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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大將之殞


  關羽亦深知他已無退路,唯一可以求生之路,便是重奪荊州,他於是下令三軍日夜兼程,回救荊州。
  呂蒙卻派軍沿途突擊,三番數次的衝擊,令荊州軍殘存的一點戰意亦失去了。因此未到荊州,距荊州南郡尚有近百里,關羽所統的荊州軍,便或逃或散,十去其七,僅剩不到一萬兵力。
  再前過二十里,又被呂蒙率大軍發起猛烈攻擊,荊州軍已十分疲睏,將不能鬥,士不能戰,近萬兵力,一下子又被消滅大半,剩下的已不足千人了。
  關羽仍卻繼續向荊州南郡進擊。關平向關羽哭告道:「父親啊,勢危矣……南郡駐有東吳的重兵猛將,我軍剩下不到千人,趕去南郡不過是白白送死而已。」
  關羽已有點英雄末路的感覺,他長歎一聲道:「那麼我要怎麼辦呀?」
  關平道:「東南面三十里,尚有一座麥城,未被吳軍攻佔,不如先到麥城暫駐,以待救兵。」
  關羽眼見入川關口夷陵,已被陸遜重兵堵住,既不能進,亦不能出,深知蜀軍已不能及時趕到救援。他不禁長歎道:「我如虎落平原,被東吳惡犬所欺呀……便依你之見,先到麥暫駐吧。」
  關羽率不到千人的殘兵,進入麥城,下令兵士四面堅守,一面向距麥城最近的上庸關劉封、孟達二將求救。
  不料劉封卻因與關羽有私怨,拒絕派兵援救。在等待劉封的救兵時,呂蒙的大軍已殺到,將麥城重重圍困。
  關羽率軍堅守了數日,麥城內的糧草已耗盡了。
  關羽仍卻堅守到最後一口氣,他就連右臂的箭傷復發也不理,決計與麥城共存亡了。
  就在此時,一直緊隨關羽左右護衛的蕭侯儀和諸葛慧,奔來見關羽。蕭侯儀向關羽道:「關將軍,目下之勢,已非負氣呈勇之時,我為你殺出一條血路,再護你入川。」
  關羽道:「我大意失荊州,有何顏面見兄長呢?……倒不如留在麥城,與荊州最後一塊地土共存亡罷了。」
  諸葛慧尖聲道:「不對啊關將軍,你老沒想到,關將軍你的生命,關乎蜀川的安危嗎?」
  關羽奇道:「我已失荊州,死不足借,為甚還會危及蜀川?」
  諸葛慧道:「關將軍與劉皇叔桃園結義,誓同生死;關將軍若亡,劉皇叔必傾舉國之兵,進攻東吳,為關將軍你復仇;而曹操又正在北面按重兵而不動,目的正是坐山觀虎鬥埃待孫、劉兩傢俱傷之際,曹操必出兵攻打蜀川、江東,則吳、蜀同危矣。」
  關羽一聽,作聲不得,好一會,他才感慨的說:「諸葛姑娘……我方寸正亂,你甚有見地,一切便依你之計而行吧……哎,若你二哥孔明先生在此,我又豈會落得今日如此絕境……」蕭侯儀忙道:「關將軍不可再猶豫,只要安全入得蜀川,會見諸葛大哥,再統帥精兵,必可重奪荊州!關將軍快披掛上馬,我蕭侯儀捨命不要,亦必保將軍你殺出重圍……
  且我已探悉,東吳軍三圍困,故意空出北門,必是誘將軍出北門。
  我們只好將計就計,從北門殺出。」
  關平驚道:「東吳軍故意空出北門,必然有重兵,若從北門出,豈非正中東吳的圈套嗎?」諸葛慧道:「不然,呂蒙雖有奸計,但我等亦正好加以利用。由一位將領,假扮關將軍,乘夜從北門殺出,東吳軍以為關將軍中計,對其餘三門必不加防備,關將軍便可趁機從西門殺出,直奔蜀川山路小徑。」
  關平驚喜道:「此計雖好,但父帥形像,東吳軍將土十分熟悉,別的不說,單憑父帥的那一套青龍偃月刀法,便決難瞞騙過東吳軍了……而且假扮之人,必被東吳軍重點圍攻,若不能支持一段長時間,怎能令東吳軍信服?再者假扮之人亦必九死一生,決無逃生伏存之理,誰有此能耐及勇氣呢?」關平一頓,又長歎一聲道:「我關平若有此能耐,早就替代父帥赴死矣……」諸葛慧道:「關小將放心,我和師哥已有合適入選了。」
  關平猛然醒悟,驚喜道:「是啊,當世中除父帥外,善使青龍偃月刀法的,還有蕭兄弟啊!且蕭兄弟神功蓋世,大有父帥的威儀,只須略加裝扮,夜中必可瞞過東吳軍的耳目……
  但如此一來,蕭兄弟必成東吳軍萬箭之的,豈有倖存之理?」
  蕭侯儀慨然說道:「關將軍視我如弟如徒,授我絕世刀法,我正好在此時此刻施展出來,用以挽救關將軍的生命,就算赴湯蹈火,我蕭侯儀亦義無反顧。」
  關羽見狀,不由虎目含淚,他緊握蕭侯儀的手道:「蕭兄弟,你為我關羽捨生忘死,我已欠了你兩次救命之情,怎忍坐視你再為我捨命?」
  蕭侯儀決然道:「關將軍不必介意,我此舉並非為將軍你一人,而是為保將軍和諸葛大哥等千辛萬苦創立的蜀漢基業,因此我決赴此險難,雖死猶生。」
  關羽虎目淚光閃動,他也再無異議。當即命周倉取來青龍偃月刀,親手授給蕭侯儀,慨然說道:「蕭兄弟!此刀今日傳授於你,無論生死,你均是日後的此刀主人……願你代關羽實踐我未了之志。」
  關羽說罷,又吩咐擺上香案,與蕭侯儀執手跪拜天地,正式結拜為異姓兄弟。關羽年長為兄,蕭侯儀為弟,關平年長於蕭侯儀,反要拜蕭侯儀為叔父。但關平卻十分樂意,因為蕭侯儀此行九死一生,他待關羽的情義,猶勝於他這位義子。
  關羽又決然對蕭侯儀道:「義弟執我的刀,亦即關羽臨世。你從北門殺出,須有重兵跟隨。城中之兵,我僅留下三十親兵足矣,其餘千人大軍,便亦由義弟統領!出城之後,不可再回頭,只當奮勇衝殺,令東吳軍不敢輕視我關羽之名。」
  他也不理蕭侯儀是否答應,又向諸葛慧道:「諸葛姑娘宜跟隨義弟出北門,須勢作男裝,免被東吳兵識破你的身份,他日見到孔明先生,代我向他拜告:我有違他所留下東和孫權、北拒曹操的八字真言,大意已失荊州,我悔之莫及矣!為補我過失,已為蜀漢保存另一位關羽,代我實踐我未了之志……事不宜遲,我們各自準備突圍而出吧.」蕭侯儀、諸葛慧二人見關羽意態決然,在此緊急時刻,也不及細思他的用意,只好各自準備去了。
  到當晚的二更時分,麥城北門突然洞開,一位赤面長髮。
  手執青龍偃月刀,騎千里赤免馬的將軍,率近千精騎,風馳電掣般殺出城外。
  起初十里路上,並無阻截,但到十里時,在山口突然戰鼓轟嗚,東吳大將丁奉、徐盛率二大軍,殺了出來,將赤面長髮的將軍團團圍困住了。
  赤面長髮將軍渾然不懼,他與身邊的一位十分俊俏的少年將領一道率一千精騎,英勇衝殺,所向披靡。丁奉、徐盛所率的近萬大軍,竟然漸漸不支,包圍圈被衝開一個缺口了。
  丁奉、徐盛兩將,越戰越心驚,暗道:關羽已受箭傷,怎還如此神勇,比昔日更厲害呢……就在此時,東吳軍背後,突然馳來一匹快馬,向丁奉、徐盛大叫道:「呂蒙將軍有令,南門又有另一位關羽殺出,自稱他才是真關羽,令北門我軍率兵堵截南門關羽,不得有違。」
  丁奉駭然道:「北門關羽如此厲害,怎地又殺出另一位南門關羽?」
  徐盛道:「眼前關羽比昔日的更厲害,我已感懷疑,關羽已受箭傷,怎地仍如獲神助,顯然此關羽是假,南門關羽才是真……」丁奉亦猛然醒悟,卻更駭然道:「不錯!此關羽似曾相識,他的青龍偃月刀法,比關羽有過之而無不及,不正是當日,陸口宴會上的關羽侍從蕭侯儀嗎……此人神功蓋世,我等萬萬不可輕敵。」
  徐盛當日亦領教過那位蕭侯儀的厲害,當時蕭侯儀若殺他,他徐盛只怕早已死過十次了……徐盛不禁亦倒抽一口寒氣,忙道:「此人決計不可力敵!他既然並非真關羽,呂將軍又有令,不如且分兵前去南門追殺關羽為妙……」丁奉心有餘悸,亦正有此意,當下盯徐兩將,竟不敢與眼前的這位赤面長髮將軍碰面,各率二千兵力,悄悄退出包圍圈,轉奪麥城南門去了。
  這位赤面長髮將軍所受的壓力,因而大減,東吳軍誰也不敢與他正面相觸,他的赤兔馬所到之處,東吳兵便如潮水退後,不到半個時辰,競被赤面長髮將軍所統的一千精騎,衝出東吳軍的包圍圈了。
  從南門殺出的,果然是真正的關羽。關羽待蕭侯儀殺出北門,便率三十名新兵,打出「關」字旗號,與關平一道殺出。
  周倉則率一百兵士,留守麥城。
  剛殺出南門,關羽便令新兵大喊道:「關雲長在此!教呂蒙奸賊速來受死……」關平大驚道:「父親如此張揚,豈能生出重圍?有違叔父侯儀相救的一番苦心埃」關羽慨然說道:「我老了,生存在世,亦再無復當年之勇。
  且我大意失荊州,有何面目見兄長?有何顏面對孔明先生?但義弟年少有為,尤勝當年的關羽,我已有他代我現世,實踐我未意之志,我雖死又有何憾呢?……平兒,你若欲逃生,可先自奔出,我為你阻擋追兵。」
  關平哭道:「父師既已決心赴死,平兒又怎會獨生?便讓我留在父師身邊,為保叔父侯儀殺出重圍,盡最後一分餘力吧。」
  關羽和關平父子二人,與數萬東吳軍血戰,從二更時分,打到天明,三十名新兵已全部血戰而死。關羽和關平亦身受多處刀傷,血流披面,仍拚死奮戰。進到耗盡最後一絲戰力,吐出最後一口氣,才突然挺立馬上不動,壯烈逝去……東吳兵將關羽、關平父子二人的死身獻於呂蒙的賬前。
  呂蒙見關羽屹立不倒,他深恨關羽佔據荊州多年,令他這位荊州太守的官位有名無實,便冷笑道:「關羽!你死後尚不肯向我呂蒙拜倒麼?我偏要令你身首不存。」
  呂蒙說罷,親執利劍,向關羽的人頭揮去,關羽的人頭應聲而落,關羽的脖子腔中,噴出一股赤色的煙氣,呼地將呂蒙罩祝呂蒙立刻大叫一聲,昏倒地上,再也不醒。從將見狀大驚,慌忙將呂蒙抬入後來趕到的孫權帳中,向孫權告急。
  孫權大驚,向呂蒙細視,呂蒙忽然躍身而起,揪住孫權的衣領,厲聲大叫道:「碧眼小兒!認得我關雲長麼?」
  眾將見了大駭,慌忙搶進救孫權。呂蒙一手將孫權推倒地上,大步走到孫權帥位上,端然而坐,一面掀發大喝道:「呂蒙,你為報私怨,搶奪荊州,好當你的荊州太守,競勾結曹操,使奸計壞我北伐漢賊大業,我好恨,生不能殺你,死亦必以赤龍煞氣取你生命……」
  孫權一聽「赤龍煞氣」四字,猛地意起他不久前的夢境,確證關羽果然是以刀劈孫氏祖墓之人,但關羽不知底細,不但不能克滅孫氏龍氣,反被他的赤龍煞氣所侵,行事魯莽,才有此敗之厄運……不料此時他體內的赤龍煞氣,又因呂蒙斬其首級,由脖腔噴出,侵襲呂蒙……孫權知不可硬抗,慌忙跪拜在地。帳中東吳將士,亦慌亂地跪拜叩頭。
  帥座上的呂蒙,此時才傲然大笑三聲,然後七孔噴血,倒地而死,呂蒙既死,東吳中其他將士倒平安無恙,孫權這才明白,關羽雖死,其英魂依然恩怨分明。他並非因失荊州而恨,而只恨呂蒙因私人之利,奪取荊州,才取他生命。若呂蒙是出於公心,為國盡忠而戰,他便必可保無恙了……孫權不由感歎不已。
  不久有快馬來報,說留守麥城的周倉,因見關羽父子已遇害,亦自刎而死。麥城不費一兵一卒,亦被取占。
  孫權見周倉以死殉主,心中不由備添感慨。他不得不承認,關羽雖然失了荊州,兵敗身亡,但他的確是一位忠肝義膽的英雄之士,他一旦亡逝,當世便再尋不出另一位關雲長了……孫權感歎之際,有人入報,說張昭自江東趕來求見。孫權請張昭進帳,詢問張昭為什麼匆匆而來。
  張昭恃是兩朝老臣,說話毫不客氣:「主公有失策之處埃」孫權正為重奪荊州而興奮,聞張昭如此說話,不禁有點不悅,沉聲道:「孤有何失策之處?」
  張昭道:「如今雖然重奪荊州,但關羽父子死在東吳之手,東吳奇禍必至!關羽與劉備桃園結義,誓同生死,關羽被殺,劉備、張飛豈有不為他報仇之理。劉備已據有兩川之地,雄兵數十萬,更有諸葛亮之謀,張、黃、馬、趙四勇,劉備若舉傾國之兵,攻打東吳,主公試問能抵擋得了麼?」孫權一聽,吃驚道:「果然如此,我尚未慮及此事呀……如今江東有危,我該怎麼辦呢?」
  張昭微笑道:「主公放心,我來此已有萬全之策了。」
  孫權忙道:「子布有何妙策?」
  張昭神秘的一笑,道:「我聽說呂蒙因斬關羽人頭,至受其煞氣所侵,死於非命未知是否如此?」
  孫權道:「孤正思想此怪事,尚未敢下判斷。」
  張昭道:「這怪異之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而劉備若攻打東吳,必先聯合曹操,曹、劉聯軍攻吳,則吳必危也。
  因此可將關羽的人頭,派人呈送曹操。一來讓曹操感受關羽之煞氣,折其壽數,二來向劉備暗示,關羽之死,乃受曹操主使,如此一來,劉備必深恨曹操,不攻吳而轉攻曹,我便可坐山觀虎相鬥,再從中取利而行。此乃一石二烏之計。」
  孫權想了想,不由喜道:「子布此計甚妙,孤決依此行事。」
  此時曹操已從襄樊返回洛陽,視察新建的王宮更始殿。
  司馬懿是督建更始殿之人,跟隨曹操入洛陽。
  不久曹操即聞報,關雲長已被東吳殺害,曹操尚半信半疑。稍後又忽報東吳差人將關羽的人頭送來邀功,曹操大喜道:「雲長已逝,我將安寢無憂了。」他吩咐立刻接見東吳使者。
  但東吳使者未進,司馬懿卻立刻對曹操道:「主公切勿上當,此乃東吳嫁禍之毒計埃」曹操道:「東吳有何毒計?」
  司馬懿道:「關羽是劉備的結拜兄弟,誓同生死,關羽被害,劉備必傾力為他復仇,東吳害怕的正是此點,孫權將關羽人頭送給主公,表面上是向主公示好,但實際上卻猶如向劉備示意,東吳之所以殺關羽,全是主公的主意。劉備必遷怒主公,不攻吳而攻魏,孫權卻便又從中圖利。」
  曹操恍然大悟,忙道:「仲達所慮甚是,我如何善後才好?」
  司馬懿道:「待關羽人頭送至,主公勿露喜色,更以大臣之禮,厚葬關羽,如此則有如向劉備示意,主公並無殺害關羽之意,罪魁禍首乃東吳孫權。劉備既失荊州於東吳,又與孫權有殺弟之仇,他還會不傾舉國之力,進攻東吳嗎?主公大可坐觀其鬥,蜀勝則攻吳,吳勝則攻蜀,孫、劉各去其一,餘者亦不長矣。」
  曹操不由大喜道:「仲達所議極佳!我當以此而行便是。」
  曹操於是下令召東吳使者進見,東吳使者拜見曹操,獻上內盛關羽人頭的木盒。
  曹操接過木盒,雖然司馬懿吩咐他不可露喜色,但曹操素來對關羽又畏又敬,此時眼見他人頭已在手上,竟按捺不住,打開木盒,只見盒內關羽神色未變,一如平日的威儀。
  曹操不由悄悄偷笑道:「雲長!一別數載,不料卻於盒內與人相見。」
  曹操話音未落,木盒中的關羽人頭,忽地鬚眉揚動,口部一張,一股赤氣猛地噴了出來,直衝入曹操的口鼻中去……曹操但感心胸如遭電擊,大叫一聲,昏倒座上。
  司馬懿不由大驚,他一面下令東吳使者退出,一面召宮中御醫急救。
  好一會,曹操才悠悠醒來,仍心有餘悸,向司馬懿道:「關雲長非凡間之將,乃天神一類人物呀。」司馬懿趁機又將東吳使者口中獲得的訊息,關羽如何令呂蒙當場橫死之事,告知曹操。
  曹操更感惶恐,但感頭痛頑疾又忽地加重。他心中已確然相信。關羽的確是天神臨世了。他下令以王侯之札,厚葬關羽,又追封關羽為荊州王,更率百官親自拜祭,極盡崇敬哀榮。
  曹操辦妥這一切,這才稍稍心安。他的內心深處,倒並非出於害怕劉備向他復仇進攻,因為劉備已失荊州,南面中原防線重鎮襄陽、樊城他已委派徐晃負責,再次出現襄樊之危的可能性已甚少,而劉備若從西川向曹魏進攻,對曹操的威脅並不太大,曹操厚葬關羽,多半是他內心對關羽死後顯靈的恐懼。
  不過,曹操雖然厚葬了關羽,但自他目睹關羽人頭顯靈的這一刻起,他的頭痛頑疾便逐漸加重了,以至令他逐鹿爭雄、平定天下的雄心亦大為消退。
  就在關羽遇害的當天晚上,在蜀川成都漢中王府的劉備,忽感神思一陣恍惚,伏案而睡。朦朧間,但見臥室中忽起一陣冷風,案上燈火忽暗,隨而見一人影,惶惶然地立於燈下。
  劉備奇道:「你是誰?深夜至此有何急事?」
  人影不答,劉備驚奇,一躍而起,仔細審視,原來隱約是關羽的身影,在燈下飄忽閃避。
  劉備大驚道:「賢弟!夜深至此,必有急務,我與你情同手足,為甚迴避?」
  人影晃了晃,終於隱約發聲道:「兄長陽氣仍盛,小弟不敢相觸。」
  劉備更感駭然,急道:「雲長!為甚競怕我的陽氣?」
  人影道:「我與兄長陰陽相隔,已不能再聚首了。」
  劉備駭然道:「怎會如此?」
  人影道:「我的真身已不存,特來向兄長訣別。更有一事相囑。」
  劉備惶然道:「雲長好端端的正建奇功,為甚卻說這等凶險之言?」
  人影並不作答,忽爾又向劉備俯拜道:「我的真身雖滅,但形神將附於我新結拜的義弟身上,兄長見我義弟即如見我的化身……我弟忠肝義膽、智勇雙全,比我的功力有過之而無不及,必可為我實踐復漢的未竟之志……望兄長善加照應我弟……」劉備又慌又奇,忙道:「雲長,你的義弟即我的義弟,為甚盡說此等客氣話呢?」
  人影亦不答,晃了一晃,便不見了。
  劉備猛地驚醒,原來是南柯一夢。他不由一陣冷汗直冒,十分擔憂荊州關羽的安危。
  同一時間,在丞相府中的孔明,正在燈下批文件。忽地,東面天際,有一斗大之星,劃過天際,落於荊、楚之地。
  孔明目觀此天象,微一沉吟,即拋筆長歎道:「哎!荊州關雲長果然危險……」孔明思忖間,丞相府的親兵已匆匆入報,說孔明的胞妹和她的師兄,騎千里赤兔馬,已從荊州趕回;兩人渾身浴血,神色十色惶恐。
  孔明一聽,心中不由一凜,他慌忙奔了出來。一看果然是諸葛慧和笑猴兒,孔明此時尚未知笑猴兒已改名為蕭侯儀,只見倆人鮮血披面,身旁的赤兔馬亦大口喘氣,顯然已連續飛奔近千里路了。
  諸葛慧和蕭侯儀見到孔明,猶如荒漠中遇到甘泉,不由雙雙跪下,蕭侯儀虎目含淚,諸葛慧卻再按捺不住,痛哭失聲道:「二哥礙…荊州失了……關將軍遇害!……諸葛慧有負二哥的重托……」此時,雕雪亦聞訊,從內堂中疾奔而出。她見倆人的情狀,立刻便明白一切,也不詢問,先奔過去,伸手扶起諸葛慧,柔聲撫慰。
  孔明見蕭侯儀手中尚執握關羽青龍偃月刀,又瞥一眼赤兔馬,他心中立刻明白,他師兄妹二人,為保荊州和關羽,已竭盡全力。孔明疾伸雙手,扶起蕭侯儀,感歎道:「猴兒兄弟不必自責,荊州之失,雲長之死,三分人為,四分天意,三分運命,決非人力所能挽回也。」
  當下雕雪將諸葛慧扶入後堂,梳洗更衣,歇息去了。
  蕭侯儀功力奇高,他雖經連番惡戰,又奔馳千里,趕入蜀川,但仍感精力不衰。他略加梳洗,換過衣服,便出來與孔明細述一切。他將荊州前後發生的種種變化經歷,告知孔明。
  其中就連當日魯肅誤聽他名號之事,亦並無遺漏。
  未了,蕭侯儀惶恐的說:「關將軍為保我和師妹生命,以及跟隨他多年的一千精兵,競不惜自我犧牲……他義薄雲天,不幸遇害,或許是我蕭侯儀誤了關將軍了。」
  孔明微感驚奇,道:「蕭兄弟為甚有此自責?」
  蕭侯儀將他引領關羽上吳郡赤龍山,教關羽用刀劈孫權祖墓,以壞其龍氣的事,向孔明細述。
  孔明不由跌足歎道:「哎,這便難怪雲長的本命血煞如此速發也……蕭兄弟有所不知,孫權的赤龍山祖脈,內潛貴、煞兩大奇格,前者已因其煞格,克滅了其父孫堅、其兄孫策,孫堅、孫策父子二人皆死於非命,與其祖脈的煞格有莫大淵源也。但其貴格亦十分熾旺,孫權的父兄,已為他化去部分的煞格,因此孫權的江東基業,方穩如磐石也。」
  蕭侯儀忙道:「但為甚孫權的祖墓,不可以刀鋒斬其龍脈呢……我當日分明見到那墓中濺出如血赤氣埃」孔明微歎口氣,道:「風水龍脈之道,十分艱奧,我研學多年,尚未達大成境界也,孫權亦龍山祖墓,其祖宗龍氣也經數代潛移默化,已穩如磐石,豈能輕易毀壞?例如雲長當日以萬鈞之勢,刀劈龍脈,卻不但未能毀其貴格,反而助其宣洩久潛之煞格,而雲長自身反而受此煞氣所侵,他的運命便難逃與孫權父兄一般的橫死厄運也……」蕭候儀不由歎氣道:「若然如此,那便是我無知累及關將軍了。」
  孔明卻搖頭道:「不然,此乃雲長的本命之煞,赤龍山之事,只是略為加速其本命之煞的爆發罷了……因此,蕭兄弟也不必自責。而且你三番數次救了雲長生命,實即以你的本命旺氣,化解了侵害關羽的赤龍山煞氣,否則雲長必早已橫死,豈能延留到最後一刻?」
  蕭侯儀仍深感惶愧,他慨然的說:「我到底有負於義兄,他視我如友如弟,授我青龍偃月刀法,更以寶刀、赤兔馬相贈,最後又自我犧牲,保存我和師妹的生命……義兄待我恩重如山,蕭侯儀在諸葛大哥面前發誓,終我一生,必為義兄達成他復漢的未競之志。」
  蕭侯儀又將在麥城的最後一刻,他與關羽結拜之事,告知孔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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