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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 疑幻疑真


  楊鳳吟望著那黑衣人的背影,心中泛起了一種莫名的傷感,只覺萬般事端,紛至沓來,齊齊湧集心頭。
  一陣輕微的步履聲,百合花緩緩行了進來。低聲說道:「楊姑娘。」
  楊鳳吟望了百合花一眼,道:「你聽到我和他的談話了?」
  百合花道:「聽到一點點。」
  楊鳳吟道:「我現在有些迷惑,不知他是好人,還是壞人。」
  百合花笑道:「我不太瞭解他,但卻感覺到他是一位很迷人的男人。」
  楊鳳吟道:「我倒無此感覺,我只是想分辯出他是好人,還是壞人。」
  語聲一頓,道:「你去休息吧!我很倦,想靜靜的睡一會。」
  百合花低聲說道:「姑娘。」
  楊鳳吟已然轉過身子,緩步向內室之中行去,一面揮手,說道:「什麼事,咱們改一天再談吧!」
  百合花輕輕歎息一聲,轉身而去。
  楊鳳吟隨手掩起了房門,室中早已高燒著一支紅燭,融融燭光下,只見全室一色粉紅佈置,粉紅綾壁,粉紅毛氈地,連妝台錦塌、木凳坐墊,全都一色粉紅。
  整個房間中,除了妝台上一面菱花鏡外,不見第二種顏色。
  這該是一個充滿春色的佈置,但楊鳳吟內心中卻有著重重的心事、煩惱。
  想到那日夜索繞在心中的慕容雲笙,又想到那武功深不可測的大聖主。
  她和衣而臥,躺在床上,但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不知過去了多少時間,窗外已見天光,才朦朦隴隴的和衣睡去。
  醒來時,已經是日掛中天。
  百合花臉上泛著笑意,站在榻前,低聲說道:「姑娘睡醒了。」
  楊鳳吟舉手理一下長髮,緩緩說道:「現在什麼時候了?」
  百合花道:「快近午時。」
  楊鳳吟啊了一聲,道:「這樣晚了。」
  百合花道:「不錯,他已經等你一個時辰了。」
  楊鳳吟道:「什麼人?」
  百合花道:「這地方,除了小婢可以自由出入之外,還有一個人,自然是大聖主了。」
  楊鳳吟臉色一寒,道:「他來幹什麼?」
  百合花道:「我不知道,他看姑娘在睡覺,就坐在那裡等候,而且一直不讓我叫醒,很耐心的坐在廳中等候。」
  楊鳳吟右手一揮,打散了頭上的長髮,亂髮披垂的走了出去。
  只見那大聖主穿著一件黑綢長衫,面紗早已除去了,坐在廳中的木椅之上看書。
  楊鳳吟冷冷說道:「你又來幹什麼?」
  黑衫人放下書起身一笑,道:「來向姑娘請安。」
  楊鳳吟道:「我很好,不用了。」
  黑衫人站起身子,戴上面紗,說:「那麼在下告退了。」
  轉身向外行去。
  楊鳳吟道:「站著。」
  黑衫人回身笑道:「姑娘有何吩咐?」
  楊鳳吟道:「我要你解了郭雪君身中之毒,送她來此,我有事和她商量。」
  黑衫人點點頭,道:「一個時辰之內,我就遣人送她來此。」
  楊鳳吟道:「我要的是一個健康如常的人,」黑衫人笑道:「解去她身中之毒,使她完好如初,是嗎?」
  楊鳳吟道:「一點不錯。」
  黑衫人道:「你安心的吃飯吧!」
  轉身大步而去。
  這時,百合花早已擺上了飯菜,菜雖不多,但卻色色精緻,楊鳳吟雖然腹中有些飢餓,但面對美食,卻難下嚥,隨便吃了一口,放下碗筷。
  那黑衫人極守信用,不到一個時辰,連玉笙已帶著郭雪君行了進來。
  連玉笙神情拘謹的欠身一禮,道:「郭姑娘帶到。」
  楊鳳吟揮揮手,道:「好!你回去吧!」
  連玉笙又欠身一禮,退了出去。
  楊鳳吟望望百合花道:「你也去休息吧!」
  百合花應了一聲,輕輕退出,隨手帶上了室門。
  楊鳳吟伸手牽住了郭雪君,並肩兒在錦墩之上坐下,道:「姐姐,你好嗎?'雙日炯炯,逼注在郭雪君的臉上,郭雪君道:「我已服用了解毒藥物。」
  楊風吟眨動了一下大眼睛,道:「姐姐,你們服用的什麼藥物?怎的會無端的聽起那大聖主的話來。」
  郭雪君道:「一杯茶,不知他們在茶中下的什麼藥物,服用之後,就不自覺的聽他之命。」
  輕輕歎息一聲,接道:「我們女兒幫,本也善長使用迷神藥物,想不到這次卻著了別人的道兒,其實,他們不用施藥物,單憑武功,也可以置我們於死地。」
  楊鳳吟對她是否已完全恢復清醒一事,心中一直有著很大的懷疑,是以,靜靜的聽她說話。
  郭雪君望了楊風吟一眼,接道:「那位大聖主看上你了,是嗎?」
  楊鳳吟喜道:「我怕他們騙我,聽你這幾句話,我就放心了。」
  郭雪君道:「放心什麼?」
  楊風吟道:「證明你才智盡復,唉!小妹正為一事煩惱,要請教姐姐?」
  郭雪君道:「這件事定然和大聖主有關,要不然他也不會給我解藥服用了。」
  楊鳳吟神情淒傷地說道:「這是個很大的難題,小妹真不知如何應付。我要藉重姐姐的智慧,替我拿個主意,此事關係著你我和慕容公子的生死,以及武林的劫運。」
  當下把被擒經過,很仔細的說了一遍,而且不厭細瑣,連那大聖主每一個舉動,都說的詳盡至極。
  郭雪君凝目沉思了片刻,緩緩說道:「如若一切經過,都像你描述的一般模樣,至少,那大聖主對你的用情,暫時不假。」
  楊鳳吟道:「他告訴我五日之內,必需決定,因為幕容公子服用之毒,五日之後,就無法再行解救了。」
  郭雪君道:「你準備如何?」
  楊鳳吟道:「這就是我要向姐姐請教的了,我不願慕容公子身受傷害……」
  長長吁了一口氣道:「他是我生平所見的武功最高的人,論實力,我們決無法和他抗拒。」
  郭雪君淡淡一笑,道:「姑娘這房中是否方便?」
  楊鳳吟道:「我已查看四外的形勢,咱們聲音小一些,決不會被他們聽到。」
  郭雪君低聲道:「你真準備嫁給那大聖主嗎?」
  楊鳳吟道:「我如不答應他,慕容公子只怕將陷於萬劫不復之地。姐姐也很難再生離此地——」郭雪君略一沉思,道:「咱們此刻處境,有如籠中之鳥,有力難施,何況那位大聖主的武功,又強過咱們很多,看來只有孤注一擲……」
  話到此處,突然住口不言。
  楊鳳吟道:「就算要孤注一擲,也得有妥善的安排才成。」
  郭雪君低聲說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姑娘暗中下手對付他,以你武功,不難傷他,如是能夠控制他,使他為我所用,那就更好了。」
  楊鳳吟苦笑一下,道:「我明白姐姐的用心,不過,我覺著這法子有些不妥,看來,還得由小妹另想辦法了……」
  語聲一頓,接道:「不過,小妹希望姐姐能答應我一件事情。」
  郭雪君道:「什麼事?」
  楊鳳吟道:「我和慕容公子,彼此之間。雖未曾有過什麼承諾,但我對他卻用情很深,他生具俠膽,如若知道我捨身相救,決然不肯離開……」
  郭雪君道:「姑娘的意思是……」
  楊鳳吟道:「小妹意思是,請姐姐答允我,暫時別和他說明此事,我已經決心留此,讓他立刻放姐姐和慕容公子離開這裡,小妹會暗中監視,不讓你們受到傷害。」
  兩行清淚,忍不住奪眶而出。
  郭雪君道:「此事重大,你要三思而行。」
  楊鳳吟道:「小妹自有道理,不用姐姐費心了,只求姐姐答應一件事。」
  郭雪君道:「你說吧!只要我為能所及,無不答允。」
  楊鳳吟道:「答應我,照顧他一輩子。」
  郭雪君怔了一怔,道:「你是說要我嫁他?」
  楊鳳吟點點頭,道:「姐姐才貌,都非常人,有你幫助,我也可以放心了。」
  郭雪君苦笑一下,道:「如若慕容雲笙鍾情的是你,姐姐怎能代替,就算我答應你,慕容雲笙也未必會娶我,你如真把我看成姐姐,聽我相勸,咱們一起逃走。」
  楊鳳吟搖搖頭,道:「這地方有如銅牆鐵壁,咱們逃不了,那只有一個結果,咱們四個人一齊來,一起死。」
  郭雪君輕輕歎息一聲,道:「這做法雖然能救我們,豈不是太苦了姑娘嗎?」
  楊鳳吟道:「你能想出更好的辦法?」
  郭雪君默然不悟。
  楊鳳吟道:「姐姐不用再費心機,咱們就這樣決定,不要把我說的話,告訴慕容雲笙,如若我真能影響到那位大聖主,收起了武林霸業的念頭,我會盡我之能,促其實現,然後,我再了斷自己。」
  郭雪君道:「既是如此,愚姐也不再多勸了,不知賢妹還有什麼事,交我辦理。」
  楊鳳吟道:「兩件事,一是照顧慕容雲笙,要他生活的快樂。」
  郭雪君點頭道:「我會盡力,還有什麼要我辦的事?」
  楊鳳吟從身上解下一塊佩玉,道:「把這塊佩玉交給護花女婢唐玲。」
  郭雪君道:「是你的屬下?」
  楊鳳吟道:「是我貼身的女婢,要她把此佩玉,交給我母親。」
  郭雪君道:「記下了,不知要我給她說些什麼?」
  楊鳳吟道:「不用說的太多,只告訴她我在危難之中,把佩玉交給了你。」
  郭雪君道:「那只怕要引起誤會?」
  楊鳳吟道:「你告訴她,我母親最知我的心意,只要她一見佩玉,她就會完全明白了。」
  郭雪君收好玉珮,道:「還有事情嗎?」
  楊鳳吟道:「沒有了,姐姐保重,小妹不送啦。」
  郭雪君低聲應道:「也許我們留此,反會妨害姑娘的行動。」
  欠身一禮,向外行去。
  楊鳳吟搶在郭雪君的前面,道:「連護衛在嗎?」
  只見連玉笙背插長劍,站在室外兩丈處一座小亭之下,似是在替自己守衛一般。
  連玉笙聽得呼叫之聲,轉身行了過來。道:「姑娘有何吩咐?」
  楊鳳吟道:「送郭姑娘回去!」
  連玉笙道:「可要屬下回來嗎?」
  楊鳳吟點點頭道:「好!你再回來。」
  連玉笙應了一聲,帶著郭雪君大步而去。
  楊風吟望著兩人背影,消失於花叢之中,才轉身回房。
  且說連玉笙帶著郭雪君行到一個絕崖下面,打開一座石門,道:「姑娘還是請回去吧!你神志雖已恢復,但希望你不要妄動逃走的念頭,此地防守森嚴,姑娘如生妄念,只有死路一條。」
  郭雪君冷冷說道:「我怎麼來,也怎麼去。也許還要勞你連護衛的大駕,送我們出山呢。」
  連玉笙微微一笑,道:「姑娘請入石牢中吧!」
  郭雪君點點頭,緩步向內行去。郭雪君行前幾步,突然身後響起了步履之聲,連玉笙快步追了上來。低聲說道:「姑娘,這裡有一顆解藥,要那慕容公子服下。」
  郭雪群怔了上怔,道:「你……」
  連玉笙接道:「他已經神志暈迷了,我為何還要加害於他,姑娘收下吧!不過,要告訴他,要他神志恢復之後,還要裝出此刻模樣。"把藥物放入郭雪君的手中,也不待郭雪君答話,就轉身而去,順手帶上了石門。
  這石牢之中,除了每日三餐,有人按時送上之外,並無看守之人。
  但郭雪君心中明白,這等看似全無防衛的所在,其實卻有千分凶險的佈置,何況身處絕地,就算能夠逃出石牢,也是無法逃出重重險關。
  忖思之間,已到了石牢盡處。
  只見慕容雲笙呆呆的坐著,望著石壁出神,對那郭雪君的來臨,渾如不覺。
  郭雪君望了幕容雲笙一眼,心中暗道:「如若一個人渾渾噩噩的這般下去,和死亡也沒有什麼區別,就算冒著中毒之險,也要讓他服下,何況,那連玉笙說的十分有理,此時此情,實也沒有加害慕容雲笙的必要。」
  念轉意決,把手中解藥投入慕容雲笙的口中。
  慕容雲笙服下解藥之後,大約過了一頓飯工夫之久,突然長長吁了一口氣,出了一身大汗。
  郭雪君已有經驗,知道這是清醒之徽,急急說道:「慕容兄,你清醒了嗎?」
  慕容雲笙伸手在頭上拍了兩掌,道:「清醒了,好像做了一場噩夢。」
  他神智雖為藥物控制,但並非完全的喪失,對經過情形。
  有些隱約記得。
  郭雪君道:「咱們雖然是清醒了,但仍是無法逃離此地,」慕容雲笙道:「郭姑娘,你好像給我服下了一顆藥物。」
  郭雪君道:「讓你清醒的解藥。」
  語聲一頓,道,"在你神智迷失之中,發生了很多事。」
  慕容雲笙道:「楊鳳吟和小珍呢?」
  郭雪君道:「小珍不知被他們關到何處,但卻見了楊姑娘。」
  慕容雲笙啊了一聲,道:「楊姑娘,她在哪裡?」
  郭雪君兩道清澈的目光,投注在慕容雲笙的臉上。瞧了一陣,道:「她救了咱們。」
  慕容雲笙急道:「她本人呢,可是為了咱們受了傷害?」
  郭雪君輕輕歎息一聲,道:「她還好好的活著。只不過,她未和咱們關在一起罷了。」
  慕容雲笙道:「閣下到此,用心何在?」
  連玉笙道:「接你們離開。」
  慕容雲笙道:「你是奉了那楊姑娘之命麼?」
  連玉笙一皺眉頭,道:「我的時間不多,兩位要快些動身。」
  慕容雲笙冷冷說道:「閣下如不把話說清楚,在下決不離此。」
  連玉笙無可奈何的說道:「正是楊鳳吟要在下來此。」
  慕容雲笙站起身子,道:「那楊鳳吟現在何處?我要見她。」
  連玉笙道:「她現在很忙,只怕是沒空見你。」
  語聲一頓,口氣突變柔和地說道:「孩子,你爹爹和我是很好的朋友。」
  慕容雲笙接道:「可惜家父去世了,在下無法分辨你說的是真是假?」
  連玉笙神情嚴肅地說道:「你爹爹沒有死。」
  這一句話,字字如巨雷下擊一般,震顫了慕容雲笙的心弦,聽得他神情木然,半晌說不出話。
  良久之後,才淒苦一笑,道:「你在說笑話嗎?」
  連玉笙微現慍意,道:「我為什麼要騙你?」
  慕容雲笙突然大聲叫道:「我爹爹在哪裡,快帶我去拜見。」
  連玉笙突然一回頭,右手一揚,一道寒芒破空而去。
  那寒芒去勢勁急,有如電閃雷奔一般。
  隨著那飛出的寒芒,響起了一聲悶哼,緊接著砰然一聲,一條人影倒摔在地上。
  凝目望去,只見一條大漢,倒摔在地上,前胸之上,插著一柄匕首,直入及柄,看樣子,早已氣絕而亡。
  連玉笙人如飄風,疾奔而出,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才行了回來,道:「孩子,這地方滿佈殺機,一點失神,即將有性命之憂,你要沉著一些。」
  慕容雲笙道:「老前輩教訓的是。」
  望了那體一眼,接道:「這人是誰?」
  連玉笙道:「我的屬下之一,聖堂中的護衛。」
  伸手在那體上拔出匕首,抹去血跡,藏入袖中。
  郭雪君道:「這體要如何處置?」
  連玉笙道:「三聖門有一種化藥物。」
  口中說話,右手卻探入杯中,摸出一個玉瓶,倒出一些白色粉末,彈入體傷口之中。接道:「大約要一個時辰之久,體才能化成清水,咱們不能多等。」
  慕容雲笙眼看他殺死屬下滅口,心中已對他信任,一欠身,「老前輩準備帶我們去哪裡?」
  連玉笙道:「帶你去見你爹爹!」
  慕容雲笙愕然道:「怎麼?我爹爹也在這裡。」
  連玉笙道:「在這裡……」
  只聽一陣森冷的笑聲,傳了過來,打斷了連玉笙未完之言。
  慕容雲笙、郭雪君也聽到了那飄傳過來的笑聲,不禁心頭大震。
  連玉笙倒還能沉得住氣,緩緩回過身子,道:「閣下來了很久嗎?」
  只見那石壁一角處,人影閃動,飄落下一個身材枯瘦、矮小、身著長衫的中年文士。
  郭雪君細看那人,似乎是到那連玉笙的前胸左右,兩人相對而立,相差了一大截,但他一雙手臂,卻又長的出奇,垂過了膝下甚多。
  只見那矮瘦長臂人,淡然一笑,道:「連兄這些作為,想必是奉大聖主的密命了。」
  連玉笙道:「縱然你猜對了,也不幸被你破壞了。」
  只見那矮瘦長臂人,淡然一笑道:「大聖主對連護座那密令之中,可曾叫你殺人麼?」
  連玉笙道:「不殺人如何能夠取他們的信任之心呢?」
  矮瘦長臂人道:「這麼說來,兄弟倒是抱歉的很了,破壞連護座一番苦心。」
  連玉笙道:「卜堂主言重了。」
  他一下叫出了他的身份,慕容雲笙和郭雪君才知道其貌不揚的瘦矮子,竟是一位堂主。
  只見卜堂主淡然一笑,道:「連護座如若在大聖主面前,說兄弟幾句壞話,只怕兄弟擔當不起哩。」
  連玉笙:「兄弟不解卜堂主的用心何在?」
  那卜堂主哈哈一笑,道:「在下之言很明顯,兄弟既然破壞了你連護應的預謀,只好到大聖主的面前請罪了。」
  連玉笙道:「卜兄權位甚重,連某人如何開罪得起?」
  卜堂主搖搖頭,笑道:「連兄抬舉兄弟了……」
  語聲一頓,接道:「兄弟想和連兄同往一見大聖主,先把事情說明白,兄弟才能夠放心。"連玉笙略一沉吟,道:「好!卜堂主不相信兄弟是奉命而來,看來也只好如此了。」
  那位卜堂主似是未料到連玉笙竟然一口答允下來,冷笑一聲,道:「連兄適才殺了自己一位屬下,此刻只怕……」
  連玉笙突然仰天打個哈哈,接道:「看起來,卜堂主是誠心和兄弟為難來了?」
  卜堂主道:「客氣,客氣,如是連兄心中不服,生擒兩人之後,咱們同見大聖主以憑公斷。」
  連玉笙突然向前欺進一步,道:「卜兄,看來,咱們必要有一個死在這石牢中才行了。」
  卜堂主知他武功高強,看他雙日中殺機閃動,不禁微生怯敵之心。輕輕咳了一聲,道:「怎麼,連兄準備和兄弟動手嗎?」
  連玉笙道:「卜堂主已逼得兄弟別無選擇了。」
  卜堂主怔了一怔,道:「連兄之意是,你已經真的背叛了三聖門?」
  連玉笙冷冷說道:「是又怎樣?」
  卜堂主臉色一變,道:「連兄乃大聖主的親信,竟然背叛了大聖主,實叫人難以相信。」
  連玉笙已然暗自提聚了功力,又向前欺進一步,道:「現在你應相信了。"緩緩舉起了右掌。
  卜堂主冷冷說道:「連兄如是逼我非要相搏一場不可,那兄弟也只好奉陪了。」
  連玉笙道:「小心了。"右手一揮,迎胸拍了過去。
  這一掌蓄勢而發,勢道強猛絕倫,掌勢帶起一股勁風,直撞過去。
  卜堂主身材矮瘦,特別靈活,一個轉身。人已避到右室一角,長臂一揮,五指疾向連玉笙右臂抓去。
  連玉笙雙掌連環劈出,一招緊過一招,而且人也同時向前逼近。
  顯然,這是拚命的打法。
  那卜堂主接下了五大掌之後,突然高聲說道:「住手。」
  連玉笙似是已打紅了眼臉,不但未住手。反而右手一控腰間,取出了一把匕首,刀掌並用,攻勢更為猛烈。
  卜堂主雙手展開反擊,口中卻高聲說道:「連兄,在下要你住手,聽到沒有?」
  連玉笙收住攻勢,冷冷說道:「什麼事?」
  卜堂主道:「看起來,連兄是真心真意的幫助慕容公子了。」
  連玉笙道:「還是這一句老話,你已經看得很清楚了,豈不是多此一問?」
  卜堂主長歎一聲,道:「當年慕容長青對在下有過一次救命之恩,兩次釋放之德,兄弟對此事一直難以忘去。……。」望了幕容雲笙一眼,接道:「此番兄弟聞得慕容公子被囚於此,特地趕來相救。」
  連玉聲仍是有些不信,緩緩說道:「你既然來此準備相救慕容公子,又親目看到在下相救慕容公子的經過,何以還繞了這樣一個大圈子呢?」
  卜堂主歎息道:「連兄乃大聖主最為親信的人物之一,兄弟如若不經過一番測驗,如何能夠相信呢?」
  連玉笙道:「現在呢?」
  連玉笙道:「現在?兄弟自然相信了。」
  連玉笙道:「相信了,你準備作何打算呢?」
  卜堂方道:「連兄準備如何?兄弟願為先驅,一切恭候吩咐了。」
  連玉笙道:「你堂下有多少可以供你調遣的人手?」
  卜堂主道:「兄弟手下,大約有十幾個心腹可供調遣。」
  連玉笙道:「兄弟原想把慕容公子接出之後,另外安排一處停身的所在,但此刻有卜兄支援,情勢就大不相同了,請卜兄把慕容公子和郭姑娘帶往你法輪堂中……」
  卜堂方接道:「連兄此事能夠保密多久?」
  連玉笙道:「大聖主之能,無法預料,此事能夠保密多久,兄弟也無法答覆了。」
  卜堂主道:「反正兄弟帶他們回入堂中之後,就設法準備抗拒任何攻襲。不過,兄弟自知難有多久的抗拒之力,必得連兄及時施援。」
  連五笙道:「我已經聯絡了幾位同道,但幾處重要的關口,還未打通,到時候,他們肯否相助還難預料。」
  卜堂主道:「三聖門內雖然高手如雲,但在下相信,和他們動起手來,都可以支持幾招。只是三位聖主,卻有些使人莫測高深,連兄多年追隨三位聖主,但不知是否能對三人的武功,有些解說。」
  連玉笙搖搖頭,道:「大聖主武功高不可測,他似是精通各門派的武功,二聖主、三聖主武功如何,在下也從未見過,無法有所評論。」
  卜堂主道:「這麼說來,那麼大聖主的武功,定然已到了神鬼難測之境了。」
  連玉笙道:「不錯,不過我相信一個人終是血肉之軀,不論他武力高到什麼程度,但他還是人,咱們施用車輪戰法和他動手,必可把他累倒……」
  突然住口不言。
  卜堂主道:「又有人來了。」
  連玉笙低聲對慕容雲笙和郭雪君道:「你們坐在原處,仍然裝出身中迷藥模樣,除了情非得已的保命舉動之外,最好不要和來人搭訕。」
  慕容雲笙、郭雪君依言回歸原地,倚壁而坐,連玉笙和那位卜堂主,同時一吸真氣,背脊貼在石壁之上。
  只見兩條人影,一先一後的行了過來。
  當先一人身著長衫,赤手空拳。後面一人,著勁裝,背上斜插著長劍。
  那長衫人距離慕容雲笙四五步時,陡然停了下來,回顧了身後背劍人一眼,道:「你是否關上了石門?」
  那佩劍少年一欠身,應道:「關上了。」
  長衫人道:「那很好,你亮起火折來給我瞧瞧。」
  那佩劍人應了一聲,晃燃起火折子。
  石牢中,登時亮起了一片燈光。
  慕容雲笙啟目望去,只見那青衫人年約六旬,長髯垂胸,正是引導自己過橋的雲子虛。
  那勁裝少年,大約二十餘歲,生的眉目清秀,左手高舉火折子。
  慕容雲笙極快的打量了一下四周景物,又急急閉上雙目,心中暗道:「這雲子虛怎會也跑到這石牢中來呢?」
  雲子虛雙目凝注在慕容雲笙的臉上瞧了一陣,輕輕一咳,道:「慕容公子。」
  慕容雲笙裝出身受藥毒未解,睜眼看了兩人一眼,又急急閉上。
  那勁裝少年低聲道:「他服用了聖堂迷藥,只怕還未醒來。」
  雲子虛道:「你可帶有解毒藥物?」
  那佩劍少年道:「弟子早已思慮及此,因此偷了幾粒,帶在身上。」
  雲子虛道:「那很好,快拿出來,給他服用一粒。」
  那勁裝少年應了一聲,探手入懷,取出一粒丹丸,緩步行近慕容雲笙。
  慕容雲笙心中暗道:「我已服用過解藥,此刻神智清明,就算是千真萬確的解藥,我也不能再吃一粒啊!
  心中念轉,人卻忽的一睜雙目,站起身子,道:「我很好!
  老前輩有何見教?」
  雲子虛怔了一怔,道:「你沒有服用迷藥?」
  慕容雲笙道:「服用過了,但此刻人已清醒。」
  那勁裝少年道:「那迷藥藥性很強烈,服用一粒,至少要七天才能清醒,他到此不過數日如是服過迷藥,必然得服用解藥才能清醒。」
  雲子虛一頷首,緩緩說道:「什麼人給你的解藥?」
  慕容雲笙略一沉吟,道:「晚輩無法奉告,……‥」語聲一頓,問道:「老前輩來此石牢,可是探望晚輩嗎?」
  雲千虛道:「這座石牢,只有你們兩人,老夫來此,自然是探望你了。」
  慕容雲笙道:「晚輩感激不盡。」
  雲子虛道:「那人既然給了你解藥,必然已有了助你逃離此地方法了。」
  慕容雲笙道:「他似是提過逃走的事,但晚輩不知詳情。」
  雲子虛點點頭,道:「你真是慕容長青的兒子麼?」
  慕容雲笙道:「難道晚輩還要冒充別人的兒子不成?」
  雲子虛道:「令尊在世之日對老夫有過救命之恩,此恩一直耿耿於懷,無法報答,今日救你離此,老夫可能會因此而死,但救命之恩,老夫又不能不報……」
  慕容雲笙心中暗道:「這些人,都受過我父親的救命之恩,看來爹爹在世之日當真是仁義為懷了。心中念轉,口中卻接道:「老前輩……」
  雲子虛接道:「聽我說,老夫這一把年紀了,死亦無憾,問題是老夫自知無能送你離開魔窟,只能把你救出石牢,能不能闖出此地,那要看你的運氣了,」慕容雲笙道:「老前輩,晚輩之父,是否真的死了呢?」
  雲子虛道:「這個麼。老夫也無法很肯定的告訴你,不過,據老夫所知,令尊是一位很不易被人殺死的人。」慕容雲笙道:「如若家父未死,他人在何處呢?」
  雲子虛輕輕歎息一聲,道:「如若真的還活在世上。那該是武林中最大的一樁隱秘,當今之世,只怕很少有人知曉了。」慕容雲笙看他確實不知,也就不再多問,緩緩說道:「老前輩一番盛情,晚輩心領身受了,不過,老前輩救出晚輩之後,心中既無把握把晚輩送出險地,而且又將連累老前輩,……‥」雲子虛道:「不用顧慮我,老夫到此之前,已然思之再三,你們同來四人,除了那位楊姑娘老夫無法救助之外,你們三位老夫都可救出石牢,事已如此,只好碰碰運氣了。」
  慕容雲笙心中暗道:「他和我對答之言,那連玉笙和卜堂主,都應該聽得十分清楚,他們不肯出聲,那是不願和雲子虛相見了。」
  但聞雲子虛說道:「這一位郭姑娘服過解藥沒有?」
  郭雪君點頭應道:「晚輩也用過了。」
  雲子虛道:「那人既送解藥給你們,為何不肯和你們見面呢?」
  只聽身後有人接道:「他們受人之囑,自是不便漏了。」
  雲子虛回目望去,只見說話之人,正是連玉笙,不禁一呆,「連兄早來了。」
  不待連玉笙答話,右手一揚,一掌拍出,一股勁風,直撞過去。
  連玉笙橫跨兩步,避開一擊,道:「雲兄……」
  雲子虛冷冷接道:「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了。」
  欺身而上,雙掌連環拍出,而且招招都擊向那連玉笙致命所在。
  顯然,雲子虛已存了拚命之心。
  他掌勢奇幻、凌厲,連玉笙既無和他動手之心,又失去了先機,雲子虛功力深厚,掌招奇厲,迫得連玉笙無暇解說,只好凝神迎敵,揮掌反擊。
  連玉笙一連擊了十餘掌,才算把劣勢穩住,道:「雲兄,想知道送給慕容公子解藥的人麼?」
  雲子虛掌勢一緊,連攻三招,迫得連玉笙退了兩步,道:「什麼人?」
  連玉笙道:「就是區區在下。」
  雲子虛怔了一怔,道:「是你?」
  連玉笙道:「別人也不易取得解藥。」
  雲子虛陡然收住掌勢,道:「這麼說來,慕容公子是你救的了?」
  連玉笙道:「唉!當年兄弟和慕容長青的交情,大概雲兄也聽人說過吧?」
  雲子虛點點頭,道:「慕容大俠在世之日施恩天下,咱們這一代武林同道不知有多人受過他的恩德了,想不到一代仁俠,竟然是天不假年。」
  連玉笙低聲說道:「慕容大俠還好好的話在世上。」雲子虛愕然說道:「你是說那慕容長青還活在人間!」
  連玉笙點點頭,道:「不錯。」雲子虛道:「人在哪裡?」
  連玉笙道:「那地方在下也未去過?」
  雲子虛接道:「連兄從哪裡聽到此訊?」
  連玉笙道:「大聖主,有一次無意中漏出箇中之密,」雲子虛道:「出自聖主之口,大約是不會錯了,」連玉笙道:「這片地方雖然不大,但卻隱藏著很多秘密,了大聖主之外,大約再無一人能夠全知曉了。」雲子虛沉吟了一陣,道:「其中之秘,只怕不是一時之間可以解得,目下處置慕容公子的事務要緊……」
  語聲一頓,道:「連兄既然給了慕容公子解藥,想必早已有處置慕容公子的善策了。」
  連玉笙道:「兄弟準備暫時把他們安置在金輪堂中,」雲子虛一證道:「金輪堂,你是說卜天慶那裡,」連玉笙道:「不錯。咱們雖然能把他們救出石牢,但卻無法把他們送出險地。」
  雲子虛道:「那也不可把他們安置在卜天慶那裡,其人生性苛毒,心胸狹窄……」
  只聽一陣輕美之聲,傳人耳際,接道:「雲兄,兄弟的缺點,全被你一口氣罵完了。」
  雲子虛轉目看去,只見卜天慶面帶微笑的站在一邊,不禁一呆,道:「你……」
  卜天慶接道:「倒叫雲兄意外,咱們素來不相為謀,這一次救助慕容公子卻是志同道合了。」
  雲子虛仍似不信,望著連玉笙,道:「連兄,這是怎麼回事?」
  連玉笙道:「卜兄和雲兄一樣,當年身受慕容大俠數番相救之恩,耿耿心頭,欲報無門,此番得知慕容公子遇難,因此趕來相救,和兄弟不期而遇。」
  卜天慶微微一笑,道:「燈不點不亮,話不說不明,既是大家都有救助慕容雲笙之心,為什麼不結合成一股力量。」
  雲子虛道:「那是自然,卜兄準備如何保護慕容公子?」
  卜天慶道:「兄弟準備先把慕容公子帶回堂中保護,就算有什麼風吹草動,兄弟也好親身衛護。不過,兄弟實力有限,還要雲兄、連兄早些施援。」
  連玉笙笑道:「那是自然,但雲兄在此,倒叫兄弟想出了一個誘敵之計。」
  雲子虛道:「咱們時間不多,連兄有何高見,快些請說。」
  連玉笙道:「雲兄為何不設法假造一些他們逃走的痕跡,使他們誤入歧途。」
  雲子虛略一沉吟,道:「兄弟這就去動手佈置。」
  帶著那勁裝少年,匆匆轉身而去。
  卜天慶目睹雲子虛背影消失,低聲說道:「慕容世兄,咱們也該走了。」
  慕容雲笙低聲對郭雪君道:「走吧!」
  郭雪君緩緩起身子,道:「那位小珍姑娘呢?」
  連玉笙道:「在下自會救她出牢,不過。我想了一下,三位還是分開的好。」
  郭雪君點點頭,不再多問,迫在卜天慶的身後而行。
  慕容雲笙行過連玉笙身側時,低聲說道:「老前輩。我希望能夠見上父親一面。」
  連玉笙接道:「我會為你盡力安排,但他是否真的在此地,那就很難說了。」
  慕容雲笙道:「晚輩恭候佳音。」
  連玉笙道:「你們去吧,一有消息,我會趕往法輪堂中會面。」慕容雲笙雙手一抱拳,道:「前輩保重,」連玉笙額首一笑,隨在郭雪君的身後,行出了石牢。
  卜天慶由石壁一角處,取過帶來堂下弟子的衣服,交兩人穿好,帶兩人向前行去。
  這時,天色正夜,陰雲蔽空,連一點星光也見不到,卜天慶回頭說道:「兩請緊隨在下身後,以免走失。」
  慕容雲笙道:「我們自會小心,」卜天慶道:「沿途之中,不論發生什麼事故,都由我應付,只要沒有真打起來,兩位都不可接言、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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