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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陸大仙那些人。雄風會的會主絕劍天君方世雄,騎在棗騮上神氣得很。
  洪澤三龍女卻是徒趕路的,已換了村站裝,信然極為清麗出色,漂亮的女人,穿什麼都掩不住艷麗的風華,令男人一見難忘,一見心動。
  杜英知道高大元與龍紫霄有瓜葛,卻不知道經過的詳情。三龍女在縣城搜尋高大元,所發生的事故秘悻外人不可能知道。
  「你沒忘了她是你的敵人吧?」杜英碰碰他的手膀,白了他一眼表情怪怪地。
  「由於她是敵人,我才有權佔有她呀!」高大元開始收拾包裹向後移動,說話腔調怪怪地,但不像是開玩笑:「江湖闖世界的牛鬼蛇神,概略可分為黑道、白道、邪魔外道、綠林土匪。除了真正的白道人士強調義理分明,必須遵守江湖公理之外,其他都是強者有理,勝者一切都是對我。你看,我目前就是強者獲得一切的受害人,被這些人追殺不休,要奪取我的仙書秘艾,因為我是弱者,所以必須任由他們宰割。一旦我反而比他們強,我也有權獲得一切,你明白了嗎?」
  「你……你你……」杜英張口結舌,被他這番似是而非的歪理弄糊塗了。
  「你剛在外面行走,如果連一點點常識都不懂,實在非常的危險,不如早些回家做大小姐。」
  「一旦你落在開暴星那些人手中,你知道結果嗎?就算你不先招惹他們,你有天大的冤屈,你向誰哭訴?誰會替你主持公理?在外闖道的人處境是如何危險,知道如何自保就夠了。走吧!咱們去乘船,不能再在路上冒風險。」
  「乘船?你怎麼向這一邊走?」杜英指指升高的太陽:「你是不是走錯了方向?我記得河在後面呀!」
  他們是藏身在官道東面的,高大元正向東走。
  「西面那河叫青戈江,不通寧國府。」高大元排草越野而走:「往東走約三十里,是宛溪,或者叫龍溪或黃池河,下游合青戈江,流至縣城南,十里長街最東的小碼頭,就是至寧國府小舟停泊的地方。
  只通小舟筏,上航需三至四天,必須用篙撐,十分辛苦。我們在這裡雇小船,兩天半左右可以到達府城。我會撐船,可幫助舟子控舟。」
  「兩天半?」杜英大驚小怪。
  「讓他們有充裕的時間,在府城布網張羅呀!」高大元的虎目中,湧現猛獸獵食時的物有光芒:「我這人本性是唯恐天下不亂,現在他們居然向我大舉舞劍揮刀。哼!咱們來好好玩玩命。在路上和他們零零星星打打殺殺,你追我趕毫無意思,要殺就殺個痛快,誰怕誰呀?」
  「老天爺!你……你真的不怕他們。」杜英臉色大變。
  「呵呵!我怕他們呀!所以繞道抄小徑躲躲藏藏,最後乘船逃災,不敢和他們在路上起沖實,表示我是膽小鬼。」高大元眼中的異光消失,笑得很開心:「自保的第一上策,是徹底消滅災禍之源。」
  「你是說……」
  「你家鄰居的狗,經常在你家大門口拉撒討厭得很。你有三種或五六種正常反應。就算三種吧!第一、丟那個小石頭把狗嚇走;第二、把狗打死;第三,把領居一家老少宰掉一勞永逸。杜英,你的反應是哪一種?」
  「你呢?」杜英俊傻地反問:「弄不清高大無意何所指,這時候,怎會提出這種不相干的怪問題?
  「我?我把鄰居一家老少宰掉一勞永逸,他們再不可能養狗來煩我了。」高大元眉飛色舞,揮動著打狗棍表示心中的愉快:「把狗嚇跑,狗會再來拉撒;把狗打死,那位好鄰居會再養一頭狗,甚至會到衙門告我一狀,要我賠狗,把他們一家宰掉,他們再也沒有機會打擾我了。」
  「我……這未免太霸道了吧?」杜英期期艾艾:「小小事故,犯……得得……著……」
  「呵呵!這只是一種比喻,用小事幫來說明真實人和的一種現象和一種心態。我問你,如果我不採取自保的行動。陸大仙那些自以為天老爺第一,他們第二的雄風會好漢們,能放過我嗎?日後我哪有好日子過?」
  「這……」
  「我告訴你,天暴星一天不死,你休想有一天安寧,他那些四海社的英雄好漢們,決不會就此罷手放過你,你和他之間只許有一種結果。」高大元扭頭直瞪著她:「這就是我願意帶你同行的原因。從太平府至江西的九江,這條路你任何時候都有危險,這一帶是他們的勢力範圍,我至少可以為你提供一些保護,你明白嗎?」
  「你……你不喜歡我嗎?」杜英突然轉變轉變話題,紅雲上額迴避他的目光。
  「呵呵!如果不喜歡你,我一個人早就在黃山逍遙了,走吧!別胡思亂想啦!」高大元腳下一緊。
  他說不錯,如果他不喜歡,在玩鞭亭衝突之後,便撒手不管直奔蕪湖,爾後那會發生其他事故?他的仙書秘芨不可能暴露,陸大仙那些人不可能找上他。
  寧國府,一座極為出色、極為美麗,有如名家山水畫中令人須知做夢的山城。
  城中有山水,山水中有城。
  讀書人與及書畫家的心目中,這裡名動天下,最的宣紙,原產地就裡。附廓縣叫宣城,所以叫宣紙。
  爾後江西出產的宣紙品質也不差,但仍在稱宣紙而不稱贛紙。
  文房四寶的湖筆、薇墨、毅敏、宣紙,皆出產在附近五百里半徑骨。
  除了竹,滿野桑麻,所以也是上好的布(貢品)綾緩(貢品)的產地,民豐物阜,人傑地靈。由於黃山山區的北尾間,府城附近城內城外的山,都秀逸玲瓏山山人畫,水碧山青像是人間天上。
  小舟靠上了東門外雙橋之一的鳳凰橋,已經是午後時光,天色尚早,但必須先落店安頓。
  這裡是黃山與天目山區中最大的城,居民生活單純,治安素稱良好,往來的旅客以販山產的人最多,生意人講求和氣生財,不會發生稀奇古怪的罪案。而且府衙的治安人員相當勤快,所訓練民壯,有大舉威力搜索山區逐賊的強大實力,外來的龍蛇,最好不要在這裡胡作非為,入境問俗安份些大吉大利。
  高大元熟悉這裡的情勢,放心大膽公然亮相,領著杜英神采飛揚跳上碼頭,昂首闊步向大東門走。
  進城住宿,他是安全的。
  碼頭上兩名擔任眼線的大漢認識他,互相打手式跟隨在後進城。
  大魚現蹤,準備收網。
  城內無法藏匿大批人馬,更不可能容許大群外來的人攜刀帶劍到處亂逛。
  城內的主山,以陵陽三峰為代表。
  城外,則以北面十餘里的敬亭山為主山。宛溪繞過城東,在東北角兩三里的三河口,與句溪會合,北流經敬亭山東麓。三河口的胡家大宅,大得足以藏三兩百名強梁。
  胡家大宅的主人胡家宏大爺,是本城的豪紳,三、河一帶的田地,都是胡家的產業,附近村裡的人往返府城,都得繞胡家的田地外圍行走,胡家大宅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故,外人不可能知道。
  胡大爺在城內也有宅院,房舍佔了崇德坊半座坊之多。
  但胡大爺很少住在城內,半條街的房舍,皆租給親友設商肆,他是本城舉足輕重的大爺級豪紳。
  蕪湖皇甫家大院的主人皇甫俊與他交情,他自然而然地成了招待貴賓的主人。
  蒼天教與雄風會的首腦們,把皇甫俊一家四口帶來,原因在此,皇甫俊可以利用為地區的眼線,等於是直接掌握了人脈地望,地利人和能掌握,可說已成功了一關。
  高大元與杜英,出乎意外地改從水路來,低步便疾趨府城安頓,陸大仙完全失去攔截的機會。
  所獲的消息,皆證實他倆必定從陸路來的。
  申牌時分,胡家大宅的東廳戒備森嚴,不許宅中的閒雜人等接近,首腦們在舉行秘密會議。
  一教一會的重要人物都參加,龍紫霄也是教中地位甚高的人物,與教中的長老級人物平起平坐。
  外人除了皇甫俊之外,主人胡家宏也在座。
  這位大爺年約半百,膀潤腰圓人才一表,真有不可一世的豪紳氣概,即使不發怒,也有懾人的威嚴。
  「我不明白你們為何如此勞師動眾,要我協助助你們對付兩個乳臭來干的男女。」胡大爺當然不瞭解內情,所以說的話有點不悅:「他們住在府前街的宛陵客棧,我請府衙的謝推官派人去抓他們就成啦!」
  所謂豪紳,如果不交通官府,決不可能成為豪紳。只能算是土豪。紳,是有地位的。胡大爺把負責治安的推官大人,直接叫謝推官,口氣相當大。
  「不行。」上首那位高大魁偉,穿了青博袍的中年人斷然拒絕:「這兩個人一入官府,咱們一切成空。」
  皇甫俊已經受到警告,不許吐露一教一會這些人的身份來歷。胡大爺知道情勢有點不妙,但並不害怕,不便進一步瞭解,貴賓交代的事,他必須按情勢提供意見,怎知道這些人心懷鬼胎?
  官府如果出面拘捕高大元,那些仙書秘芨一旦落在公人手中,結果將掀起大風波,他們豈不人書兩失」等於是白忙一場。
  「那……你們說該辦?」
  「勞駕你設法,把他們趕出城投宿。」中年人說話倒還客氣:「府前街活動不便,夜間前往也極易驚動街坊,距府衙甚近,鬧出事難以收拾會誤大事。我們出面趕,他兩人會提高警覺。胡大爺,有困難嗎?」
  「你們不想自己動手?」胡大爺反問:「你們有這許多人。」
  「你知道我們不能在貴地鬧出大事來。」
  「好吧!我會派人趕他們出城。閣下,咱們把話講在前面,以免日後出批漏。你們捉人與我無關,捉到人可不能帶來本宅,我說得夠明白嗎?」
  「那是當然。」
  「好,我這就派人辦事,我保證城內的客店,都會拒絕接納他們。」胡大爺拍胸膛保證:「加果你們能早些把計劃告訴我,宛陵客餞根本不會讓他們落店。」
  「我們沒料到他從水路來,本來以為一定可以在城北十里亭把他們攔住的。」皇甫俊臉色不正常,歎了一口氣:「胡兄,一切靠你拉!」
  「包在我身上,小事一件。我這就派人進城。」
  「謝謝!越快越好,天色不早了。」中年人離座,催促胡大爺趕辦。
  一個豪紳想驅趕兩個外地旅客,可說易如反掌。派幾個當地痞棍出面鬧事,足矣夠矣!再加上有巡捕們暗中打點,更是事半功倍。
  他倆進城快,離城也快。
  杜英對這座山城完全陌生,但方向仍然可以分辨,穿街越巷,所走的方向她知道是北行。
  到黃山,應該從大南門出城。路分兩條,東門走徽州,南門走徑縣;走徽州遠了百十里,但路好走些。
  「被一些地痞流氓趕出城,實在窩囊。」她一面走一面氣憤地嘀咕:「這座鬼城的人,是不是欺生?」
  「是有人授意他們撒野的。好漢怕賴漢;又道是強龍不鬥地頭蛇。」高大元腳下漸快:「情勢在我意料之中,他們早到兩天,應該佈置停當了。」
  「有人授意的?天暴星的人!」
  「不久便知道了。應該不會是天暴星,這惡賊很可能仍在我們繞道乘船處窮搜。當然也有快速趕來的可能,因為他知道不可能在那一帶把我們搜出來。」
  「咦!怎麼往北走。」看到朝京門,杜英看出有異了,這座城門稱為朝京,望文牛義便知道是北門。
  「我不想在他們選定的地方打打殺殺。」
  「這…」
  「他知道你我要到黃山。」
  「那是一定的。」杜英語氣肯定。
  「唆使地棍趕我們走,計算得1辦小確。他們知道你我可在沿途打村落投宿,必定匆匆忙忙就迫南行,在南行途中布網張羅,你能冒險和他們排嗎?往北走。他們形不及手,等他們隨後趕來,我們便反客為主,就可以好好擺佈他們了了」
  「咦!你知道追來的人是何來路?」
  「管他們是何來路,反正不會是善男信女。」
  「哦!你對付得了他們?聽你的口氣,似乎你並不害怕。如果是陸大仙那些人,你也不會不害怕?杜英顯然對他鎮定的神情感到十分意外,如果真的不怕陸大仙那些人,又何必向黃山逃災避禍?
  她和高大元躲在官道旁,目擊陸大仙一群高手男女,浩浩蕩蕩向府城趕,憑他兩個人四條手臂,哪禁得起大群高手男女痛擊?僅一個陸大仙,就可以把他倆擺平。
  他倆一直就在逃避,實力相差太懸殊。
  可是,在高大元身上,看不出害怕恐懼的象跡,更不像亡命飛逃的漏網之魚。
  當然,她已經感覺出,高大元另有一股令人莫測高深的氣勢,偶或在某種時間某種行動中流露形之於外。
  她無法理解這種變化的含義,不但不喜歡,而且產生排斥感。
  對無法理解的事物產生排斥與恐懼,這是正常的反應。
  「如果我害怕,那些人便會放過我們嗎?」高大無輕鬆地大踏步趕路,語氣也輕鬆:「一旦面臨生死關頭,已經知道難免要遭殃,像我這種玩命的人,是不會害怕的,只有激忿和惱很,因而是產生乾坤一擲的念頭。他們嚇我不倒的,我鬥過比他們更強悍的敵入。」
  「把仙書秘芨給他們,也許……」
  「沒有也許。就算我跪著奉獻給他們,他們也會毫無憐憫地殺死我,而且要招出醫仙王金的下落。」
  「這……不會吧!」
  「會的,一定會的。」高大元肯定地說:「匹夫無罪,懷壁其罪。醫仙王金知道這些書是致命的禍媒,所以斷然丟棄。我也知道這些書是不祥凶物,但我不在乎。趕兩步,追的人可能趕來了,他們有坐騎,很快就會趕上我們。」
  「要不要再繞道,以避免被迫及?」
  逃避期間,高大元,一直就採取繞道的迴避方法,繞來繞去行蹤飄忽,成功地擺脫循蹤追趕的人。
  但這次杜英的意思,是指繞國向南走黃山的大道,那就必須繞城走。城東有宛溪,必須靠城根的小徑走,毫無迴旋的餘地,碰上了必定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所以最安全的路徑,是繞城西的田野疏林中鄉村小徑遠走高飛。
  「還沒到時候。」高大元的虎目中,突然出現警戒的神色:「咦!有點不對。」
  「怎麼不對?」達莫訝然問。
  「看這些旅客的神色,像是碰上讓他們驚恐的事物。哈!前面可能有不尋常的事故發生。」
  天色不早,北面來的旅客,陸續三三兩兩抵達,大概都是從蕪湖來的旅客,走陸路算兩程,必須在天黑城門關閉之前進城投宿。
  所有的旅客皆走得匆忙,臉上的確出現惶恐的神情,有些人甚至不時扭頭回顧,似乎想看看後面有否異狀,表示後面有讓他們恐懼的事物,快走等於是逃避威脅以保安全。
  「唔!的確可以看出不安的神情。」杜英黛眉深鎖。
  「會是出現虎豹嗎?」
  寧國府城位在山區,城內有山,城外也有山,虎豹出現在城郊並非奇事。前面兩三里外,就是北郊有名的風景區敬亭山。
  敬亭山不是一座山,而是一連串的東北延伸的小山嶺,林深草茂,秋末經常有豺狼出現,虎豹卻罕見。
  虎豹與金毛雲豹,要南下寧國縣境才可以碰上。
  寧國府轄下,另有一座寧國縣城,在府城東南九十里,與浙江的孝豐和昌化兩縣毗鄰,山脈屆天目山區。
  西南,則是黃山山區。
  豺狼傷害旅客的事很少發生,但旅客怕豺狼也是事實,至少在心理上,對豺狼深懷戒心,因此在路上行走的旅客,十之七八會挾棍杖防身。
  「這條路上沒有豺狼虎豹傷人。」高大元肯定地說,立即折人路右的小徑。
  「繞道?怎麼啦?」杜英大感詫異。
  「天殺的混蛋!他們料中了我們的行動,不在南面堵住去路,反而繞到北面布網張羅,厲害。」
  「他們?這……」
  「反正是你我的仇家。你記住。」
  「我記住什麼?」
  「天暴星的人找你,你才能和他們揮劍舞刀。其他的人露面,你必須作壁上觀置身事外,那是我和這些貪心鬼的事,與你無關。」
  「但是」
  「不要但是,快走。」
  一口氣進入小山區,沿宛溪西岸的草木叢疾走,前面就是敬亭山。後面,已出現追逐的人影。
  幸好夜幕徐張,不易循蹤追躡了。
  三個青衫飄飄,氣概不凡的佩劍中年人,站在山坡的樹叢內,盯著高大元與杜英消失的草木叢生處,停下不再追趕。
  他們心中明白,追也無法追上了。
  「果然被我們料中了,這小輩機警得很,果然不往南走反向北道,幸好咱們改在北面布網張羅。』哪位目光特別銳利的中年人,拭掉臉上的汗水:「逃的速度驚人,難怪壇內的弟子始終掌握不住他的去向。」
  「奇怪,他是如何發現警兆而落荒竄逃的?另一人自言自語。
  「天暴星那些強盜露了行藏。」第三位中年人氣憤地跺腳:「他們不該斷路的,有如大張旗鼓打草驚蛇。這些混蛋會誤事,必須趕走他們。」
  「不必操之過急,有這些地頭蛇助勢,多少可以省掉咱們一些麻煩,而且可彌補咱們人手不足的弱點。」為首的中年人不同意將人趕走:「咱們走吧!從城南趕來圍堵的人該已接近了。」
  三人不急於追趕,開始找尋入山的道路。穿越林野追逐相當辛苦,已經知道去向,就不必漫山亂竄,沿小徑走輕鬆多了。
  勢弱竄逃的人,有如驚弓之鳥,必定有多快就逃多快,逃入山林藏匿越遠越安全。
  三個中年人信心十足,認為高大元兩人,除了快逃遠奔之外別無他途,決不可能半途停留。
  找到了入山的大道。其實道路並不大,草木蔥蘢,伸向山區的古徑時起時伏,七彎八折,視野有限。
  更加上夜幕低垂,視界前後僅一、二十步而已。
  三人有說有笑,並不急於追趕。
  這條路不但是府城人士游敬亭山的唯一道路,也是附近村落的交通要道,但天一黑,道上便行人絕跡了。
  三人毫無戒心魚貫而行,大概已經知道逃的人慌不擇路,可能在何處藏匿,因此並不急於趕上去。
  敬亭山不是孤立的山,東西和東北還有盤龍山、域城山、陵石山……向南伸山的尾間,透入府城,那便是陵陽三峰。所以,說出了城便是山區,並非誇張,府城確是城內有山,山內有城。
  由於山東被句溪宛溪所繞纏,夜間不可能找到小船渡河逃匿,勢將在山附近躲藏,或者在附近的村落藏身,可供歇息的處所有限。
  山中的寺廟,當然是最理想的落腳處,可以解決食住的困難。
  有些遊山客,通常在僧捨道院中住宿。
  遊山客早就返城了,留在山中的人也早已打到地方歇息,這條穿越樹林的大道,前後鬼影俱無。
  「三方面共有百餘名高手,居然對付不了一個三流年輕人,和一個未人流的小丫頭,真是豈有此理。」為首的中年走在前面,語氣帶有不滿:「香壇的弟子都該受懲罰,暴露秘壇所在更不可原諒。」
  「我晚來了一天半天,根本不曾接近這兩個小輩,怎知他們到底是三流人物呢?抑或是未入流?」第二位中年人不以為然,口氣鄭重:「蒼天教後繼趕來的菩薩級元老,居然也洶湧投入,可知這兩個男女,決不可能是等閒人物。咱們最好提高警覺,可不要在陰溝裡翻船。」
  「三弟,你在長他人志氣,滅自己的威風。」為首的中年人臉色難看:「哼!那該怪香壇的弟子無能。你看,我們就料中小輩們往北逃。香壇的弟子卻偏不信邪,在南門外佈伏……」
  路旁的樹下暗影中,草稍微動,模糊的怪影暴起,有如小動物受驚急竄,更像幽靈幻現。說快真快,根本無法看清形影,眼角瞥見有物隱約而動,怪影便已近身。
  三個自以為是神仙級的高手,在幽暗的山徑中行走,居然毫無警覺心,完全沒有敵情的顧慮。這也難怪他們疏忽大意,三路人馬,百餘名高手聽高手,窮追兩個年輕的亡命逃遁膽小男女,還用得著提高警覺?
  打擊碎然光臨,陰溝裡真的翻了船。
  第二個中年人總算懷有些少警覺心,反應也就比兩位同伴早一剎那,路旁怪影一動,便知有情況發生,本能地緊急運功,而且身形挫動,抬手準備應變。
  但仍然慢了一剎那,左胸被劈了一掌,狂叫一聲,身形摔出。
  幸而這一掌無意殺人,力道僅相當沉重而已。
  第一個為首的中年人,身形直掉出兩丈外,叭啃一聲再滾了兩匝,掙扎難起。
  幾乎在同一瞬間,斷後的第三名中年人,左胯被一腳民踹中,身形急劇旋轉,砰然一聲大震,扭摔出路旁滾入草叢,厲叫著手腳亂爬。
  怪影向側竄,一擊奏功立刻撤走。
  可是,稍晚一剎那,從路的對面竄出的稍矮黑影,卻撲向最後倒下的第二名中年人。這位中年人所受的打擊最輕,可能是由於早懷戒心,緊急運功也產生了相當程度的抗力,摔倒便立即一滾而起,恰好接住了稍矮的黑影,不假思索地在暈頭轉向中,本能地雙掌齊推。
  一聲悶響,右掌與稍矮黑影伸來的右爪接觸,本能的出手防衛,居然瞎貓碰上了死老鼠,及時擋住了直探而入的小手。
  哎一聲驚叫,小黑影的小手,禁受不起巨掌的推擋,身形扭轉斜衝,屈右膝挫倒。
  一聲怒吼,中年人狂怒地撲上了。
  小黑影已無法閃躲,大事不妙。
  竄走的黑影重新折返,像電火流光,抓住小黑影的背領拖走,一腳將中年入掃跌出丈外。
  第一名為首的中年人爬起來了,劍出鞘冷芒閃爍。
  「人呢?」為首中年人歷叫,劍向四面拂動。
  黑影已經失蹤,劍沒有攻擊的目標。
  「是什麼人偷襲?」第三名中年人爬起又跌倒,痛得比牙裂嘴:「我……人要剝他的……皮……」
  「是那兩個小輩……」第二名中年人,從路旁的草叢中狼狽地爬出:「他們並……並沒遠逃,在……在這裡打埋伏,咱們栽得真冤。」
  後面來路處腳步聲急促,三個灰影衣袂飄飛步掠走,由於用杖不時點地,聲音可以遠傳,遠在二十步外,便已聽到聲音,人影亦現。
  「咦!」飛步當先的人影,顯然看清了三個中年人的狼狽像,聲如洪鐘一面說一面腳下放慢:「你們江右三仙,顯然意外地被鬼怪捉弄了。」
  「給我滾到一邊涼快去。」為首的中年人惱羞成怒,向第三者發洩:「你們京都三菩薩,同樣有被妖孽拖入地獄的一天,少在這裡說風涼話,混蛋!」
  「呵呵!天仙道友,火氣別那麼旺好不好?」為首的中年挾禪仗大和尚大笑,不以為逆:「啦?碰上什麼扎手名宿了?」
  江右三仙,綽號狂妄得很,稱天仙、地仙、人仙,是彌勒教龍虎大天師的徒孫輩中,極有成就的幾位仙級弟子,據說法力無邊,武功超生拔俗。
  京都三菩薩,是蒼天都中的菩薩級重要弟子,地位僅次於佛級,是超度孽海亡命的主要負責人。
  他們的名號是圓光菩薩、圓智菩薩。圓慧菩薩。
  彌勒教以禪近道,所以有地位的弟子,穿道裝而不穿撣服。
  蒼天教以道近佛,也稱蒼天道,重要弟子穿禪衣而不穿道農。
  總之,這兩個教十分令人迷惑,一稱佛教而裝束卻是道家面目;一稱道教,卻以和尚面目現相。
  蒼天教在京都,取代彌勒教地位之前,雙方在京都狼狽為奸,彼此的重要人物,相互勾結當然頗有交情。
  彌勒教敗沒撤出京者,原因並非出於雙方的明爭暗鬥,雙方並無利害衝突,小規模的爭名奪利現象並不嚴重。
  但在彌勒教的門人子弟心目中,被蒼天教取代奪走地盤,畢竟不是愉快的事,難免心有芥蒂,暗中仇恨難解。
  這就是九幽逸客陸大仙強佔皇甫家,要在蕪湖建秘壇,彌勒教的人毫不留情大加撻伐的原因所在,不容許蒼天教在蕪湖取代彌勒教的地位。
  三仙三燕薩都是舊識,見了面不立即反臉,已經夠交情了。
  三菩薩真不該冷嘲熱諷的,雙方的門人子弟,本來早就水火不容你砍我殺啦!按理應該一見面就大打出手。
  但高階層地位高的入,當然不便見面便揮刀舞劍你砍我殺,但持風度有其必要,因此還能各懷機心和平打交道。
  圓光菩薩首先表現出良好風度,不在言詞爭上風。
  「屁的扎手名宿。」天仙說話卻不友好:「不關你們的事,閒事少管。哼!你們來幹什麼?」
  其實,江右三仙並沒看清襲擊者的形狀面貌,並不敢肯定是高大元與杜英,變化太突然太快,而且天色黑暗,一接觸便被打得暈頭轉向,怎知兩個黑影是何方神聖?
  另一不敢肯定的原因,是高大元兩人,絕對不可能具有如此可怕的攻擊能力,也沒有膽量向高手名宿,發動以寡擊眾的實力。
  即使敢肯定是高大元與杜英所為,他們也不肯承認,以免丟人現眼,說出來並不光彩。
  「呵呵!咱們彼此心知肚明,還用問嗎?」圓光菩薩也知道不能多問,問對方也不會說,用笑聲轉移敏感的話題:「後面你們的大群弟子即將趕到,貧憎得先走一步免生是非。貴門下弟於勢壯氣盛,貧僧還想在功德完滿之後,與貴門下保持距離。以策安全。再見!」
  三僧舉手一揮,快步離去。
  「咱們也走,免得讓賊和尚佔了先。」天仙咬牙說,忘了痛楚領先急奔:「即將趕到的人,定然是敵非友。」
  杜英是被高大元半架半扶挽著走的。
  小姑娘不知厲害。貿然搶出參與襲擊,根本不知江右三仙的底細,妄想乘機檢死魚破地他在暈頭轉向中一掌拍中右爪,整個右半身被震得麻木發僵,氣機幾乎被毀,走動時渾身發軟痛楚難當,已無法獨自行走。
  高大元也相當狼狽,不但要攙扶小姑娘穿核排草落荒竄走,還得背了兩人的包裹,行走不便。
  更得留心是否有人追躡,小心摸索尋覓可以通行的地勢,因此不時失足被絆,吃足了苦頭。
  在山東麓的宛溪河岸叢林中,他停下歇息,先走動察看四周的環境,」這才撥開草坐歇息。
  這一帶是府城的北郊風景區,所有的山林皆禁止推獵,因此林深草茂,地勢幽僻隱蔽,躲在這附近藏匿,十分安全。
  下游遠處,隱隱傳來時緩時急的犬吠聲,想必數里外有村落。
  這一帶屬敬亭鄉,是宣城縣最富裕的鄉鎮之一。
  上游數里外,有一座三河口河泊所,以往有兵勇管制宛溪句溪兩條河水,也兼管水運的稅務。
  由此可知,這處城郊的山區,距城僅十餘里,不便是郊遊的勝地,也是村落星羅棋布的富裕城鄉,而非人跡罕至的荒山野地。
  把小姑娘安頓在草窩中,他再用手接換小姑娘的手臂身軀,作一次詳細的檢查,再給小姑娘吞服了三顆引氣歸元的豆丹。
  這種扑打震傷其實不算嚴重,在兩人眼中,傷勢算不了一回事,練武人對療傷學有專精。但為了避免後患,高大無必須用心照料,他本來就是可能行功自療的高手,這點創傷小事一件。
  「還得休養三兩天,看你今後還敢不敢擅自逞強出頭亂打亂殺。」他用外衣作會,小心地蓋住小姑娘的身軀,和衣在一分躺下,語氣略帶埋怨:「叫你躲好不要出去,你卻不聽話……」
  「好啦好啦!」杜英阻止他埋怨:「誰知道他們如此了得呀!而且他們有三個人,而你以一比三,我能放心袖手旁觀嗎?」
  「他們都是武功驚世,見過大風大浪,見識與經驗皆無與倫比的老江湖。你一個初出道的黃毛丫頭,那配和他們貼身相搏?」
  「你比他們更高明……」
  「我可沒有這種狂妄的想法。」他有點不悅:「如果我真有把握。
  就不需打埋伏偷襲試他們的斤兩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種賭命玩命的遊戲非常危險,誰也不敢肯定自己必定是勝家,所以我一擊即走,幾乎因為你的誤事而被他們困住。下為不例,知道嗎?」
  他早已感覺出,這位小姑娘實在有點狂妄無知,天生的闖禍精,做事不自量力不顧後果。惹上四海社天暴星廬山四狼那些人,就是具體的自不量力表現。
  在玩鞭亭吃了朽,居然還不肯放手。他本能地覺得,這與俠義襟懷無關,假使這小著頭真的天生俠膽,路見不平毅然拔刀相助,就該堂而皇之與一劍愁飛花玉女並肩站,何必踉在一旁看風色?顯然出於好奇好玩的心態管悶事,並無與悍賊們拚死的念頭。
  那天要不是他的出現,小丫頭決不會與一劍愁共患難共死一決的。
  「我……我知道我錯了。」杜英伸手握住他的臂膀低聲說:「以後我……我聽你的。」
  「杜英,即使我不比你癡長幾歲,憑我問道的經驗與見識,你也該聽我的,只要有絲毫的疏忽,便會促使你我同陷危局。」他的不悅消失了,驕傲自負的人認錯,值得原諒:「好好睡,明天將相當難過,如不養足精神,決難應付凶險。」
  杜英突然挪近他,擠在他身側作深長呼吸。他拍拍杜英的肩膀,心情放鬆安然入睡。
  感覺中,緊倚著他入睡的杜英並不是女人,不是世俗的孤男寡女,只是一個相當熟悉的同伴,完全忽略了性別的差異。在他的心目中,洪澤二龍女、白衣女郎施明克或者飛花玉女,她們才是女人。甚至在朦朧中,杜英轉身抱住他的腰,臉偎在他的胸膛上,呼吸呈現異狀,他也毫不在意,只感到倦意甚濃,目下所需要的,是充足的睡眠,其他的事毫無意義。這幾天,他的確累了。
  三路人馬遍佈在山區,搜索附近的村落。逃走的人需要食物,向村落找食物歇息理所當然。
  各懷鬼胎,搜索需要大量人手,因此三方面的人,皆人同此心,認為對方的人可以利用,不必漢之過急把對方趕走。即使對方首著先鞭,最先把高大元兩人尋獲,或者將人先擒住,仍有壓取的可能。
  蒼天教的人,更是表現得大方,碰上其他兩路的人,也不動聲色不露敵意。他們要的是仙書秘友。
  仙書秘其是不會變幻消失的,任何一方先奪獲,他們都有把握從對方手中奪回來。至於高大元的死活,他們似乎並不介意。
  這是說,三方面的人馬,都懷有同一念頭:利用另兩方的人增加搜索面。因此,心照不宣,在搜襖高大元之前,暫時默許敵對的人存在。
  人多好辦事,搜索的散佈面擴大。
  出山的路徑已完成寬大正面封鎖,獵物的確不曾逸走,必定仍在山區藏匿,全力在山區搜尋,必可成功。
  三方人馬陸續抵達,少1不暗中較上了勁,各懷機心各有打算,互相利用各展神通,要在奪獲國的物之前,務必保全實力。他門全部心中明白,最先動手向高大元逼迫的一方,必定受到相當程度的損失,因此必須設法避免太大的傷害;損失過大,便無法應付其他對手爭奪了。
  天暴星在蕪湖,仙書秘艾得而復失,毛病出在損失重大,無力保護獲物的安全。
  每個人都心中有數,都以自己的利益衡量情勢。
  儘管三方面的火勢成水火,但誰也不想惹是生非,避免打破眼前的波詭雲橘的平衡局面,見面時不至於拔劍相向,甚至顯得外表保持冷淡的和氣,雖則心理把對方恨入骨髓,恨不得一露面就把對方化骨揚灰。
  隨時光的消逝,情勢也隨之變得越來越詭秘。
  誰也不想在有另一方人物在場時,搶先向高大元出手,都打算在無人在場目擊時,摔然攻擊神不知色不覺。
  這種詭秘情勢,反而替高大元製造免受圍攻的機會,但也增加受到淳然雷霆偷襲的凶險,是福是禍,眼前還難以界定。
  黎明時在盤龍山東麓,兩方人馬的地位頗高人物,突然碰面狹路相逢,並沒發生衝突,已明白表示出這種詭秘的情勢,正發生奇妙的平衡作用。
  盤龍山與映微山相鄰,山林茂密視界有限。人如果在這一帶藏匿,想把人搜出,恐怕得出動上干人身,進行掃地或犁田式的搜索,稍一忽略,根本不可能發現潛伏在身邊草坑中的人。
  陸大仙既然稱仙,當然具有驅神投鬼的神通,應該可以役使山神土地,把匿伏的妖魔鬼怪搜出來,搜兩個凡夫俗子,簡直就像殺雞用牛刀。
  可是,迄今為止,這位大仙一直就毫無表現,神仙未卜先知的、神通,成了被人嘲笑的笑料,他根本不知道高大元身在何處。
  在蕪湖,他就曾經被高大元弄得灰頭上臉,因此搜尋最為積極、最為賣力,發誓要捉住高大元搜出來。
  他帶了四名親信爪牙,其中包括死黨神爪翻天范天虹,不眠不體徹夜遍搜各處,拔草尋窩勤快得很。但也因此而大耗精力,天快亮了,漸感精神不濟,四個親信爪牙不住叫苦埋怨咒罵歎氣,定可將人搜出的信心大打折扣,似乎已經知道希望已越來越微弱。
  天亮後三方人馬必定大舉出動,他最先搜獲的希望當然微弱啦!他心中的憤怒焦躁程度,是可想而知的,簡直就像一頭快瘋的狗,可能見了任何活物,都要咆哮撲上去大咬特咬。
  鑽出一處松林,首先使喚到一陣幽香。
  松林下野草極少生長,視界可以及遠。
  微睛中,首先便看到二十步外,有幾個或坐或立的人影。
  是脂粉香,沒錯,是女人,不是高大元兩個獵物。
  蒼天教派來了不少女人,洪澤二龍女就是最出色的王個高階層人物。
  當然不可能是三龍女,她們的人都在各處山區家捨中,養精蓄銳歇息,準備晝間出動。而他雄風會的人,卻不辭章勞徹夜在外奔波。
  松林內歇息的人,也發現他們了,警覺地站起左右一分,流露出強烈的懾人氣勢,並不藏身材後戒備,而是躍然欲動作勢衝進攻擊。
  他的四名爪牙,也左右一分,已看出是敵非友,也散開嚴加戒備。
  他心中有數,不是無暴星那些人,那些變色龍強盜中;沒有女人參予。毫無疑問,他碰見彌勒教的人。
  儘管他驕傲自負目無餘子,但對彌勒教的人卻深懷戒心。彌勒教的重量級人物號稱真的神仙,而他只能算妖仙級的高手名宿,差了一級,還真有所顧忌。
  已是破曉時分,松林中不怎麼幽暗,雙方定下神戒備,便可看清面目了。
  確是五個女人,夜間居然不穿緊身裝在林深草茂地區走動,穿的卻是黛綠色的薄衫長裙,幽暗中似乎與黑色相同,頗增幾分神秘恐怖感。
  彌勒教的高階層人物,白天喜歡穿白色衣衫。
  目夜見追逐獵物,當然不再穿白衣,所以這五個女人,並不能算是不穿白衣的次級人物。
  「你們也在夜間窮搜,相當勤快呢!」他早已獲得指示,不必引起無利可圖的衝突,因此擺出和平姿態,但也不敢冒失地接近至危險距離內:「顯然諸位也白白浪費了一夜工夫,毫無所獲白忙一場。」
  「我們就在西面半里外的農舍歇息,剛出來,晚上並沒出動以免白費工夫,我們還沒有驅使鬼扭夜搜的神通。」其中一位女人,用悅耳的嗓音平和地說:「貴教的三菩薩法力無力,早該算出妖孽的藏匿處,怎麼反而勞動你們眾多人手滿山奔波吁!」
  話中帶刺,從女人口中說出,似乎沒帶火氣,卻會讓心胸狹窄的人受不了。
  陸大仙不上當,不主動挑釁。
  這位妖仙雖然心胸狹窄火氣甚狂,但沉駕明狠明時勢。五比五人數相當,個人道術武功,他也知道比彌勒教的高階人物,差了那麼一點點份量,如果發生衝突,他毫無制勝的把握,怎肯被激將法所左右?所以忍下將爆發的無名火。
  其實,他先前所說的話,分明電飽含嘲弄成份,這女人只是用話反諷而且,確是不宜生氣。
  「呵呵!」他怪笑,掩飾心中的不快:「男人天生命苦呀!有事必須奮勇爭先。而貴長卻派你們這些女人打頭陣,江右三仙一定在參降龍伏虎大法沒空出動。呵呵!諸位再見。」
  五個急急重新退人茂林,嘴上佔些便宜溜之大吉。
  參降龍伏虎大法,是合清雙修露骨些的稱呼,也稱陰陽大法水火交泰。生理先天功能的男的叫白虎,女的稱青龍;控制生理功能不使耗損,稱降龍伏虎。
  在女人面前說這種話,有失厚道。
  「算了!」一位女人攔住想衝出的同伴:「追上去臭罵這老妖一頓,又能怎樣?還沒到結算的時候,暫且忍耐。咱們走吧!累慘了,其需好好歇息,不然以後便無法出動,精力難以復原。」
  五女立即動身,向西匆匆走了。原來她們不是剛出來的,而是辛苦了一夜,將耗盡精力,不得不撤回歇息。
  高大元醒得很早,身上的生理時鐘,會定時讓他在某個時辰醒來,後來所培養的習慣已經鎖定。
  他練功極勤,很少因環境所限而偷懶中輟。讀書人苦讀三更火五更雞,為的是希望成為人上人,或者圖功名富貴躍登龍門。
  他三更燈火五更雞修煉,是為了保命,一旦筋骨鬆散,便會任人宰割了。少年時期的築基穩固,中年時期的精純超越巔峰,老年時期的保元養生與天爭命,一生中都必須持之以恆,不可疏懶。你想在生命中獲得什麼,就必須同時付出一些代價,決無僥倖可言。
  五更初他便悠然醒來,輕輕掀開蓋在身上的外衣,悄然而起。
  杜英並沒利用另一件外衣蓋住身軀,昨晚不知何時鑽入他的外衣內,俺縮在他脅下入睡,衣帶已解,衣襟半露,上半段酥胸半露春光,甚至伸一手搭在他身上,體內散發的少女特殊體氣,委實令男人心施搖搖。
  其實,他知道小姑娘何時與他共衣並睡的,但不以為怪。荒山野地,強敵環伺,整日奔波精力不繼,需要良好的睡眠以恢復精力。
  杜英一直把他當成司令人,把他看作保護神,在山野夜宿相依而臥,似乎自然毫不足怪。
  他卻沒留意,杜英酥胸半露是否有點不尋常。
  一個正常的年輕大男人,在這種情形下,很難以柳下惠自詡,必定出現難以克制的游情狀況,尤其是早上時刻。
  他不但沒產生激情,而且覺得好笑。這小丫頭大概累壞了,忘了自己是女人,毫無戒心地與一個認識僅幾天的男人,睡在一起露宿山野,由此可知杜英極為信任他,他那會產生其他的怪念頭?
  小姑娘睡得好熟,對他的起身離開毫無發覺。
  天色漆黑,他哪有興趣欣賞美女人睡的嬌姿艷容?溫柔地替杜英掩妥蓋體的保暖外衣,悄然遠出十餘步外,聚精會神行功練氣,再活動手腳。
  半個時辰後,他停止活動,汗水未收,便看到山坡下三十步外,有三個黑影向西掠走,草梢搖搖微風颯然,速度相當快,不像是搜山的人,去向是西面的坡底。
  他知道,坡底有一條小溪,有三家農舍,他曾經打算至農舍投宿的。
  心中一動,他悄然跟在三個黑影後面疾走。
  他用不著耽心杜英,還有半個時辰才會東方發白。
  這一帶他不算陌生,曾經多次到過這座山區中最大的城市。
  自從與皇甫淑玉取得聯繫之後,對寧國府的情勢,便有了相當瞭解,行動的策定心中有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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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舊雨樓·至尊武俠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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