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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各懷鬼胎


  到破曉時候,杜雷才剛剛安然睡著,便又給吵醒過來了。這一次吵醒他的是那些年輕美麗的女郎,因為她們是每天清早都要練習的,而杜雷是她們舞蹈指導。
  杜雷雖然是睡眠不足,但他的機警的本領卻是並不受影響的。在練習中,他忽然注意到有點不對了,那就是他又有了一個被監視的感覺。
  在宮中也監視著他……
  很快,杜雷就發覺,監視是來自屋子的其中一隻窗子。有人正伏在窗縫之外,就著窗縫向裡面窺察看。
  「你們自己練吧,」杜雷宣佈,「十五分鐘之後自己解散。」他用一條毛巾抹著汗上樓去了。然後,在樓上的那一隻窗口,小心地伸出頭去,向樓下望望。
  果然,樓下那窗口之外,就有一個人伏在那裡,似乎窺看得津津有味的。但是,這個偷窺的人,卻是不容地發作的。因為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國王!
  杜雷苦笑。起碼他發現了一點,那就是,國王的好色程度,原來是超乎他的想像的。他只是奇怪,為什麼國王卻沒有在宮內要什麼女人,連皇后都沒有一位。也許,自從他的妻子死後,國王的好色,就止於眼睛的部分而已。
  杜雷聳聳肩,把頭縮回來。讓他去看看好了,他自己則走到若蘭的房間去敲門。
  出來開門的若蘭是睡眼朦朧,埋怨地看著杜雷:「什麼事?」
  「起床吧!」杜雷微笑,「穿衣服,我們到展覽會去。」
  「展覽會?」若蘭皺著眉頭問。
  杜雷點頭。「是的,」他說,「展覽明珠的照片的展覽會。」
  「你瘋了!」若蘭瞪著他,「還去看那些照片?我們不是已經看過了真正的明珠了嗎?」
  「我們不是去看照片,」杜雷說,「我們是到那裡去玩的,那裡像一座遊樂場一樣。」
  若蘭歎了一口氣,「杜雷,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並沒有興趣到遊樂場上去玩!」
  杜雷沒有做聲,只是凝視著她,於是忽然,若蘭就知道,他是另有用意的,而她必須和他一起去。
  杜雷彎弓搭箭,對著那只三十尺之外的靶子。他對若蘭微笑著說道:「敢不敢打賭我射得中它?」
  「一分鐘也不敢和作賭,」若蘭說,「你要射中的話是一定能中的。」
  杜雷把箭放了出去,果然「托」一聲正中紅心。攤位主人的嘴唇展成一個得意的微笑,不過那卻是一個苦笑,因為社雷這一箭,使他要送出一件名貴的獎品了。
  若蘭則沒有什麼表情。她低聲說:「最好別表現得太好,你也不想在這裡以箭法馳名吧?我們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要惹人注目。」
  「不錯。」杜雷說,「但我總得試試自己的箭法究竟靈不靈。」
  「你有了一個什麼好主意嗎?」若蘭斜眼看著他。
  「有,」杜雷說道,「我們可以把真的明珠偷出來換上一隻假的。由於國王不能隨便把明珠取出來欣賞,因此他是不會在短期之內發現的。」
  他又射出一箭,這一箭卻射得很差。這使攤位主人的微笑變回自然一點了。
  若蘭問:「這和射箭有關係嗎?」
  「絕對有關係。」杜雷說。
  「你有把握把明珠偷出來嗎?」若蘭又問。
  「是的,」杜雷說,「假如我的箭法夠準的話。」他又射出一箭,這一箭,只是射中了靶的最外面一個圈子,那攤位的主人放心地鬆了一口氣。
  「你的箭法並沒有問題,」若蘭說,「你射中外面這個圈子,只因為你所瞄準的就是外面這個圈子。」
  「你真瞭解我,」杜雷微笑,「但你可曾想到一個問題嗎?如果明珠失去了,要負責的人就是盧保,國王很可能會把他的頭劈掉!」
  若蘭困難地嚥了一口唾沫,「我——我沒有想過!」
  「那麼現在想清楚一點吧。」杜雷說道。
  「為什麼」』
  「因為,」杜雷說,「如果這件事成功,就是盧保失掉頭顱!如果失敗,就是我們失掉頭顱!你得選擇。」
  「我當然不會是選擇失去我的頭顱。」若蘭說了。
  「那即是說你選擇失去盧保的頭顱了。」杜雷說。
  若蘭聳聳肩,眼睛看著別處。「我不相信盧保會會失去頭顱,他不是一個笨蛋!當他看出情形不對時,他會逃走的。我可以肯定這一點!」
  「晤,盧保逃走。」杜雷微笑著點頭,「這也是一個解決辦法。」
  「你究竟有一個怎樣的計劃?」若蘭問。
  「我的計劃是很好的,」杜雷說,「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有人老是在跟蹤著我們!」
  若蘭並沒有回頭去看.她只是取出一隻粉盒來,在臉上補裝,便可以從粉盒的小鏡望見後面的情報
  「嗯,那個灰色衣服的男人,」她說,「我也有注意到他。」
  「他給我一種不祥的感覺。」杜雷說。
  「他也使我很不舒服。」若蘭說,「你以為他是什麼人呢?」
  「我不知道,」杜雷說,「但是,我們可以反跟蹤一下。」
  「能嗎?」若蘭問。
  「他們不斷換班的,」杜雷說,「每一個鐘頭都換一人不同的人跟蹤,我看,這個穿灰色衣服的人也快要下班了,那時,讓我跟蹤著他,看他到哪裡去吧。」
  「很好!」若蘭點頭說,「目前,我們若無其事?」
  「對了,」杜雷說道,「目前,我們若無其事。」
  他們繼續在那會場中遊玩,後來,杜雷忽然說:「和我吵架吧,我們要不歡而散。」
  若蘭知道他是什麼意思,那些跟蹤者一定是正在換班了。
  於是她與杜雷作吵架狀,她現出激怒的表情,杜雷也現出憤怒的表情,他們交換了幾句別人聽不到的對話,然後若蘭向左走,杜雷向右走,他們分開了。
  只有一個人跟蹤他們,而這個人不能決定跟蹤誰好,而結果,他失去了兩個的蹤跡。
  若蘭一直回到皇宮去,當她回到她的住處時,盧保已經在樓下那大廳中坐著了。「我正在等著你。」他說。
  「為什麼?」若蘭問。
  「我想和你出去玩。」盧保說。
  「對不起,」若蘭淡然地說,「我今天沒有心情玩!」
  「正因為你沒有心情.你更要出去玩!」盧保以誠懇的眼光望著她。正如杜雷所覺得,他雖然不喜歡盧保這個人,但也不能否認,盧保是有著一種特殊的男性吸力的。
  「你用不著工作嗎?」若蘭奇怪地看著他。
  「明天是我的假期。」盧保微笑著說。
  「明天,那為什麼不等明天才去玩呢?」若蘭問。
  「因為我急不及待了,」盧保說.「我不能等到明天,於是我把假期改為今天了。」
  若蘭笑起來,「我明天又不會死掉!」
  「我卻怕會死掉!」他上前來,執住她的手,大大的眼睛凝視著她,她忽然感到難以抗拒他了。
  「好吧,」她說,「我們到哪裡去呢?」
  「你會游泳嗎?」
  「我游泳跳舞還好。」若蘭說。
  「滑水呢?」
  「比跳舞差一點。」
  「那麼走吧。」盧保拉著她的手。
  那部跑車怒吼著駛到杜雷的身邊停下來,使杜雷嚇了一跳,接著他認得那是嘉娜公主的車。
  「我在到處找你。」嘉娜公主說,「上來吧,我送你一程。」
  「我並不是迷了路,」杜雷說,「我只是要逛一逛這城市,領略一下這裡的風光。」
  「上車,」嘉娜說,「我做你的嚮導好了。」
  杜雷只好上了車,她四面望望諷刺地說:「你的女朋友呢?」
  「生氣跑掉了,」杜雷聳聳肩,「我就是不瞭解女人!當她知道我和你到展覽會玩過,她也堅持要來,但和平時一樣我又是受不住她的脾氣!」
  嘉娜公主凝視著他,「你可有想到,這個女人是愛著你嗎?」
  「愛我?」杜雷輕蔑地冷笑,「愛一個她看不起的男人?」
  嘉娜公主沒有做聲,只是把車子開動了,在市上游弋著。
  「但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她說,「盧保已經為她神魂顛倒了,這只能說是緣分。你們兩個人神不守舍,而這兩個人一直都似為自己是鐵石心腸,沒有感情的。」
  杜雷瞥了她一眼,「你就是為了這個出來找我?」
  「不,嘉娜搖頭,國王叫我出來找你。」
  「什麼事?」
  「撲克。」嘉娜說,「今晚有一個撲克牌局,他知道你是一個高手,他要你參加。」
  「這是一個命令嗎?」杜雷問。
  「這是國王的邀請。」
  杜雷擔心地皺著眉說:「我不是貴族,恐怕我會賭不起那麼大的撲克。」
  「他們也不是賭得很大,」嘉娜公主說,「一千元一底,你應該賭得起的。」
  「有什麼對我有利的資料可以提供嗎?」杜雷問。
  嘉娜公主沉默了一下,然後說:「國王是個高手,他每一次都蠃的,最好是避免和他賭對手。」
  「輸的時候又如何呢?」杜雷問,「他輸得起嗎?我的意思是,有些人輸了錢就想殺人的。」
  「噢,國王倒不會這樣,」嘉娜公主安慰他道,「如果他輸了錢,他也一樣是很君子風度的,只要你不是騙他的錢。」
  「我不會騙他的錢的。」杜雷微笑著,打了一個呵欠,「既然今天晚上有牌局,那麼我看我還是先回去睡一覺吧!」
  「你好像精神不大好,」嘉娜公主諷刺地看他,「昨夜你幹什麼來了?」
  「我昨夜並沒有幹什麼,」杜雷心裡一虛,連忙否認著,「我只是起得太早了,我得教那些小丫頭練舞呢!」
  杜雷只是苦笑。嘉娜公主把車子調頭,向皇宮的方向駛回。
  當盧保送若蘭回宮中時,已經是午夜了,他一直送若蘭回到她的房間,若蘭的皮膚給海灘的太陽曬成金色,而臉上洋溢著喜氣。
  她並沒有拒絕盧保進入她的房間,她也沒有在門口和盧保道再見,那就等於說是不拒絕他進入她的房間了。
  「噢,我真累!」她在床上一倒。
  盧保在床邊坐下,凝視著她,她也通過眼縫凝視著他。她忽然伸出一隻手,撫著他的胸膛。「盧保,你在這裡真的很大嗎?」
  「什麼很大?」盧保有點莫名其妙地問。
  「我是說,你的勢力是不是很大。」若蘭說。
  盧保聳聳肩,「我主理御林軍,假如這可以稱為勢力的話。」
  「我在想,假如國王忽然想把你的頭劈斷的話,你怎辦好!」
  盧保笑起來,「為什麼國王會把我的頭劈掉了呢?」
  「我聽說這國王是一個脾氣很古怪的人。」若蘭說。
  「脾氣是古怪一點,」盧保說,「但我相信他不會殺我的,因為起碼他需要我。」
  若蘭說:「到底,你在這宮裡是有一個敵人的,這個人就是嘉娜公主,說不定有一天她會戰勝了你。」
  盧保摸摸自己的頸子,「我還是不相信我的頭會丟掉。至少,我可以逃走的,是不是?」
  若蘭只是凝視著他。
  「為什麼你忽然會想到這個問題?」
  若蘭聳聳肩,「我為你擔心嘛!」
  「不用為我擔心這些事情,」他柔聲地說,「我自己懂得照顧自己的了。」然後,他的嘴唇便降下去,印在她的唇上。
  若蘭起先是靜靜地承受這個吻,但後來,她的身子便蜿蜒而動了,她的兩條手臂如蛇一般伸上來,箍住他的頸後,把他拉下來,按緊。他的一條腿子放到了她的兩腿間,而他的兩手也開始動著了。
  起先,他的手只是動在她的頸間,後來移到她的肩上,後來鑽到了衣服的下面,拉起了乳罩的帶子,掀起乳罩,繼續鑽進去。不過,到了最後一刻,在他的手指觸到乳頭之前,她的身子忽然一搐,便猛然地把他推開。
  「不,不要這樣對我。」若蘭慌亂地說,「不要!」
  「對不起,」盧保慚愧地低著頭,「我也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情不自禁!」
  若蘭拉好衣襟,又整理著頭髮,「我看,你也該休息了,你一定已經很累。」
  盧保站起來,「我要多謝你,給我這樣開心的一天。晚安。」
  「我也一樣,」若蘭說,「晚安,盧保。」
  盧保轉身,簡直像是逃亡似的離開了那間房間。他匆匆地下了樓,跑進花園,經過了一棵大樹,後來又回頭。因為,那棵在樹下面的陰影中,嘉娜公主挨在那裡。
  「今天一定玩得很好!」嘉娜公主酸溜溜說。
  「還好吧,」盧保說,接著慌張地四面望望,低聲說:「我們不應該交談的。」
  「放心吧,」嘉娜公主冷冷地說,「杜雷正在陪國王玩牌!而且,假如我再不找機會和你講句話,也許你就不再是屬於我了!」
  「你在說什麼?」盧保苦惱地皺著眉頭。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的,」嘉娜公主咬著牙,「你和那女人太親熱了!」
  「但這只是一件工作!」盧保說,「我們的計劃就是這樣的。」
  「你和她親熱得超乎工作應有限度!」嘉娜公主嚴肅地說,「別以為我看不出來!我是一個女人,一個女人最善於觀察這種事情的!」
  盧保拉著她的手:「來吧,我們不適宜在這裡談話。」
  他們兩人穿過花逕,消失了。
  杜雷終於把牌一推站起來:「我退出了。」
  「哎」國王埋怨的皺起眉,「別那麼掃興好不好!」
  「對不起,」杜雷抱歉的微笑著,「我明天一早還有工作,你是知道的,而且我沒有贏,也沒有輸,在這裡高手雲集,這已經算是了不起的成績了,我不想輸了才走。」
  「別客氣,」國王說,「其實你也不壞。」
  「但和你還是有一段距離的。」杜雷說著,撿拾他的本錢。國王實在也不太熱心挽留杜雷,因為,杜雷的過分謹慎,使牌局流於沉悶,缺乏高潮了。這正是杜雷所希望的,他希望國王每晚都有牌局,但絕不希望國王每晚都邀他參加,如果在平時,他倒歡迎這些賭局的,國王的賓客都是那些旅遊中的富翁,牌技低.又不在乎輸錢。
  他們輸了錢也認為是一件光榮的事,因為回家鄉之後,他們可以誇耀說,輸了多少錢給火島的國王,以及把那場戰役形容得充滿了緊張刺激了。
  不錯,他們輸了錢也是值得的,如果在普通的情形之下,杜雷的確很樂於參加這種賭局,但現在,他另有更重要的工作。
  他拿著上裝,搭在肩上,一面連領帶也解松著,踏過園中的花徑,回到了他們的住處。
  當他四顧無人,他就首先去敲敲若蘭的門。
  「進來。」若蘭的聲音說。
  杜雷推門進去,看見若蘭就斜靠在床上,身上穿著一襲粉紅色的半透明睡衣,她的頭髮散在兩肩,臉頰上春意盎然。一陣妒忌湧上杜雷的心頭。他是善現氣色的,他看出這是一個春心動的女人,但那春心並非為他而動。
  「盧保逗留得很晚嗎?」杜雷酸溜溜地問。
  「他剛剛走,」若蘭說,「他也是剛剛送我回來的。」
  「盧保的魔力真大,」杜雷說,「你給他迷住了。」
  「我沒有給他迷住!」若蘭強硬地說,「杜雷,你這個人真是不可理喻!你的醋味這樣大,我怎能工作下去呢?」
  「我只是怕你工作得太勤力一點了!」杜雷說。
  「我們只是去游水,」若蘭回味地說,「然後我們一起吃飯,那間海邊的酒店有夜總會,食物又是一流的月光下的沙灘像仙境一樣,找一天你也去試試吧!」
  「我在旅遊手冊上已經看過了,」杜雷說,「現在,令我擔心就是,我們分手了一天,你卻沒有問我的工作成績如何。」
  「你——蠃了還是輸了呢?」若蘭問道。
  杜雷長長地歎了一口氣,「今天早上,當我們分手的時候,我是去跟蹤那個跟蹤我們的人。記得嗎?」
  「呃……結果怎樣呢?」若蘭問道,臉有點紅,因為她是真的已經忘記了這件事了。
  「我跟蹤那人回到這裡來了。」杜雷說。"
  「你在開玩笑!」若蘭低聲叫道。
  「那只是一個換上了便服的御林軍,」杜雷說,「我在宮裡又見過他一次,已經穿上制服在當值了。現在想想,若蘭,御林軍是歸誰管理的?」
  「你意思是說盧保派人跟蹤我們,為什麼?」
  「我不知道,」杜雷說,「也許為了某種理由,他已識穿了我們的來意,他正在防範我們。」
  「杜雷,」若蘭斜著眼睛睨著他,「你不會是故意編造些謊話,來破壞我對盧保的印象吧?」
  杜雷也懶得回答她這個問題。而她也知道,杜雷是不會這樣的。
  「為什麼不趕走我們呢?」若蘭輕輕地啃著自己的指甲,「既然知道我們幹什麼的,為什麼還冒這個險,不趕我們呢?」
  杜雷說:「我不知道!但,如果你問我的意見,我是不趕也要自走了,我沒有興趣再逗留下去。」
  「等一等!」若蘭苦惱地拉著他的手臂,「先讓我想一想。」
  「我明天就走!」杜雷說,「你可以說我和你意見不合,吵了架,你可以留下表演的,只要你不去碰那顆明珠,大概就不會有事了。」
  「杜雷,不要——」
  但杜雷已經甩脫了手臂,回到自己的房間了。
  若蘭伏在床上,繼續咬指甲。她深深地呼吸著,嘴唇間吐出喃喃自語:「他不會這樣對我的,」她搖著頭,「他不會的!」後來,她站了起來,披上了一件睡袍,下樓而去。
  若蘭通過花徑,一直走向盧保的住處。皇宮裡地方那麼大,人那麼少,她並沒有機會碰到什麼人。
  她一直來到了盧保的住處。那是一座獨立的、小小的兩層建築物,樓上的窗紗內,仍亮著暗淡門燈光。若蘭望著那窗口。
  也許,盧保已經睡著了?他今天已經那麼累,他應該是已經睡著了。
  但此時,盧保的窗內掠過一個人影。若蘭的心就像要從口腔裡跳出來似的。因為那是一個女人的上半身,而且是一個裸體的女人,乳房是裸裎的,在斜射的燈光之下有著很清晰的陰影。
  心仍然跳著,若蘭走到牆腳下,扳住了一條水管,就開始爬上去。雖然穿著一身睡衣,她卻是爬得很快,矯捷如猿猴的。因為,她也是一個一流的竊賊,高來高去,在她非難事,她很迅速地就到達了窗外,從旁邊斜窺進去。隔著一重窗紗,看得並不完全清楚,但是已經夠清楚了。她可以看到那裡面果然有一個裸體女人,而且看到這個裸體女人就是嘉娜公主。另一個裸體的人則自然是盧保。他正躺在那裡,而嘉娜公主彎下身,在溫柔地吻著他。她的吻使他的身子輕微地發抖著,而他的手則熱烈的愛撫著。
  「我們——實在不該這個時間在一起的!」他呻吟著。
  「我不能讓你離開我這麼久!」嘉娜公主說。
  「你實在不須擔心的,」盧保說,「我愛的是你。」
  「就像一本三流的愛情小說,」她說,「男主角騙女孩子之前就這樣說,三天後,他已經在對另一個女孩子說了。」
  盧保的手掌在她的屁股上用力一拍,「你不能對我這樣完全沒有信心的!」
  她嬌笑著倒在他的身上,他們打了一個滾,就變成是他爬了起身來,在吻著她了。
  他忽然尖笑起來。
  「那兩個人,」盧保吃吃笑著,「他們一定以為,我和你都被迷惑了,我和你都已深墮情網,因此他們不論在宮中進行什麼,我們都不會察覺。」
  「戀愛中人是盲目的呀!」
  「很快,他們就會動手偷明珠了!」盧保說,「那時,我們計劃就可以實行!我需要知道的只是他動手的準確時間。」
  嘉娜公主把他一拉,說:「來呀!我不是來談那件事的,來證明你是愛我呀!」
  「這是很容易證明的一件事!」他說著,身子便沉下去,而她也發出了滿足的「喔」一聲。
  窗外,若蘭的腳一滑,差點掉到樓下去了。但窗內這雙男女,是正處於銷魂的境地,完全沒有注意。
  若蘭在杜雷的房中踱來踱去,交抱在胸前的兩臂不斷交換著位置,一會兒是左臂在前,一會兒是右臂在前.一會兒又是左臂在前。
  杜雷伏在床上,深深地吸著香煙。終於,他歎了一口氣。「若蘭,」他說道,「如果是我告訴你這些,你就會說這是我編造出來的破壞你什麼印象了。」
  若蘭把交抱著的雙手解開,揮舞著拳頭。「他竟敢當著我的臉跟那個妖精,在——在——」
  「你在吃醋!」杜雷說。
  若蘭霍的轉身,把頭伸過來,鼻子湊得很近杜雷。「我不是在吃醋,」她說,「我是在生氣!杜雷,你得想個辦法來對付他們!」
  「一個被奚落的女人,」杜雷歎一口氣,「總是怨毒無比!」
  「你得想個辦法!」
  「最好的辦法就是走。」杜雷說,「走為上著!你自己親耳聽見的,盧保在等著我們下手,實行他的計劃。這是一個陷阱在等著我們,我們最好不要踏進去!」
  「只有一個方法可以向盧保報復,」若蘭說,「就是把那明珠偷過來!你已經想到了辦法,你只要實行就行了!」
  「但他們正是等著這個!」杜雷說,「他們派人跟蹤我們也是為了知道我們什麼時候動手。」
  「對你,天下沒有不可能的事,」若蘭的聲音忽然放得溫柔了,「做這件事吧,杜雷,為了我!」她走近他,一隻手輕撫著著他的頸後。
  「他們在等著我動手,」杜雷說,「我一動手他們就實行他他們的計劃。那是怎樣的計劃呢?」
  「你以為呢?」
  「這個天下充滿了利慾薰心的人,」杜雷說,「可能他們也是為了利。那即是說,他們也想得到明珠。當我把明珠偷出來的時候,他們就截住我,很可能把我槍殺,而取走明珠。這樣,他們就有借口把明珠吞沒了。他們可以說,是我在死前不知把明珠收藏在何處的。」
  「我也是這樣想,」若蘭說,「因此我們更加要把明珠取到手了,這才是最甜蜜的報復!為了我而干。」她那隻手又輕柔地撫著他的頸後。
  後來,她的手拿開了,他看見她那件半透明的睡衣扯了上去,露出赤裸的胸部,以及那條緊裹身子的三角褲。他知道他如果抬頭,就可以看到她赤著的雙乳,但是他沒有抬頭,他只是冷冷地說:「去睡覺吧,若蘭,讓我想一想。」他不想交換式地要她。
  若蘭呆了一陣悄悄地走了。
  第二天早上,當若蘭起床時,已經是午飯的時間了,國王沒有和他們一起午飯,因為昨夜的牌局又延展通宵,國王還未起得床來。
  午飯的桌上,那些歌舞團的年輕女郎們照例在吱吱喳喳地說她們的。杜雷、若蘭、嘉娜公主及盧保則大部分時間都在沉默著,他們都各懷著不同的鬼胎,但是又極力不想讓別人看出來。
  當然,如果講到內幕消息,則是杜雷與沈若蘭比他們知道得多些的。
  後來,那些女郎們先吃完了飯,退席而去了。杜雷抬起頭來。「我正在想,」他說,「我和沈小姐很感激你們兩位的招待,我知道這裡有一間『天宮夜總會』,假如今天晚上你們有空的話,希望你們能賞面,讓我們作一個東道——」
  若蘭的眼睛睜了睜,杜雷的提議使她感到意外,但是,她猜他這樣,一定是有一個特別的原因的,因此她也並沒有作反對的表示。
  盧保和嘉娜公主交換了一個眼色,盧保對她作了一個狡猾的微笑,說:「我好像很久沒有跟你跳過舞了。」
  「你從來沒有跟我跳過舞。」嘉娜公主冷冷地說。
  「那麼今天晚上,你們可以跳第一次舞了。」杜雷微笑著,「哦——我們什麼時間啟程呢?」
  「讓我看——」盧保沉吟著。
  「十點鐘吧!」嘉娜公主說,有些女人是一切都要做主的,而嘉娜公主就是這樣一個女人。
  「很好,十點。」杜雷說,「目前,我得和若蘭一起到市上去買些紀念品,所以,晚飯的時候再見吧!」
  若蘭心不在焉地拿著一幅用透明膠袋包裹著的衣料。那是當地人用手工織成的衣料;有著很豐富的色彩及華美的花紋。
  「你喜歡,把它買下來好了。」杜雷說。
  「不,不,」若蘭說,「我只是在想,我和你又一起出來了,他們會不會——」
  「會不會吃醋?」杜雷笑起來,「我們已經明白了他們是有陰謀的,還假裝什麼?」
  「但——到底有什麼計劃呢,杜雷?」若蘭問。
  「我今天晚上就要動手把那明珠偷出來!」他說。
  「今天晚上?」
  「是的。」杜雷說。
  「但——我們還有一個多星期的時間才離開這裡。」若蘭說。
  「我們會依時離開的,」杜雷說,「但是明珠先偷到手。」
  「而你打算今天晚上把他們引開在夜總會裡時下手?」
  「是的。」杜雷說。
  「但——他們不會那麼容易中計的!」若蘭說;「昨晚,盧保就在說,他正在密切監視我們,他要知道我們下手的時間。」
  「是呀,」杜雷微笑著,很有把握地說,「他現在就是派了人在監視我們了,而我就是要讓他們知道我下手的時間。」
  若蘭還未及再提出另一個問題,杜雷便一扶她的手:「來,我們去買一些東西。」
  他們出了那間百貨公司,到了隔鄰一間賣機械用具的店子門前,若蘭扯著杜雷的手,低聲地說:「有人在跟蹤著我們呢!」
  「我知道,」杜雷說,「我正是要演一幕戲給他們看。」
  他們踏進了店內。
  負責跟蹤他們的又是昨天那個御林軍了。他在遠遠的對街等著,奇怪他們進入這樣一間店子去幹什麼,但另一方面,他也下意識地知道,這一定是很重要的事。
  後來,在半個小時之後,杜雷和若蘭終於出來了。不過手上的包裹並沒有增加,似乎,他們並沒有在這間店子買什麼東西。
  那人對他的同伴(經過上次被擺脫的教訓,他們現在是兩個人一齊擔當這個任務了。今天,這人是穿著一套黑色的衣服。)說要進用品店打聽一下。
  當他的同伴繼續監視杜雷和沈若蘭的時候,這個穿黑色衣服的御林軍就進入這間機械用品店,他出示了證明身份的文件,然後說:「我想知道剛才那兩個男女進來買些什麼。」
  半小時之後,這個穿黑衣的人已經在向盧保報告了,那時盧保正在那彈子房裡一個人玩桌球。
  「他們進那裡面去買什麼呢?」盧保問著,一面瞄準一隻球。
  「一隻鑽石頭的電鑽。」那御林軍回答道。
  「一隻什麼?」盧保擊出去的一棍也落空了,並沒有擊中那只球。
  「一隻鑽石頭的手提電鑽。」那御林軍說著取出一份樣品說明書,交給盧保說:「就是這種。」
  盧保接過來看看,那是一種小型的手提電鑽,說明書上誇言是世界上最輕便的電鑽,發出最小的聲音,但是可以鑽透幾乎任何一種金屬,也即是說,可以鑽任何硬的東西。
  「他們要這樣一隻電鑽幹什麼呢?」盧保奇怪地說。
  「我不知道。」那御林軍說。
  「但他們沒當場買下來?」盧保問道。
  「他們已經付了訂金,」那御林軍說,「店子方面表示要三天後才能交貨的。」
  「哦,三天。」
  「但杜雷說他要十二號才去拿。」那御林軍說。
  「十二號?」盧保皺起了眉頭,「但那是他們走的日子了,他們是準備十二號離開的。」
  「他們似乎十二號那天才用得著這鑽子。」那御林軍說,「店房的人說三天之後就可以差人把鑽子送上,但杜雷說用不著了,他並不是急於應用,他會在十二號來取。」
  「很有趣,很有趣!」盧保點著頭,「很好,你可以走了。」
  那個御林軍走了,跟著就是嘉娜公主轉進來。
  「怎麼了?」她問,「有什麼發現?」
  盧保把那御林軍的報告說了,又說:「這是很重要的發現!」
  嘉娜公主問:「你以為這是什麼意思呢?」
  盧保皺著眉頭,迷惑地看著那張說明書,「意思似乎是,杜雷打算最後一天才動手。」
  「這是很順理成章,」嘉娜公主說,「如果偷了明珠就走,連歌舞都不表演,那是尷尬一點了。如果是我,我也會等最後一天的。但,這樣說,他似乎已經想到了把明珠偷出來的辦法了。」
  「似乎是的。」盧保說。
  「這怎麼可能呢?」嘉娜公主說,「這明珠是不可能偷出來的呀!」
  「在於普通人而言是不可能的。」盧保說,「但杜雷不是普通人呀!而且,你也最好祈禱他的確是想到了辦法,因為.我們的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的了。」
  嘉娜公主拿起那張電鑽的說明書,也是一臉迷惑的表情。
  「他似乎要鑽空一個什麼地方,」她說,「要鑽穿哪裡呢?」
  盧保微笑,「如果你想得到,我們就不需要社雷了,是不是?總之,現在我們已經知道了動手的日子,那就行了。他一成功,我們就要動手。」
  嘉娜公主把一隻桌球推動,使它滾向桌子的一角落。「我們一定要把杜雷殺死嗎?」她說。
  「你不是對他有了什麼特殊的感情吧?」盧保冷冷地看著她。
  「你知道我沒有的。」嘉娜誠懇地道,「我只是覺得,杜雷這個人並不討厭,他可以佔我便宜的,但是他並沒有。」
  盧保使勁地擊出了一球,使球桌中的球在不停地連環相撞起來了。「別太難過,在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不應該死的人死去,二十年前應該死去的人,卻到現在仍然後著!」
  「嗯,」嘉娜公主點著頭,「最重要的就是我們也能活下去!」
  杜雷替若蘭把那些一大包一大包的東西拿進了她的房間,然後就走進去關上房門。
  「不要!」若蘭警告他說。「而且,現在還是白天。」
  「不是那件事!」杜雷回頭瞪了她一眼,「我是要給你看點東西!」他從一隻包裹取出一隻小盒子,打開來。那裡面就放著一顆比他的拳頭略小的白色珍珠,在陰暗的房中發著光。他吃吃笑:「火島明珠!」
  「並不出奇,」若蘭淡然地,「街上到處都有得賣。」不錯,這是火島的紀念品之一,仿製的火島明珠,是塑膠或者玻璃之類製成的,裡面藏了一隻小燈泡,這樣,它就也可以發光了。「不過,出奇的倒是,我並不知道你買了一隻。」
  杜雷微笑,「我並沒有買,我是偷的,在百貨公司順手牽羊。」
  「偷!」若蘭皺眉,「你知道假如給人捉著,那會怎樣嗎?我們會一切都完蛋的!」
  杜雷吃吃笑,「如果一顆假的明珠也偷不到,還偷什麼真明珠,而且,這個險是一定要冒的,我們不能給監視者看見我們買了顆明珠。」
  若蘭恍然,說:「哦,你是要用這代替那真的明珠,騙得了嗎?」
  「應該騙得了,」杜雷說,「只要不是近看,是沒有什麼分別的,是不是?」他把明珠舉起來,讓若蘭看看。
  果然沒有什麼分別,一樣是一顆渾圓的珠子,一樣在發著光。接著杜雷把珠子拿近若蘭,並且把它轉動,若蘭就看到有分別了,最顯著的分別就是珠子的底部有一個破口,是割破了一塊之後再蓋回的。
  「電池和燈泡就是從這裡進去,」杜雷解釋著,「說明書上說,一次可以亮六七個月不必換電,火數這樣小的燈泡,倒也並不出奇的,放的時候只要讓這個破口向下就行。」
  若蘭看著明珠好一會,後來說:「既然你今晚就要動手,那你現在該好好休息,養精蓄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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