  「我不是指這裡的鄰居。」
  「那我就更不清楚了,你們既然是他的朋友,請到前廳小座,我給你們沏壺好茶,請。」
  小姑娘落落大方,談吐不俗,態度表現得親切和藹。
  只是,一直就有意無意地忽略對方想要知道的主題,以至兄妹倆問了老半天,依然不知道她的底細。
  「你給我聽清楚了。」徐霞火爆地說:「不許你在他屋子裡逗留,給我趕快捲包袱走路,從何處來,你就何處回去,他要去跟我們回大勝鎮老家,替我們辦事。」
  「小姑娘,你是怎麼跟著他的?」徐忠比乃妹和氣多了,笑得色迷迷地。
  「他僱請我來的的呀!」
  「僱請?他一個月賺不了十兩銀於,養自己都成問題,我看……」
  「管吃管住,我只要他三兩銀子一個月。一個月賺十兩銀子,可是不少的數目哪!何況從前他在賭坊裡廝混,我知道他從來就沒輸過。我看過了,他床底下的櫃子裡,紋銀碎銀存了好多好多呢!
  公子爺。你們是不是曾經調查過他?朋友之間,這不太好吧?為什麼呢?」
  「你別管。」徐霞相當惱火,對方居然反而盤問起來了:「沒你的事。」
  「你不會是被他誘拐來的吧?」徐忠卻不理會乃妹的惱火。
  「誘拐?公子爺,雍大哥可是一個大好人。一個正直的好人。我是心甘情願替他管家的,錢多錢少,我一點也不介意。我一個流落在南京大埠的孤身小女子,他很照顧我,我覺得他真像上蒼派來照顧我的好大哥,他會替我安排日後的一切,我
  「這樣好了,小姑娘,今後你仍然可以跟著他。」徐忠擺出好人做到底的偽善面孔:「你和他一起搬到我的莊子裡。我另給你一份好工作,既可以互相照顧,又可兩人同時賺錢,日後的日子更好過啦!你幫我勸勸他……」
  「我勸他?勸他什麼?」
  「勸他接受我給的工作呀!」
  「原來如此。」小姑娘恍然大悟:「那是不行的,公子爺,男子漢的想法和作為,他不需要謀及婦人女子。再說,我勸他,我怎麼知道你們對他懷了些什麼古怪念頭?你這位妹妹凶霸霸母老虎的吃人態度,我看了也害怕……」
  徐霞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去。她老爹綽號叫錦毛虎,在南京誰也不敢叫她做母老虎,觸她的忌諱,那多難聽?她對女暴君或女強人的稱謂倒是相當滿意。
  「我要把你撕爛……」她凶狠地叫,邁步前衝。
  「大妹,不可。」徐忠拉住了她:「我來處理。」
  「你怎麼處理?」她大聲不悅地叫。
  「把她帶回莊,雍不容能不回去找我們。」
  「唔!有道理。」她恍然大悟,把小姑娘帶走,日後怎樣處置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犯得著在此發火?立即點頭表示同意。
  「不要等他了,咱們這就把人帶走,以後再派人通知他。」
  「好,我帶這小潑婦走。」
  假使他倆留心些,定可發現小姑娘晶亮的秋水明眸中,放射出來的濃濃殺機。
  正要動手擄人,前面天井中突然傳出人聲。
  「這就是我的家。」是雍不容的可憐兮兮口吻:「我怎敢不鬼鬼祟祟像賊一樣逃竄?有人追我,捉我,殺我,到處鑽狗洞爬牆角,是我逃生保命的本錢。你可以到處查,便知道我決不是偷雞摸狗的歹徒……」
  「你是的,五更天還在街角巷尾蛇行鼠伏,不是偷雞摸狗又是什麼好路數?我可沒發現有人追你。」是一個聲如洪鐘的人在說話。
  「老大爺……」
  「你給我閉嘴,少叫冤喊屈。我要仔細的查你這間屋子。千手飛魔從不相信你這種歹徒惡棍的話。要查個一清二楚才算數。哼!裡面是臥室嗎?」
  「是的,是臥室……」
  徐忠兄妹倆本來要出去捉雍不容,正感到興奮,卻被千手飛魔四個字嚇了一大跳。
  「走!」徐忠臉色大變,指指後門低聲說。
  「她呢?」徐霞不死心,指指小姑娘。
  「帶了人,決難擺脫老魔的追逐。」
  「這……」
  「走!」
  兄妹倆拉開後門,鑽人後面的小巷溜之大吉。
  小天井中,千手飛魔揪住雍不容的背領大呼小叫,突然手一鬆,把雍不容推至通道口。
  「小子,你扮豬吃老虎是不是?」老魔怪腔怪調問。
  「我又怎麼啦?」雍不容也怪腔怪調:「我躲在簷口,你一來揪住我就往下跳窮嚷嚷,把裡面的小老虎母老虎嚇跑了,我想吃老虎也落了空,怎麼怪起我來了?」
  「如果老夫不嚷嚷,你就有老虎可吃了?」
  「還沒到時候,老前輩。」
  「對付一個地方土霸,你未免太有耐性了。」
  「對付一個沒有威脅的人,是可以容忍的。」
  「你可別在陰溝裡翻船。」
  「怎麼說?」
  「人家早就留意你的動靜,晝夜都有人監視你的住處。哼!你不該胡亂取個混蛋綽號天地不容,龍江船行只有你叫雍不容,你以為別人不知道呀?」
  「這叫虛虛實實,假假真真,才能吸引人的注意呀!老前輩,你也偵查了許久吧?」
  「對,老夫的偵查方法很笨,但非常有效,躲在暗處不動聲色察看,即使有所發現也不打草驚蛇。早兩天,老夫就發覺你是天地不容了。」
  「不是你老人家發現的吧?」
  「你去想好了。」
  「不必,心中有數就是了。」
  「老夫今夜找你,希望你為江湖盡一分心力。」
  「免談。」雍不容一口拒絕:「事不關已不勞心,江湖事與我屁相干,請另找高明,我目下的日子過得好得很,讓你們去管。」
  「天道門已經展開空前慘烈的殺戮……」
  「與你千手飛魔無關,紫霞神宮的人對你也毫無威脅,你走得遠遠地,豈不大吉大利?」
  「有一天,他們會找上我的。」
  「那是你的難題,不是我的。」
  「你敢保證他們不找龍江船行的周東主?騰蛟莊出五千兩銀子花紅小事一件,甚至可以出一萬。」
  「至少目前不會,目下各方面都在忙。」
  「這……」
  「好了好了,老前輩,你就做做好事,讓我置身事外,過幾天太平日子好不好?小老虎母老虎今晚打破我的飯碗,煩都煩死我了。」
  「你想你能脫得了身?」
  「至少小老虎母老虎,還不曾發現我是天地不容,不然他們敢打破我的飯碗?你到底走不走呀?」
  「好吧!我走。」千手飛魔跳上屋頂:「你天地不容在天道門的山門所在地揚名立萬,對他們可是最嚴重的威脅,你以為你能置身事外?少做清秋大夢。記住,老夫已經警告過你了,你得好好提防他們送你下地獄。」
  雍不容不是不知道以後的可能變化,只是他不得不拋開其他問題,全力助周東主度過難關,無法分心管天道門的事。
  上次如果不是天道門找上他,他才懶得理會與己無關的閒事。
  他帶霸劍靈官發掘天垣堂秘窟,天道門早晚會查出他的底細,有線索可循,那些殺手的消息比任何人都靈通,一定會查出他的根底來。
  他感到有點迷惑,天垣堂為何要捉龍江船行的人?按理,不可能是騰蛟莊的人出花紅,找天道門對付龍江船行的。
  他一直想不通這件事的內情,因為騰蛟莊對付龍江船行綽綽有餘,沒有出花紅找天道門的必要。
  千手飛魔一走,他站在天井裡思量片刻,決定沉著應變,先解決龍江船行的棘手問題再言其他。
  踏入灶間,小姑娘仍然在忙膳食,若無其事瞥了他一眼,埋首忙自己的事,似乎忙得很有勁。
  「看來,我運氣不錯。」他邪邪地笑:「平白無故撿了一個燒鍋的,想起來就開心老半天。」
  在北地,有些人把自己的老婆叫燒鍋的,或者叫暖腳的。
  「你不要貧嘴。」小姑娘臉一紅,但不再凶霸霸:「我以為只有一個人查天地不容,豈知還有比我更有興趣的人。剛才那公母兩頭虎,從前天晚上開始,就不斷派人在附近偵察窺伺。你認為你能瞞得了多久?」
  「如果我真想隱瞞,就不必取綽號為天地不容。」他的神態十分輕鬆:「如果他們真能幹真了不起,早該在巴天成幾個人成功脫逃之後,查出是我雍不容在弄玄虛,進一步追查就可以逼我露出原形。喂!我是不是應該叫你做天地不收?」
  「你不容,我也不收。」小姑娘笑嘻嘻地說:「有天地不容,就有天地不收。」
  「我現在不能改呀!」
  「為何?」
  「我要等他們自己去發現,就可以把他們的注意力全轉移過來,就可以減少周東主的壓力。目下我已經離開了龍江船行,不久雍不容就可以神氣地露面了。」
  「你對付得了騰蛟莊,但大自在公子加上宇內三妖,你決難應付。加上我,如何?」
  「你真要幫我?」
  「是呀!」
  「有何條件?」
  「你……你把我看成功利梟雄?」小姑娘臉色一暗:「好吧!橋歸橋,路歸路,你我各行其是,誰也不管誰。你自己弄早膳吧!我走了。」
  「不要生氣好不好?」他不再嘻皮笑臉:「剛才天井裡的事,你知道吧?」
  「知道。」
  「你貴姓?」
  「我姓龍,小名絮絮。」
  「千手飛魔是……」
  「家父。」
  「令尊要我……」
  「家父的事,那是他的事,他根本不許我過問他的個人恩怨。要對付天道門,其實他老人家無此必要,而是三更時分,家父和我的侍女纖纖,在龍江關至鳳儀門的大道上,無意中救了奔雷劍和孤劍,烈火劍卻被天道門主殺死了。
  兩把劍幸而內功根基深厚,暗器也差些少未中要害,幸而保住老命。
  兩把劍是俠義道名宿,居然肯不顧自尊,懇求魔道中人替江湖盡心力,家父口中不肯,心中卻甚為同情。
  所以,他想到了你。老規矩,他堅決禁止我參予,所以你不要把我和我爹的事扯在一起。」
  「那你又為了什麼?」
  「不為什麼。」龍絮絮瞪了他一眼,臉又紅了,銀牙一咬,向外走。
  「我相信你。」他一把抓住姑娘的手膀。
  「我……」姑娘渾身一震,不知所措:「不……不要動……動我……放……放手……啦…」
  十七八歲的大閨女,那能讓芳心所繫的大男人碰?一碰就波瀾洶湧,全身起了強烈的反應。」
  那天晚上她被雍不容出其不意,在她的臉頰上擰了一把,先是氣憤,然後變成不服氣,最後一而再追逐不上,她終於明白自己比對方差勁,從此心中有了異樣的感覺。
  這種感覺又陌生,又興奮,又害怕,促使她把一顆慌亂的心,全投注在雍不容身上了。
  她很有耐心,終於被她查出雍不容的住處,雍不容那並不高明的化裝易容術,也被她看破了。
  「本來,我還以為賢父女也是計算周東主的人呢!」雍不容不但不放手,反而把她拉近身邊:「原來是個想出風頭管閒事的小丫頭。呵呵!你要知道,頑皮的人,要受到懲罰的。」雍不容存心作弄她,貼身拉近笑容十分得意。
  「懲……懲罰?你……」她想掙扎,卻發現自己真力一點也用不上,甚至手腳發軟,心跳加速,說話也顯得困難,有口乾舌燥的現象。
  「對,懲罰。」雍不容握住她另一手臂,面對面不由她掙扎:「懲罰有多種,包括下廚燒鍋。現在,我要你明白,我要你.明白,你這種任性胡鬧的舉動,會遭到些什麼危險,和可能發生的後果。」
  「你……」
  「我是當真的。」雍不容雙手一緊,幾乎把她抱入懷中,臉色一沉:「首先我要問你,你知道我的底細嗎?」
  「你是指……」
  「我是一個船行的夥計,一個單身漢,一個在秦淮河鬼混的浪蕩子,一個……」
  「不要說了,我知道你要說些什麼。」她覺得自己雖然語氣一躁急,但內心卻軟弱:「我寧可往好處想,想你不是一個壞坯子,不是一個壞得天地不容的混混。你如果真的壞,我一定會殺死你,我也是當真的。」
  「唔!你是一個很勇敢的小姑娘。」
  「我……」
  「好了好了,幸好我並不壞。」雍不容放了她笑笑:「但也不是好人。你不可能殺死我。老實說,你比大自在公子強不了多少。
  你回去告訴令尊,我不會助他一臂之力,我只管我自己的事,我不想做衛道的英雄,英雄的日子難過得很,而我對目下的寫意生活相當滿足。龍姑娘,謝謝你做的早膳,你可以走了。」
  「你以為你可以置身事外。」她的情緒開始恢復穩定:「事實將會驚醒你的自求多福太平夢。再見。」
  她依依不捨地走了,留下雍不容在灶間裡發呆。
  天一亮,總管冷面太歲晏平,帶了內江管事巴天德登門造訪。
  雍不容沏了一壺好茶,在小小的堂屋招待往昔的頂頭上司。
  「小雍,這件事東主感到萬分不安。」晏總管歉然地說:「沒想到曾有這種的結果呀!」
  「不能怪東主。」雍不容泰然地說:「徐家畢竟是有頭有臉的地方名人,東主也真不好開罪錦毛虎,豈能為了一個小夥計而與地方名人鬧得不愉快?
  當然,東主不會知道我與徐家是近鄰,從小就被他們徐家壓得抬不起頭來,所以不明白我何以表現得那麼激烈。」
  「小雍,你不怕徐家向你家報復嗎?」
  「他們會報復,但他們會發覺今後日子非常難過。」雍不容微笑著說。
  「為何?」
  「家父不是一個有好修養的人,家兄也不是顧意受人折辱的懦夫,當忍耐已到了無法容忍的地步,反擊之暴烈將空前可怕。」
  「令尊令兄練了武功?」
  「不錯。巴管事,你以為那天晚上我掩護你們脫身,僅是憑機智打濫仗而僥倖成功的?」
  「我知道你非常了不起。」巴管事訕訕地說:「騰蛟莊那混蛋的行動,完全被你所料中。要是我早些憬悟聽你的話,老張也不會死在他們的手上。」
  「也不能全怪你。」雍不容苦笑:「其實,我也沒料到他們真敢下毒手,雙方引起衝突的原因太過平常,小事一件,騰蛟莊實在沒有做得如此過份的理由,沒料到他們竟然如此做了。晏總管,請轉告東主一些事。」
  「什麼事?」
  「切記不要與徐家有任何聯手的承諾,以免成為眾矢之的。」
  「你是說……」
  「茅山三聖的妖術,不見得能勝得了宇內三妖。據我所知,騰蛟莊的人首次入侵徐家脅迫錦毛虎時,徐家只憑一個奔雷劍出面,已明顯地被騰蛟莊所懾服。
  目下請來了茅山三聖,竟然變得極為強硬,而茅山三聖並不足恃,徐家的人應該看出形勢依然不利。徐忠兄妹來找龍江船行,用意如何,總管應該想得到的。
  「哼!把注意力轉移給我們,讓我們承擔責任,好陰險。」晏總管臉色一變:「錦毛虎還真不簡單呢!小雍,我們希望你們回來……」
  「不,我要到處走走,查證一些事。」
  「查證什麼?」
  「一些疑團,恕難奉告。」
  第一次劫持巴天成五個人,確是騰蛟莊所為,但第二次誘劫他的,卻是天道門的殺手弄的玄虛。
  此中疑雲重重,所以他必須查出頭緒來,這也是他藉故離開龍江船行的原因,在船行他行動無法自由。
  龍江船行已採用他的防守策略,至少在短期間不會有太大的凶險,所以他可放心地離開。
  晏總管談了些防守的事,也請教一些方法,方偕同巴管事告辭走了。
  接著,雍不容也匆匆外出。
  大批高手名宿被殺的事,向江湖轟傳。
  似乎一夜之間,所有來追尋天道門的高手名宿,突然隱起行蹤避風頭,被天道門大舉殺戮的事實嚇壞了,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本來神氣地公然活動的霸劍靈宮,與及一些俠義道風雲人物,也轉入地下躲起來了。
  烈火劍的屍體被朋友們收殮後,寄厝在雞鳴寺。
  殺戮雖然收到震懾人心的效果,但也激起了武林公憤,因此黑白兩道可能聯手,俠義道與魔道高手名宿合作的謠傳,喧囂塵上。
  暴風雨光臨,血腥殺戮在城內城外各處爆發。
  而龍江船行與騰蚊莊的衝突,依然緊鑼密鼓地進行,不受天道門的殺戮事件所影響。
  大勝關徐家,也集中全力與騰蛟莊算帳,不理會天道門與天下群雄的紛爭,徐家還不配受到天道門的注意,錦毛虎還不夠份量。
  各行其是,冤有頭債有主,各不相干。
  雍不容像是局外人,他這個小人物微不足道,似乎除了徐家的人注意他之外,沒有人對他一個船行小夥計感到興趣。
  但他心中雪亮,注意他的有心人正在他左右伺機而動,他外表泰然自若,其實嚴加提防意外。
  天道門早晚會找上他的,因為龍江船行失蹤的夥計僅有一個張管事。
  而另有一批人,利用一陣風誘龍江船行的人,一陣風找上了他,然後被殺之滅口。
  滅口得太早了,所以不知道一陣風所誘的人是誰,人已送入天垣堂處死,當天晚上天垣堂被挑,無法追查擄至天垣堂的人是誰。
  而龍江船行並沒有其他的人失蹤,這不難查出那一陣風誘擒的人是誰。
  他心中早有準備,當然知道如何防範意外。
  老規矩,他光臨秦淮河西區。
  秦淮河西區,也就是聚寶門以西的一段河面,也就是大名鼎鼎的秦淮風月場。東區,是日後的夫子廟所在地。
  柳翠樓右首不遠處,有一家頗負盛名的迎春閣,擁有四艘畫舫,和艷稱秦淮四大名花之一的艷姬柳迎春姑娘,粉頭上百,是柳翠樓附近的名勾欄之一。
  死鬼南都城隍巴隆,是柳迎春姑娘的恩客。
  這是說,南都城隍手下的牛鬼蛇神,經常在迎春閣走動。迎春閣的姑娘們,對這些地頭蛇相當瞭解,這些人可不是好惹的。
  南都城隍死了,他的爪牙依然要混口食,依然得設法找活路,依然在秦淮河風月場進出。
  華燈初上,也就是風月場開始忙碌的時間。
  岸上固然擠滿了尋芳客,河上的畫舫璇宮更是綵燈耀目,王孫公子滿畫船,鶯鶯燕燕也滿畫肪。
  南都城隍如果不來,爪牙們通常不上船的,上船的必定是達官貴人,財主富賈。
  迎春閣一連四進,裡面的佈置當然別有洞天。
  第三進的西閣一座小廂房內,南都城隍的手下四大將之一的陰差郝剛,正受到名艷妓春桃姑娘的款待。
  酒為色之媒,所以房中艷妓嫖客少不了設宴取樂。
  春桃姑娘還算不上紅牌姑娘,在陰差郝剛面前,即使是紅牌姑娘,也不敢耍大牌。
  郝剛已有了五六分酒意,正是放浪形骸的好時機,他不必借酒壯膽裝瘋,本來就是個征逐色的混世粗豪大爺,風月場的女人都不敢不巴結他。
  他瞥開衣襟,露出可以數得清排骨的瘦胸,雙手在衫裙半卸的春桃身上大肆活動,上下其手惡形惡像,喝了酒反而發青的三角臉,真像一個走陰陽界的鬼靈。與身材豐滿美麗動人的春桃坐在一起,形成強烈的不調和畫面,真給人平空想起鮮花插在牛糞上的諺語。
  春桃坐在他膝上,半露出蕩人心魄的飽滿酥胸,巴結地挽住他的脖子,用紅艷艷的櫻口將酒度入他的口中,香艷萬分情蕩漾,雙方的情慾行將提升至最高點。
  陰差郝剛是南都城隍的手下四大將之一,四大將是打手兼護院的班頭,武功的根基深厚高明多少,不然怎配聘為打手班頭?
  這位仁兄平時極為精明機警,陰狠冷酷,但今晚此時此地,酒意上湧美人在懷,失去了應有的警覺性,沉醉在醇酒美人的氣氛中,不知人間何世。
  花窗外,掛著一個黑影,像蝙蝠一樣倒掛著向內窺伺,窗內的情景一覽無遺。
  如果陰差郝剛稍有警覺性,肯稍為轉首向花窗瞥上一眼,定可發現窗外有人,可看到高懸在窗上方的半個倒垂的腦袋,因為這位偷窺者,並無意完全隱藏自己。
  樓高兩丈,窗外是冷寂的夜空,所以陰差郝剛不需擔心窗外有人窺伺。
  「郝爺,聽說你在劉老爺處有一二份差事,可是真的?」春桃度了一口酒,嬌媚地捧著那張三角臉,情意綿綿關切地問。
  「是呀!寶貝兒,總不能坐吃山空呀!」陰差在那高聳的酥胸狂野地親了幾下:「巴老爺死了,樹倒猢猻散。劉老爺子很夠意思,派人專程來請我助勢,盛情難卻哪!巴老爺劉老爺雖然同列金陵雙豪,劉老爺就沒有巴老爺大方,我還真不想屈就呢!憑我郝剛的一身本事,我有把握自己創出一番局面來……」
  房門本來是上了閂的,突然吱吱呀呀怪響,被人推開了,雍不容邪笑著站在門外,伸手輕敲房門三下。
  「很抱歉,郝班頭,打擾你的欲興啦!」雍不容的怪腔怪調,明顯地表現出不懷好意:「你放心,我不會久耽,不會妨礙你的情慾春宵。」
  他不待招請,大踏步入宦,信腳蹬攏房門。
  「龍江船行的小雍!」陰差郝剛吃了一驚,隨即勃然大怒,將衣裙半卸的春桃從懷裡推開,死魚眼一翻:「混蛋!你怎麼在這種地方亂闖?」
  「呵呵!這種地方本來就可以亂闖,你看,春桃姑娘就不介意,你吼叫些什麼呀?」雍不容卻笑嘻嘻地往桌旁走,信手拈起了酒壺嗅嗅酒香。
  春桃已退至床前,但臉上毫無驚容羞態,甚至沒把衣襟掩上,露出大半裸露的動人酥胸,好奇地旁觀這些混字號人物,如何解決這種爭風吃醋糾紛。
  當然,她也知道雍不容的來歷。
  陰差剛暴怒在拍桌而起,猛地一耳光抽去。
  雍不容手一抬,啪一聲響,陰差的掌狠拍地錫壺上!
  錫壺應掌變形,裡面的酒激盪,衝起了壺蓋,酒像箭似的噴出,兇猛地噴在陰差的臉上。
  「哎……」陰差駭然驚叫,急急後退,踢倒了座椅,惶亂地急抹臉上的酒液,雙目難睜。
  接踵而至的打擊,一記比一記凶狠。
  最後,倒在地上成了一頭奄奄待斃的病狗。
  春桃驚得魂飛魄散,仆伏在床上用棉被蒙住頭髮抖。
  「現在,我們來談談。」雍不容揪住陰差的衣領,抵在牆上冷笑著說:「有兩件事情請教,閣下必須讓我獲得滿意的答覆,不然……」
  「放……放手……你……」陰差連說話的力道都快要消失了,但語氣依然含有霸氣。
  雍不容在對方的小腹搗了兩拳,把陰差含有霸氣的話打斷了。
  這瞬間,他覺得有人進房,香風撲鼻,與房中原有的脂粉香不一樣。
  一瞥之下,他看到一張似曾相識的美麗面龐。
  是一個與春桃年歲相若,但稍欠豐滿的女郎,打扮同樣妖艷,卻欠缺冶蕩風情。
  沒錯,是閣裡的艷姬。
  擬曾相識,但卻又想不起在那兒見過這位姑娘。
  秦淮風月場有好幾千個賣春的艷姬,他經常在這兒走動,見過的姑娘很多,這些女人盛妝打扮巧施錫華之後,已非本來面目,看起來每個女人都差不多,難怪他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因此不再多想此中緣故。
  打鬥的聲浪必定傳出房外,有人進來探視理所當然,進來的是閣中的其他妓女,更不會令人詫異。
  他不在留意這位入室的艷姬,注意力回到陰差身上。
  「第一件事。」他凶狠地將陰差在牆上撞了兩下:「龍江船行的招牌,目下藏在何處?」
  「不要再……再打了……」陰差虛脫地叫:「老天爺!我……我怎麼知道?巴老爺決……決不會派……派我們去……去摘你們的招牌,無……無此必要哪!」
  「第二件事,你最好從實招來。」
  「什麼事?」
  「我已經調查得一清二楚,是你帶了人去找一陣風,逼迫一陣風出面引誘龍江船行的人,讓那些人綁架擄走。那些人的來路,你必須招出來。」
  「我……我不……不知道他……他們……」
  「我要把你弄成一團爛肉……」
  「饒我……」陰差魂飛天外地叫號:「他們兩……兩個人,用……用分筋錯骨對……對付我,我……我只好去逼一陣風……呃……」
  陰差話未說完,便突然昏厥了。
  雍不容一怔,怎麼可能?他手上有分寸,絕對不可能把人弄昏。
  定神察看,糟了!
  一陣昏眩感浪潮似的襲來,立即感到意志力消散,手腳發軟。
  「五毒三娘的奇毒……」他失措地驚呼,搖搖欲倒,快要昏厥。
  不等他有所舉動,房中那位似曾相識的艷姬,突然一閃即至,他感到背心一震,便向前一栽。
  人影再現,又進來一個艷姬。
  「滅口!」擊倒他的艷姬,向搶入的同伴叫。
  他還沒完全昏迷,神智尚未模糊。
  「是她……」他心中暗叫,隨即人事不省。
  新來的艷姬可不是嬌滴滴的粉頭,而是含笑殺人的母夜叉,俯身扳住陰差的頭,腳則踏住陰差的脊心,猛地手一扳,再左右急搖。
  有骨折聲傳出,陰差的頸骨折斷了。
  春桃也被拖出,人已軟昏像死人,脖子輕輕一扭便斷,人是很脆弱的。
  倒懸在窗外的黑影,本來身形已動,要飄入房中,但見到陰差、雍不容、春桃三個人都昏迷不醒,知道不宜入室。
  室中必然流動著可怕的制人氣流,進去必定白送死的,因此身形上縮,一晃便形影俱消。
  兩個艷姬一個背近昏迷的雍不容,一個則吹熄燈火,兩個人越窗而出,飄落在鄰房的屋頂,急急撤走。
  空氣混濁,臭氣之外,霉氣甚重。
  春末夏初時節,地窟裡通常有這種令人不快的氣息。
  這裡確是地窟,地底的藏物秘室。
  燈光幽暗,像是幽冥世界。
  兩個穿著長衫的人,相貌猙獰與鬼王相差不遠。四個勁裝大漢就是鬼卒,兇惡猙猛氣勢懾人。
  七個氣色沮喪驚恐的人,被捆了雙手吊在橫樑上,腳尖剛好沾地,想站穩無此可能。
  他們,算是被拘來受罰的孤魂野鬼。
  另一個是剛甦醒的雍不容,上衣被剝掉了,不但雙手也被捆住吊起,胸腹共插了七枚金針。ˍ
  這就是有名的七煞鎖魂針,一種極為陰毒巧妙的制脈術。與金針過穴術同源,但性質相反,前者是制人,後者是救人。
  七枚針制住了七條重要經脈,被制的人渾身失去控制,想自殺也力不從心,所以叫做「鎖魂」,魂被鎖住,想死也死不了。
  雍不容心中明白,短期間對方不會要他死。
  擒他的兩名艷姬不在場,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更不認識這兩位鬼王和四位鬼卒。
  但他認識那七個被吊的人,雖則他不知道這些人姓甚名誰。
  他想:要來的終於來了。ˍ
  他想:天殺的!這些傢伙真有效率,一點也不浪費時光,很快就理出頭緒了。
  一點也不錯,這七位被吊起的仁兄,全是那天晚上在七賢酒樓的食客。
  有兩個他不陌生,是騰蛟莊的黑道高明眼線。那天晚上他與一陣風在七賢酒樓喝酒,大放厥辭招引可疑的人,這兩位高明眼線,就在鄰座扮食客。
  那天晚上,一陣風出賣了他,也因而遭了滅口殺身之禍,他也被帶到天道門的天垣堂處死。
  他以為綁架的事與騰蛟莊有關,現在,他知道可能料錯這兩位仁兄顯然也遭了殃啦!
  這是說天道門與騰蛟莊之間並無勾結情事。
  「你說。」一名青衫人指著一個吊著的大漢,再指指雍不容:「那天晚上在七賢酒樓,與一陣風在一起喝酒的人,是不是這個龍江船行的夥計雍不容?說!」
  「我……我想……」大漢驚恐地說:「是……是的,就……就是他。」
  「沒看走眼?」青衫人沉聲問。
  「沒,沒看錯,是……就是他。」
  「很好。你!」青衫客拍拍另一個人的胸膛:「你說,是不是他?」
  「這……是的,是他……」這位被吊的人急急地答:「錯不了,是他……」
  七個被吊的人,眾口一詞指認無誤。
  「雍不容。」青衫人找上了雍不容:「現在,你否認他們的指證嗎?」
  「否認有用嗎?」雍不容沉著地反問。
  「或許有用,但結果是一樣的。」
  「所以,在下不會否認。」
  「很好。」
  「你們過早殺掉一陣風滅口,似乎操之過急,不像是老行家的作法,所以浪費了不少時間和人力。」
  「所以,這次要辦穩當些。現在,已經證實你就是那天晚上,被咱們弄進死窟的人了。」青衫人舉手一揮,大聲說:「處理掉。」
  「遵命!」四鬼卒同聲喏。
  四個人對付七個被吊的人輕而易舉,用刀靶在眉心狠狠地撞上一記,前額內陷,顱骨破裂,血從撞破的洞孔向外流血腥刺鼻。
  七個被吊的人僅猛烈掙扎了片刻,不等他們斷氣,便被割斷線索拖至壁根下堆放在一起。
  「謀殺!」雍不容悲憤地厲叫:「你們這樣做,真的天地不容,你們……」
  青衫人狠狠地抽了他兩耳光,他的話被打斷了。
  「現在,你得從實招來。」青衫人揪住他的髮結陰森森地問:「你是如果從死窟逃出來的?招!」
  「你們這些錢種……」
  「劈啪劈啪……」六記正反陰陽耳光,抽得他口中鮮血泉湧。
  「你不招,我要將你的骨肉一寸寸地剔出。」青衫人凶狠地說:「招!你是怎樣逃脫的?」
  「你這狗王八……」
  「劈啪!」又是兩耳光。
  「是誰縱放你的?招!」青衫人咬牙問。
  地窟門悄然被推開,一位勁裝女郎一閃而至,她無聲無息的,真像一個無形實的幽靈。
  所有的人,注意力全放在雍不容身上,背向著室門,因此不知道來了不速之客,勁裝女身法太過快速神奧,除非是面對著室門,才能看到她的淡淡幻現形影。
  「哈哈哈……」雍不容狂笑,他面對著室門,看到勁裝女郎入室。
  「你笑吧!等片刻你就笑不出來了。」青衫人獰笑,繼續問:「已經有人認出你就是天地不容,事已至此,你承認嗎?」
  「在下要見見那位認為認出我的人。」
  「混蛋!你配?你……」青衫人怒吼著,揚手又想狠抽耳光。
  「留活口!」雍不容突然大叫,手向下沉吊繩突然繃斷。
  可是,他叫晚了,勁裝女郎雙手急動,懾人心魄的三種電芒,在他的叫聲中連續貫入人體。
  似乎是在同一瞬間發射的,也伏乎在同一瞬間分別擊中六個人。
  好神乎其技的發射暗器手法,雙手共發出三種六枚暗器,沒有一枚落空。
  從後面射擊毫無防備的人,應該不會落空,但同時射擊六個人,可就難上加難了。
  勁裝女郎是龍絮絮,惶急地替他解綁。
  「你……你真是的……」龍絮絮盯著他被打得浮腫的臉,惶急地埋怨。
  「請替我把針拔出,我不要緊。」他居然臉上有笑意,笑容相當可怕:「他們並不能確定我是天地不容,所以下針的手法有所保留,以免我死得太快了。」
  龍絮絮抱住他取針,窘得紅雲上頰。
  「你……你還笑得出來,你……」龍絮絮一扳最後一枚針,存心要他好看。
  「哎喲!你真會抓住機會扳老本哦!」他齜牙咧嘴仍有心情說俏皮話:「有你這位女菩薩救災救難,不該笑嗎?我死了才笑不出來。」
  「你……你活該……」
  針離休,他可以站穩了。
  「謝謝你,龍姑娘。」他不笑了,眼中出現懾人心魄的凌厲怨毒光芒,瞥了七具無辜者的屍體:「不用猜,這裡是天道門某一處堂口。老天!他們都是這樣像這樣殺雞一樣殺人的?」
  「你今天才知道呀?」龍絮絮白了他一眼:「要不,我爹怎肯幫助奔雷劍那些俠義英雄?我爹本來就是俠義道的對頭,號稱魔中之魔。」
  「你怎麼知道我有難?」
  「哼!你在迎春閣那種下流的地方鬼混……」
  「我是去招凶惹災呀!那種地方才找得到線索。」
  「你如果再去,我……」
  「你怎麼啦?」
  「我恨你一輩子。」龍絮絮臉紅到脖子上了,惶急地迴避他的目光。
  「抱歉,我不知道你跟蹤我。」他不再嘻皮笑臉:「我在服下解毒藥之後,曾經有一段時間昏迷失去知覺,服食得太晚了些。這期間,一定有某些變故發生,那兩個扮粉頭的女人,是不是仍然留在迎春閣?」
  「她們在半途有人接應,交了人她們就走了。」龍絮絮苦笑:「我怕毒,不敢跟蹤她們。而且,我必須救你……」
  「哼!我會找到她們的。」他語氣充湧殺機:「我算是栽了。」
  「你有解毒的藥?」
  「奪自五毒三娘的解藥,藏在褲腰帶裡。」他開始剝一名青衫的長衫穿上:「其實,毒沒有什麼好怕的,不許對方沾身,呼吸時記住站上風,你已經勝了一半。事先我沒想到粉頭會是他們的人!
  脂粉香又太濃,等到我嗅出氣味有點與五毒三娘的五毒大陣相似,已經來不及了。先出去再說,這裡……」
  「這裡是三山門外,莫愁湖南岸的一座農宅。」龍絮絮領先向門外走:「共有十二名殺手藏匿,我不得不狠下心用暗器屠光他們。
  剛才我如果不下毒手,只要有一個人還有餘力,必定會傷害你,我決不容許這種事發生。哦!你不要緊吧?」
  「還好,謝謝你。」他由衷地道謝。
  第一次雍不容對龍絮絮的關切動了心,情不自禁伸手握住姑娘的小手,大踏步領先出室。
  龍絮絮的手突然呈現反射性的顫抖,本能地想抽回,最後反而握得更緊,步履輕快地跟在他身後欣然就道,抬級而上,最後出現在農舍的後院。
  已沒有活的人,無法取得口供了。
  兩人的輕功皆到達登峰造極境界。攜手全力飛趕,向城裡趕。
  「真是五毒三娘弄鬼?」龍絮絮問。
  「五毒三娘恐怕已經不在人世了。」雍不容的語氣不怎麼肯定:「我要證實這件事。」
  「怎麼證實?」
  「去找那個女人。」
  「什麼?你……」
  「你不要緊張好不好?我知道她藏匿的地方。」
  「你知道她是誰嗎?」
  「應該是她。」
  「她?她是誰?
  「等我找到她之後才能斷定是不是她,目下不能武斷指證她是誰。」
  「哦!透露一點嘛!」
  「當我發現她入室,便感到有點面熟。對一個身份形象完全不同的人,我一時沒把她們聯想在一起。現在,我想起來了,她的確像極某一個人。」
  「你是說……」
  「像極,並不代表就是。」雍不容口風緊得很:「在沒獲得確證之前,不能憑可疑的形影遽下定論。正如同他們一樣,不憑猜測而各方求證,用各種手段來查證天地不容的身份,他們幾乎完全成功了。見了令尊,請代為致意,說我不久之啟,或許與他親近親近。」
  「好啊!你改變主意了?」龍絮絮雀躍地問。
  「死的人太多了。」雍不容恨恨地說:「而且,他們已經逐漸將尖牙利爪向我伸過來,早晚這一天會來的。本來我以為天道門決不可能涉人龍江船行的事故,但情勢發展得完全出乎意料之外,波詭雲譎愈來愈令人莫測高深。」
  「只有一個理由:騰蛟莊與天道門做了這筆買賣。」龍絮絮大膽地猜測:「花重金請天道門除去天地不容,該是合情合理的事。」
  「不可能。」雍不容語氣十分肯定:「天道門不做沒有把握的買賣,決不會憑一個誰都不知道底細的綽號,而花工夫捕風捉影浪費精力。最重要的是,他們既然懷疑我就是天地不容,卻沒有用重要的人手來對付我?更沒出動人手對付龍江船行,可知他們只把天地不容當作偶發的事故來處理,真正的目的何在?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你打算……」
  「咱們在此地分手。」雍不容指指前面高聳的三山門:「我即將遷居,可能搬進城隱身,後會有期。」
  「喂,你……」
  雍不容已經竄入城壕的草木叢中,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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