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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 峰迴路轉山外山


  上清道長打量水盈盈一陣,道:「多則十八,少則十六,大師問此何意?」
  一瓢大師道:「咱們留於此幾年了。」
  上清道長道:「總有五年了吧?」
  一瓢大師道:「是啊!那時這位姑娘只不過十一二歲,老僧不信,她在十一二歲時,身已為綠林匪首。」
  岳剛道:「這個麼?老叫化也不相信。」
  水盈盈冷笑一聲道:「信不信是你們的事了,與我何干……」目光轉到容哥兒臉上,道:「我姊姊在哪裡?」
  容哥兒道:「就在茅舍之中。」心中卻是大感奇怪,暗道:「江煙霞見到日夜想念的妹妹,何以竟不肯現出身來。」
  但聞赤松子道:「是了,那真正的首腦,希望用這位小姑娘,作他替死之鬼。」
  水盈盈怒道:「牛鼻子老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一明大師道:「老袖等說的是句句實言,姑娘這點年紀,絕非真正匪首,又何苦替人代死呢!」
  上清道長道:「貧道實不願傷害姑娘,去要那真正的首腦人物來吧!」
  水盈盈道:「我不曉得你們說的是什麼?」
  一瓢大師道:「我等雖然囚禁於此甚久,但功力並未失去。」
  水盈盈道:「你們中了毒了……」
  一瓢大師道:「不錯,我們中了毒,但我已運用內力把劇毒逼聚一處,我們五人相互扶助,已經成功。」
  水盈盈道:「毒未離骨,你們無能和人動手。」
  一瓢大師道:「我等如若不畏死亡,拼讓奇毒散佈,發出一掌,並非難事。」語聲一頓道:「老袖相信,我們五人合手一擊,就算世間第一高手,也無法承受,必然要被我們擊斃掌下。」
  岳剛道:「因為我們要用畢生功力,聯手發出一掌,所以,很珍惜這一擊,我們已決定對付首腦人物。」
  赤松子道:「你小小年紀,受人利用,豈能瞞得過我等之目。」
  水盈盈道:「如若你們不是嚇唬我,必定還有一原因未說出口。」
  上清道長道:「什麼原因?」
  水盈盈道:「因為你們發出一掌之後,也要毒發而死,所以,不敢輕發。」
  一瓢大師道:「姑娘也不值我們聯手一掌。」
  容哥兒道:「不用五位出手,在下一人足可以對付她了。」
  水盈盈冷笑一聲道:「你一定想試試嗎?」
  容哥兒道:「不論姑娘的才華何等驚人,在下不相信你能在這半年中有多少進境,至多咱們打一個同歸於盡。」
  水盈盈道:「好!待我見上姊姊一面,總要讓你稱心如願。」
  容哥兒回頭望去,果然那江煙霞還未出來,不禁大奇,厲聲喝道:「賢妻常常思念令妹,此刻她在眼前,為什麼不肯現身相見?」
  水盈盈奇道:「誰是你的妻子?」容哥兒正待答話,突聞江煙霞的聲音接兒道:「他說的不錯,姊姊已和他有了婚約。」隨著語聲,江煙霞緩步走了出來。
  水盈盈兩道勾人魂魄的秋波,盯注在江煙霞臉上瞧著,良久之後,才緩緩說道:「你當真要嫁給他?」
  江煙霞道:「是的,我們幾經患難,生死與共,如若不是他和我在一起,也許我早已死去多時了。」
  水盈盈道:「只為了這些嗎?」
  江煙霞道:「還有一個原因。」水盈盈道:「什麼原因?」
  江煙霞道:「我們兩情相投。」
  水盈盈輕輕歎息一聲,道:「姊姊,你知道這個後果嗎?」
  江煙霞道:「知道,不過……」
  水盈盈臉色一整,道:「不過什麼?」
  江煙霞道:「不過,我希望妹妹能念咱們一母同胞之情,替姊姊留一步餘地。」
  水盈盈道,「你要說服他嗎?」
  江煙霞道:「姊姊只請求一個時辰,這一個時辰的差別,總不致壞了大事吧?」
  水盈盈沉吟了良久,道:「好!我答應你,不過……
  江煙霞道:「不過什麼?」
  水盈盈道:「一個時辰之後你不許再攔阻我,那時,咱們姊妹情意已盡,小妹不再接受你任何請托了。」
  江煙霞長長吁一口氣,道:「就依妹妹之言。」
  水盈盈目光轉注到容哥兒臉上,道:「希望我姊姊能說服你。」轉身緩步而去,隨她同來的女婢,齊齊隨在身後,行出了茅舍。
  容哥兒目注那水盈盈背影遠去,才回頭望著江煙霞道:「究竟是每麼回事啊?」
  江煙霞道,「唉!一言難盡。」
  容哥兒道:「令妹當真是主持首腦人物?」
  江煙霞道:「只能算其中之一。」
  容哥兒道:「除她之外,還有別人了?」
  江煙霞道:「不錯。」
  容哥兒道:「誰?」
  江煙霞突然放低聲音,接道:「還有一個年輕英俊的少年。」
  容哥兒道:「什麼人?」
  江煙霞道:「真正的一天君主。」
  岳剛道:「一個年輕人?」
  江煙霞道:「不錯,也許他經過了易容,但外面看上去很年輕,很英俊,他很和氣,談起話來,斯斯文文,但舍妹對他卻很恭順,還帶著幾分畏懼……」
  容哥兒道:「你知道的就是這些嗎?」
  江煙霞道:「我參與的時間太短促,那時,我又是內無心腹,外無援手,我一個人,又怎能應付得了呢?」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我本想和萬上門,以及令堂聯合一氣,共謀挽救這次武林大劫,但亦因時間太過短促,使我無法和她們說明。」
  容哥兒道:「令妹呢?」
  江煙霞道:「自然她比我多知曉一些內情,但她也無法瞭解全部。」
  一瓢大師道:「至低限度,咱們知皖了那真正的首腦,是一個年輕人。」
  容哥兒接道:「就咱們此刻處境而論賢妻有何高見?」
  江煙霞道:「我準備先行生擒舍妹,逼問一些內情,再作道理。」
  容哥兒道:「好!但不知要如何擒她?」
  江煙霞低聲說:「片刻之後,我想她定會來此,容郎守在門口,阻她退路,我出其不意點她穴道,如是不能得手,咱們再合力擒她。」
  容哥兒不再多言,依壁而立,運氣調息。茅舍中突然靜下來,聽不到一點聲息。容哥兒閉上雙目,似是在暗中調息。其實,他心中如風車一般,運轉不停,並回想江煙霞的每一句話。因為此時此刻,實不能再錯一次。
  大約過一頓飯工夫左右,突聞步履聲傳來。容哥兒暗暗吸一口氣,凝神戒備。只聽那水盈盈的聲音,傳了進來,道:「姊姊,你們談好了嗎?」
  江煙霞道:「談好了。」
  兩個懷抱長劍的女婢,當先而入,水盈盈緊隨在兩個女婢之後。在水盈盈的身後,又跟著兩個懷中抱劍的女婢。果然,這一來:水盈盈也有充分的準備,似是已想到難免一場凶險之鬥。四個抱劍女婢進入茅舍之後立即散開,兩個對著容哥兒,兩個對著江煙霞。
  但聞水盈盈嬌聲說道:「姊姊,我知道你絕不甘心束手就縛,是嗎?」
  江煙霞道:「所以,你要動強。不過,你要先想想,咱們究竟是親姊妹啊……」語聲微微一頓,道:「還有,你這兩個婢女是我的敵手嗎?」
  水盈盈緩緩說道:「姊姊,如若定要動手,小妹自然無法再顧及姊妹情意了。」
  江煙霞道:「好吧。」突然間,雙手齊出,分向兩個女婢抓去。容哥兒早已留心查看,發現了這些女婢並非過去追隨她的女子。那兩個女婢,眼看江煙霞揮手攻出,立時縱身向後退避三尺,平手前胸,卻不出手施襲。
  但聞水盈盈緩緩說道:「姊姊,一個人只能死一次,而且死後,就難再復生,姊姊如若覺得還該活下去,那就請三思小妹之言。」
  江煙霞緩緩從身上抽出長劍,道:「謝謝妹妹好意,但我也奉勸妹妹幾句話。」
  水盈盈道:「好吧!你請說。」
  江煙霞道:「你們謀霸江湖的心願,已然是功敗垂成……」
  水盈盈奇道:「為什麼?」
  江煙霞道:「因為謠傳死去實是歸隱的一代劍王鄧玉龍,已然重出江湖,而且正全力阻止這一場大劫,也許他此刻已經得手。」
  水盈盈臉色忽然一變,道:「當真嗎?」
  江煙霞道:「此時何時,我為什麼還騙你。」
  水盈盈突然一展雙眉,緩緩說道:「就算你說的真話,那鄧玉龍重出江湖但他出道太晚了,大勢已成,他縱有回天手段,也是無能為力。」
  江煙霞目光轉動,望了兩個女婢一眼,心中暗道:「此番動手,必得要在十幾招內,勝得二婢才成,最好能在一出手間,先傷她們中一個。」
  但聞水盈盈厲聲喝道:「姊姊不肯聽我之言,不要怪小妹無情了!」
  江煙霞突然躍身而起,撲向正東方位的執劍女婢。那女婢武功不弱,長劍疾閃,劃出一片劍芒,護住身子。卻聽西邊一具女婢啊喲一聲!倒了下去。原來,江煙霞在躍飛出手的同時,打出兩枚五指環,借躍出之勢,全力擊向西面女婢雙膝要穴。
  江煙霞聞得啊喲之聲,已知得手,右手一翻長劍出鞘,寒芒連閃,攻向正東女婢。撲擊敵人,施放暗器,拔劍出手,一氣呵成,行動快速絕倫。
  容哥兒目睹江煙霞出手的同時,也隨著揮劍擊出。剎那間,茅舍中劍光閃閃,展開了一場決鬥。江煙霞心知妹妹武功,和自己相差甚遠,只要能擊敗四婢,不難生擒於她,是以出手的劍招,毒辣無比,招招指向那女婢致命所在。
  容哥兒力鬥兩個女婢,只覺二婢,劍招純熟,一時求勝不易,心中暗道:「此時不宜和她們纏鬥下去,這兩個丫頭,既然隨水盈盈,想也不是什麼好人,殺之無愧於心。」正待施下毒手,突聞一聲慘叫傳入耳際。轉目看去,只見和江煙霞動手的女婢,已被傷於劍下,江煙霞回身攔住水盈盈的去路。容哥兒突然大喝一聲,劍法連變,絕招突出,兩個女婢,全都傷在容哥兒劍下。
  水盈盈目睹隨來的四個女婢,片刻問全都傷在容哥兒和江煙霞的劍下,不禁為之一呆。
  江煙霞目光轉動,回顧了兩個傷在容哥兒劍下的女婢,一傷右臂一傷左肩,而且傷得十分嚴重,果然,已無再戰之能。當下冷笑一聲,道:「妹妹,你這隨行的四個女婢,已然全部傷亡,而且都已無再戰之能,難道你還逼我出手不成?」
  水盈盈目光流轉,掃掠了四個受傷的女婢一眼,冷笑一聲道:「想不到,她們這麼無能。」目光轉注到江煙霞的臉上,接:「姊姊心中很明白,你的生死,完全控制在我手中。」
  江煙霞道:「你在我身上下了毒。」
  水盈盈道:「而且那毒發,由我控制,我可以讓它立時發作。」
  江煙霞淡淡一笑:「可是,那位容相公沒有,此刻,他的劍法,強過我甚多,你也許真能使我毒發,但那只不過增多你的危險而已,你傷害了我,他亦將毫無顧忌地施下毒手……」語聲一頓,道:「姊姊說的都是實話,信不信在你了!」水盈盈蜜了蜜眉,默然不語。
  容哥兒接道:「姑娘心身受創,才走極端,但冤有頭,債有主,姑娘可移恨天下武林,為什麼不肯報仇雪恨,對付那傷害你的人呢?」
  水盈盈抬起頭來,望了容哥兒一眼,道:「我還能見容於人嗎?」
  容哥兒道:「懸崖勒馬,回頭是岸,如是姑娘能夠解天下英雄的大厄,不但見容於人,而且,天下武林同道,提起姑娘,都將備生敬爺。」
  水盈盈道:「這話當真嗎?」
  容哥兒道:「在下之言,字字真實。」
  水盈盈道:「如是他們不能容我呢?」
  容哥兒道:「容某人一力擔保,如武林中不能見容姑娘,在下願為姑娘擔待。」
  一瓢大師接道:「老袖保證我少林一派,絕無對姑娘半分輕視之感。」
  岳剛道:「姑娘如肯懸崖勒馬,挽救武林大劫,天下英雄,人人對你感激,哪裡還會對姑娘有所責難?」
  赤松子、上清道長,齊齊接道:「我等一力擔保,姑娘但請放心。」
  水盈盈目光轉注到江煙霞的臉上,欲言又止。江煙霞歎息一聲,道:「妹妹,我知宣你的心意,我這做姊姊的豈能不顧到你。」
  水盈盈臉上泛現出淡淡的紅暈,長長歎一口氣,道:「就目下的處境而言,你們應該是毫無勝算。」
  江煙霞道:「那倒未必,只是妹妹只知不能,不知武林中還有別的高人。」
  容哥兒心中暗作盤算道:「如若能夠先療治好一瓢大師等身上毒傷,我們的實力,立刻間要增強很多,目下之情,只有設法先造成於我有利的情勢,再作計議。」心中念轉,口中卻說:「姑娘既是首腦人物之一,想必知曉解毒之法了?」
  水盈盈道:「那藥丸不在我手裡。」
  容哥兒道:「若姑娘能解去這五位前輩高人身上之毒,咱們就增強不少實力。」
  水盈盈點點頭,道:「他們服用的什麼毒藥?」
  容哥兒怔了一怔,暗道:「我如知曉他們服用的什麼毒藥,那也不用問你了。」
  水盈盈突然接道:「容哥兒,你仔細瞧瞧我。」這句話突如其來,在場之人,都不知她的用意何在。
  容哥兒怔了一怔,雙目盯注在水盈盈臉上瞧了一陣,道:「在下瞧不出什麼。」
  水盈盈道:「我是不是長得很美?」
  容哥兒道:「很美,但那只是單以姑娘容色而論……」神色突轉嚴肅,緩緩說道:「但姑娘如只有這一個美麗的軀體,卻包藏著一顆蛇蠍般的惡毒心腸,比起面貌醜些的人尤為不如了。」
  水盈盈突然伸手,道:「把寶劍給我。」容哥兒微微一怔,緩緩把寶劍遞了過去。
  水盈盈接過寶劍,玉手連揮,四個被容哥兒和江煙霞點傷的女婢,盡都死在了水盈盈的劍下。容哥兒看她連殺四婢的手段,心中暗道:「這個丫頭果然惡毒得很,卻又生長這樣一副美麗動人的外貌。」
  但見水盈盈緩緩把手中寶劍,放在案上,冷冷地說:「容哥兒、姊姊,你們見過最醜的女人嗎?」
  江煙霞道:「姊姊走火入魔,終年帶著病容,應算得是醜女之一了。」
  水盈盈苦笑一下,道:「我呢?」
  江煙霞道:「妹妹天生麗質,雖西子還魂昭君重生,也難及得妹妹。」
  水盈盈搖搖頭,道:「那不是我,只不過是一張人皮面具,和易容藥物,塑造出我昔年的容貌……」
  容哥兒怔了一怔,道:「二姑娘此言何意?」
  水盈盈道:「我要你們見識一下此刻我的真面目。」
  江煙霞道:「怎麼回事?」水盈盈伸出一對玉手,纖纖十指,從臉上揭下了一張人皮面具。燈火下只是一張醜怪無比的臉龐,出現在幾人眼前。
  容哥兒、江煙霞,都不禁為之臉色一變,連那岳剛和赤松子,也瞧得為之一呆。那張臉,似是經過毒蛇和飛禽啃啄過一般,一個個紅色的深洞,滿佈雙頰。
  只聽水盈盈發出哭一般的兩聲尖笑,道:「你們害怕了,是嗎?」
  容哥兒望著那張怪臉,心中實是有些害怕,但他心知此刻,如若是稍露畏怯之態,對她必有莫大的刺激。當下淡淡一笑,道:「姑娘被毀去容貌,但卻無人能毀去一個人的心。」
  水盈盈說道:「你不怕我?」
  容哥兒道:「我為什麼要怕你?」
  水盈盈長長歎息一聲,道:「這就是我為什麼為他們所用了。」緩緩戴上了人皮面具。
  江煙霞接道:「他們毀了你的容貌,難道你一點也不恨他們,還要為他所用?」
  水盈盈道:「他們能使我保持原來的美麗,不使奇醜之貌,現露於世人之前。」
  岳剛突然接道:「他們是誰?」
  水盈盈道:「我不知他們的姓名,他們一個個裝扮得英俊風流,但我知道那不是他們的真正面目。」語聲微微一頓,道:「他們專門尋找美貌絕倫的女子,毀去她的容貌,再用藥物塑造原來的美麗,使她們不敢拒絕,為他們所用,用美色誘惑武林高手人毅,暗中下毒,予以控制再用那些被毒物控制的高人,為他們效命。」
  岳剛道:「這方法果然是惡毒得很。」
  水盈盈目光一掠一瓢大師、岳剛、赤松子、上清道長等四人,說道:「四位都是身負絕技之士,那人縱有奇毒,只怕也無法接近你們。施展手腳。」
  岳剛突然垂下頭去,一明大師、赤松子、上清道長,齊齊長歎一聲,默然不語。顯然,這三人中毒的經過,都已被水盈盈猜中。
  只聽一瓢大師輕咳一聲,道:「阿彌陀佛,老袖為了一時仁慈,身中暗算。」
  水盈盈道:「不錯,他們對武林中武功奇高之人的下毒手法,不是施用美色,就是利用那人的仁慈、憐恫之心,使他疏於防備。」
  容哥兒歎息一聲,道:「那些人一直隱於幕後,憑仗一些施用毒物的手段,奴役了無數武林高手,為他們賣命,自己卻始終不肯出面,顯然是他們武功造詣不高。」
  水盈盈道:「雖然說不上身負絕技,他們的武功,卻也不差……」語聲一頓,接道:「不論武功多高強的人物,也無法造成今日江湖上的險惡形勢,他們征服許多武林高手,不是為其所用,就是被他們毒死,賤妻被他們視作心腹,知曉了很多事情。」
  容哥兒接道:「二姑娘可否把內情告訴我等?」
  水盈盈道:「自然會告訴你們,那人使用毒藥外,而且還抓住人性的缺點。」
  容哥兒道:「什麼缺點?」
  水盈盈道:「抓住人性的自私、貪生、權勢的慾望,先使他中了毒,然後,再賄以重位,使他用盡了殘餘的智慧,等他毒發而死,再行換一個人,他們算計著江湖情勢的變化,需要什麼樣的人才,就是那一個人出任一天君主,這就是那一天君主不停變更的原因了。」
  岳剛道:「好厲害的手段。」容哥兒道:「令姊就是在這情勢之下,被選作了一天君主?」
  水盈盈道:「不錯,家姊被選作最後一任的一天君主,要她用自己聰明才慧,應付大局。」
  江煙霞道:「如是此事過後,姊姊也要被害了。」
  水盈盈道:「大概是吧,不過,我將盡力營救。」
  容哥兒道:「你如何救她?」
  水盈盈道:「我準備偷出解藥,先解了她身上之毒,然後,由我替她而死。」
  江煙霞苦笑一聲,道:「你又有什麼辦法救我?」
  水盈盈道:「解了你身上之毒,然後由我改裝和你一樣,替你而死。」
  容哥兒道:「二姑娘,他們千算萬算,卻少算了一件事情。」
  水盈盈道:「什麼事?」
  容哥兒道:「鄧玉龍老前輩離開了地下石府,而令姊也倒戈相向,不論有何周秘的計劃,這兩次大變,定然使他們有些措手不及,章法自亂,我們只要攔阻明日少林派再訂城下之盟,大局還有可為。」
  江煙霞接道:「妹妹的際遇、痛苦,我們已然瞭然,一個人,尤其一個天生麗質的女人;再遭遇到召。等悲慘的痛苦之後,自難免神志失常。現在,是妹妹為天下武林立功折罪的時機了。」
  水盈盈道:「要我立什麼功?」
  江煙霞道:「設法取到替這五位者前輩解除奇毒的解藥……」
  容哥兒接道:「他們五人,都是各大門派中德高望重的長老,只要他們出面一呼,各大門派中,都可改變心意。」
  江煙霞道:「他們武功未廢,只要解除劇毒,咱們的實力,將大為增強。」
  水盈盈沉嶺了一陣,道:「我一個人去嗎?」
  容哥兒道:「在下奉陪姑娘。」
  水盈盈歎息一聲,道:「你已見我真正面目,怎肯和一個醜如羅剎鬼怪之人,同處一起呢?」
  容哥兒微笑道:「一個人重要的是仁慈德性,面貌的醜美,又算得了什麼?」
  水盈盈長長吁一口氣,道:「你這話可是出自肺腑嗎?」
  容哥兒道:「字字真實。」
  江煙霞接道:「妹妹,如是咱們能力挽狂瀾,待江湖大事安定之後,咱們三人就生活在一起。」
  水盈盈眨一下明亮的眼睛,現出一抹亢奮光輝,但那光輝卻一閃而逝。
  容哥兒行到水盈盈的身前,低聲說:「只要姑娘不棄在下……」
  水盈盈情緒激動他說道:「你要怎麼樣?」
  容哥兒道:「在下願和姑娘常相廝守。」
  水盈盈淡淡一笑,道:「不要說笑了。你想到我那一副尊容,不嚇死,也要氣死了。」
  容哥兒搖搖頭道:「在下希望姑娘能夠信我之言。」
  水盈盈道:「唉!不管我是否相信你們的話,我心已經有了決定。」
  容哥兒道:「決定什麼?」
  水盈盈道:「決定助你們一臂之力……」
  容哥兒喜道:「好很好。」語聲一頓,道:「我知道姑娘心中有很多話,是嗎。」
  水盈盈道:「不錯。」
  容哥兒道:「不過,咱們此刻沒有很多時間,希望姑娘能答允,先和在下同去尋找解藥。」
  水盈盈回目望著江煙霞道:「姊姊,答應他嗎?」
  江煙霞道:「你要答應,天下英雄都會對你感激莫名。」
  水盈盈道:「好吧,咱們走。」轉身向前行去。
  容哥兒低聲對江煙霞道:「江姑娘,好好照顧幾位老前輩。」
  江煙霞伸出手去握住容哥兒的右手,道:「容郎,答應我一件事。」
  容哥兒道:「什麼事?」
  江煙霞道:「答應她任何要求,好好的安慰她,一個美麗絕倫的女孩子,被人毀去了容貌,內心中的痛苦,實是你們男人無法想到的。」
  容哥兒點點頭,道:「我知道,我會盡我之能安慰她。」大步追了出去。
  只見水盈盈站在兩丈之外,背負雙手而立。
  容哥兒追了上去,道:「姑娘,咱們到哪裡去?」
  水盈盈抬頭望望天色,道:「現在還有一段時間,希望咱們能趕得上。」
  語聲微微一頓,道:「你不能跟我同去……」
  容哥兒道:「姑娘一個人去,不是太過危險嗎?為何不帶在下去,萬一有了事故,在下也可助姑娘一臂之力。」
  水盈盈輕輕歎息一聲,道:「那裡的防守很嚴,你只有一個辦法,才可以和我同入內室。」
  容哥兒道:「什麼辦法?」
  水盈盈道:「改扮成跟隨於我的女婢身份……」
  容哥幾道:「這個……這個……」
  水盈盈:「我知道,你乃堂堂男子漢,要你扮成女兒身,自然是行不通了。」
  容哥兒道:「除此之外,不知是否還有其他辦法,在下萬死不辭。」
  水盈盈沉吟一陣,點點頭道:「有,不過你要一切聽我吩咐,不得稍有違拗。」
  容哥兒道:「好!在下一切都聽憑吩咐就是。」
  水盈盈道:「咱們走吧。」舉步向前擊去。
  容哥兒心中暗道:「我們談了半天,還未談個明白出來。」還想再問,那水盈盈已掉頭不顧而去,容哥兒只好隨在她身後追擊。
  水盈盈地勢甚熟,轉了幾個彎子,到了湖邊。水盈盈舉手放入口中,吹了一聲口哨。只見水波蕩漾,一艘小舟由湖水暗處劃了出來。水盈盈縱身一躍,登上小舟。
  容哥兒不聞水盈盈招呼自己,也只好一躍登上小舟,凝目望去,只見那划船人,是一位三十左右的中年婦人,穿著一身黑衣,坐在舟中,很難瞧得清楚。
  那婦人擒起頭來,瞧了容哥兒一眼,道:「這人是誰?」
  水盈盈道:「你走近去仔細地瞧瞧。」
  那婦人道:「難道是三公子改了容貌……」直對容哥兒行過去。水盈盈右手迅快揚起,砰的一聲,擊在黑衣婦人的背心之上。這一擊勢道奇重,只打得那黑衣婦人一張口噴出鮮血。水盈盈似是早知那黑衣婦的武功,右手一掌劈出之後,左手緊隨著一拳擊出。那黑衣婦人,果然是頑強無比,雖被一掌打得口吐鮮血,但右手一舉疾向容哥兒抓了過去。水盈盈左拳及時而到,砰的一聲,正擊在那黑衣婦人的後胯之上。容哥兒也同進閃身避開,附加一掌,擊中那婦人右肩。
  那黑衣婦人雖然頑強,但連受水盈盈的重擊,再加上容哥兒的一掌,哪裡還有抗拒之能,卜的一聲,倒地上,氣絕而逝。
  水盈盈望了那黑衣婦人一眼,低聲說:「脫下她身上外衣。」
  容哥兒道:「脫她衣服?」
  水盈盈道:「不錯,你講過的話,此刻時間不多,我無暇給你解釋。」
  容哥兒想:能否力挽狂瀾,在此一舉。心中不再顧及,伸手脫下那黑衣婦人的外衣。
  水盈盈低聲說道:「你穿上她的衣服,同時,取下她包頭的黑紗戴在頭上。」
  容哥兒心中暗道:「我堂堂男子漢,大丈夫,怎能穿上婦人衣著?」
  但聞那水盈盈低聲說:「通權達變,此時此刻,你還猶豫什麼?」容哥兒無可奈何,只好依照水盈盈的吩咐,包上黑中,換上那黑衣婦人衣服。
  水盈盈接道:「你會搖櫓嗎?」
  容哥兒道:「勉可應付。」水盈盈抬頭看看天色,道:「如是運氣,咱們還來得及,快些開船吧。」
  容哥兒應了一聲,雙手搖櫓,小舟向前行去。水盈盈道:「不管路上遇上了什麼事情,你都不要出聲,一切由我應付。」
  容哥兒道:「在下一切聽從吩咐就是。」
  初時搖櫓,容哥兒還不太熟悉,片刻之後,速度漸快。水盈盈坐在船頭,低聲指揮。小舟不住地轉彎前進,大約一頓飯工夫左右,突聞水盈盈低聲說道:「慢下來,到了。」
  容哥兒應了一聲,放慢了小舟。抬頭看去,只見一艘雙巨帆,靜靜地停在水面上。艙中不見燈火,寂然無聲。
  容哥兒心中暗道:「原來他們住在一艘船上,隨時流動,自然是無法找到他們的住處了。」
  只見水盈盈舉起雙手,互擊兩掌。兩聲輕響過後,那大船艙中,突然亮起一道火光,但那火光只不過一閃而熄。緊接著,船頭上傳過來一個輕微的聲音,道:「什麼人?」
  水盈盈道:「我,四夫人。」
  容哥兒心中暗道:「她幾時嫁人了,怎麼自稱夫人起來?」
  一道強烈的燈光,突然由大船亮起,直向兩人所乘的小舟照射過來。燈光在水盈盈腦上停了一陣,又向容哥兒照了過去。水盈盈已有備,站立的方位,正好遮住了容哥的面孔。只聽大船頭上人聲接道:「四夫人帶的女婢呢?」
  水盈盈道:「死了。」
  大船上又傳過那輕微的聲音道:「怎麼死的?」
  水盈盈道:「被人打死了。」
  大船上聲音突然一大,道:「什麼人打死了四夫人的女婢?」
  水盈盈道:「你要問到幾時才完?」
  船上人應道:「這是必經手續,四夫人自然可以原諒了。」
  水盈盈道:「我受了很重的內傷,必要早些登舟治療。」
  船上並不立時作答,良久之後,才緩緩應道:「好!四夫人上船來吧。」
  水盈盈舉手一揮,低聲道:「緩緩靠近大船。」
  容哥兒心中大感奇怪,忖道:「靠近大船,又不是什麼大事,怎的如此小心?」心中念轉,但卻仍然遵照著水盈盈的吩咐,緩緩把小舟向大船之上靠去。
  小舟距船還有五尺距離時,水盈盈突然急急地揮壓右手。容哥兒停下小舟,心情也頓然緊張起來,暗道:「難道這大船之上,有什麼機關不成?」急急運氣戒備。
  只聽大船上人聲說道:「四夫人一個人上船嗎?」
  水盈盈道:「這位隨行搖舟的女奴也要上去。」
  船上人應道:「為什麼?」
  水盈盈道:「我四個女婢都被殺死,只有這一個女奴了,我不願她再死去,所以,我要她隨我登舟,便於施救,因為,她也受了重傷。」
  容哥兒一直在用心傾聽那大船頭上的人聲,只覺那聲音傳來的方位,雖然相距不遠,但卻是兩個方位,而且音質亦不相同,顯然那大船頭上,至少有兩人以上。奇怪的是,容哥兒用盡了目力,向船上望去,竟然是瞧不出那艙上人影。這情景十分反常,不論天色如何的黑暗,容哥兒也明白在這等距離之內,自己能夠很清楚地瞧到那船頭上的情景人物。但凝目望去,只見船頭上一片黑暗,似乎是有一層濃密的網,掩去了船頭上所有的景物,使得人無法瞧到那船上情態。
  突然間,白光一閃,由那大船之上,放下一道白色的梯子,直達水盈盈乘坐的小舟之上。
  水盈盈暗用傳音之術,說道:「容兄,沉著些,仔細地瞧著我的舉動,跟著我,不可輕率。」口中雖在和容哥兒說話,人卻未回頭望過容哥兒一眼。
  容哥兒看那水盈盈神情如此慎重,亦暗暗提高了警覺之心。緊隨在水盈盈身後,順著那自梯子向上行去。水盈盈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向上行走。這時容哥兒一直緊隨於水盈盈的身後,避開船頭上人的目光。
  逐漸登上船頭,容哥兒留心查看,才瞧出那船頭之上,蒙著一層黑色濃密的網,白梯從一個洞開的大口伸了出來。四道神光炯炯的眼神,盯注在兩人身上。那眼神似是想瞧出水盈盈身後的容哥兒,但水盈盈身軀一直在微微地搖動著,擋住了兩人的視線。
  突然,水盈盈縱身而起,躍登於船頭上。容哥兒緊隨在水盈盈身後,躍上船頭。轉眼看去,只見兩個身著黑衣的中中大漢,身佩長劍,分站在白梯兩側。容哥兒雙腳落著船頭,對方似是己連瞧出有異,突然伸手向容哥兒抓去。容哥兒也不知這兩人是何身份,不知該如何對付,閃身而退。
  水盈盈右手一搐,寒芒突然一閃,疾向那一個黑衣人刺了過去。容哥兒眼看水盈盈亮出了兵刃動手,立時右手一探,亮出長劍,直刺過去。兩個黑衣人想從身上拔出兵刃抗拒時,已自無及,只好赤手空拳地和容哥兒及水盈盈展開惡鬥。容哥兒、水盈盈,攻勢猛惡異常;劍劍都攻向兩人致命所在。
  容哥兒生恐兩人叫喊,驚動艙中之人,希望能早點殺死兩人滅口,哪知兩人競是一味的苦打苦拼,竟不呼叫,這使容哥兒心中大感奇怪。暗道:「難道這船艙之中,再無敵人嗎?」
  突然間,聽得一聲悶哼,一個黑衣大漢被水盈盈手中短劍,刺入心臟要害,氣絕而逝。容哥兒眼看水盈盈已然殺死強敵,心中大是焦急,手中劍勢一緊,連攻三劍,斬下那大漢一條手臂。那中劍人冷哼一聲,疾向旁側閃去。
  卻不料水盈盈早已在旁側等候,短劍一揮,刺人大漢玄機要穴。那大漢身子一搖,伏身栽倒。水盈盈一腳踢開那大漢屍體,行近船沿,舉手一拉,那空出的一個大洞立時被一片黑網補上。
  直到此刻,容哥兒才有時間仔細打量船上形勢。只見整個的船面,都被一層很厚的黑網掩去,心中恍然大悟,暗道:原來這船上有此一層黑網,所以行近大船,仍是無法看到船上景物。
  但聞水盈盈低聲說道:「容兄,你可對這舟上的黑網,覺得有些奇怪嗎。」
  容哥兒道:「不錯!我覺得有些奇怪。」望了船艙一眼,道:「艙中有人嗎?」
  水盈盈道:「咱們運氣好,時值他外出。」
  容哥兒道:「姑娘說的什麼人?」
  水盈盈道:「四公子。」長吁一口氣,道:「你剛才聽他們叫我四夫人了?」
  容哥兒點點頭,道:「聽到了。」
  水盈盈道:「這艘船,就是四公子的座舟,我是……」
  容哥兒急急接道:「咱們此刻準備如何?」
  水盈盈道:「為什麼不讓我說下去,你可是很怕聽,是嗎?」
  容哥兒接口道:「在下知曉了也就是啦,那也用不著說得淋漓盡致……」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此刻,咱們正處險地,強敵可能隨時歸來,咱們還要找那解毒之藥,何況,這舟上很多事物,在下都不瞭解,處處都得請教姑娘。」
  水盈盈道:「早晚我都要說給你聽,也許現在的時機不對。」長長吁一口氣,道:「現在,我到船中瞧瞧,你是在這甲板上等候好嗎?」
  容哥兒道:「好,如果有何警兆,你就手擊艙門。」
  水盈盈道:「先勞駕等候片刻,如是要請你進艙,我自會和你招呼。」轉身向前行了兩步,突然又回過身子,接道:「記著不要手觸到那掩舟黑網。」
  容哥兒道:「網上有毒是嗎?」
  水盈盈道:「除了巨毒之外,那網上還有一種尖刺的小芒,細微得肉眼幾乎無法看見,只要你不經意觸及黑網,那細微的小芒,就刺入肌肉之中,而且當時只輕微的疼一下,很容易叫人忽略。」
  容哥兒道:「那小芒之上,也經劇毒淬過。」
  水盈盈道:「是的;而且那毒性奇烈,只要被毒芒刺傷,一盞熱茶工夫之內,毒性就要發作,那時賤妻也無能為力了。」語聲一頓,接道:「這舟上的黑網,十分奇怪,如是你稍微凝目察看,即可看到外面的景物,但外面卻無法瞧入網內情形。」
  容哥兒點點頭,道:「原來如此。」水盈盈緩步行入艙中,回手掩上艙門。
  容哥兒靜下來,仔細地打量了船上形勢。只見那船頭之上,一片空曠,除了兩具屍體之外,還有三個很高的木架。那木架都用黑布掩起,不知是何物品。容哥兒暗道:「這其中之一,大概是孔明燈了,另外兩架,不知是何機關。」
  回頭向艙中望去;只見艙向緊閉,似是連那窗上的帷子,都拉了起來,不見一點燈光透出。傾耳聽去,船艙中傳出了低微的聲息,似乎是那水盈盈正在船艙中找尋什麼。
  突然間,一陣木櫓划水之聲,傳入耳際。緊接著響起了兩聲手掌相觸的聲音。容哥兒心中一震,暗道:「這掌聲顯然是一種聯絡的暗號了,不知如何才能和他們呼應。」
  忖思之間,突聞一陣輕微的沙沙之聲,似是艙中的水盈盈,接著開了門窗上的帷子。突然間,火光一閃,由艙中透了出去。
  容哥兒心中一動,暗道:「適才我同水盈盈到此之時,也曾見到這艙上閃起了火光,想來,這火光是他們一種聯絡的記號了。」那火光一閃而逝,艙門卻悄然而開。
  水盈盈急步而出,彼聲對容哥兒道:「我放下軟梯,接來人上艙,你藏我身後,借夜色掩護,出其不意,點了他的穴道。」
  容哥兒道:「現在我還不知道……」容哥兒本想問她是否已經取得了解毒之藥,但見水盈盈急急行近一個木架旁邊,伸手拉開木架上的黑布。
  容哥兒心中暗道:「看來這三個黑布掩遮的木架之上,都是大有作用之物。」
  水盈盈低聲說道:「把兩具屍體移開。」容哥兒依言移開屍體。待他搬動過兩具屍體回來,那船上密掩的黑網,已然裂開了一個大口。
  一道強烈的燈光,由那架上一盞孔明燈射了出來,從裂開的網口中,照射在湖面上。湖面上泛著一葉小舟,舟上站著一個身著黑色長衫的少年。」
  容哥兒右手疾快而出,點向那黑衣人的穴道。哪知那黑衣少年早已有備,右手突然一回,向容哥兒右手上抓去。容哥兒心知此刻,如不行險求勝,和他動上手只怕要有一段很長時間的搏鬥。心中念轉,右手微微一偏,避開脈穴,故意讓他抓住手腕。左手卻迅快絕倫地遞了出去。那黑衣人一把就扣佐那容哥兒的右腕,登時冷笑一聲,道:「原來是……」話未說完,悶哼一聲,疾退兩步。
  原來,容哥兒左手握著的一把匕首,疾快推出,刺入了那黑衣少年的小腹之中。水盈盈疾上一步,點了那黑衣人的啞穴,低聲說道:「快把他搬入艙中。」
  容哥兒應了一聲,抱起那黑衣人大步入去。水盈盈高聲說道:「四公子要早些休息,你們也去休息吧!」
  回手關上了毒網,大步行入艙中拉上帷幕,晃燃火折子,點起了燈火。容哥兒目光轉動,只見艙中佈置得極是豪華。四面白續掩壁,門簾窗簾,卻是很厚的黑絨,想是怕燈火透出窗外之故。
  容哥兒綴緩放下那黑衣少年,問道:「姑娘,此刻應該如何?」
  水盈盈望黑衣少年一眼,道:「先拔下他身上的匕首,不能讓他失血過多而死。」容哥兒應了一聲,拔下那黑衣少年小腹中的匕首。
  水盈盈彎下身,替那黑衣少年敷上藥物,包好傷勢,點了他兩臂穴道,卻拍活了他的啞穴。笑道:「四郎,你如呼叫一聲,我就先割了你的舌頭,然後,再慢慢地殺你。」
  那黑衣少年果然未出聲呼叫,冷冷的望了容哥一眼道:「這人是誰?」
  水盈盈道:「我的朋友、情夫,隨便怎麼想都好……」
  黑衣少年接道:「他如知曉你戴的面具,真面目奇醜無比,絕不會喜歡你。」
  水盈盈冷冷說道:「他已經知曉了。」
  黑衣少年道:「你取下她臉上的面具,瞧瞧廬山真面目。」
  容哥兒搖搖頭,道:「不用瞧了。」
  黑衣少年突然大笑起來。容哥兒右手一揮,點了他的啞穴,大笑之聲也頓然而住。水盈盈輕揮匕首,由黑衣少年臉上劃過,冷冷說道:「你如不想身受零剮碎割之苦,那就學聽話一些。」
  容哥兒一把拍活那黑衣少年啞穴道:「如果你能和我們合作,也許還有生路。」
  那黑衣少年心還不死,望著容哥兒道:「這位姑娘那張臉很難看,是嗎?」
  容哥兒道:「但她能懸崖勒馬,一樣受到武林同道的尊重。」
  黑衣少年似是已黔驢技窮,望了水盈盈一眼,道:「這人是誰?」
  水盈盈答非所問地道:「解藥放在何處?」
  黑衣少年眨動了一下眼睛,道:「什麼解藥?」
  水盈盈道:「我心中充滿怨毒,最好不要激怒我!」
  黑衣少年道:「咱們是夫妻啊!」
  水盈盈道:「世問最醜;最難看的一對夫妻!」
  黑衣少年道:「至少表面上,咱們是一對壁人。」
  水盈盈將匕首一揮,劃破了黑衣人前胸的衣衫,冷冷說道:「我要挖出你的心臟瞧瞧,為了什麼那樣惡毒?」
  容哥兒看那水盈盈的臉上,泛現著仇恨之光,心中暗道:「也許這人,就是害她的元兇,一個絕世無論的美麗少女,毀去了嬌美的容貌,心中這份怨毒,自然是深刻無比了,但此刻旨在逼取解藥,如是她一時激忿,殺死此人,那就大為麻煩了。」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二姑娘……」水盈盈匕首連揮,在那黑衣人前胸之上,劃了兩道血口,接道:「你如能說出那解藥放在何處,可以饒你不死。」
  黑衣少年道:「你要救什麼人?」
  水盈盈道:「那山頂之上,茅舍之中,囚居著幾位高人……」
  黑衣少年接道:「兩個和尚,兩個道士;一個老叫化子,對嗎?」
  容哥兒道:「救那幾人的解藥,放在何處?」
  黑衣少年冷笑道:「他們服用奇毒已久,即使找到解藥,也無法救他們了!」
  容哥兒道:「這個倒不勞閣下費心,只要你能夠拿出解藥,那就成了。」
  黑衣少年冷冷說道:「在下答應了,你們兩人如何對待在下!」
  水盈盈冷笑一聲,道:「你要提條件嗎?」
  黑衣少年道:「不錯,這是在下唯一死裡逃生的機會,在下豈肯輕輕放過?」
  水盈盈揮了揮手中的匕首,道:「我知道你的五官之中,一對眼很靈活,也很完整,我先刺它兩刀,咱們再談。」匕首一探,直向那黑衣少年的左眼上,紮了下去。
  那黑衣少年吃了一驚,急急說道:「住手。」
  水盈盈手中匕首鋒芒已然觸及那黑衣少年的眉睫,毫釐之差,及時而位。
  黑衣少年長長吁一口氣,目注水盈盈道:「你心中很恨我,是嗎?」
  水盈盈道:「不錯,恨不得把你亂刃分屍。」
  黑衣少年道:「唉!其實,你又何必恨我呢?咱們是同病相憐,都是被害人。」
  水盈盈道:「咱們不相同,你是心甘情願,我才是被迫聽命。」
  黑衣少年搖搖頭,道:「表面上看起來,在下似是元兇人物,其實呢,在下和姑娘一般,姑娘身受之苦,在下都已經受過,不過,我比你更早一些而已……」
  長長吐一口氣,接道:「不止在下,就是我那三個兄長,也是一般,我們和姑娘不同的兩點是,我等是男人,被他收服的時間較久,享有較多的自由……」
  水盈盈冷冷接道:「你們四位公子,四個色中餓鬼,當今之世,不知有多少美貌少女,壞在你們手中了……」
  黑衣少年接道:「不錯,我承認,我們四個人,都是滿身罪惡、孽債,但那並非我們自願……」
  水盈盈接道:「你很會狡辯,別人未和你們相處過,自是不知,但我卻很明白,在我們相處時日中,從沒有看到什麼人控制你們!」
  黑衣少年歎息道:「你自然看不到,你看的只是我們罪惡歡樂的一面,卻不知我們不得不如此狂歡度月……」
  容哥兒道:「為什麼?」
  黑衣少年道:「我們為一種癲狂的藥物控制著,不能自禁……」
  容哥兒心中暗道:「目下最重要的事,是設法找到解藥和真正的主謀這次大劫的首腦人物。」心念一轉,急急接道:「那是說,在你們之上還有主腦了……」
  黑衣少年道:「不錯。」
  容哥兒怕他話再扯離要題,急急接道:「那人是誰?」
  黑衣少年道:「我們都叫他父皇。」
  容哥兒道:「他姓什麼?叫什麼名字?」
  黑衣少年搖搖頭道:「不知道。」
  水盈盈冷冷說道:「你們也不知道,那就奇怪了。」
  黑衣少年長歎一聲道:「我知道姑娘不相信,但在下說的是千真萬確的實言。」
  水盈盈道:「你如何見到他呢?」
  黑衣少年道:「在下說出來,恐怕兩位仍是不肯相信,不過,那可以立刻求證。」
  容哥兒暗道:「古往今來,武林之中,只怕也極少發生如此錯綜複雜的組織,重重複復,叫人眼花絛亂,那真正的主持人,不知是何許人物,其組織的嚴密,發展的奇幻,實叫人難以相信。」
  心中念轉,口中接道:「閣下如真能證明你所說之言,咱們很可能化敵為友。」
  黑衣少年瞪了水盈盈一眼,道:「有一件事,只怕諸位更難相信。」
  容哥兒道:「近月來在下日日驚變,見到的奇幻之事,實在是大多了,每一樁事情的變化,似是都大出人意料之外,見多也就不覺其怪,閣下只管說吧。」
  黑衣少年道:「表面上看,我們是奢華生活,為所欲為,其實,我們是情非得已,我們被一種神奇藥物控制著,欲罷不能,有一天,我們會耗盡潛能而死,而且,那日子很快就到。」
  容哥兒道:「既是如此,你們為何不起而反抗呢?」
  黑衣少年慘然一笑,道:「反抗?難呢!我們四個人,就是他罪惡的化身,一個自號父皇的人。但他卻如見首不見尾的神龍,我們只能在控制下為他效命,才盡力竭而死。暫求瓦全,難為玉碎。」
  容哥兒心中暗道:「太玄奇了。」
  水盈盈道:「此時此刻,我們希望聽到那具體的內情。」
  黑衣少年接道:「好!我先告訴你們見他的方法。」
  容哥兒道:「在下等洗耳恭聽。」
  黑衣少年道:「除非他有事召見我等之外,我們只有一個辦法見他,那就是燃起一種信香,這信香能冒起一種紅色煙氣,而且可燃燒八個時辰之久,信香燃起之後,就盤坐在信香之下等候,自會有人和你聯絡……」
  容哥兒接道:「有這等事,你試驗過沒有。」
  黑衣少年道:「試過一次,很靈驗,在下燃起信香不過兩個時辰,就有人找上在下,先用暗語聯絡,然後聽那指令,在指定時間地點等候,屆時;自有人來接迎。」
  容哥兒道:「那是說,諸位的行動;隨時都有人暗中監視?」
  黑衣少年道:「也許如此。」
  容哥兒道:「那信香何在?」
  黑衣少年道:「在下隨身攜帶。」
  容哥兒道:「可否給我等瞧瞧,以開眼界?」
  黑衣少年道:「在我衣帶之中,諸位自己取吧。」
  水盈盈探手在那黑衣人袋中,摸出一個黃布包,解開黃布,問道:「可是此物嗎。」
  黑衣人點點頭,道:「不錯。」
  容哥兒凝目望去,只見那信香色呈紫紅,十分堅硬,不知是何物做成。當下問道:「不論在何時何地,都可以燃起來嗎?」
  黑衣少年搖搖頭,道:「要在空曠的地方,視界遼闊之區,這紅煙才能升高。」
  語聲一頓,接道:「不過這信香冒出的紅煙有毒……」
  容哥兒道:「那要人坐在信香之下不是要中毒嗎?」
  黑衣少年道:「不錯,就是要人中毒。」
  水盈盈道:「是否有解毒的藥物?」
  黑衣少年道:「沒有。」
  水盈盈道:「我不信,如是這香有毒,你曾燃燒過一次,豈不是早已中毒了嗎?如何還能活到現在?」
  黑衣少年道:「這就是他的陰狠之處了,這信香縱然被人偷去,或我等洩露了秘秘,失去武功得到信香之人,也無法使用……」
  容哥兒接道:「這毒性很強烈嗎?」
  黑衣少年道:「藥毒很厲害,好在發作很緩慢,中毒之後,只感到一些輕微的頭暈,別無不適之感,但你的武功,卻是全部失去,無能和人動手了……」
  容哥兒吃了一驚,道:「失去全部武功?」
  黑衣少年點點頭,道:「是的,不過,那只是暫時的現象……」
  容哥兒道:「那是說,是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武功即會自動復元。」
  黑衣少年搖搖頭,道:「不是自動復元,而是,那瞧到信香的人,帶有一種解藥,服下他隨身帶的解藥之後,才會逐漸地夏元。」
  水盈盈道:「如是那人瞧不到這信香,燃香之人豈不中毒而死。」
  黑衣少年道:「中毒後是否會死,在下不太瞭解,但絕不是在一兩日內死亡。」
  容哥兒長長吁一口氣,道:「閣下洩露了個中機密,想來是有心救世了?」
  黑衣少年歎息一聲,道:「這些日子來,在下一直是生活在死亡和狂歡的邊緣,不是和人鬥智,就是縱情聲色,壞事做得大多了,心神已然變得麻痺,不知何謂是非,何謂善惡,今晚被閣下刺這一劍,刺得我神志忽然清醒了過來。」
  容哥兒歎息道:「唉!閣下縱然有心向善,只怕時間也來不及了?」
  黑衣少年淡淡一笑,接道:「我知道,似我這般作惡的人,若還能夠活得下去,那天道將潰了,閣下可以放心:我此刻已然想開生死的事,絕不會為自己求命。」
  容哥兒道:「閣下誤會了,在下並非指兄台而言。」
  黑衣少年道:「什麼事呢?」
  容哥兒道:「閣下肯說出這信香之密,縱然有毒,但卻是找尋那真正首腦的方法之一,不過,這需要一段很長的時間,但明日午時之前,少林派等最後整個武林就要人他掌握之中,豈不是來不及了嗎?」
  水盈盈接道:「你們那位父皇,一直未和武林同道動手是嗎?」
  黑衣少年點點頭,道:「不錯。」
  水盈盈道:「他的一切計劃策略,全由你們執行了。」
  黑衣少年道:「這話只怕猜對了一半。」
  水盈盈道:「為什麼。」
  黑衣少年道:「因為,除了我等之外,還有直接受命於他的人。」
  水盈盈道:「什麼人?」
  黑衣少年道:「什麼人,在下就不知道了,但在下知道,那些人是接替我的行刑手。」
  水盈盈道:「他們三人也知道?」
  黑衣少年道:「他們長於我,自然比我更明白了,只不過無法逃避罷了……」
  容哥兒緩緩說道:「若我等設法說服或是制服他們,是否能夠阻止這次大劫。」
  黑衣少年道:「如若你們能夠全部制服三人,那就算阻止這次大劫。」
  容哥兒緩緩說道:「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兄台既已有向善之心,還望能夠盡力挽阻這次大劫,指導我等進行之法。」
  黑衣少年沉吟了一陣,道:「不知他們此刻,是否已經回船。」
  容哥兒道:「他們也住在船上嗎?」
  黑衣少年道:「是的,迄今為止,整個武林之中,知曉此事的人,還是不多,我們為了隱秘行蹤,一直住在船上,白日之時,隱於魚舟群中,晚上才出來活動。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在下可以告訴你們登船的暗號。」
  水盈盈道:「他們三人都住在一條船上。」
  黑衣少年搖搖頭,道:「難就難在那些人分住在三艘船上,你們要半宵之間,連破三艘木船;只怕不是容易的事。」
  容哥兒道:「聽兄台口氣,還有良策了?」
  黑衣少年道:「此刻什麼時間了?」
  容哥兒道:「大約四更左右。」
  黑衣少年道:「那還來得及。」容哥兒、水盈盈,四目投在那黑衣少年的臉上,等他再說下去。
  黑衣少年目光轉動,望了兩人一眼道,「你們取下我的人皮面具,穿上我的衣服,五更時分,可和他們相會。」
  容哥兒道:「你們已經有約了?」
  黑衣少年道:「不錯。」
  容哥兒道:「約在何處?」
  黑衣少年道:「一座漁家茅舍,五更時分,門外高挑紅燈,你們登岸就可以瞧到了。」
  容哥兒道:「可有聯絡暗記?」
  黑衣少年道:「有,你如有耐心,也夠沉著,可以聽到很多隱秘計劃。」
  容哥兒道:「好!在下此去,不計成敗,盡我全力就是。」
  黑衣少年歎息一聲,道:「記著,他們三人都很毒辣,你必須要慎重對付,快些易容改裝,我再告訴你聯絡的暗記。」
  容哥兒應了一聲,脫下那黑衣少年的衣服,又取下他臉上的人皮面具。
  凝目望去,不禁一呆。原來,那黑衣少年和水盈盈一般臉上有著片片血洞,心中暗暗一歎。
  但容哥兒怕傷他之心,裝作未曾看到。
  那黑衣少年長歎一聲,道:「很難看,是嗎?」
  容哥兒道:「大丈夫只要心地光明,胸懷磊落,容貌醜俊,算得什麼。」
  黑衣少年道:「解開我穴道,我去招呼那兩個隨行之人登舟,你們出其不意點了他們的穴道,時間不多了。」
  容哥兒、水盈盈在那黑衣少年安排之下,點了那黑衣少年隨行之人的穴道。
  黑衣少年道:「容兄快些去吧!記住進門的暗語是,天外一雁來。」
  詳細他說明那茅舍所在之地,以及那木舟行馳的水道之後,又道:「我如若還能支持,自會和水姑娘去接應你。」
  容哥兒道:「多承指教……」站起身子,行了兩步,重又回過頭來,接道:「兄台高姓啊?」
  那少年歎息道:「家父在武林中頗有聲譽,不肖子落成這等模樣,不提姓名也罷,容兄以後叫我張四就是。」
  容哥兒道:「好!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了,如若有幸,能夠攔阻此劫,咱們再仔細地談吧。」
  張四道:「記著,我們各有職司,主持這次求命大會的是大郎、三郎。」
  容哥兒道:「二郎主持什麼。」
  張四道:「他掌握著地下石府四大將軍,也就是被我們用以行惡的主力。」
  容哥兒心中一動,道:「如是逼迫二郎交出對付地下石府四大將軍的辦法,是否可以迫使四大將軍就範?」
  張四道:「應該是,是否真行,在下也不清楚。」
  容哥兒道:「張兄主持什麼?」
  張四道:「時間不早了,快些去吧!如若我們還能活著,以後再談不遲。」
  容哥兒道:「張兄說得是。」縱身跳上小舟,搖槽而去,依著那張四所示,小船直向湖畔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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