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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延繼國運 奉獻西施


  夫差的火箭衛隊一百零八人,接吳王調令,豈敢怠慢,當即火速從軍營中撤回會稽城,又直撲吳王夫差的行宮。片刻之際,一百零八名火箭手已疾飛而進,四面佈防,把鬼谷子、夫差、伍子前三人圍護在大殿中央,只是未接夫差放箭之令,(泊誤傷了夫差,才不敢妄動,但一百零八名火箭手,均手搭箭弓,一觸即發。伍子前不由歎了口氣,半勸半逼的向鬼谷子道:「鬼谷子,一百零八支火箭齊發之下,大羅神仙亦難逃生,你還是束手就擒,吳王憐你之材,或者會放你一條生路!務請三思!」
  鬼谷子聽出伍子晉之言,有一半好意,心道:「此人雖被仇火暴燒,戾氣沖天,但決非奸詐之士。便微微一笑道:「伍將軍放心,鬼谷子雖處龍潭虎穴,但穩如泰山,倒是伍將軍宜謹慎從事,我有二句話說,務請切記!」
  伍子前亦知鬼谷子有相救之意,猛憶起當年與他相見時,他曾在自己祖墓前,斷定自己年不過四十之言,不由喃喃道:「是什麼活?但說可也!」
  鬼谷子目注伍子骨,微一沉吟,便道:「錢塘江水起怒潮,雄心不遂惹火燒,一個皮袋盛貞魂,滔滔大江路遙遙!慎之!慎之!」
  鬼谷子忽然更然而止。伍子晉仔細聽著,但覺這四句渴語艱深難懂,似乎隱示自己日後的歸宿,但到底是甚去處,卻不大明了。伍子晉心中雖然疑惑,但目下彼此各為其主,也不敢細詢,只好門聲不語,心中默默思忖。夫差見鬼谷子在一百零八位火箭手環伺之下,竟鎮靜如斯,與伍子晉談詩論語,不由嘿嘿冷笑道。「鬼谷子,你打算拖延時間,待人救援嗎?一鬼谷子慨然一笑道:「人貴有自知之明,鬼谷子言出必行,豈待什麼後援!」
  鬼谷子話音未落,忽地一聲長嘯,其聲如驚濤裂岸,蕩人心魄。嘯然響起,夫差和伍子前功力深厚,尚可抵禦,但那一百零八位火箭手,便均感心頭如遭電項,昏昏然的,眼前物事忽然迷幻起來。只見中央的鬼谷子此時已身化一團渾圓之體,一百零八位火箭手但覺自己已身處虛空,前面懸著一座龐大的蛋形之物,忽灰忽白忽黑,在虛空中滴溜溜的急旋不已,一時間均目瞪口呆,神思恍館,迷茫一片。原來鬼谷子於閃電問,已施展驚世絕學「乾坤訣」的起首式「混飩乾坤」了。他為了消再吳越戰火,竟欲以此驚天大法震懾夫差。鬼谷子的混飩乾坤剛起,夫差領教過的鬼谷子的這等神功的厲害,不由驚呼道:「驚世絕學乾坤訣!火箭手快放箭!」
  夫差厲聲大叫,但那一百零八位火箭手,心神被嘯音所懾,已陷迷幻之境,眼前除了那虛空蛋形巨物,竟無所視無所聽亦無所見!夫差大怒,便也發出一聲暴嘯,欲以其絕頂神力,破解鬼谷子的懾心大法。一百零八位火箭手被夫差一聲暴嘯所懾震,倒也大多從迷幻中醒過來,有小半功力高的,便聽清了夫差放箭旨令!果然把火箭瞄準鬼谷子,便嘯嘯的射出十枚火箭!夫差心道:「一枝火箭已夠你鬼谷子受用了,何況是十枝?他不由哈哈狂笑道:「鬼谷子呵鬼谷子,寡人看你如何逃此一劫!」
  就在此時,虛空之中,身化蛋形巨物的鬼谷子身的周圍,忽地騰起一片茫茫白霧,把鬼谷子的身形全數掩蓋,猶如陷身於虛空雲霧。那十枚火箭閃電般射進白霧之中,卻如泥牛入海,了無聲息,不但聽不到火箭著物的爆炸聲,簡直連蒼蠅撲飛的微響也沒有。此時不但那放箭的十名火箭手呆如木雞,就連夫差、伍子前亦不明所以,暗道:鬼谷子莫非已變成來去無形的神仙了。突然,伍子青驚詫的輕咦一聲,夫差定睛一看,只見白霧散處,鬼谷子忽地現出身來,但見他雙手前伸,十指所向,十枝火箭竟虛空凝住,兀自抖顫,但休想再向前射進一分,其狀驚心動魄,睹者心寒,但鬼谷子卻臉含微笑,凝立虛空,猶似閒庭信步。原來鬼谷子在片刻間,「乾坤決」已從「混飩乾坤」,突轉為第二式「盤龍乾坤」了,他身如乾坤盤龍,週身真氣激盪,乾坤真氣透指而出,把襲來的十枝火箭一齊停住,休想再移前分毫,火箭一旦失了觸著點,內藏的炸藥便不會爆炸,便如普通箭矢無異
  鬼谷子憑「盤龍乾坤」一式,破了十杖火箭,這等本事,便連夫差亦難企及。夫差臉色微變,虎目一轉,又厲聲道:「鬼谷子!你雖然破得十枝,但尚有九十八技火箭,你破得了嗎?」
  鬼谷子一聽,他此刻體內乾坤真氣激盪,不由豪氣大發,他墓地發一聲大笑,聲震人心魄,此時就連伍子前亦連忙運功相抗,剛才被夫差神力震醒的十名火箭手,又立刻陷於迷幻狀態。鬼谷子隨即一陣長嘯道:「好,我鬼谷子今R就讓爾等見試一下,宏偉無為的師門絕學吧!」
  鬼谷子身隨聲變,眨眼已從「盤龍乾坤」轉為「龍破乾坤」,一聲裂帛,猶如天崩地裂,乾坤分化,睹之驚心動魄。鬼谷子更不停留,身形急促幻化,從「龍破乾坤」一轉為「龍化乾坤』』.,又從「龍化乾坤」再轉「乾坤輪迴」、「干變為賣」、「二變為民」、「三變為坤」、「坤變為震」、「二變為兌」、「三變為干」。大殿之中,煙雲瀰漫,龍影騰飛,已分不清哪是鬼谷子的身形,哪是矯龍幻形了。一百零八名火箭手,明明見到前面便是鬼谷子的身影,搭箭欲射,但鬼谷子一下已從干位躍到類位,賣位恰恰是夫差的正面,火箭射來,連他亦難逃劫數,嚇得夫差哇哇大叫小心寡人。一百零八位火箭手手忙腳亂,連忙轉向,欲再射時,鬼谷子已從賣位一轉民轉坤位,坤位恰恰在夫差的背部,若火箭射來,夫差背部著箭,那便神仙難救!嚇得伍子晉連忙大叫:「停手!誤傷了吳王,殺毋赦!」一百零八位火箭手如道電@,縮手不迭。但其勢又萬萬不敢鬆懈警戒,於是一百零八位火箭手只好各隨鬼谷子的身形急轉,各自希望尋到一個最佳位置,一箭把鬼谷子射殺。但鬼谷子的身法當真形如鬼准,形左實右,形前實後、形南卻北、形東走西,根本無從捉摸。一百軍八位火箭手各自急轉之下,不由步法大亂,不是左面的人忽然撞上右面的,便是後面的忽然撞上前面的人,東撞西撞。醫子前功力比夫差稍弱,更不知鬼谷子已把奇幻無比的「伏美八卦步法」,融入「乾坤訣」中他身走「乾坤訣」,腳踏「伏表八卦步」,乾坤八卦一分為二,合二為一,當世兩大奇學一旦匯聚,威力之大,簡直匪夷所思。因此伍子晉初時尚能以功力相抗,但漸而心神已被鬼谷子的身形步法所引,不由自主便邁步趨前境也隨那一百零八位火箭手疾走急旋起來。鬼谷子身法更不停留,他從「三變為干」,忽然又轉回「乾坤決」正宗的「乾坤運行」,又從「乾坤運行」走到「萬物變化」,「大地演衍」,「循環往復」。此時夫差也身不由己,身隨心動,緊隨鬼谷子之後,繞殿急旋,但他盡竟功力深厚,心神尚有三分清醒,明知自己已著圈套,但又無可奈何,在眾臣屬面前,來個邯鄲學步,大禮之極,臉上因此毗牙咧嘴,其狀更可笑十分。鬼谷子此時才暗鬆口氣,心中也不由暗讚大差果然功力驚人.且已得地脈龍氣,須知他的「乾坤決」與「伏表八卦步」融合,不僅只是破火箭隊.更大的目的,是欲以此來消融夫差的祖宗風水龍氣!(少了幾句)功,反而因「乾坤訣」的演衍,大大增加了夫差的風水龍氣,日後便更無人可制服了!鬼谷子猛一咬牙,決然踏出「循環往復」第十五式,幸而終於把夫差的心神攝住,只見他身不由己,雖仍有三分清醒,但已七分被制,也便如半個瘋子似的緊隨急走旋轉起來。鬼谷子這才暗鬆口氣,心道:「原來風水龍氣無法可制,唯以『風水大法寸可克制!」
  夫差七分心神被制,但尚有三分清醒,他雖然無奈緊隨鬼谷子之後,繞殿旋走,但三分怒氣依然暴發道:「鬼……谷……子!你施什麼妖術,迷……惑寡人!」
  鬼谷子呵呵一笑道:「此乃集乾坤精華的尋龍八卦乾坤奇學,頂天立地,浩然正氣,有如天地,絕非妖法!」
  夫差一聽,三分的清醒令他忽然明白,這是鬼谷子欲以風水大法來壓制他的祖宗龍氣,心中大驚,欲拚命凝運功力,作持死反擊,以便脫困。不料鬼谷子身法一變,已從「循環往復」再轉「生生不息」,又從「生生不息」轉「無窮無盡」,再從無窮無盡一躍而昇華至「永無止境」的至高境界,夫差突感心神一陣恍館,連最後的三分清醒也失去二分,僅餘最後的一分尚存!到此地步夫差已失去任何反擊的念頭了,一切只是他最深潛的意識仍在掙扎而已,這便有如人的生命,陷進彌留狀態的一霎。夫差喃喃道:「寡人……莫非已入地獄了,可。旮……可怕!」
  鬼谷子微微一笑道:「瘋狂爭霸,其實已如人處絕谷,生不如死而已!」
  夫差喃喃道:「是……但祖宗遺訓,吳國子孫後人,須以攻為千,以戰求穩,夫差豈能不遵?豈能不去瘋狂爭霸?」
  鬼谷子呵呵一笑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吳王處此境界,深潛內心世界果然便暴露了,但祖宗之言,有時並不足為訓,須知以力服之,口服而心不服,以德服之,才令人口服而心服也!若天下列國君主,皆以天下蒼生為念,和平相處,各修其德,列國又豈會不穩?天下又豈不太平?一切只在德和心二字罷了!」
  鬼谷子此言,已是正面開導夫差的靈智了,因為他忽然不想夫差就此夭折,夫差除去,接吳王之位的或許更難壓制,而且夫差一死,吳、越之間又添一重血海深仇,兩國的戰火就更難收拾了。夫差此時心神已陷迷茫,但感自己的心境忽地變得平和了,戾氣也少了一點,他並不知道,這是鬼谷子正在消緩他身上暴熾的白虎龍穴之氣,他的心境也就因此平和了,夫差不由點頭道:「是……是……但如何方可今天下心服?」
  鬼谷子微笑道:「天下者天下人之天下,只要示人以德,心有客人之量,天下自然心眼,又何止一個戰敗越國?豈限區區一位越王勾踐呢?」
  夫差一聽,不由觸動起他「保存實力」的深潛意義,為此,他也忽然覺得,不宜再與勾踐纏下去了,於是竟然點頭道:「寡人……
  便准越國清降吧!但……勾踐須先臣服於寡人……不然……
  「不然什麼,迷茫中的夫差竟說不出來。鬼谷子一聽,心中一動,已知剛才施展的「尋龍絕學」,已把夫差的暴熾龍氣消緩了,他不禁欣然一笑,暗道:此行目的已達,也不宜再糾纏下去,否則便是重蹈逆反夭機的覆轍了。鬼谷子心念電轉,便決定見好即收,不再冒進糾纏。鬼谷子的「乾坤訣」已達爐火純青的境界,他能收能放,收攝自如,他在剛踏完「永無止境」最後一步時,身法忽轉,重返起首式「混飩乾坤」,令隨他急旋的夫差、伍子前、一百零八位火箭手加入混飩蒼天,迷茫木立之際,人已化「龍破乾坤」真氣隨掌勃發,擊破大殿金頂,身如矯龍,橫空而L,「龍化乾坤」呼嘯而去。鬼谷子剛升上殿頂,一條矯捷身形已一閃而至,原來是手執於將、莫邪雙劍的干潛,他已早一刻抵達,目睹鬼谷子以大法震懾夫差等人,不由瞧得驚心動魄,此時忽見鬼谷子騰身而上,這才連忙迎上前來,急道:「師傅快退!潛兒斷後……」
  鬼谷子微一運氣,正欲答話,大殿南、北、西三面,又射來一白一紫一黑三條身影。鬼谷子一眼便知是籃丹、九天玄女了,但那黑影卻令他微吃一驚,心道猿爺爺怎會在此地出現了?原來猿爺爺見鬼谷子等夜闖吳軍兵營,卻沒他的份兒,心中老大不服氣,當時並沒作聲,後來卻偷潛下會稽峰,撲來吳軍兵營,它但見那處有廝殺聲,便向那兒射去,它的身法奇特,形如鬼鞋,倒把吳軍兵卒嚇呆了,因此也減輕了拉丹、九天玄女、干潛三人誘敵的壓力。鬼谷子見眾人均安然無恙,欣然一笑道:「此地不宜久留,速退為宜!」
  籃丹和九天玄女身形未定,便急道:「鬼谷哥哥,鬼谷師哥,你……你受傷嗎?」
  干潛見兩位師叔又與師傅糾纏不清了,心中不由好笑,心接口替鬼谷子解圍道:「師傅神功蓋世,天下少見,早已把夫差等一百一十人弄得如泥塑木雕了。」
  寬丹一聽,果然顧不得再與鬼谷子糾纏,急道:「潛兒!你早到一步,怎不下去把夫差一劍殺了……哼!」
  於潛吐了吐舌頭,道:「籃姑姑別瞪著我瞧,沒師傅的命令,誰敢貿然出手了?」
  拉丹氣道:「好啊!鬼谷哥哥原來真人不露相,有本事把夫差弄成泥塑木雕,為何不一掌把他殺了?你難道不肯替我報血海深仇?」
  鬼谷子知足丹使起性子來,便沒完沒了,無奈只好一笑道:「此事慢慢再說,趁夫差未及發令,快逃出吳軍大營。」
  鬼谷子說罷,也不容籃丹再說,一手把她挾住,身如飛虹,橫掠夜空而去。九天玄女一見,心眼兒不由又羨又喜,暗道:鬼谷師哥待人有情有義,果然是天下難得的奇男子,但……但為什麼他待我總不及荒丹那般親密了?她心思百轉,無奈也只好跟著飛掠而去。干潛向猿爺爺扮了個鬼臉,一人一猿,亦殿後而飛,眾人均一等一的絕頂高手,趁吳軍大營亂作一團,橫掠疾飛,竟如人無人之境,眨眼便逃出吳軍兵營去了。當晚深夜,鬼谷子等人返回會稽峰,越王勾踐及大夫文種、謀正范台正徹夜守候。勾踐見鬼谷子等安然而回,連忙趨前道:「鬼谷先生辛苦了,吳軍那邊事如何?」
  鬼谷子微一沉吟,便決然道:「可矣,明天一早,可派人向夫差請降,他必會答應!」
  勾踐一聽,又驚又喜,忙道:「此行該派誰去擔此重任?」
  鬼谷子未及答話,文種已一步趨前道:「文種乃戴罪之人,便由我前去闖一闖吧,文種將功贖罪,為保存越國基業,萬死不辭!」
  勾踐此時已沒了主意,以目示詢鬼谷子。鬼谷子微一點頭道:「可以,此行由文種前赴吳軍,足可勝任有餘。」
  文種一聽,知鬼谷子有意讓他有機會將功贖罪,以減輕心中內疚痛苦,對鬼谷子不由大為感激,他忙向鬼谷子拜道:「多謝師傅成全之意,但不知此行當以何為旨?」
  鬼谷子微微一笑道:「弱國不可自卑,亦不可逞強,以不卑不亢應之足矣!」
  文種想了想,便明白鬼谷子之意,決然的點點頭道:「是,師傅!文種當依此四字而應變……越王放心,文種拼卻一死,亦必保住越國的百年基業。」
  第二天一早,文種便隻身赴會稽城,他來到吳軍大營,預料必有一番折磨,也作好心理準備,不料吳軍兵卒,竟不留難,便領他去拜見吳王夫差。文種心中不由暗暗稱奇,暗道;僅僅事隔一日一夜,吳軍為什麼變得好說話了?其中莫非有什麼陰謀詭計嗎?但此時文種已起了持了一死以贖前罪的念頭,因此他也不畏懼,跟隨吳軍兵卒,退赴會稽城內吳王夫差的行宮。吳軍兵卒把文種引入大殿,吳王夫差早已高踞於虎椅之上。文種走上前去,依兩國使者相見之禮,行了單膝跪拜,道:「越國使臣文種,拜見吳王夫差。」
  夫差見文種單膝而跪,便哼了一聲,道:「見了寡人,還不雙膝跪拜嗎?」
  文種立刻道:「越國雖敗,畢竟國號仍存,禮節出使,不容雙膝跪拜。」
  夫差知文種曾領兵攻打吳國,便故意厲聲道:「文種,你有罪在先,如今倡做在後,不。油寡人把你亂刀斬了?」
  文種凜然道:「文種雖乃敗國之臣,但奉命出使,豈可有辱國體?若吳王不加體察,降罪於文種,文種雖死猶榮,怕什麼刀劍加身?」
  夫差一聽,見文種凜然無懼,心中不由一動,暗道:聽說文種乃鬼谷子之首徒,果然甚有其師氣度……夫差心中轉念,便把臉色放緩了,但也一時未能決定如何處置文種。夫差身邊,此時左有大將軍伍於晉,右有大夫伯部,均為夫差信任的文武大臣,夫差目示伍子前、伯需兩人。兩人均知夫差這是心中猶豫,不知如何處置越國之事。伍子餚毫不猶豫,便決然道:「殺!」
  伯幫卻道:「放!」
  夫差見兩人意見相左,不悅道:「何謂殺?何謂放?」
  伍子背道:「殺來使,斷其請降之念,一舉滅越。」
  伯需道:「兩軍交戰,不斬來使,此乃古之訓示,吳王欲令天下人心服,此其時矣!」
  夫差一聽伯麗之言,似乎觸著了他的心事,他居然呵呵一笑,向下面的文種微一擺手道:「文大夫果然甚有膽色,越王派你作赴吳使節,可謂聰明之選,好,你且起來,把來意慢慢道來!」
  文種一聽,知事有轉機,那敢怠慢,忙站起來,朗聲道:「吳、越交惡,乃歷代祖宗積怨之故,屢起戰禍,兩國子民皆受其害,如今越王已痛醒前非,決意捨己為國為民,向吳王清降,以平息戰火,令兩國子民,皆有生息大平日子,請吳王納之。」
  夫差一聽,呵呵一笑道:「寡人百萬大軍壓境,勢如破竹,不消半日,便可徹底消滅越國,於此兵臨城下,寡人不納越國之降,吳、越戰火亦可平息!」
  文種凜然道:「不然,吳王!越國雖敗,但餘下兵精將勇,尚有五萬精銳會稽兵,皆誓死保護越王安全,軍心不可輕侮啊!若吳王不允越王之請,將盡殺越宮美女,盡燒越宮寶器,再率五萬精兵死戰,屆時越國固然玉石俱焚,吳王攻下越國,只怕也並無什麼收益。」
  夫差沉吟不語,心道:文種之言倒並非虛言恐嚇,就憑昨夜大鬧吳軍大營之士,便非常可怕,再者那鬼谷子傾力相助,寡人的火箭衛隊竟亦難奈其何,他若對寡人不利,寡人這顆人頭早已落地矣,看來勾踐求降之心倒並非虛偽,實有其誠,寡人若揮軍滅越,必有一番血戰,鬼谷子這等異能之士,亦必傾力相助,屆時他對寡人勢必毫不留情矣!夫差心念電轉,他經昨夜一役,不知如何,心境但覺已失了一點傲氣,心中竟隱隱感激克谷子手F留情之意了。夫差這股轉念,便緩緩道:「寡人若納越降,又將如何/』
  文種道:「『吳王若納越王之降,越國願為吳之屬國,歲歲朝貢,世世尊仰!」
  夫差一聽,心中又不由一動,暗道:若如此令越人心服,臣服於吳,比之消耗兵力再戰,的確合算多了。夫差心中已採納一半了,他呵呵一笑道:「越國既肯臣服於我,那與楚結盟便不復存在矣。」
  文種道:「越既臣服於吳,與楚結盟自然便不復存在矣!」
  夫差一聽,心中一喜,暗道:寡人破楚服越,兵威之盛,天下震懾,應該那齊國亦必懾怯,寡人不日北上會盟,稱霸中原.勢必指日可待矣!夫差這般思忖,納降之意已決定大半了。此時伍子前見夫差神色欣然,已知其意,心中不由大驚,忙向夫差道:「吳王。今不滅越,後必悔之!勾踐賢君,文種、范合良臣,更得奇人鬼谷子之助,他日記夏國,勢將與吳國為敵/』
  夫差不悅,轉向伯嘉道:「大夫有何見解?但說無妨!」
  伯裁已受越國重金、美女之賄賂,聞言便道:『「越國已然臣服,若赦免勾踐之罪,善待越人,則天下皆贊吳王之德,北上會盟,霸業成矣!」
  大差一聽,心市恰被伯裁說中。不由欣然一笑.道:「伯皤大夫之言甚善,寡人當再無疑慮!」
  夫差又瞪了伍子臂一眼,沉聲道:「寡人將有大志於齊,越既臣服,正合寡人大計.你卻力主死戰滅之,黨欲消耗關國之兵,居心何在?爾後grJ再。t#強逞勇!」
  伍子前大驚,冒死再進言道:「吳王納越之降.害其國號存在,日後反悔,必成吳國心腹大患,請吳王三思!」
  夫差傲然道:「『越國既已臣服,寡人出兵之意已達.夫更何求?若他日反悔,寡人大軍一出,越將危如壘卵,寡人何。慣之有;伍將軍勿再多慮,壞了寡人稱霸中原大計。」
  夫差微一沉吟.便對文種道:「寡人決納越國之降,但為表情降之誠,越王勾踐須人吳臣侍於吳國,不得有違!文大大回去向勾踐轉達便可!」
  文種一聽,又驚又喜,暗道:夫差納降,越國百年基業可保,不致一朝淪亡;但夫差要越王人吳臣侍,分明是欲折辱於他,以報殺父之仇,這卻如何是好?不由沉吟不語。夫差見文種神色猶豫,重重的哼了一聲,道:「寡人納越之降,已是天大寬容,但父仇在身,寡人亦不得不報,勾踐入吳。正是欲令其以身贖殺父之罪,以釋吳越仇怨,文大夫不必擔心,寡人決容勾踐保存生命便了!」
  文種一聽,深知這已是敗軍之國所能爭取的最佳結果了,當下亦不敢再辯說什麼,向夫差拜辭,返會稽峰覆命。文種返回會稽峰,他一見越王勾踐,便跪拜於地,痛哭失聲道:「文種魯莽之失,致令越王受辱矣!請越王賜臣一死!」
  勾踐正與鬼谷子、范基、干潛等,商議於此際艱難時刻,如何堅貞不屈,保存越國百年基業事,猛見文種回來即痛哭失聲,心中不由大驚道:「文大夫!夫差拒絕越之請降嗎?」
  文種這才從悲憤自傷中驚醒,他忙拭淚道:「非也!夫差已然銷降,師傅所料丁點不差!但……但……」他竟難於啟齒往下說出那令勾踐難堪的話。勾踐已知文種之意,他歎了口氣,道:「大差雖然納降,但必然有其苛刻條件,是什麼條件?文大夫但說無防,勾踐不外獻出這顆人頭,以釋夫差父仇之恨罷了!」
  文種不由抬頭向鬼谷子目詢,鬼谷子已知勾踐有三年受辱之磨,便微一點頭,輕聲道:「文種不必猶豫,此乃天機命理所注定,非你無能之罪。」
  文種點點頭,他領悟了鬼谷子開導之意,心中這才釋然,向勾棧道:「夫差雖然肯接納越國之降,但堅要越王人吳國臣侍於他,文種有辱越王使命,罪該萬死!」
  越王勾踐一聽,神色不禁一陣黯然,他沉思不語,不禁又仰天長歎道:「不料勾踐一著之差竟淪落到身為階下囚的地步,……
  蒼天,你為何不賜勾踐一死,以免終生受辱!」勾踐悲怨之下,不禁掉下淚來。文種、范蠢、干潛、周參將等越國臣屬,一見越王勾踐自傷欲絕,不由齊跪拜於地,同聲道:「越王務請節悲自重!臣等護國不力,令越王受辱,罪該萬死!」
  鬼谷子見勾踐神色悲傷欲絕,知他身為一國之君,如今竟要人吳作囚臣,打擊不可謂不殘酷,但亦知其命理使然,他非要歷此三年劫數不可,便肅然道:「越王!人逢絕境,一死非英雄,堅貞不屈、忍辱負重,方為人上之人,一時受辱,焉知他日不會天馬行空,務請越王三思!」
  勾踐沉吟半晌,問鬼谷子道:「勾踐自問登位以來,勤政愛民,無負於越國臣民,為何竟有此一劫?望鬼谷先生教我。」
  鬼谷子微微一笑道:「列國爭霸,此乃天機大勢,不可逆違;而越國立國以來,政事多以偏安自處,不思進取,國民便陷於安逸享樂,一旦烽煙燒及,自然難與強敵相北二來越處大地之南,南土氣勢多弱於北地,乾坤龍脈,起自崑崙.自北而下,抵越境之時,龍勢已弱;越都錢塘,已是都脈偏弱,再加王陵地處微龍之體,又歷年以高牆自困,已成死龍之格,風水龍氣既如此不濟,再加天機大勢所使然,越國遭此劫難,乃勢所必然矣。」
  勾踐喃喃道:「既是天機大勢所使然,越國是否再有振興之機?勾踐又是否可有復國之時?勾踐心神已亂,一切但望鬼谷先生指點迷津,以釋其疑。」
  鬼谷子一聽,知勾踐靈氣已漸復,心道:只要他意志堅穩,敢於承受三年歷劫之運,當其命宮移至壽上位時,一切便有轉機矣!鬼谷子這般轉念,便斷然道:「越王放心,身逢逆境,但能意志堅定,不屈不撓,堅忍卓絕,必有時運通暢之日,當其時,一切便有轉機矣!」
  勾踐一聽,信心不由增了幾分,但仍帶疑慮道:「目下越國已陷水深火熱,勾踐又行將入吳作國臣,生命是否可保尚屬未知之數,先生怎能斷定他日必有轉機?」
  鬼谷子微微一笑道:「人之運命,大衰然後大旺,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所以成大事者必先受常人所不能受之苦,忍常人所不能忍之辱,國運之論,大弱大亂之時,亦即大興大治之期,關鍵在於能否察審大勢,精度時弊而已。而既能認清大勢,又能堅忍卓絕,再輔以外力相助,改運移氣,運命挪移,則大事必成矣!」
  勾踐一聽,又驚又喜,忙道:「先生如此斷言,莫非已有主意,替勾踐徹底改王陵氣運,助勾踐一臂之力復國,但十年前先生不是說,越王陵改無可改嗎?十年之後,越國已陷絕境,反而有改運移氣、運命挪移之可能?勾踐方寸已亂,但望先生不吝賜告!」
  鬼谷子一聽,微示端倪似的鼓勵道:「此一時彼一時也,豈能一概而論,彼時王陵經十年陶冶,一切已成定局,凶絕之兆必先應驗,然後方有轉機。此時王陵死龍之凶已然盡露,越國面臨水深火熱,越王亦須歷經三年磨劫,大衰過後,便是大旺之期,此時再以尋龍大法移葬王陵,則可與子孫後人堅貞相應,假以時日,潛移默化,越王室後人血脈龍氣大旺,此長彼消,吳越對峙之格,便會運勢挪移,當無堅不摧矣!」示暗道;人若受侮必先自海,昨非而今是,只要勾踐保得一口氣,必能盡洗國恥,使越國振興。勾踐這般轉念,忽地輕拍案桌,霍然而起,決然道:「勾踐決定矣3為平息戰火,令越國子民休養生息,保住祖宗百年基業,勾踐決赴吳國作罪臣,以贖勾踐罪孽,雖一死亦無所悔矣!」
  鬼谷子一聽,欣然一笑,雖然沒說什麼,但已飽含鼓勵之意,亦已暗下決心,決以尋龍大法,助越國挪移國運,以圖中興。文科、范蠢、於潛、周參將等越國臣屬,見勾踐能以大局為重,不。惜犧牲自己榮辱,曾赴吳國,接受磨折,均大為感佩,異口同聲道。「臣等願與越王同赴吳國,同受患難困苦。」
  九天玄女、走丹此時亦在場傾聽,九天玄女心性嬌野,於這等國家興亡大事,並無什麼興趣,因此也就不覺什麼感觸。籃丹卻是越國之女,畢竟一國血脈相連,眼見勾踐一國之君,竟淪落到身赴故國為囚臣,心中不由感慨萬分,她微一沉吟,便決然道:「越王放心,民女籃丹必保你生命周全,若夫差敢對你不利,民女擠了一條生命,亦必先把他一劍殺了。」
  在場中人,均以為黨丹只是一時激憤,口出大言,只有九天玄女卻暗道:定丹此言並非虛妄,就憑她那一手十指發劍的神技,夫差便起碼死上十次了。勾踐動容道:「藍姑娘為國慷慨激昂,勾踐感佩之極,但吳國森嚴壁壘,姑娘切勿輕舉妄動,枉送生命。」
  勾踐一頓,又日視鬼谷子,輕聲道:「勾踐此行啟可相隨?望先生指點。」
  鬼谷子微一沉吟,暗道;此行非力戰,勢須堅剛不屈大智大勇之士,潛兒、范參、干潛三人均可勝任,但於潛與夫差有父仇之嫌,只恐沉不住氣,范蠢精於謀略,孤身應對非其所長,文種內疚鬼谷子思忖一會,再無思慮,便決然道:「文種處事不卑不亢,堪可勝任,可隨越王人吳一行。」
  文種一聽,深知鬼谷子又給他留下一個將功贖罪,以消解內疚的機會,心中感激萬分,他霍然而起道:「越王,文種這便再赴吳面見夫差,以討這城下之盟吧!」
  當下,文種再赴會稽城吳王夫差的行宮,轉達勾踐為表談意,願人吳都姑蘇作罪臣之意。夫差一聽,果然不理伍子前的反對,決定採納越國請降訂了城下之盟。三天後,當越王勾踐,與文種一道入會稽城向夫差請罪後,夫差便下令撤軍,帶同勾踐和文種,以及一大批越國獻上的宮中寶物,率三十萬攻越大軍,浩蕩回國。夫差顧盼自豪,勾踐隻身上路,沿途目睹故國一片美好江山.不禁心如刀割,其中的難言苦楚,猶如西湖之水,盈溢心胸。淺灘風雨,花開花謝,越王勾踐人吳國都姑蘇作國,眨眼已半年之久了。其時越國處於半論亡的狀態,夫差為防越國東山再起,下令把越國的所有鐵器金屬,均收繳運回是國。越國都城仍然定在會稽峰勾踐城,留在國內主政的便是范鄉,軍事則由於潛指揮防衛。鬼谷子眼見越國百姓,受盡吳兵欺凌,半亡國之民,苦不堪言,不忍坐視,留在越民終日四出奔波,也不知他弄什麼玄虛。鬼谷子不走,定丹、九天玄女、猿爺爺等,自然亦留在越國臨都會稽峰。干潛身負越國軍事防衛重責,但越國所有的金屬鐵器均被吳國收繳,兵上殘破的刀槍,根本無法更新替換,心道:以此殘兵敗器,如何破敵,如何練成精兵,以圖日後復國?長此下去,國弱兵殘,則越國不滅而亡矣。於潛焦急萬分,欲與范秀師兄商議,但不知為什麼,范台近日卻如鬼谷子一樣,四出奔走,整日不回,不理朝政,也不知他忙著什麼。於潛這天剛操練兵卒國返會稽峰上,眼見士卒的刀槍已破得不堪再用,但又無法更新替換,心中不禁優急如焚。於潛走進會稽峰勾踐城勤政官,卻見鬼谷子正與師兄范合低聲商議什麼。干潛一見,如獲救星,當下也不及細詢近況,便疾步上前。急道:「師傅!師兄!目下越國金錢全無,將士兵器殘破不堪再用,卻無法更新替換,如此殘兵敗器,如何養精蓄銳,以圖越國振興?」
  范差一聽,不由微微一笑道:「吳國盡收越國金鐵,用意乃在禁止越人使用兵器,永遠受吳之役使。夫差之用心,師傅已盡知矣,他日來與我整日奔走,一來乃為尋覓風水龍穴,以備移葬越國王陵,二來也是四出查勘,測度越國境內大地。」
  於潛一聽,又驚又喜道:「原來師傅和師兄為此事操勞矣,但大地之下,又怎可找出兵器?」
  鬼谷子此時呵呵一笑,接口道:「潛兒,萬物皆大地所生,萬物亦歸於大地,又豈在區區兵器?夫差可以把地上之物收去,卻無法收繳大地之物,只有大地尚存,自然便可滋生萬物矣!潛兒且隨我上藝蘿山窩處走一遭,一切便明白矣!」
  鬼谷子說罷,即與范參、於潛一道,走下會稽峰,在工剪山窩處停了下來。干潛迷惑之際,鬼谷子已掏出他那塊「天地時神盤」四週一側度,便欣然一笑道:「譜兒、資兒,你兩人快來瞧清了。」
  范合、干潛聞言,連忙起前探頭一看,只見神盤上的指針浮而不寧,不歸中線,不斷搖擺,兩人不明所以,忙道:「師傅,這是什麼寶貝?主什麼意思?」
  鬼谷子知范蠢、干潛均有根基之人,便不加隱瞞,詳細解釋道:「天地時神盤,乃師祖老子李耳所傳,不但可用來測度風水龍穴,且更可用來勘測大地深潛之充其法分為八種,又稱「神盤八奇」,即搪、兌、欺、探、沉、逐、側、正八奇之法。」
  范蠢一聽,大感興趣道:「師傅,何為搪?搪之奇又主何兆?」
  鬼谷子微微一笑道:「剛才爾等所見,指針浮而搖擺不定,有中線,此即搪,當主大地之下,有古代石器。」
  於潛一旁聽了,不待鬼谷子吩咐,即撥出干將劍,以劍剖地,他此時的內力已甚精湛,干將劍又削鐵如泥,因此不消片刻,便把土地挖深了三尺,干將劍突然迸出火星,握劍手臂亦一陣發麻。干潛不由暗吃一驚,心道:干將劍削鐵尚且如泥,下面是什麼寶貝,竟把干將劍反彈而回。干潛好奇心大作,連忙捨劍不用,以手貫內力挖之,以軟制硬,果然奏效,他伸手探處,一物應聲而起。干潛一看,原來竟是一塊以石磨成石槍尖,不由前南道:「邪之極了!區區一塊石器,怎會把干將劍反彈而回?」
  鬼谷子微笑道:「潛兒且以干將劍斬石槍試試!」
  於潛一聽,果然手執干將劍,運五成功力,向石槍一劍斬去,但聽乒的一聲,火花四濺,干將劍幾乎脫手而飛,石槍竟絲毫無損,古樸如昔,於潛不由又驚又喜,忙道:「可怕!可怕!這石槍如此堅剛,到底是何寶貝?」
  鬼谷子微笑道:「此乃先古兵器,以九天玄石研磨而成,其硬比鐵猶勝十倍,世間之劍,又怎可傷及分毫?」
  於潛一聽,如獲至寶,立刻捧起石槍,欣然大笑道:「好寶口,假如夭降三五萬支,那兵卒便不愁沒兵器用了,師傅,快再尋尋看!」
  苦三者配合,再加堅兵利器,則越國振興可期!」
  於潛一聽,默默思索鬼谷子活中含意,便不再作聲。但范合見鬼谷子的「神盤」如此奇妙,不肯放過研習之機,忙向鬼谷子道:「師傅,以搪奇之法.可測深隱大地鐵石,那其他大奇,又有何妙用?」
  鬼谷子知范合心性淡泊,亦是此道中人,便不厭其煩的詳加解釋道:「兌,即突也,針橫水面,不歸子午,當主其下有金鐵之物。欺,即詐也,針轉而不穩,地下必空空如也。探,即擊投,落針而半沉半浮,上不浮面,下不沉底,即地下虛也。沉,即沒也,當主下面有弱金之器即銅也。遂,不順也,地下崎嶇不平,難於勘測也。側,即不正,指針偏東偏西,不歸中線,乃主地下傾斜,用之無益……」鬼谷子說到此處,忽然一頓,神色漸轉肅然。范蠢悟性甚高,他一見師傅神色,即恍然道:「然則餘下的一奇——正,便是尋龍之大法」?鬼谷子點點頭道:「不錯,八奇中的正,即天地時三針合一,歸於中線,是為風水龍脈吉地,此亦為風水尋龍大法的要旨,台兒可切記了!」
  范合肅然點頭道:「是!師傅!」
  鬼谷子一頓,又欣然一笑道:「我這月來四出奔走,已見神盤天地時三針合一歸中線之地,越國王陵移葬有望矣!」
  范蠢一聽,大喜道:「那地方位於何處?」
  鬼谷子欣然道:「便在藝蘿山東面山窩境恰恰與施全家的祖墓蓮花 穴成一直線,天機巧合,當真妙不可言。」
  范合一聽,心中不由一動.因為他猛然想起十六年前,師傅曾替施全妙點蓮花 穴,施家果然誕生一位生而帶異香的女嬰——西施!而屈指算來,西施也應該是十六歲的芳齡了,想到此,范蠢心神不由一蕩又一熱,他也不知為了什麼,但想起目下國難鬼谷子道:「先百利器,一具足貴,又豈可一獲萬千?」
  於潛一聽,不由歎了口氣道:「既然如此,雖然可貴,但只得一支,絕無僅有,於重整軍隊,又有何用處?」
  鬼谷子微微一笑道:「這又不然,雖僅得一塊,但只要付出艱辛勞力,成千上萬自然亦不難求矣……潛兒,你再向下挖挖看!」
  干潛依言再向下挖,觸手處卻是一塊龐然大物,他試試運力一撼,重如泰山,竟難動分毫,干潛自知力有不逮了,他也不敢魯莽,先以劍拔開上面的浮泥,仔細一看,赫然是一大塊烏黑的石頭,方圓近丈,重達萬斤。干潛不由吐舌道:「師傅!這—…·這是什麼寶貝?」
  鬼谷子呵呵一笑道:「潛兒,其上之物即其下之物,同出一源,你還不明白嗎?」
  干潛一聽,恍然悟道:「這是九天玄石!乖乖,好大的一塊!」
  干潛吐舌道,他在鬼谷子面前,渾不似一位手握兵權的大將軍,倒似一位頑皮的大孩子,事實上干潛亦的確視鬼谷子亦師亦父,而且干潛也不知道「九天玄石」,其寶便是後世人所稱「殞石」,是太空的浮石穿過地球大氣層掉下來的,當中摩擦受熱燃燒,猶勝熔爐中千錘百煉,因此堅硬勝鐵十倍。鬼谷子欣然點頭道:「不錯!潛兒!此乃九天玄石,假如拿去鑄造刀槍,是否可造千件萬件,而且勝於尋常鐵器十倍,你還。憂慮越軍沒有堅兵利器可用嗎?」
  干潛一聽,樂得大笑道:「是!是!若拿去切割開來,再經錘煉,足夠越軍全副裝備堅兵利器矣!哈哈,師傅,你果然是越國的大救星!」
  鬼谷子淡然一笑道:「不然,潛兒,堅兵利器,只是越國振興條件之一,尚須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相配合,天時者天下大勢一國之運也,地利者國土之產物豐足也,人和者國民一致齊心也。當前,自己竟因這等兒女私情動念,不由暗叫一聲慚愧,連忙收攝心性,道:「是,師傅,但不知何時可把越王陵移葬於此?」
  鬼谷子微一沉吟道:「目下夫差對越國監視甚嚴,此事不可張揚,一切悄悄而行可也,因此絕不可大興土木,興師動眾,萬一驚動夫差注意,那便必然危及越王勾踐的生命矣!」
  范蠢道:「既然如此,那范台便與師傅一道,親力親為,絕不驚動第三者,悄然行事便了,但移葬王陵工程甚大,是否可請定丹姑姑、九天玄女師叔相助一臂之力?」
  鬼谷子一聽,忽然明白范合的用意,乃故意製造機會,讓兩女多接近於他,不由微微一笑道:「台兒,走丹及九天玄女均此道中人,知之無妨,助之更可。但實不相瞞,我正為兩女糾纏之多煩惱,不提也吧!」
  范蠢心中一笑,不再作聲。鬼谷子想了想,又決然道:「潛兒可率兵勇,把此九天玄石搬回會稽峰,秘密造爐熔煉刀劍,當可解決軍隊武器之困。范合則先上施家山越王陵,把越王祖宗遺骸先行入塔,再秘密進返會稽峰待命。」
  范蠢、干潛一聽,均肅然道:「徒兒遵命!」說罷,兩人連忙離開,分頭行事去了。鬼谷子在兩人離開後,信步而行,不覺已來到蘭蘿山西面。但見前面一座墓穴,石碑依然,上書「施家歷代祖宗之墓」等八個石刻字,字體龍飛鳳舞,正是鬼谷子當日以指力代筆,疾書而成。鬼谷子國注石碑上的文字,想短短十六年間,所發生的事何止翻天覆地?他自己也由年輕小子,步入中年歲月了。他忽然又想起恩師來了,暗道:師傅老子,未知是否仍如昔日般的老而頑皮,目下天機微妙,天下百姓飽受戰禍之苦,自己不幸被牽涉其中,脫身不得,不禁又羨慕起師傅老子的逍遙自在來,心道:師傅啊師傅,你一心欲把徒兒培養成一代宗師,但你可知否,這尋龍祖師並不妙機,簡直麻煩之極。鬼谷子自步入中年,心性已變得越來越沉穩,少年時的玄幻不覺已少了許多,但不知為何,他剛一接近施家這座蓮花龍穴,心中便浮想聯翩。鬼谷子猛然想到此點,才霍然自警,暗道:「這蓮花龍穴的勉力果然厲害,竟連我鬼谷子亦有點情不自禁,浮想聯翩,此穴龍氣之盛,當真不可思議!」
  鬼谷子畢竟乃一代尋龍祖師,功力奇高,心神略一浮蕩,便即自警,因此亦不禁暗道:「此地脈魅力如此強盛,當日那女嬰西施,不知其勉力有多大?若連我鬼谷子亦有點不克自持的,那世人遇之,豈非如見仙見妖,這到底是禍是福?鬼谷子不免有點擔心起來,他沉吟問,抬起頭來,但見藝蘿山上面,高高挺縱的,便是當今越國賴以復興的臨都會稽峰勾踐城,心中不禁又一動,暗道:「按此地脈大勢,藝蘿山乃地力雄厚的母山,必能孕育一國的復興,看來越國的日後前程,一切使落在三蘿山了。鬼谷子這般轉念,當下再沒半點猶豫,他向東面預選作移葬越王陵的的地脈,再遠近察視一番後,便決然返回會稽峰,準備擇吉動上,替越王勾踐秘密移葬王陵。七天後,時正辛已年三月初九,鬼谷子見范台把一切準備安當,當即決定,越王陵定於今日之內秘密移葬,但務須在子時之前完成一切工程。當時干潛已把施家山上,越王陵的祖宗骨骸收妥入金塔,供奉於會稽峰上。鬼谷子即率范合、九天玄女、籃丹、猿爺爺等,以及三兩件工,攜備鋤鏟之類的工具,絕不聲張,悄然向藝蘿山東而去。鬼谷子引領眾人,來到藝蘿山東面山窩處,忽然便慕地停下,伸手各前一指,道:「許工可於此挖穴矣!」
  范蠢、九天玄女、定丹等放眼一瞧,但見蘭蘿山四面有群拱衛,此時雖是初夏風寒,但所站之地,卻溫暖如盛夏,熱氣從腳底直透心田,令人不由熱血沸騰,志氣昂揚,鬥志堅定,均聳然動容,暗道:「這塊土地到底有什麼寶貝?竟令人心神俱往!」
  此時件工已開始在鬼谷子指定之地點挖掘墓穴,但感每向下挖深一尺,熱氣便加添數分,不由暗暗稱奇,暗道:「我等當作工幾十年,這等選作墓穴的土地,卻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當真古怪神奇了!」
  九天玄女心直口快,先就忍不住了,不由格格一笑道:「鬼谷師哥,這地方很好啊,雖是寒冬,大概也可當夏日遊玩……乖乖,莫非地下有一團烈火沸騰燃燒嗎?」
  九天玄女此言一出,恰恰亦說出了簽丹、范基欲知的疑惑,因此均靜待鬼谷子回答。鬼谷子知身邊三人,均極可信賴,便忽然以一音分三線的絕頂神通,分別對三人道:「非也!地下並非有火燃燒,實乃一塊驚世大龍穴,龍氣旺盛,土地自然溫熱。」
  九天玄女知鬼谷子不欲洩秘,這才以傳音入密的功夫發話,她還以為鬼谷子只對她一人而說,連籃丹亦不許知,心中不由心花怒放,格格一笑,同樣以傳音入密問道:「那鬼谷師哥,這大龍穴叫什麼名稱?」
  鬼谷子又以一音分三線的功夫,向三人道:「此穴名叫冬蛇穴,猶如冬藏之蛇,暫雖蟄伏,一旦延醒,便橫空出世,騰飛萬里,前程無限矣!」
  九天玄女一聽,似懂非懂,暗自思忖著,一時便忘了發活。一會後,許工便已挖出一座方圓五尺的地穴,走過來問鬼谷子道:「先生!地穴已成,是否這便下葬?」三名件工並不知鬼谷子的身份,只知他必定是朝中的要人因此神態雖尊而不崇。鬼谷子渾不以為意,他微一沉吟,抬眼望一下日影,略一推算,知已是接近戌時時分,便決然道:「可矣!速把金塔座西朝東,安放穴中,不得有誤!」此時他的神色忽轉嚴肅。三名作工豈敢怠慢,立刻依言,把金塔座西朝東,小心翼翼,安於穴中,又小心覆土,不一會,一座方圓近丈的墓穴便聳立在藝蘿山東西山窩處了。此時范蠢忽然想起一事,忙低聲對鬼谷子道:「師傅!是否立碑?若立上石碑,碑文一旦被吳國奸細發現,告知夫差,夫差必然震怒,越王生命只怕不保。」鬼谷子於此早有成竹在胸,但見范蠢隨即笑容滿面,欣然道:「師傅神機妙算,范蠢這便照此而行便了。」
  憲丹、九天玄女見鬼谷子與范蠢耳語,不知范蠢弄什麼玄虛,均留心的盯著范蠢的動靜。只見范蠢笑吟吟的拿出預備的墨筆,在一塊石板上龍飛鳳舞的寫道:「走戊之王,居身之所。」然後對件工道:「依此刻字,不得有誤,重重有賞。」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三名件工果然不作一聲,飛快的便把碑上八字刻好了,又小心的豎在墓穴正面,座西朝東而向。范蠢立刻把銀兩付於許工,又吩咐道:「今日之事,不可聲張,否則凶禍立見,切記!切記!」
  三名作工但有重賞,自然一口答應,很快就收拾好工具,離開個蘿山而去。九天玄女待件工離去,到底忍不住了,她一手扯住范蠢,尖聲道:「范蠢,你在碑上寫的什麼?是什麼意思?你再不說明,我可要罵人啦!」
  范台很怕這位嬌野的小師叔糾纏,他無奈的向鬼谷子望了一眼,見鬼谷子含笑點點頭,這才放心心的坦白道:「此乃師傅之意,不關范台之事,碑上那八字,師叔仔細合併一想,便不難明白其中含意矣。」
  九天玄女一聽,望著石碑上八字,果然用心一想,她心性亦絕頂聰明,因此立刻也領悟其中的含意,不由格格得意的一笑,好啊!『走戊』之王,這合併起來,豈非『越王』兩字麼?又『居停之所』,供死人『居停』的地方,自然是填墓啦!合起來,豈非便是『越之王陵』嗎?哈哈!鬼谷師哥,你的用意到底被猜著啦!妙極了。」
  鬼谷子微微一笑道,沒說什麼。蕩合此時趁機道:「師傅,為何移葬要選在辛已年三月初九,又不能過子時?」
  鬼谷子微微一笑道:「辛已年五行屬金,所出之人富有機謀,喜隨機應變,意志堅定,能常人所不能,且有貴人扶持,晚年大興,乃一先衰而後旺之命。因此辛已年又稱冬藏之蛇年,此穴喝形恰恰亦為冬藏之蛇大龍穴,蛇即龍也,目下雖似冬眠之蛇蟄伏,但熬過寒冬,大地回春,則霍然而延,當其時便騰飛橫空,一躍而為行空之龍矣。范合一聽,不由感歎道:「師傅尋龍絕學之妙,鬼神莫測,當真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矣,越王天大福氣,有師傅相助,何愁大業不成哉!」
  鬼谷子微一搖頭道:「不然,我此舉並非全為越王國,乃因吳王夫差暴戾,天下百姓受其條毒,相較之下,越王勾踐尚能以民為念,因此為平息戰火,讓天下百姓過上幾十年太平日子,才勉力一試吧了!」
  范整肅然道:「是,師傅,范蠢當以師傅所教宗旨行事。」
  鬼谷子這才欣然一笑道:「很好,台兒,目下你的氣色甚佳,正值流年大旺之期,盡心扶助越王,必可成大業……」鬼谷子忽然一頓,似意猶未盡,卻沒說下去。范合知鬼谷子已有離開之意了,他極想多得師傅的教誨,忙道:「那成了大業,往後又將如何?師傅請訓示。」
  鬼谷子微微一笑道:「天機玄妙,太遠之事日後自有分曉,台兒謹記,三分天命,七分人為,成敗榮辱盡在心中方寸問,也便是了,其餘何必深究?」
  范合忙肅然道:「是,師傅。」
  鬼谷子稍停,又道:「我自與師傅老子分別,一晃十幾年歲月,極欲上郎山上清官走一遭,因此越國復興之事,便須你和種兒、潛兒獨自留意了!」
  范蠢一聽,見鬼谷子果然有離開之意,又知他決定了的事,決無人可以改變,不由依依不捨道:「師傅這一去,請代徒兒拜上老子師祖,但不知何R才可與師傅相見?」
  鬼谷子微一沉吟,便忽然道:「風水龍脈,十年足可成一運,十年之內,越國必有一番驚人變化,屆時我必會重臨。你把此言轉知潛兒,他正忙於練兵,也不必前來送行了。」
  鬼谷子身如閒雲野鶴,說走就走,也不返上會稽峰,便即時與范合分別,飄掠而去。九天玄女、定丹兩女一聲不響,亦跟隨掠去,定丹既走,那當世中也沒人可以留住猿爺爺了。范基在一霎間,便與相處十幾年的恩師分開,心中不由一陣悵然,片刻前還很熱鬧的工蘿山,此時便只剩空山鳥語了。范合歎了口氣,無奈也轉身離開,打算先返會稽峰,處理一批久積的政事。范基返回會稽峰,干潛正忙於指揮鑄造九天玄女石兵器,也不見他返回,范參便在勤政殿,番閱各地呈上的文書,所有文書,卻幾乎全是餓寒告急的,范台看了幾份,便掩卷長歎道:「淪亡之國,百姓苦矣!」
  原來當時夫差規定越國,每年須向吳國進貢十萬匹羅紗,及十萬石稻穀,才肯允准撤軍及保存越國的國號。小小越國,被十萬貢物搾得民窮財盡,全國上下,皆一片愁雲慘霧,而且貢物不敢不繳納.因為越王勾踐被囚在吳國都姑蘇,稍有風吹草動,勾踐便生命不保,勾踐若死了,越國也就不復存在了。范蠢目睹大批各地告急文書,卻一愁莫展,因為就連他此時身為一國之相,亦是每日只得半頓米飯,國之窮困,民之淒苦,由此可見一斑。正當范蠢苦苦沉思對策時,勤政殿外,匆匆走進一人,原來是周參將,周參將快步到范台面前,摸出一份密函,悄聲道:「文大夫托人從吳國捎回,說是十萬火急,務必盡快呈交范蠢丞相。」
  范蠢一聽,心中不由突突一跳,他連忙拆開密函,迅速一閱,他閱畢不由長歎一聲,一副萬般無奈之狀。周參將趨前忙道:「文大夫有何密情?」
  范蠢歎了口氣,道:「你自己拿去看吧!」
  周參將接過密函,只見上面果然是文種大夫的手跡,只見他寫道:「書呈吾弟范蠢:目下越王囚吳,受盡凌辱,其中苦況,也不及—一細述。近日吳國將軍伍子晉,忽然力勸夫差殺死越王,以絕後患,夫差不知怎地,竟然心動,越王目下已危在旦夕!幸是吳大夫伯幫通風,說夫差近日寵妃新喪,因此性情更顯暴烈,連他勸說,亦不肯聽,越王生命行將不保,若要救越王生命,除非可令夫差心情轉和,否則越王必定凶多吉少……走筆匆匆,不及盡言,一切但望吾弟速施妙策解救,下款是知名不具。」
  周參將一下呆住了,他喃喃的低歎道:「越王若有三長兩短,越國便從此淪亡了。」
  范基沉吟不語,忽地決然道:「吳大夫伯幫之言不錯,若能令夫差回心轉意,只有一個辦法?」
  周參將忙道:「是什麼辦法?」
  范蠢斷然道:「夫差好色,唯有投其所好,以美色打動,越王生命方可保存。」范蠢一頓,又道:「我明R一早便游各地,以尋一絕色美女,以作救國人選,會稽峰諸事,便請周參將助干將軍,全權裁處了。」
  周參將深知事態危急,范蠢此行,選美如救國,刻不容緩,便立刻肅然道:「末將遵令,范丞相只管放心前去,一切有干將軍和末將善加處理。」
  「范台第二天一早,便平服離開會稽峰,深入民間各地而去。他日夜奔走,幾乎跑遍了越國土地,但見越國百姓人人衣不蔽體,苦不堪言,范基目睹之下,心痛欲哭,但又知此時絕非傷悲之時,只得強打精神,乘船折回會稽地域,再作打算。這一天,范蠢僱船前往注紗溪,他站在船頭,但見兩岸百姓男女老幼,人人愁不展,到處一片慘淡景象,不禁仰天長歎道:「國亡家破,莫道匹夫無責!」
  船近洗紗溪,地已近藝蘿山,忽見一位少女,淡雅衣裳,倚石而坐,雙眉微感,纖手撫胸,似有無限愁思。她的身畔,卻放著一籃潔白的羅紗。范蠢一見,心中不便不由一熱,這少女的面容,竟似曾相識,不由呆了一呆,低聲吩咐船家道:「悄,悄靠岸,切勿驚擾岸邊女子。」
  那船家見范蠢少年英俊不凡,雖是平服打扮,心知必非等閒人物,當下答應一聲,不敢怠慢,果然。悄。悄靠岸,絲毫沒把沉思中的少女驚動了。范蠢輕輕移步上岸,走到少女身邊,輕聲道:「請問姑娘為何於此倚石吁歎?」
  少女聞聲,抬頭一看,兩人四目相觸,均不覺心中一動。范蠢暗道:「好一位絕色美女,真有如一朵盛放的白蓮花……
  這如月面容,倒似在那兒見過似的。」
  少女心道:「這少年人英俊不凡,令人目睹便生親切之感,猶似三生相識,好不奇怪。」
  少女見范合發問,雖是偶然邂逅,卻不欲隱瞞,便坦率的輕聲吟道:「人道春色親,三年晨鴉昏,雖有院溪水,難洗亡國恨!」
  范蠢一聽,心頭不禁猛地一震,低頭暗忖道:「不料一位村女,竟有如此情懷,她不但艷壓群芳,而且出口成文,國恨在心,當真越國靈山秀水,出一位靈秀之人。」
  范合心中思忖沉吟,他再抬頭看時,那少女已不在身邊,竟已柵柵而去了。范合心中不捨,連忙棄船上岸,向村人打聽,才知那少女家住藝蘿山腳施家村西面,名字便叫西施!范合一聽,心中不由一陣狂喜,暗道:「莫非這便是藝蘿山西面蓮花大龍穴所出的奇女嬰兒西施麼?若果然如此,那當年師傅預伏的「麗質救國,一女救萬民」的天機便果然應驗了。范蠢想到此處,便不敢魯莽,先行折返全稽峰,派人到三蘿山腳施家村打探。會稽峰相距甚蘿山腳的施家村只有十里路,派出打探的人很快便回來稟告,說藝蘿山施家村有兩位施姓女子,住在東面的稱東施,住在西面的叫西施,不知范丞相尋的是那一位施姓女子?范蠢一聽,心下登時便一陣欣然,暗道:芒蘿山腳果然有西施此人。第二天,范台便裝,再度奔赴藝蘿山西面施家村。這次是范台兒時的舊地重遊,只見施家村東面的那片西瓜地,依然綠油油一片,長得十分茂盛。他依稀記得,當年師傅鬼谷子是從西瓜田東面入村的,於是便繞過西瓜田,向東面走去,剛入村口,卻見一大戶門口,坐著一位女子,大口大面,雖不算十分醜陋,但她卻以手托腮,不知為什麼緊皺眉頭,樣子便顯得可笑而又沿著而且看她衣飾甚美,並不似窮苦人家,不須為柴米而困擾。范基心中不由好奇,便走近前去,輕聲問道:「請raf姑娘,是否有什麼煩憂?」
  少女聞聲抬頭,一看原來是一位英俊不凡的少年郎,登時便更著力以手托腮,眉頭皺得更緊,就差沒呻吟出來了。范合見狀,又忙問道:一姑娘有病嗎?」
  皺眉少女此時卻又嗤的一笑,大口張開道。「少年郎!我並非有病,亦非有什麼困擾。」
  范合奇道:「那你為什麼以手托腮,眉頭緊皺?」
  皺眉少女一聽,咧了咧嘴,似恨恨的心有不甘,好一會才忽然連珠炮的嗔道:「為什麼?因為村西的西施,閒來終日以手托腮,緊皺眉頭,人家見了,不分男女都被她迷住了,路人信步,農夫歇鋤,為的是爭看西施的皺眉頭,都說她皺眉時的模樣更美得迷人,我不服氣,便學她的樣子,勤加苦練以手托腮、緊皺眉頭的本事,終有一日,別人會說我皺眉頭皺得比她更好者更迷人十分。」
  范差一聽,忍不住好笑,但又不便笑出口,只好道:「姑娘貴姓?」
  皺眉少女得意的咧開大口一笑道:「少年郎!你是第一個見我皺眉問我姓名的人。」
  范台微笑道:「這又怎樣?」
  皺眉少女道:「我好喜歡啊!你問我姓名,便是覺得我皺眉的樣子美極了,你又少年英俊,教人怎不狂喜?我也不敢隱瞞你,我住在施家村的東面,因此我的名字叫東施!」
  范菱一聽,心中又好氣又好笑,暗道:這位姑娘人倒爽直,長得也並不大醜,她若不刻意追求什麼,倒也不致招來如此煩惱。范蠢這般轉念,便呵呵一笑,道:「原來你這是東施效望啊!」
  范蠢說罷,也不理東施癡癡的呆住,似在仔細回味這一句「東施效露」的意思,飄然續向施家村的西面而去,因范合的這一句「東施效受」,世上便添了一個動人而幽默的故事了。范合續向西行,走了一段路,眼前景物已依稀入目,不覺加快了腳步,忽然便見一位女子坐在屋前的石凳上,正在低頭梳洗。范台近前一看,石旁並無胭脂花粉、香油唇膏之物,只有一盆清水,水中浸了幾片青葉,范蓋認得那是兒時娘親曾用來洗頭的香棕樹葉,而且這少女恰恰便是日前在洗紗溪見到的那位少女。范蠢心中感可憐,不禁輕聲問道:「姑娘,早煉紗,晚織棉,為何卻用樹葉來洗臉?」
  少女抬頭一看,見是日前曾見過的那位少年,便挽起青絲,向范合淡淡一笑,道:「夜夜織金線,匹匹為貢吳,可憐煉紗人,並無買花錢。」
  范蠢一聽,心中又猛地一震,暗道:每年向吳國進貢的十萬貢品,可把越國百姓害苦了,難得的是這位少女能識大體,為國任勞設想,不愧為越國賴以生存的精華啊!(整正欲向少女打探名姓、詳細家境,少女卻早已移入屋,紡紗織絹去了。范合欲入屋探問,但恐怕人家已不認得他,貿然走進,便大魯莽,只好先行折返會稽峰,第二天再作打算。第二天,范蠢隨身帶了越王封相的印符,這才又重抵施家村。但這天恰好是踏青節,施家村男女老幼都出外踏青去了。范蠢心中悵然,但依然不捨,在藝蘿山四周逛蕩,希望再度與那少女相逢,便向她表明身份,再道出來意。不知怎的,范蠢此行的目的是選美女向吳王夫差奉獻,但自與那少女相見後,范蠢的來意便難以說出口了。范合在藝蘿山下,院紗溪之畔,踏遍山南溪北,卻總不見那少女,他不知不覺已走到藝蘿山西面施全家祖墓處,突尼一少女,仁立墳前亂石堆中,心中一動,連忙走上前去,原來這少女便是他踏遍青山無覓處的那位院紗女。此時但見她頭纏白紗,淚痕滿面,肅立墳前,心中不由一驚,忙輕聲道:「姑娘,為何披麻戴孝,飲泣墳前,莫非有什麼不幸嗎?」
  少女見又是那位少年郎,此時相見,倍感親切,不由輕聲吶哺道:「並非未亡人,亦非喪至親,只為國破日,無處托哀情。」
  范蠢一聽,心頭如遭電擊,暗道:是啊,今腎恰好是吳國攻破越都之時了,不料她竟有如此憂國憂民的素潔情操,看來師傅於十三年前預兆之事,今日便在眼前應驗了。當下范蠢不敢再有猶豫,連忙向少女深深一揖,道:「姑娘憂國如家,令人感佩,在下大膽,請問姑娘貴姓芳名?」
  少女定睛凝視范蠢一眼,心中忽然一熱,不知怎地,便不想隱瞞什麼,坦然告道:「小女家住施家村西面,因此取名曰西施,未清教相公姓名?」
  范基一聽,也不及答稱,又忙道:「那施家村西,種西瓜賣柴為生的施全大叔,是姑娘的貴親?」
  少女——西施微一怔,道:「他是我爹爹啊!你怎會認識我爹爹?」
  范台微微一笑道:「西施姑娘可曾聽過鬼谷子這個名號?」
  西施一聽,聳然動容道:「聽過啊!聽爹爹多次提及,鬼谷子大師乃我施家的大恩人,若非有幸遇L他,施家便必然斷絕血脈,也沒有我西施降臨於世矣……可借西施無緣親身拜謝這位不世奇人,哎!」西施言下甚感呼噓惋。借。范釜一聽,不由微微一笑道:「西施姑娘不必難過,亦不必歎無緣,因為在你誕生那一刻起,鬼谷子大師便曾與你颶尺相見,他曾把你抱於懷中呢!」
  西施歎道:「我出世時,鬼谷子大師剛好降臨寒舍,曾以手抱持於我,此事我早聽娘親說過了,鬼谷子大師待我當真恩重如山啊!咦?但相公你又怎會知道這事?」
  范台微一沉吟,便道:「姑娘既知鬼谷子名號,又可曾聽過范蠢、文種、干潛三人名字?」
  西施點點頭道:「亦曾聽說,三人均是鬼谷子大師的徒弟,當年隨師來到我施家,那時僅只幾歲大的娃兒,後來知道,原來這三位少年,均成了越國的賢臣良將了!相公怎會有此一問?」
  范合坦然一笑道:「因為鬼谷子大師便是在下的恩師,我便是當日那位少不更事的娃兒范基!」
  西施一聽,雖然驚喜,但她心性機警,仍不太放心道:「相公既是范蠢,他現下是越國丞相,相公可有憑證?」
  范蠢掏出印符,呈上西施驗察,西施但見印符上刻,「越相范蠢」四字,這才相信,亦放心,她向范蠢冉冉一拜道:「民女西施,拜見范丞相,望恕民女唐突之罪。」
  范茲連忙伸出雙手挽扶,一面連聲道:「西施姑娘不必多禮,若論拜謝,范某倒應該先行向姑娘你跪拜了。」
  西施不解道:「范丞相為何有此一說?」
  范合歎了口氣,道:「因為……因為要挽救越國的大難,便要奇靠西施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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