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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喪心病狂


  「公公說,自……自從遷來……來之後……」龍氏不得不為了生死掙扎:「不時看到有神……神秘的怪影出沒,像……像鬼怪,穿……虎紋衣,佩的好……好像是快……快活刀。」
  「好像?」知機子厲聲追問。
  「據公公說,未能接……接近察看,不……不敢斷定,人一……一閃即沒,看……看不清……」
  「你看到這種人嗎?」
  「沒……沒有……」
  「既然不時出現,你敢說沒看到?警告她……」
  太乙丹士手往下一帶,一聲裂帛響,龍氏堅挺飽滿的潔白酥胸與嫣紅的乳尖,暴露在老道眼前。
  祿山之爪抓住了她的左乳房,五指漸沒,潔白的肌肉自指縫擠起,失去血色。
  「哎……喲……」
  龍氏駭絕痛極厲叫,半裸的身軀猛烈地抽搐。
  「招!」知機子沉叱。
  五指一鬆,乳房恢復原狀。
  片刻間,便變了顏色,五個指痕清晰可見。
  「蒼天在上……」龍氏聲淚俱下狂呼:「我……我的確沒……沒見……見過他……他們……」
  「他們?你還說沒見過?去乳尖?」
  太乙丹士食拇兩指尖,捏住了左乳尖。
  「且慢!」天都羽士急叫,這色中餓鬼對龍氏健美的胴體甚感興趣:「知機子道友,你這樣問口供,也許可以問出真的消息,但也可能是胡供,讓貧道用手段問吧,一定可以問出真實的消息。這小女人是個好鼎爐材料,毀掉了十分可惜,讓貧道問,可以兩全其美豈不是甚好?」
  「我知道你對女人有一套,而且知道你對處理教中事務有專才。」知機子向太乙丹士點頭示意暫止施刑:「人交給你處理,貧道繼續盤問其他的人。」
  太乙丹士把龍氏向夫都羽士一推,嘖嘖怪笑說:「大法師手下有上千善男善女,玩過無數的女人,可說是色中之魔,香壇裡有各式各樣的好鼎爐,全都是如花似玉的絕色美女。想不到對這麼一個深山裡的普通女人,居然也有這麼大的興趣,你也未免太濫啦!」
  「這方面你外行,懂得太少。」知機子替天都羽士辯護:「而天都道友卻是行家中的行家,他對女人的知識和經驗,決不是道友你那種只知苦修的人所能企及的。來,咱們來繼續問。」
  天都羽士抱起龍氏往內堂裡走,飛雲散人則將目眥欲裂的華大川拖至腳前,等知機子問口供。
  「你……你們已經不是人了……」畢大川咬牙切齒厲叫:「莫道上蒼無報應,舉頭三尺有神明;你們這樣對待無辜的人,會受到報應的。這條山谷住了四戶人家,都曾經發現有神秘的人不時出沒,除了知道這些來意不明、飄忽如鬼魅的怪影之外,其他毫無所知。最重要的是,谷裡的人從未受到傷害或騷擾,因此從來就沒有人願進一步追查那些怪影。你們把我們當作是你們要追查的人,不是你們愚矗,而是你們本性殘忍,冷血地殺人取樂而已。如果那些怪影真是快活刀,或者我們也是快活刀的人,你們恐怕早就死了,怎會讓你們毫無人性地殘害我們?」
  「小子,你很會損人。」知機子獰笑著道:「你在有意激怒我,以便早些痛痛快快地死呢。」
  「除死無大難,怎麼死,在下毫不介意。」畢大川說:「當你們踏入本宅時,你們已決定了滅口的惡毒念頭,我畢家五口已決定了橫死的噩運。殺死我們,你們並沒有收穫。」
  「至少,貧道已經知道,附近有穿虎紋衣的神秘人影不時出沒。」
  「我們會毫無保留地將所知道的事奉告,殺我們是毫無理性的。」
  「貧道如不滅口,等貧道一走,那些神秘人物到來向你們查問,他們會緘默嗎?」
  「這……」
  「你見過七星快活刀?」
  「沒有,只聽人說過這種刀。」
  「你老爹見過了?」
  「家父在來此隱世之前,曾經是江湖人,他曾經看到這把刀出現,那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原來如此,貧道錯怪了你老爹。」
  「你們……」
  「那就不必再問了。」知機子冷酷地作出殺人的手式。
  飛雲散人一掌拍在畢大川的腦門上。
  其他各老道也同時下手,畢天虹四個人在他們眼中,似乎只是微不足道的蟲蟻,而不是同類的人。
  四具屍體被拖至屋後的荒地上。
  不久,天都羽士出來了,臉上有滿足的神情。
  「穿虎紋衣的人,出現谷底的次數,要比在谷口出現的次數多,小女人所知有限,必須到谷底幾家追查。」天都羽士向知機子回覆:「上面最近一家不足十里地,姓周,有四個男人,獵獸的技術相當高明,武藝不差,剽悍敢鬥,必須小心應付。」
  「先叫那小女人弄晚膳,吃完就到周家。」知機子立即作了決定:「天都道友,你回去稟報,認識路嗎?」
  天都羽土地位最低,怎敢拒絕?
  「小女人已經死了。」天都羽士說:「貧道還不至於迷路,這就走嗎?」
  「對,這就走。」
  天都羽士匆匆走了,他是唯一認識怡平的人。
  千緊萬緊,填飽肚子要緊。
  四老道殺光了畢家五男女,只好自己下廚弄食物。下廚的是太乙丹士,太乙的地位僅比天都羽上稍高,自然是下廚人。
  同一期間,怡平與兩位姑娘到達畢家上游五六里的谷右山坡,向下急走。
  「恐怕來不及了。」梅英悚然地說:「畢家告警的狼煙一發即止,必定已經遭到不幸了。」
  在虞氏與龍氏挺刀搶出拚命前,她們已先一步在屋後點燃了山中傳警用的狠煙。這種煙如果沒有山風,可以升上百丈高空而不散,谷上下游的人家,如果沒有機會使用牛角聲傳警,就用狠煙警告附近的人家。
  情況不急,狠煙不斷上升。
  一發即止,已表示沒有繼續示警的機會了。
  梅英熟悉谷中人家傳汛的方法,所以知道畢家必定凶多吉少。
  「會是那些走狗嗎?」怡平關心地問。
  「那是一定的。信息傳來,已清楚地表明有走狗向這一帶搜索,以時限估計,這批走狗恰好可以到達這條山谷,不會有其他的外人到這一帶亂闖。」
  「那我們就快一步,也許可以救畢家的人。」純純用悲天憫人的口吻說:「那些走狗心狠手辣,凶殘惡毒殺人如屠狗,去晚了……」
  「我們已經晚了。」怡平相當冷靜:「天色不早,他們恐怕不會離開畢家,天快黑了,他們不會再亂搜。現在,我們計議一下如何對付走狗。」
  晚膳在廳堂進食,四個老道毫無戒心地一面吃喝,一面商量著如何向上游的周家取得口供。
  「這條山谷的人,不會是快活刀的黨羽。」知機子頗具自信下定論:「咱們在巫山山區附近,分途窮搜了好幾天,如果。快活刀的巢穴真在這附近,他暗我明,咱們早該落在他們的有效監視下,怎肯留下畢家這些人任由咱們宰割?」
  「這麼說來,道友殺人是沒有必要的了?」無虧道人信口問。
  「不然。畢家的人知道咱們來找快活刀,就注定了他們非死不可的噩運了。」知機子為自己的行為辯護:「同時,貧道似有預感。」
  「什麼預感?」
  「預感咱們殺掉這條山谷的四戶人家,快活刀就會派人出頭,就會暴露他們的巢穴了。這條山谷的人雖然不是快活刀的黨羽,但一定是快活刀的近鄰。諸位,咱們是唯一得到消息的人,所冒的風險相當大,希望天都道友明天能帶人趕來,咱們四個人恐怕實力不足。」
  「哦!知機子道友有點害怕了?」太乙丹士的語氣帶有濃濃的諷刺味。
  「貧道橫行天下,怕過誰來?搜魂真君的名號,可不是白叫的。哼!據鄭夫子說,快活刀人多勢眾,善用弓箭火器。貧道雖未修至地行仙境界,但自信還有自保的能力。可是,諸位是否能自保,貧道就不知道了。」
  「放心啦!道友。」無虧道人冷冷地說,咱們如無自保的能力,就不會與道友走這條最可能接近快活刀巢穴的路,是嗎?」
  「但願如此。」知機子懶得多說,一口喝掉大半碗酒,盯著無虧道人冷笑,眼神獰惡陰森。
  無虧道人心中一虛,閉上嘴乖乖迴避對方可怕的目光,而且心中暗懍,對方顯然動了殺機,說多了會出毛病的。
  飛雲散人看出氣氛不對,趕忙岔開話題:「知機子道友,如果快活刀的人沒發現這裡的變故,而又躲藏不出,天都道友帶著人趕來撲了個空,會不會影響咱們的威信?」
  「天都道友只負責稟報所見,並沒有請求夫子們派人前來策應。當然貧道希望他們將主力派來,估計鄭夫子可能親自帶人趕來看究竟,畢竟咱們是唯一獲得消息的一組。至於他們來了之後,有何變故咱們概不負責,誰又能真的料敵如神?」知機子用著權威性的口吻答覆。
  正在斟酒的無虧道人,驀地挺身站起,鷹目出現困惑、費解、猜疑、甚至驚怒等等古怪神情。
  廳門口站著一個人,何時來的?四個功臻化境,道力通玄的高手,竟然毫無所知,算是栽了。
  是個穿了綠勁裝,但未佩有任何兵刃的年輕人。
  知機子是面向外坐的,這時激怒得幾乎要發瘋了,倏然而起,右手憤怒地一揮,面前的碗筷飛出丈外。
  「你這混蛋是什麼人?」知機子怒不可遏地怒吼。
  來人是怡平,他的目光落在地面上的觸目血跡上。
  「你們殺了畢家的人?」他臉色陰冷地說:「血腥未散,你們喝得下吃得進?你們這些天殺的豬狗!」
  太乙丹士哼了一聲,離座向外走。
  怡平也舉步向裡走,虎目中冷電閃爍。
  「你是上游周家的人?」太乙丹士止步問,被怡平那冷森的神情嚇了一跳,本能地消失逼進的勇氣。
  「你們還想去找周家?」怡平站在丈外問。
  「這條山谷的四家人,全得找。」
  「找來殺光?」
  「來要消息,有關快活刀的消息。小子,你知道快活刀的消息嗎?」
  「知道。」怡平簡要地說。
  「那就好,快活刀有許多黨羽,住在什麼地方?」
  「無可奉告。」
  「你拒絕貧道的要求了?」
  「一點也不錯。」
  「你知道後果嗎?」
  「知道。問題是:你們也知道後果嗎?」
  「那就勞駕你小子說吧。」太乙丹士說,自然而然地向前走了兩步。
  雙方相距已不足五尺,伸手可及。
  「在下得先見到畢家的人才能決定。」
  怡平若無其事地說,甚至已將目光從太乙丹士的臉上移開,轉投在盛怒像火山將爆的知機子身上。
  太乙丹士哼了一聲,右袖猛地向前一抖,風雷乍起,強勁的力道發如山崩,用鐵袖功行猝然猛襲。
  綠影突然迎面壓倒,鐵袖功的勁道突然如泥牛入海,無影無蹤,一隻大手抓住了大袖,另一隻大手已長驅直入,但見指影繽紛,看到指影勁已及體。
  老道想躲閃,已力不從心。
  想自行震斷大袖,也來不及了,鳩尾、七坎、丹田,任脈胸腹三要穴各挨了一指頭,人突然發僵。
  怡平一腳將太乙丹士撥倒,向知機子招手叫:「你坐在上首,定然是主事的人。你來,把畢家五男女的命運告訴在下。」
  「你還不配!」無虧道人說,舉步迎上。
  飛雲散人也從另一面逼進,一面叫:「知機子道友,這小子可怕,太乙道友一照面便完了,必須聯手埋葬了他。」
  知機子當然知機,太乙丹士的修為,在江湖已是罕逢敵手的厲害人物,主動用鐵袖功突襲,不但勞而無功,反而被對方像探囊取物般輕易制住了。不聯手豈不自尋死路?他自己的真才實學雖比太乙丹士高出甚多,但決不可能在二三十招內擊敗太乙,不聯手不啻拿自己的老命開玩笑!
  所以急急加入,急急怪叫:「活擒他!」
  三老道心意相通,就在叫聲中同時以絕學出手攻擊。
  指風打穴、劈空掌、撼山拳,三面齊攻,聚力一擊,勁道石破天驚,可怕極了。
  綠影如逸電流光,突然在三種勁道匯聚的前一剎那,消失在廳門外。
  「休讓他跑了!」
  知機子怒吼,第一個拔劍衝出屋外,劍護住全身。
  到了屋外,卻怔住了。
  屋外鬼影俱無。
  「咦!這小子會五行遁術?」第二個出屋的無虧道人訝然叫,有點毛骨悚然。
  柴門外是院子,五丈外有防獸柵,人不可能在剎那間逃得無影無蹤,人絕對沒有如此快捷的身手。
  如不是會五行遁術,就一定是鬼魅,活人絕對辦不到。
  飛雲散人到了柵門外,用目光向四周搜索,哪有半個人影?附近雖有草木,但視界廣闊百步內一覽無遺,逃的人無所遁形。
  「救醒太乙道友,咱們趕快離開。」知機子急叫道:「這小輩不是人,咱們不是他的敵手。」
  先搶入廳堂的無虧道人駭然驚呼:「太乙道友怎麼不見了?糟!咱們剛才沒留意屋頂,那小子剛才上了屋,等咱們追出,他卻悄然飄落,進來把太乙道友擒去了。」
  「三比一,咱們用不著心虛。不必管太乙道友的死活了,咱們走!回去多帶些人來。」
  知機子當機立斷,下令撤走。
  還沒動身,外面突然傳來卓梅英的憤怒咒罵聲:「你們這些畜生不如的東酉!你們不配穿上這一身道衣。後院有畢家的四具屍體,你們必須血債血償,本姑娘要你們死得比他們悲慘百倍,不然怎能讓畢家的人九泉瞑目?」
  二老道不等她罵完,已完成三面合圍。
  卓梅英臉蛋不但美得令男人屏息,穿勁裝曲線玲瓏的胴體,以及洋溢在外的青春氣息,可把三老道的神魂引出竅來了。
  「我的天!」飛雲散人怪腔怪調地叫:「如果色中餓鬼天都道友在此地,就沒有咱們的份了,她是我的。」
  梅英佩了刀,但不是七星快活刀,只是一把普通的狹鋒刀;一把可以殺人的刀。
  一聽天都道友四個字,姑娘便明白來人是誰了。
  天都羽士帶了四護法天玄、天亨、天利、天貞,在岳州曾經大肆活動,無人不知。
  一聲刀嘯,她拔刀出鞘。
  「小心她!」知機子提醒飛雲散人:「這小女人一定是那可怕小輩的同伴,不可大意,聯手!」
  屋角轉出渾身綠裝、似乎更美更動人的純純。
  但這時,她的神色一點也不可愛了,那充滿靈氣的鳳目中淚光閃閃,臉上湧現悲憤的神情。
  「你們……」純純拔劍出鞘:「我不明白,你們怎能用如此殘忍的手段,慘殺一些無辜的、與你們素不相識無仇無怨的人?蒼天如果容許你們再活下去;可知鬼神明明的話是騙人的了。」
  怡平突然從門內踱出,俊面上殺機怒湧。
  「內房的慘案,是誰造的孽?」他厲聲問。
  「畢家的媳婦也遭殃了?」純純痛苦地問,舉步要往屋內走。
  「不要進去看!」怡平大叫。
  「怡……」純純吃了一驚。
  「你不能進去看,大慘了。」
  「這……」
  「不能看……」怡平切齒叫,聲調全變了。
  三比三,公平得很。
  知機子已看出情勢不利,用手勢示意,要兩同伴靠近結陣。
  「貧道搜魂真君知機子。」老道強定心神亮名號,希望名號能達到震懾的威力:「你們三個,亮名號!」
  「我會回報你們的。」怡平的神色平靜下來了:「上蒼不會懲罰你們,我會。」
  答非所問,知機子的綽號沒發生如期的震懾作用。
  無虧道人向兩同伴打眼色,三支長劍一聚,便形成一座三才劍陣。
  怡平招手將兩位姑娘召近,低聲說:「妖道要擺陣,可能使用妖術,即使不用妖術與下五門藥物障眼法相輔,我們也犯不著闖陣接他們聚力一擊。現在,我們要如此這般的誘殲他們……」
  他面授機宜,定下誘敵妙計。
  三老道的陣勢開始發動,口中唸唸有詞,腳下各走天罡步,三支劍舞勢配合得天衣無縫。
  陣陣劍氣進發,聲如雲天深處傳來的隱隱風雷,閃爍的劍山一陣陣湧出,也像連綿不絕撤出的重重劍網,任何人從任何方向進人,必定在剎那間被劍山所壓碎,被劍網所罩沒。
  怡平與兩位姑娘站在劍陣的右方兩支左右,位於劍陣的上風。
  妖道們如想用下五門煙、香、霧一類的玩意弄鬼,必須把他們迫向左首,不然休想如意。
  三人所站的位置,外表也形成三才陣,但主宰陣勢的三角頂位置有異,是鈍三角形而非銳三角形。
  頂點主陣的人不是怡平,而是情緒已經平靜下來的純純。
  純純的情緒已經平靜穩定,但眉梢眼角,湧現另一種憎恨、冷厲的神情。
  她看到後院的四具受酷刑再被處死的屍體,幾乎驚得情緒失去控制,真不敢相信那群功臻化境的高手,會如此殘忍地屠殺這些可憐的無辜。
  她動了殺機。
  一個天真善良的人動了殺機是相當可怕的。
  要破陣——
  如果非破不可的話,有兩種靈光的方法。
  其一:不要進陣,在外圍逐點蠶食;其二:以雷霆萬鈞之威,迅雷疾風之勢,猝然擊殺主陣的人。
  怡平兩者都不用,他智珠在握,用他自己的方法破陣,他不願讓兩位姑娘冒不必要的危險。
  他自己也感覺到了,他對高嫣蘭的思念,已越過了臨界點,正在向淡忘的下坡降落。相反地,兩位姑娘像依人的小鳥,依在他身畔用溫婉、關切、柔情不斷地向他綿綿投注,向他張開了愛情之網。
  在他的心目中,兩位姑娘的深情很令他感動,內心深處已有了兩位姑娘的身影與地位,他覺得自己正深深地關切著兩位姑娘。他必須愛護她們,不讓她們受到任何傷害。
  三妖道唸咒的聲浪,有強烈的移神作用。
  但是,對怡平三人毫無用處。
  「他們在攆鬼跳神。」怡平用嘲弄的口吻站在一旁說:「據說,這樣可以役使六丁六甲,天兵天將捉怪收妖,可惜這裡沒有妖。」
  「我可以權充妖怪。」
  梅英刀隱肘後,開始作怪了,小腰肢一扭一扭地,嬌軀半轉,回眸一笑百媚生,流露出萬種風情,鳳目一轉,湧現勾魂攝魄的異彩。
  她在原地扭了兩圈,連怡平都看直了眼。
  純純也開心地笑了!
  笑得幾乎直不起腰來,用纖手輕拍自己的額頭,怪腔怪調地笑說:「我的好姐姐,你真像一條蛇。老天爺保佑,你是在什麼地方學到這種怪舞步的?醜死啦!」
  「妖道們的天罡舞步,也好不了多少。」怡平說:「憑良心說,大男人扭起來,惡形惡像才是真的醜死了。喂!妖道們在唸咒,我來唱好不好?我們這邊有唱有跳,他們那邊有跳有念,正好比比道行高低。」
  「純妹也來,我們舞,讓怡……讓大哥唱。」梅英去拉純純。
  這一來,陣腳亂了。
  純純也會作怪,她覺得梅英扭起來其實並不醜,而且扭得很有美感,裊裊娜娜曼妙飄逸,只不過乳波臀浪太誘人想入非非而已。
  她覺得好玩,不假思索地便和梅英捉對兒對扭起來。
  怡平雙手一背,展開歌喉唱起來:「十年磨劍,五陵結客,把平生涕淚都飄盡。老去填詞,一半是,空中傳恨;幾曾圍,燕權蟬鬢。不師秦七,不師黃九;倚新聲,玉田差近。落拓江湖,且分付,歌筵紅粉;料封侯,白頭無分。」
  是朱尊彝的解佩令。
  在氣壯山河的粗豪大漢口中唱出來,即使歌喉夠好,也唱不出韻味來,完全走了樣。
  「哥,文不對題嘛!」純純停下舞步,嬌滴滴媚笑如花,用蕩氣迴腸的聲調與韻律提出抗議。
  「哥,要罰。」梅英也跟著起哄。
  她們在唱歌跳舞,打情罵俏。
  可把三妖道氣得七竅生煙,無名火發。
  「好,我改唱,改唱切題的。我想想看,該唱……該唱什麼娉娉裊裊恰似十三余,春未透,花枝瘦,正是愁時候……」
  「哎呀!哥缺德,把我們比成……比成……我不依,梅英姐,重重地罰他,重重地罰他啊……」
  純純羞紅著臉嬌叫,她本身就是一大誘惑,加上嬌羞模樣,更是動人。
  梅英對詩詞歌賦所知有限。
  那年頭,女孩子最好不要讀書,女子無才便是德。即使讀,也是一些女兒經、仔細聽……一類女性八股,哪有機會涉獵風流艷詞?
  當然不懂黃庭堅所寫的「驀山溪」,更不知這首詞贈給誰的,自然不明白春未透花枝瘦的含義。
  她不懂這首調詞,卻懂得起哄,拉了純純,奔向怡平,雀躍地嬌叫:「好啊!重罰他,罰他把牛鼻子妖道的腦袋摘下來做水瓢……」
  機會來了,陣腳散了。
  妖道們忍無可忍,一條人影電射而來,三才陣立即瓦解。
  「哈哈哈哈……」怡平狂笑著疾退。
  「快逃……」純純嬌呼,撒腿就跑。
  劍氣迸發,電虹破空而至,猛撲疾退的怡平背影。
  「殺!」
  梅英突發嬌叱,刀光似雷霆。
  撲出的人是無虧道人。
  他沒料梅英突然從斜刺裡進擊,想應變己力不從心,刀光一閃即逝,梅英電射丈外,刀重新隱入肘後。
  「嗯……」
  無虧悶聲叫,衝勢倏止,腳下大亂,身軀一震一晃,一聲長劍墮地,哀號一聲,扭曲著、顫慄著向前一栽,在地上厲叫:「補我一……劍……」
  同一瞬間,逃跑的怡平飛躍而起,來一記美妙的後空翻,不但翻回原處上空,更超越出八尺以上。
  半空中雙手齊揚,手中兩把指粗五寸長的樹枝,連續魚貫飛出向隨在無虧道人身後撲出的知機子攢射,勢若長空暴雨,破空的高速飛行厲嘯動魄驚心。
  知機子不但被樹枝有效地阻住了,而且在狼狽地舞劍自衛,撒出綿密的劍網,似乎風雨不透。
  樹枝不斷在劍氣中碎成細屑,劈拍之聲有如連珠花炮爆炸。有幾段樹枝穿透劍網,擊在老道身上,被老道所發的護身罡氣所反震,幾乎化為粉末,但打擊力道也空前猛烈,每反震一段樹枝,老道必定身形暴退一步,劍勢也隨即一緩。
  同一瞬間,心中恨極、殺機怒湧的純純,像一道乍起的旋風,右大迴旋劍發似奔電,猛撲不敢跟上的飛雲散人,掏出了韋家的靜劍絕學,劍虹吞吐有如萬蜂歸巢,一劍連一劍,綿綿無盡。
  每一劍皆取得先機鑽隙而入,令對方封架不住,劍劍指向要害。
  飛雲散人也具有罡氣絕學,但封架不住快速切入的劍影,雙劍無法接觸,無法以劍氣震毀純純的長劍。
  因此手忙腳亂向後退,連封十八劍,退了八步,有七劍攻近胸肋要害,總算被護身罡氣將劍尖的力道震散大半,鋒尖近不了身,造不成傷害,險象環生。
  純純想擊散他的護身罡氣,也極為困難。
  一刀傷了無虧道人的梅英,不理會老道的死活,快速地繞著飛雲散人和純純疾行一周,最後退至上風嬌叫:「妖道,報應臨頭。」
  飛雲散人不再退了,已發現純純的內力相差太遠,御劍的威力有限,只憑神奧的劍法取得先機而已,只要能小心嚴密防守,不久便會反敗為勝了,所以下定心神運劍封架,六合如一發揮防守的威力,劍網怒張。
  驀地,妖道身形一晃,臉色大變,劍似乎沉重得不易舉起,更不用說揮舞了。
  「嗤嗤嗤——」
  純純的劍乘機破網而入,三劍全擊中飛雲散人的右肋,罡氣反震的力道銳減,鋒尖已可接觸道袍,發出接觸時高速磨擦氣流的異響。
  「不要殺他!」外圍梅英切齒叫:「不能便宜了他們這些劊子手。」
  這時,不遠處的知機子,已咬牙切齒地與怡平面對面相逢,像一隻鬥雞。
  怡平的手中,有原屬於無虧道人的長劍。
  「在下要好好讓你受報。」怡平語氣奇冷:「你已經不是人,在下不能以對人的態度來對待你。你不把別人當人看待,也無權要求別人將你當人看待。」
  知機子哼了一聲,連攻三劍,劍氣澈骨裂肌,每一劍皆具有摧毀一切的強大威力。
  「叮叮叮!」
  怡平的劍輕靈地上搭下撥,劍上似乎未注內力,但知機子劍上霸道絕倫的罡氣,卻絲毫未生作用。
  雙劍接觸,罡氣自消,發出了鏗鏘的清鳴,三劍俱解,妖道不僅未能逼近,反而退了兩步。
  「你……你劍上有……有鬼!」知機子驚駭厲叫著道:「竟能震散貧道的八成罡氣,你你……」
  「你可以全力施為,你已有九成火候。」
  「普天之下,舉目天下武林,沒有人能震散貧道的護身神罡。」
  「你少臭美!」
  「你到底是誰?」
  「孤魂野鬼莊怡平……好!」
  「叮叮!」
  怡平封了兩劍,立即回敬,但見電虹一閃,便貫網而入,一擊便中。
  知機子飛返八尺,伸左手一摸右耳,摸了一手血,右耳輪裂了,有一半已不知去向。
  「這……這這……可能嗎?」
  知機子駭極自語,是否可能?
  手上的血可不是幻影,那是真真實實的血。
  怡平如影附形緊追不捨,劍勢已控制知機子的活動空間,隨時皆能發起銳不可擋的狂野攻擊。
  「你並不比鄭夫子高明,鄭夫子的天罡穿雲指就比你高明一分半分。快用全力,為你的生命而鬥。」怡平冷酷地說:「血債血償,在下決不饒你。」
  知機子臉色大變,扭頭一看,更是心中一涼!
  飛雲散人正向前一栽,扔劍撲倒,渾身一鬆,像頭剛斷氣的老牛。
  「不要寄望你的同伴了。」怡平說:「那位用刀的姑娘,正是你們要找的快活刀的晚輩,貴同伴已被太虛浮香弄翻了。你們擺三才陣時,不是也散發迷魂的藥物嗎?在下如果冒失地人陣,結果不問可知。」
  「你是說,貧道已成功地找到快活刀的巢穴了?」
  「沒有,是快活刀的人找到了你。」
  「你也是快活刀的人?」
  「不是,但頗有交情。」
  「十二色珠寶,是你們掉包盜走的?」
  「是我,而不是我們,這件事與快活刀無關。」
  「把十二色珍寶交出,貧道保證不再追究這件事。」
  「哈哈哈……」怡平狂笑:「你的保證不值半文錢。現在,咱們談談這裡的五命血案。內房中,採補姦殺的人是你嗎?」
  「世間人太多,死幾個人又算得了什麼?閣下,談切身的問題要緊,你不交還十二色珍寶,可知道後果嗎?」
  「知道。」怡平點頭:「你們將一個個前來送死,來一個死一個,來兩個死一雙,來四個就死兩雙;現在,你的屍體就要湊合成兩雙了。」
  「你還奈何不了貧道……」
  「真的?」
  「貧道……」
  「你想賣弄口舌之能,以爭取時間,天一黑,你就可以利用黑夜逃走了,對不對?」
  「莊施主,識時務者為俊傑……」
  「哈哈!你不會如意的,在下要進招了。」
  「我搜魂真君位居客卿,可以代表……」
  一聲長笑,怡平展開空前猛烈的進攻。
  以知機子的武功修為來說,利用天黑脫身並非難事。必須及早動手,不讓妖道製造逃生的機會。
  知機子劍發雲封霧鎖,功力已提至十成,一面封架,一面快速遊走,避實擊虛,爭取時間。
  表面上是全力自保,暗中作游鬥的打算,一沾即走,居然章法不亂。片刻間,連換八次方位,有驚無險。
  梅英與純純,已將無虧道人與飛雲散人拖到一堆處放。
  無虧道人右背肋裂了一條縫,已被梅英撕老道的道袍纏住傷口,阻止大量鮮血流出。
  「錚!」
  知機子硬封住怡平一劍,火星飛濺中,老道左衝八尺,馬步大亂,幾乎把虎口給震裂了。
  一聲怒嘯,怡平如影附形追到,劍虹怒張,似乎向四面八方迸射,而不指向目標,無儔劍氣陡然迸發,光華破空令人目眩,弄不清真正的劍鋒指向何方,好像他在剎那間攻出百十劍之多,虛實莫測防不勝防。
  劍氣壓體,知機子心膽俱寒,剛才一劍硬接,已感到真氣一窒,具有逆流反走之象,這一招接不得,不假思索地扭身倒地,急滾兩匝一躍而起。
  糟了!劍虹似流光,以泰山壓卵的聲勢當胸契入,劍氣澈體生寒,護體罡氣突然噗一聲脫體洩散,沒有任何機會封架,也不知劍從何處空隙突入,看到劍虹,鋒尖已突破了罡氣猛然入體。
  劍刺入極難刺中的部位:右肩井。
  一聲冷叱,怡平挫身沉馬步撤劍。
  「哎……」
  知機子狂叫,身影凌空而起,被劍挑飛了丈外,翻騰著向下摔,「砰」一聲,摔了個手腳朝天。
  劍虹跟蹤射到,流星墜地閃電似的沉落。
  「錚!」
  知機子臨危拚命,躺在地上舉劍封架,同時用掌拼餘力咬牙切齒劈出。
  右肩井中劍,右半身便發僵,劍本來就無法握牢,出劍也控制不住,雙劍一接觸,老道的劍突然中斷。
  一記劈空掌也勞而無功,怡平已閃開正面,劍虹再次下沉,又下沉。
  劍虹下沉三次,像在同一瞬間入體。
  知機子的雙肘和丹田,各中了不輕不重的一劍,雙手報廢,氣散功消。
  「貧道好……恨……」
  知機子狂號,右手一抬,想自拍天靈蓋屍解。可是,僅肩關節動了一動,澈骨奇痛光臨痛得老道冷汗直流,渾身抽搐呻吟出聲。
  「你別想死得太早。」怡平丟掉劍,語氣冷厲:「丹田已毀,你已無法自毀內丹自殺。雙手已廢,用指甲割經脈也力不從心。嚼舌死不了,徒增痛苦而已。你們這些畜生,我不能把你們當人看待。」
  「放我一……一馬……」知機子發狂般地厲叫:「貧……貧道錯……錯了。給我一……一次機會……」
  「你給了畢家五口一次機會嗎?」
  「他們……不……不招……」
  「他們什麼都不知道,怎麼招?」
  「貧道……」
  「內室的慘案是你所為?」
  「是……是天都羽士……」
  「他呢?」
  「回巫山報信去……去了……」
  「哼!我會找到他的。」
  不久,堂屋裡擺了畢家五具死屍,龍氏已由梅英姑娘替她穿了衣褲。
  四老道被捆了雙手,吊在屋樑上,吊在屍體上方,手腳大筋皆被割斷了,鮮血緩緩地向下滴落,滴落在畢家五具屍體上。
  屋中點起了燈。
  兩位姑娘已在屋外等候,不敢在內逗留。
  「你們這些喪盡天良的畜生!」怡平站在屍體前,咬牙切齒說:「按理,你們也算是官府的差役身份,百姓用血汗來供養你們,你們怎能忍心殘殺這些善良的百姓?殺人可恕,情理難容;你們必須用你們的生命、你們的鮮血,來償還你們所欠下的血債。」
  「請……請給……給貧道一……一次改……改過自……新的機會……」飛雲散人虛脫地叫號:「要不就……就殺……了我們……」
  「你們曾經給了畢家五口任何機會嗎?」
  「我們錯了……」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老道,你輸不起,你這怕死鬼!只要你們有活下去的決心和勇氣,你們就會等得到天都羽士帶人來救你們。你們如果死了,他們也會替你們收屍。畢家五具屍體,可以決定來人的生死。」
  「他們明……明日趕來時,我……我們已經死了……」
  「大概會死的,因為你們是罪有應得,沒有活下去的信心,鬼神也不會放過你們。你的人如果僅將你們人士,不理會畢家五具屍體,任憑屍體曝露,哼!我發誓;我會把他們全部留下,留下陪伴這些屍體。」
  「莊……」
  怡平已經走了,廳門也關上了。
  桌上一燈如豆,滿屋血腥刺鼻。
  久久,無虧道人嘎聲說:「知機子,咱……咱們不……不能等……等死……」
  「怎辦?」知機子的話有氣無力。
  「自救。」
  「怎……怎樣自救?」
  「蕩……蕩過來,用牙,咬,咬……斷吊……吊繩……就…就可以……」
  「貧道手……腳的大……大筋都被割……割斷了,怎能蕩?哎……喲……那該死的孤魂野鬼……只要貧道有……有一口氣在,誓……誓報此……仇……」
  「咱們定……定神吐……吐納,支……支持下去……」飛雲散人強提精神說:「咱們不能死,留得命在,才……才能報……仇雪……雪恨……」
  知機子的朦朧老眼,突然發現廳中多了兩個人。
  「侯施主,快……快救我們……」老道喜極狂叫。
  是渾身濕淋淋的五湖釣叟侯洞庭父女。
  「咦!這……這不是瀝血還債嗎?」五湖釣叟訝然叫。
  「哦們為了逼供,殺……殺了這一家人,被……孤魂野鬼莊小狗,與兩……兩個女人,把……把我們整得這……這樣慘。快,放我們下來……」
  「原來如此。」五湖釣叟走近,袖底吐出一把小殺魚刀,冷冷一笑:「你搜魂真君這一輩子滿手血腥,不知到底殺了多少可憐的人……」
  「少廢話!快割斷吊索……」
  「我割你的肚子開膛!」五湖釣叟咬牙說,剖魚刀一插一帶,剖開了知機子的肚腹,再向無虧道人走去,臉色陰冷已極。
  「侯施主,不……不要落井下石……」無虧道人狂叫。
  「老夫不下石,只找機會要你們的命。」五湖釣叟說,一刀送出。
  次上巳牌末午牌初,天都羽士帶了天香正教四大護法,一馬當先到達畢家的屋前廣場。後面,大群高手魚貫後跟。
  主事的人赫然是四夫子中的周夫子、吳夫子。
  防獸柵門是大開的,柴門也是大開的。
  「咦!血腥!」天都羽士驚覺地叫,伸手攔住後面的四護法。
  「教主。屋裡面有點不對。」天元護法悚然地說:「裡面好像懸吊著些什麼東西,血腥是從屋內飄出來的。嗯!吊的是人!」
  「知機子道友!」天都羽士大叫。
  山谷傳來回聲,沒有人回答。
  兩夫子到了。
  吳夫子雖排名第二,其實武功比排名第一的周夫子高,實際的權威也比周夫子大。
  「裡面已經沒有活人。」吳夫子冷冷地說。
  天都羽士舉手一揮,天元、天亨兩老道同時向柴門急搶,左掌前伸戒備,右手隨時準備拔劍。
  兩人先問在門側,然後小心地伸頭往裡張望。
  「知機子道友完了!」天元悚然驚呼:「其他的人也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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