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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林寒青道:「朝聞道夕死可矣!如若那人是當真的愛惜姑娘,就算是相依上一日半天,那也將終身不忘,姑娘就算死去了,但你的音容笑貌,也將水還活在他的心中。」
  白惜香微微一笑,道:「這世上,當真有這樣深情的男人麼?」
  林寒青輕輕咳了一聲,道:「這個,在下就不清楚了。」
  白惜香道:「癡情女子負心漢,古有名言……」
  突然紅影一閃,兩個全身紅衣,頭戴紅帽的怪人,一躍而至,擋住了兩人去路。
  這等怪異奇詭的裝束,在深夜之中出現,林寒青白晝雖已見過,但也不禁心神一震,星月下看去更增幾分恐怖。雖然明知是人裝扮,看去也不禁心生寒意!
  林寒青短劍一揮,畫出一道很虹,一擋兩個紅衣人,說道:「兩位攔路,是何用心?」
  左面那紅衣怪人,冷冷的接道:「咱們奉命來迎接兩位。」
  林寒青道:「這麼說來,倒是有勞了。」
  右面那紅衣人接道:「凡是晉見敝東主的人,一律不能攜帶兵刃。」
  林寒青略一沉吟,道:「在未見到梅花主人之前,謙難應兩位之命。」
  左面那紅衣人冷笑一聲,道:「兩位此刻,已然陷身在重重的包圍之中,只要敝東主一聲命令下,兩人立時濺血荒塚!」
  林寒青怒道:「果真如此,兩位只怕要死在兄弟之前。」
  幾聲清脆的聲音,遙遙傳來,連響五下。
  兩個紅衣人互相對望一眼,突然轉過身去,說道:「兩位請緊隨在我等身後。」並肩大步向前行去。
  林寒青回目望去,只見白借香笑容如花,似是根本未把那兩個紅衣人,放在眼中,心中更是佩服,暗道:「她雖然不會武功,但這份膽子和豪霧之氣,實非我能夠及得。」
  只見兩個紅衣人,幽靈一般,繞出烈婦塚,沿著一條小徑行去。
  這時,那手執火把帶路的黑衣人,已然不在,流目四周,一片沉沉夜色。
  林寒青突然停下腳步,道:「兩位要我們到那裡去?」
  右邊紅衣怪人,道:「去見蔽東主。」
  林寒青道:「他不是已到了烈婦塚麼?」
  左面紅衣人接道:「蔽東主臨時又改變行址,特派我等迎接兩位。」
  林寒青冷笑一聲,道:「兩位這等裝束,貴東主又那般故作神秘,哼哼!這些荒誕的怪行。用來嚇嚇那無知的人,或可收一時之效……」
  遙聞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了過來道:「什麼人?講話如此放肆!」
  林寒青怒聲喝道:「林寒青,怎麼樣?」
  那冰冷的聲音,接道:「膽子不小,不讓你受些教訓,你也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林寒青正待反唇相激,突聞呼的一聲,一團黑影,迎面飛來,不禁心頭一震,暗道:「什麼暗器?挾帶著這等的呼哮之聲!」短劍一揮,幻起朵朵劍花,護在胸前。
  他只顧封拒身前的暗器,卻不料另一個黑影由側面襲來。
  林寒青心中警覺時,已然閃避不及,但聞拍的一聲,左臉上中了一擊,那團黑影一擊而中,閃電退了回去。
  這一擊勢道很重,打的林寒青眼前金星亂冒,熱辣辣的難受。
  這時的月光,剛好被一片浮雲遮住,夜色灰暗,視線不清,林寒青中了一擊,竟是未能看清楚那襲來之物,隱隱之間,覺出那似是飛鳥一類的動物。
  兩個帶路的紅衣人,頭也未轉一下,並肩闊步,昂然而行。
  回頭看時,白惜香仍然是微帶笑意。好像是根本沒有看到他左頰中了一擊。
  此情此景之下,林寒青也不好開口,但心中卻是暗暗的提高警覺,忖道:「這梅花主人,果是有神出鬼沒之能,不可輕視!」
  但見兩個帶路的紅衣人一轉,折向一座聳立的宅院中走去。
  月光重現,清輝鋪地,影物大見清晰。
  那是座淒冷、孤獨的宅院,聳立在荒涼的原野中,一眼望去,不見燈光。
  兩位紅衣人行近那宅院後,霍然分開,排列在兩側,齊聲說道:「兩位自己進去吧!」
  林寒青抬頭一看,月光下只見一道匾額,橫在大門之上。寫道:「吳氏宗祠」四個金字。
  兩扇紅色的大門,敞開著,但祠中的廳廂,卻是一片黑暗、沉寂。
  林寒青心中暗暗忖迢:「如若他們在這詞中埋伏下高手?到不易闖得出來。」
  心中在想,人卻已走上了五層台階。
  黑暗的廳堂中,火光突然一閃而熄,接著傳出來一個尖脆的聲音,道:「兩位怎麼不進來,可是害怕了麼?此刻還來得及全身而退。」
  白惜香低聲道:「咱們進去,不要害怕。」
  林寒青道:「好!」短劍護胸,大步而入。
  白惜香道:「走慢一點,挽著我的手臂。」
  林寒青怔了一怔,伸出手去,挽住了白惜香的手臂。
  白惜香道:「走的越慢越好。」緩緩把嬌首依靠在林寒青肩頭上。
  一陣一陣如蘭如醉的香氣,沁心撲鼻。
  這險惡的環境中,步步充滿殺機,但也蕩漾著春情蜜意。
  白惜香低聲嚴肅的說道:「這祠堂大門,距那正中的廳堂,有三丈以上的距離,你必須設法走滿百步以上,我要附在你身邊,講給你聽……」
  林寒青接道:「講什麼?」
  白惜香道:「天龍八劍的口決,和實用法門。」
  林寒青心中大為緊張,暗暗忖道:「這樣短的時間,那樣繁複的劍招,要我如何能夠記得了呢?」
  但他已沒有說話的機會了,白惜香已開始講述起「天龍八劍」。
  那日在青雲觀後,鐵面崑崙活報應神判周簧。傳授他天龍八劍劍招,但只傳劍招,未及克敵變化和實用法門,此刻白惜香從頭講起,脈絡貫通,層次分明,林寒青因早有了基礎,聽起來極易瞭然。
  這一刻,他集中了全付的心神,忘去了身置龍潭,強敵環們,虎視眈眈。
  暗影中響起了譏嘲的冷笑,幢幢人影在兩人身旁晃動。
  白惜香緩緩閉著雙眼,像陶醉在林寒育的懷抱中,林寒青一付輕憐蜜愛的神情,全神貫注,心無旁顧。
  有誰知在這春情蕩漾,男憐女愛的形態上,卻有著嚴肅的另一面,女的低聲解說著世間至高無上的劍決,男的凝神傾聽。
  突燃間火光一閃,廳堂中亮起了兩支燭光。
  林寒青只覺到眼前一亮,卻無暇分心去看。
  一聲大喝,傳了過來,道:「好一對無恥的男女,大庭廣眾之間,萬目注視之中,竟是這般的惡形惡狀。」
  這聲音高昂宏亮,靜夜中傳出老遠,但站在近前的林寒青和白惜香,卻是充耳不聞。
  但見火光一陣閃動,廳堂中連續燃起了一二十支火燭。
  整個的大廳中,一片通明,毫髮可鑒。
  白惜香解說完最後一招,突然挺身而起,離開了林寒青的懷抱。
  一聲冷厲的笑聲傳來,道:「我行我素,旁若無人,老夫見過無數纏綿情侶,卻是未見像你們如此膽大!」
  白惜香舉手理理發上玉釵,笑道:「今夜讓你開開眼界了。」笑語盈盈中,舉步而入。
  林寒青大邁一步搶入廳堂,擋在了白惜香的身前。
  抬頭望去,只見一個全身黃衣,身軀高大的老者,胸前飄垂著花白的長髯,面色肅冷,左手屈抬,臂彎上放著一個鐵架,架中落著兩隻深灰色的怪鳥。
  林寒青心中一動,暗道:「剛才擊中我左額一下,只怕就是這兩隻鳥兒了。」
  只聽那黃衣老人冷漠的說道:「好一個不知羞恥的丫頭!」
  林寒青怒聲援道:「事情真像未明之前,講話最好是客氣一點。」
  目光一轉,只見兩側分列了二十四個黑衣人,每人都用黑布把頭臉包起,只餘下兩隻眼睛,在通明的燭火下閃動。
  這黃衣老者,是唯一未用面罩包頭的人,雖然一臉冷若冰霜的神情,看上去卻也順眼多了。
  只聽他冷冷說道:「兩位私人的事,老夫雖然是看不順眼,但也越得多管。」
  白惜香笑道:「你管得了麼?」
  黃農老人怒道:「誰說老夫管它不了,我把你們兩人眼睛挖了喂鳥,看你們還親不親熱?」
  白惜香笑道:「他的音容笑貌,身高手長,都已深印在我的心裡,不用眼睛看他,也是一樣,我們有口可以輕訴相思,我有手可以抱他……」
  黃衣老人大怒喝道:「我斬了你兩手臂,割了你的舌頭。」
  白惜香笑道:「那也不要緊,我們心有靈犀通,遙隔千萬里,也如在一起。」
  黃衣老者氣的哇哇大叫道:「我把你一刀刀的剁成肉泥,看你還能怎樣?」
  白惜香道:「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你殺我千萬,又有何用,我們情愛不渝,死而何憾,不像你活了一把年紀,仍是孤苦伶仃,料你這一輩子,也沒有被女人喜愛過,生而無歡,死而有憾。」
  那黃衣老者呆了一呆,口氣忽轉緩和,道:「你膽子不小,敢這般頂撞老夫?」
  白惜香盈盈嬌笑,舉手整發,一面笑道:「嗯!我沒有罵你,已經是客氣了。」
  黃衣老者道:「這也吧了,老夫也不來怪你就是了……」微微一頓,接造:「那烈婦塚正反五行陣,可是你擺的麼?」
  白惜香道:「是又怎樣?」
  黃衣老者道:「足見高才,但老夫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為何要和我們作對?」
  白惜香道:「天下英雄何辜?你們為什麼要殘忍的屠殺他們?」
  林寒青接口說道:「聽你口氣,想必是那梅花主人了?」
  白惜香笑道:「他不是,別看他神神氣氣,也一樣是人家的奴才。」
  林寒青的想像之中,白惜香這一句話,一定將激怒那黃衣老者,看此人目光如電,內功走極深厚,如若含忿出手,威勢定非小可,白惜香橋弱之軀,如何能擋受得他含怒的一擊,立時暗中提聚功力,蓄勢戒備。
  那知事情竟然是大出意料之外。那黃衣老人不但毫無怒意,反而呵呵大笑一陣,道:「你這女娃兒,當真是聰明的很,能在敝東主手下為奴,那也是足以傲視武林,秀出群倫的了!」
  林寒青只聽得暗暗罵道:「為人之奴,反有些沾沾自喜,當真是沒有骨氣!」
  白惜香笑道:「看你氣派,雖是為人之奴,但也是一位大的奴才。」
  黃衣老者接道:「本座乃敝東主馬前護法,姑娘最好是用文雅之言,稱呼在下,這奴才未免是太難聽了。」
  白惜香道:「若是那梅花主人叫你聲馬前奴才,你敢不敢辯說難聽?」
  黃衣老者冷哼一聲,道:「敝東主這般呼叫,那自是又當別論了。」
  白惜香道:「咱們不談這些了,你們那位東主,派人把我們接弓睞此,究系何意?這等排場,已經夠啦,用不著再玩什麼花樣了。」
  黃衣老者接道:「如若不是敝東主,要見兩位,就憑你們這狂傲的舉動,早已橫屍濺血了。」
  白惜香笑道:「貴東主約我們來見,我們都算是貴賓身份,說不定他會和我們談的投機,在敵友未定之前,你最好對我們客氣一點,免得我們和責東主一旦成為朋友,你就後侮莫及了!」
  那黃衣老者征了一怔,突然欠身說道:「兩位請坐。」
  白惜香目光一轉,不見椅凳之物,微微一笑,道:「你可是嚇糊塗了麼?要我們坐在那裡?」
  黃衣老者道:「老夫當真是被你唬住了,在老夫記憶之中,敝東主尚未接見過賓客……」
  目光一轉,掃掠了那分列在兩旁的黑衣人一眼,道:「看座。」
  只聽一陣步履之聲,兩位全身紅衣的童子,各棒著一隻錦墩,由右側黑衣人身後繞了出來。
  這兩個童子,也未帶面具,年紀大約在十四五歲左右,長的眉目清秀,但卻在頂門之上,烙了一棵梅花標識。
  林寒青只看的心中一寒,暗道:「這梅花主人,當真是一位陰險惡毒的人物,在人臉之上,烙下了梅花標識,就算叛他而去,也無法洗去投效過他的標識,除非是生生的把臉上那塊肉一齊控下,一個五官端正的人,在臉上挖一塊疤,是何等痛苦的事!」
  只聽那黃衣老者說道:「兩位請坐吧!敝東主還得一陣工夫,才可見客。」
  林寒青暗暗行道:「好大的架子!」心中雖然不滿,但心中卻隱忍未出。
  白惜香淡淡一笑,道:「他晚和我們會面一刻,我們就多一分勝算,不要緊,我們將會很耐心的等他。」
  那黃衣老者心中一動,道:「老夫想請教姑娘一事。」
  白惜香道:「你說吧!」
  黃衣老者道:「敝東主晚見兩位一刻,兩位就多了一分勝算,老夫實有些想它不通,想請姑娘指點指點?」
  白惜香笑道:「個中玄機,拆穿了太過平庸,不說也罷。」
  林寒青卻是心中明白,白惜香弦外之音,是要他借這一陣時間,好好的想想那「天龍八劍」以作克敵之用,當下聞目而坐,表面上是運氣調息,其實卻在思索那「天龍八劍」的口訣變化。
  突然間,響起了一陣細樂,分列兩側的黑衣人,魚貫退出了廳堂,十二隻熊熊燃燒的燭光,也一齊熄去。
  廳堂中,又恢復了黑暗。
  黃在老者低聲說道:「敝東主就要駕到,姑娘最好是大禮相迎。」
  白惜香道:「不勞資心,快退出去吧!」
  黃衣老人冷哼一聲,低聲罵道:「不知好歹的丫頭。」隨在兩側黑衣人後,退出廳堂。
  兩位紅衣童子,直待那黃衣老人退到門外,探手從腰間,摸出一片黑絹抖開,掛在門上,廳外月華如水,室中卻更加黑暗。
  林寒青緩步走到白惜香身側,道:「白姑娘,他們在搞什麼鬼?」
  白惜香道:「不知道,這些雖然都是梅花主人的屬下,但只怕都未見過那梅花主人。」
  一語甫落,火光一閃,兩個身軀雄壯的大漢,抬著一個火爐,走了上來。
  那火爐高約兩尺,爐中火光熊熊,放著四把烙鐵。
  白惜香低聲笑道:「那梅花主人,想要在咱們臉上落下梅花標識。」
  林寒青緊握著參商劍,低聲說道:「等一下動手之時,你仍然緊隨在我的身後,免得我照顧不到。」
  突聽一個冷冷的聲音,起自身後道:「你自己生死還難預卜,倒想救起人了!」
  林寒青疾轉身軀,手中的短劍,已然擺出了天龍八劍中的「龍游大海』的劍式。
  凝目望去,只見五六尺外,站著一個身軀鋼高的黑影,除了兩隻眼睛外,全身都包在一息系紗巾。
  爐中的火勢,更加熾烈,變成了一片深青顏色的火苗,青滔閃閃,映照在白惜香、林寒青臉上,變成了鐵青之色。
  兩個脫去了上衣,赤裸著上身的大漢,在深青色火滔映照下,那一付原以駭人的尊容,更見恐怖。
  林寒青橫跨一步,攔住了白惜春身前,說道:「來的可是梅花主人麼?」
  那身軀鋼高的黑影,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那女子又是你的什麼人?」
  林寒青道:「在下林寒青。」
  瘦高黑衣人接道:「從未聽人說過這名字,你是初出茅廬的?」
  林寒青冷笑一聲,道:「無名小卒,不勞相問。」
  瘦高黑影那兩道森寒的目光,移注到白惜香的身上,道:「你呢?叫什麼?」
  白惜香淡淡一笑,道:「我不想告訴你。」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梅花門下,多的是不知來歷的人,過往之事,一概不究。」
  林寒青道:「你在自言自語的說些什麼?」
  那細高的黑衣,不理林寒青,仍自接了下去,道:「那火爐之中,有四隻燒好的烙鐵,你們自己去拿吧!自行在臉上烙一朵梅花標識。」
  林寒青接道:「閣下這一廂情願的想法,不覺著白費口舌嗎?」
  那黑衣人等著林寒青說完,仍是脈絡一貫的接了下去,道:「在那火爐一側,掛有一個玉瓶,瓶中有特經調製的藥水,倒出少許,擦在臉上,雖經火烙,亦無疼痛之感。」
  林寒青不自覺望了那火爐一眼,果見一倒掛著一個玉瓶。
  只聽那黑衣人接了下去,道:「此事簡單容易,想你們已聽明白,快些動手啦!」
  他說的不快不慢,音調平和,似是久別故友重逢,暢敘衷情一般。
  林寒青胸中熱血沸動,厲聲喝道:「你在對誰說話?」
  黑衣人冷冷道:「對你們兩個啊!怎麼?可是有些聽不明白?」
  林寒青突然舉步而行,直衝過去,短劍指向那黑衣人的前胸,明踏八卦,暗合九宮,「天龍八劍」已緩緩出手。
  那黑衣人兩道森寒的目光,有如冷電暴射,緩緩說道:「無怪你有些狂妄,原來自恃學會了「天龍八劍」。」
  林寒青怔了一怔,停下腳步。
  白惜香低聲說道:「快退回來。」
  林寒青一收短劍,倒躍而退。
  只見那黑衣人舉步一跨,身技黑紗飄動,已到了那火爐旁邊,探手抓起一雙烙鐵。
  他的動作快速至極,林寒青剛剛站穩身子,那黑衣人已然追蹤而到,手中火格一伸,點向了林寒青的臉上。
  林寒青吃了一驚,手中短劍一揮,掃擊過去。
  只見那黑衣人手中燒紅的烙鐵一伸一編,讓開短劍,又點向林寒青。
  林寒青掃出的短劍,似是已被那黑衣人烙鐵封住,收不回來,只有向後退去。
  那黑衣人手中烙鐵,有如印形之形,不論林寒青後退時如何迅快,烙鐵始終距離他面前不足五寸,只要他後退的速度稍稍一緩,他臉上立即將被烙鐵,烙上一回梅花標識。
  險惡的情形,迫使林寒青無法動腦筋想到第二件事,只有全力向後退避。
  那細高的黑衣人,行動看去很慢,不似林寒青那等快速靈活,但林寒青退了兩三步,不如他舉步一路來的迅快。
  白惜香圓睜著一雙星目,望著那黑衣人的腳步出神。
  兩人極快的又退到那火爐分側,那黑衣人右手一伸,把烙鐵放火爐中,重又抓起了另外一把。
  林寒青借這一級的功夫,收回了短劍,橫在胸前,雙目暴射出忿怒的火焰,顯然已動了怒火,準備全力一拚。
  白惜香突然高聲叫道:「住手!」
  那黑衣人緩緩把手中烙鐵放火爐中,說道:「你能躲開我一隻烙鐵,足見高明,你們再商量一下吧!我再等你們一盞熱茶工夫。」
  林寒青心中不忿,正待反唇相激,白惜香已低聲說道:「你躲不開第二隻的,快些退回來,我有話說。」
  那黑衣人也緩緩退回到原來的位置上,道:「記著,只有一盞茶的功夫,我不能等待很久。」
  林寒青走到白惜香的身側,道:「眼下除了決一死戰之外……」
  白惜香接道:「你打他不過。」
  林寒青道:「剛才我一時大意,失去了先機,『天龍八劍』未能施用。」
  白惜香道:「他也會『天龍八劍』你尚未施用熟悉,難以是他敵手。」
  黑衣人冷冷接通:「還是這位姑娘明白。」
  林寒青心中仍是有些不忿,接道:「你就是那梅花主人了,為什麼不敢以真正面目示人?」
  黑衣人道:「你想看看我麼?」
  林寒青道:「不錯……」
  黑衣人接道:「容易得很,用火烙在你臉上,烙下了梅花烙印,你就可以看看我的真面目了,那時,你雖然已經是我的屬下,但你不會後悔的。」
  白惜香附在林寒青耳際邊道:「你看出他的腿麼?」
  林寒青接道:「他的腿好像有些僵硬,行動不便。」
  白惜香道:「不錯,他的腿有些僵硬,如是他兩條腿不是有些僵硬,你早就被烙上那梅花標識了。」
  林寒青輕輕歎息一聲,道:「咱們雖然打他不過,也不能就這般束手待斃,難道真讓他在臉上烙下梅花標識不成?」
  白惜香道:「讓我去試試吧!」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姑娘不是不會武功嗎?」
  白惜香緩緩伸出手去,道:「把你短劍給我,我也許有勝他的機會!」
  林寒青只覺她浩翰如海,莫可預測,倒握劍尖,遞上了參商劍,道:「姑娘多多珍重。」
  白惜香接過短劍,展顏一笑,道:「你在我身邊替我掠陣。」輕移蓮步,走上前去。
  林寒青親眼看到她幾度暈厥,知她身體虛弱,手無縛雞之能,此刻,竟然要仗劍出陣,和一個身負絕世武功之人相搏,心中這份驚愕,難以形容!
  只見她行到那火爐旁側,緩緩舉起手中的短劍,笑道:「你要在我們臉上,落下梅花標識,那是沒有殺我們的存心了?」
  黑衣人冷冷說道:「我一向做事,言出必踐,既然想在你們臉上烙下梅花標識,就是要殺你們,也要等到烙下了梅花標記再殺。」
  白惜香道:「如若是我們不肯答允呢?」
  黑衣人道:「那還能由得你們作主?」
  白惜香回顧了那火爐一眼,道:「如是取不到爐中烙鐵,那就烙不成了?」
  黑衣人怒道:「那裡有此等事情?」
  白惜香笑道:「萬一你取不到呢?」
  黑衣人冷笑一聲,道:「我就以款待貴賓之禮,迎送你們。」
  白惜香笑道:「我還有一個不清之求,不知是否得蒙答允?」
  黑衣人道:「你如真的能擋住我,取不到爐中烙鐵,不論你說什麼我都答應。」
  白惜香道:「我的條件很苛刻,還是先說出來給你想想,如若是不願答應,你可以早些拒絕。」
  黑衣人道:「這世間沒有人能趕來救助你們脫險,用不著拖延時間,還是快些說罷!」
  白惜香道:「如若你取不到爐中烙鐵,以迎待貴賓之禮,送我們平安離此,我們自是太吃虧了。」
  黑衣人冷冷道:「那我要怎麼樣?」
  白惜香道:「你脫下身被黑紗,解下面罩,讓我們瞧瞧你的真正面目。」
  黑衣人沉吟半晌,道:「如是我取到那爐中烙鐵呢?」
  白惜香道:「我們自烙梅花標記、終身受你譴使。」
  那黑衣人似是被白惜香托大的口氣所震撼,兩道冷電一般的眼睛,凝注在白惜香臉上,瞧了良久,道:「好吧!咱們就此一言為定。」
  白惜香道:「那你就準備出手吧。」緩緩舉起手中短劍,擋在烙鐵前,左手二指斜斜伸出,右手短劍平及小腹,手臂半屈半伸,腳下不丁不八。
  林寒青心中暗暗發愁,擔心白惜香難擋那黑衣人隨手一擊,她既然答應了落敗之後,要自烙梅花標識,終身受命那黑衣人,屆時,自己實難不認這筆帳。
  凝目望去,只見白惜香擺的架式,驟看上去,似是「白鶴展翼」,但仔細一看,卻又不是,再看似「金雞獨立」,但這念頭一閃而過,立刻又自己否認了這個觀念。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起手之式,看上去平平凡凡,毫不起眼。
  林寒青只看的心中優急更甚,暗暗忖道:「難道這一招起手式,能夠擋得那黑衣人麼?唉……看來,我非出手助她一臂了。」當即提聚丹田真氣,全身的功力,都凝聚在兩掌之上,一發覺白惜香難以招架,即將以畢生的功力,作全力的一擊,以挽救白惜香的危難。
  他自知,縱然是全力出手,也難是那黑衣人的對手,但他卻不忍眼看著嬌弱不勝的白惜香葬送在那黑衣人的掌下。
  這是個寧為玉碎的打算,縱然是今天都難脫劫難,他也應該死在白惜香之前。」
  回頭望去,只見那黑衣人呆呆的望著白惜香,凝立不動。
  他全身都在一層黑紗中掩蔽著,只有兩隻眼睛,暴露在外,但從他那凝注的目光中,可以遼出他內心中的緊張,猶疑,似是白惜香那平平凡凡的橫劍一站,已然使那黑衣人大感困惑。
  林寒青心中奇怪,忍不住仔細看去。
  這仔細一看之下,林寒青不禁為之大吃一驚。
  只覺白惜香那一招橫劍而立的形勢下,任何一個角度,都潛蘊著迅快的反擊之能,防守的謹嚴,武功中再難找出一招一式,可與相比!
  最使人驚異的是,隱隱可見她那反擊之勢中,潛蘊著無可拒敵的力量,只要白惜香發動反擊,不論用出何種武功,都無法抗拒她的反擊之勢。
  林寒青迅快的把自己所學過的武功,想了一遍,只覺無一招能夠攻入白惜香那防守一式中,無一招能夠抗拒白惜香反擊之勢。
  他想到了天龍八劍,這劍術中至強至高之學,充滿著無與倫比的威力,但如用來和白惜香這一招相抗,竟無一招能用得上。
  只見那黑衣人緩緩移動身軀,轉了一個方向。
  白惜香身軀緩移,也隨著那黑衣人轉了過去,一直保持著和他對面而立。
  但見那黑衣人愈轉愈快,片刻間只見一條黑影,繞著那熊熊的爐火飛轉。
  白惜香也隨著那黑衣人急轉之勢,開始了急快的旋轉。
  林寒青只看的大為擔心,暗暗忖道:「白惜香身軀嬌弱,這般轉動不停,只怕是難以支持好久。」
  那黑衣人武功雖高,但他兩腿好像是不太靈活,轉動之間,不能運用自如。
  林寒青暗作估計,如是那黑衣人兩條腿再靈活一些,他身子轉動的速度,較此刻至少可增快一倍,那就非白惜香嬌弱的身體,所可應付的了。」
  這黑衣人遠離在白惜香四五尺外,每轉一周,直徑總要有二三丈左右,坦白惜香背爐轉身,一周直徑也不過數尺。
  那黑衣人環繞著白惜香轉動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突然停了下來,緩緩退回原位,道:「你勝了。」
  林寒青暗暗鬆一口氣,抬頭看去,只見白惜香嫩臉通紅,微微作喘,暗道一聲僥倖,如是黑衣人能再堅持下去,不用出手攻擊,只要再多上一些時間,白惜香就勢非自己暈倒不可。
  白惜香故作輕鬆,舉手理理垂下的長髮,笑道:「我勝的很不容易,我已用出了全身的氣力。」
  那黑衣人道:「不論你是否用出全力,但總是你勝了,從此刻起,你們是我的嘉賓。」
  林寒青暗暗忖道:「想不到他還能這般的講理。」
  只見他舉手一揮,道:「把這火爐抬下去。」
  兩個赤背雄壯的大漢,抬起火滔熊熊的爐子,退了下去。
  廳堂上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原來,這詞堂中所有的門窗,都被一層厚厚的黑慢速起。
  白惜香緩緩伸出手去,抓住了林寒青的右腕,慢慢的把身子依偎在他的身上。
  林寒青覺出她手指冰冷,整個的身子,都在微微抖動著。
  一縷深深的惜憐由心底泛了上來,低聲說道:「累苦你了,堂堂六尺之軀,借重姑娘的保護,想來實叫人慚愧的很!」
  白惜香長長舒一口氣道:「我想,這廳堂之外的月光,一定很明亮。」
  但聞唰的一聲,那厚厚的黑色幔子,突然大開,似水月華,透了進來,隱隱已可見室中的景物。
  白惜香用力的扶住了林寒青的右臂,站起了身子,說道:「你這般簡慢佳賓,豈是待客之道。」
  黑衣人道:「我已脫去了身上的黑紗面罩,應了約言,你們也該走了吧!」
  只聽白惜香咯咯笑道:「你原來也是女人。」
  那黑衣人默然不語,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林寒青吃了一驚,道:「什麼?」他本想轉過瞼去瞧瞧,但聞得白惜香說那黑衣人也是女人,反而不好意思轉過臉去看了。
  白借香道:「她不但行動有男子氣,而且連聲音也能改變,連我也幾乎被他騙過去了。」
  那黑衣人冷冷說道:「不論我是男是女,但我已實現承諾,你們也該走了。」
  白惜香道:「我們很久未進過食用之物了,既是你的貴賓,豈可連一頓酒飯也不招待?」
  林寒青一直望著窗外,不敢回頭過去。
  但聞那黑衣人道:「那要請兩位在此稍候片刻,我去要人準備酒飯。」
  林寒青聽到了步履之聲,從身後走過,但又不便回頭張望,只好暗自運氣戒備。
  但聞那步履之聲愈去愈遠,消失不聞,廳堂中寂然無聲,似是白惜香也隨著那步履聲走了一般。
  林寒青輕輕咳了一聲,道:「白姑娘。」
  但聞四下傳來回音,卻不聞白惜香回應聲音。
  林寒青這一驚非同小可,再也忍耐不住,回頭望去,那還有白惜香的影子,幽暗的廳堂中只餘下他一個人。
  事情變化大出了意料之外,使林寒青有些張保失措,他勉強壓制著心中激動,仔細的瞧了一遍,緩步向後走去,只見那一扇木門,業已敞開,顯然,那黑衣人扶持了白惜香從此門而去。
  門後面是一片荒涼的廣場,生滿了雜草。
  五丈外有一座聳立黑影,似是房屋,林寒青心念一轉,忖道:「先到那座屋子裡瞧瞧再說。」正待行去,突見火光一閃,房中突然亮起燈光,果然是一座房子,立時施展開輕功,疾奔過去。
  兩扇木門,早已大開,室中高燒著一隻火燭,一張小木桌上,擺了一付碗筷,一個磁酒杯和兩盤細點,但卻寂無一人。
  這景象又大大出了他的意外,不禁呆在門口,只覺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付思良久,才緩步走了進去。
  林寒音剛剛走近木桌,突然身後傳來一個冷漠的聲音,道:「閣下清先吃一點點心,酒菜即可送到。」
  林寒青回頭望去,只見一個青衣童子,當門而應,頂門上烙一顆梅花標識,立時一提真氣,身子陡然飛了過去,伸手一把抓向那童子的右腕。
  青衣童子不但不避,反而一伸手臂,竟是把右腕迎向林寒青五指之中。
  林寒青左手抓住了那青衣童子的脈穴,右手的參商劍隨勢推出,點在那青衣童子胸前,冷冷說道:「那位白姑娘那裡去了?快說!」
  青衣童子神態沉著,緩緩的說道:「我知要縱身讓你,你決然抓我不住。」
  林寒青左腕一用力,把那青衣童子拖入房中,鬆開五指,說道:「不錯,你剛才確未避讓,那咱們現在試試!」
  那青衣童子冷笑一下,道:「你是我們主人的貴賓,在下不能和你動手,但你殺了我也沒有用。」
  林寒青呆了一呆,道:「為什麼?」
  那青衣童子道:「因為梅花主人的門下,未得主人允准,不能隨便說話。」
  林寒青怒道:「你既作不了主,那就帶我去見那梅花主人。」
  青衣童子道:「在下之意,你不如留這裡,先行吃過酒飯,如是敝東主讓你們見面,自會派人來此相請!如是他不讓你們相見,你縱然哀告他也是無用。」
  林寒青道:「貴東主既然把我們當作佳賓看待,這待客之道,豈能是這般無禮?」
  青衣童子道:「據我猜想,敞東主今晚定會請你見面,有什麼事,你見到他再談不遲,如若你此刻要用強動武,定會把事情鬧壞。」
  林寒青暗暗忖道:「這話倒是不錯,小不忍則亂大謀,目下白惜香生死不知,下落難明,如若和他們衝突起來,他們可以立刻殺死白惜香。」
  那青衣童子道:「你既聽我良言相勸,最好就進些食物,就算是打起架來,也多些氣力。」說著伸手就兩盤細點上,各取一塊,吞入口中,接道:「我們東主吩咐,不論何等食用之物,送上之時,先由我們嘗試一塊,以免你們疑心。」
  林寒青道:「原來如此。」取過兩盤細點,一口氣把兩盤吃完。
  那青衣童子回顧了林寒青一眼,道:「我去替你取酒飯去。」大步出門而去。
  林寒青望著那青衣童子的背影,心中泛起一陣茫然無措之感。
  他呆呆的坐著,望著燭光出神,心中惦念著那白惜香的生死,不禁黯然。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突然一陣酒肉香氣,撲入鼻中。
  抬頭看去,那青衣童子已不知何時走了進來,手中托著一個木盤,盤中放著四樣精緻的菜餚,和一把精巧的銀壺,說道:「趁酒菜還熱,吃一點吧!」
  林寒青望了那木盤一眼,伸手取過桌子上的筷子,不容那青衣童子放下手中木盤,立即挨了一塊佳餚,放入口中。
  青衣童子微微一笑,道:「你不怕這酒菜之中有毒嗎?」緩緩放下木盤,把四盤佳餚,放在木桌之上。
  林寒青冷冷說道:「縱然那梅花主人,心狠手辣,但在下想他也不至在酒茶之中下毒。」
  青衣童子提起銀壺,替林寒青倒滿了一杯酒,道:「你既不怕酒菜之中有毒,那就請把這杯酒也喝下去吧!」
  林寒青端起酒杯,一口吞了下去,緩緩把酒杯放下,雙目中突然暴射出冷電一般的神光,道:「這酒菜裡有……」伸手向那青衣童子抓了過來。
  那青衣童子突然一閃身軀,輕靈異常的避開林寒青的左手,道:「你如肯再喝一杯,即可沉醉過去,亦可安靜的渡過這一段焦急的等待時光。」
  林寒青一把沒有抓住那青衣童子,幾乎收不住那向前衝擊之勢,踉蹌向前衝出了四五步遠,才停住身子。
  那青衣童子接著說道:「正如你所說一般,這梅花主人,決不會在酒中下毒,不過那壺中之酒,酒性強烈無比,縱然天下最為善飲的人,也難一口氣跑下三杯,你的酒量不好,為什麼不慢些吃呢?逞強好勝,一口氣吃下了一杯酒去。自然是要醉了。」
  林寒青雖然已覺著力難勝酒,腹中有如火燒一般的難過,眼中金光亂閃,但他的神志還很清醒,對那青衣童子之言,聽得十分清楚,手扶桌面,支撐著身軀,道:「在下雖不善飲,也不能說一杯就醉,我不信你的鬼話。」
  那青衣童子道:「如若這酒中確有毒藥,此刻只怕你早身中劇毒,七勞流血而死,那裡還能支撐到現在不倒下去……」
  微微一頓,又接著說道:「但你此刻人已大醉、可是神志還很清醒,如是這等支撐下去,定然十分痛苦,這酒性得四個時辰之內,才逐漸的消退下去,你如渡過這痛苦的四個時辰,實是一件難以忍受的事,假如肯再喝一杯下去,醉個人事不知,一場好睡,即可渡過四個時辰。」
  林寒青怒道:「帶我去,我要去見那梅花主人,問問他說的話算是不算?」
  青衣童子道:「敝東主用他最好的酒,最好的菜,迎待俟賓,那裡有錯了,你自己力不勝酒,怪得那一個呢?」
  林寒青暗中提真氣,正待舉步,衝向那青衣童子,卻不料此刻酒性已然全部發作,一提真氣,立覺頭重腳輕,一個跟斗向地下栽去。
  那青衣童子身子一閃,疾如飄風一般竄了過來,右手一探,抓住了林寒有的右肩,左手提起錯壺,又倒出一杯酒來,說道:「酒最解相思,你再喝一杯,那就可以醉一個人事不省了。」端起酒杯,便把一杯酒住了下去。
  林寒青已經言語不清,口裡嚷著不喝、不喝,但卻已無能拒擋那青衣童子,推拒之中,卻把一杯酒喝了下去。
  第二杯烈酒入肚,林寒青立時神志全失。
  待他恢復了神志清醒時,景物早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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