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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首露奇功 再顯絕學


  但這「訪仇」兩個字,用的太好了,隱隱間,點出此行用心,卻又用不著編一套很完滿的往事。
  郭玉珍嗤地一笑,道:「剛剛我還誇你守口如瓶,想不到,立刻就失了控制。」
  俞秀凡臉一紅,道:「多謝指教!」
  郭玉珍微微一笑,道:「你不願說,我也不想多問。但你回去之後,不妨多想想,如是覺著應該告訴我,我隨時歡迎你來。
  至少,告訴我,對你沒有壞處。」
  俞秀凡站起身子,一抱拳,道:「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告辭了。」
  郭玉珍忽然流現出黯然之色,輕邁蓮步,行到了俞秀凡的身側,低聲說道:「俞公子,能留在這裡一宵,最好留下,賤妾的身份,可以留客。」
  俞秀凡道:「姑娘花容月貌,在下井非草木,怎不動心。但既然知道了姑娘的身份,是托身風塵的高人,怎敢心存輕薄。」
  郭玉珍道:「我不該告訴你這許多事的,聯床夜話時,再慢慢告訴你,也不晚啊。」歎口氣,接道:「裝龍像龍,裝鳳像鳳,裝我這風塵女子身份,就得合身留客。」
  俞秀幾道:」那是凡夫俗子的作為,使姑娘白壁拈污,明珠蒙塵,在下不能這樣作。」
  郭玉珍突然流下淚來,心中矛盾得很,俞秀凡這幾句話,聽得她無限感傷,也有著很大的欣慰,伸出一雙手,握住了俞秀凡的雙腕,柔情款款的接道:「你一定要回去,沿途上小心一些。
  你這人迂腐的可恨,也迂腐的可愛,我真的不懂了,你是憐惜我,還是嫌棄我?」
  俞秀凡覺著他雙手滑膩。柔軟。緊緊的握住了自己的雙腕,不禁心神一蕩,趕忙一提真氣,緩緩的推開了郭玉珍的雙手。
  道:「姑娘,你保重,在下告辭了。」
  隱隱間,聽到一個低的不能再低的聲音,傳了過來,道:
  「回途小心。」
  抬眼看去,只見郭姑娘似乎變了一副面孔,臉上的淚痕,早已拭去,代之而起的是一臉盈盈笑意。
  俞秀凡暗暗忖道:「這丫頭,好一副多變的面孔。」
  郭玉珍牽住俞秀凡的手,半側嬌軀,偎人了俞秀凡的懷中。
  嬌聲說道:」公子一定要走麼?」
  俞秀凡道:「夜色已深,改日再來拜訪。」
  郭姑娘幾乎把櫻唇貼在了俞秀凡的耳朵上,道:「還叫我玉姑娘?」
  俞秀凡微微一笑,代表了答覆,但心中卻在不停的轉動著,想著:「這丫頭不知是何用意,似乎是心有所懼,難道這地方還有比她身份更高的人不成?」心念轉動之間,人已行入客廳。
  郭玉珍回顧了一個坐在廳中的中年婦人一眼,道:」銀嫫,這位俞公子要走了,去招呼一下公子的兩個跟班。」
  俞秀凡望了銀嫫一眼,內心中突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覺,只覺這中年婦人有一股凌人的氣勢,雖然她只是一個下人身份。
  但見銀嫫一欠身,道:「老奴遵命。」轉身急步而去。
  片刻之後,王翔,王尚和桃花童子,一齊行入大廳。王尚除了身上佩刀之外,手中還拿著俞秀凡的長劍。
  銀嫫沒有跟著來,跟來的是兩個青衣女婢。
  桃花童子笑一笑,道:「可是玉姑娘不肯留客?」
  俞秀凡笑一笑未置可否,卻回顧王尚一眼,道:「王總管,放下酒資。」王尚一欠身,從懷中摸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放在桌面上。
  俞秀凡一拱手,道:」不成敬意,在下告辭了。」
  郭王珍笑一笑,道:「公子如是仍然留在長沙,希望再來坐坐。」
  俞秀凡道:「在下如不走,定來拜望。」舉步向外行去。
  郭玉珍送到廳門口,停下腳步,高聲說道:「公子慢走,賤妾不送了。」
  俞秀凡道:「不敢有勞。」
  兩個青衣女婢卻由郭玉珍身後,擠過來。道:「婢子們代姑娘送客。」
  俞秀凡笑一笑,也未攔阻。
  送到大門口處,兩個女婢連招呼也未打一個,就關上大門。
  這那裡像是送客人,簡直是在攆人。
  王尚回頭望望那關上的木門,忿忿說道:」這地方比衙門還厲害。」
  桃花童子嗤的一笑,接道:」王總管,你剛才留下多少銀子?」王尚道:「五百兩啊!」
  桃花童子道:「那就難怪了。」
  工尚道:「怎麼,五百兩還不夠?」
  桃花童子道:「五百兩銀子不算少,不過,我帶你來的地方不對。」
  王尚冷哼一聲,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桃花童子道:「我該帶你們到花街去逛逛,五百兩銀子,保證能轟動整個的花街柳巷。」
  王尚道:「你轉彎抹角的可是說我給的太少了?」
  桃花童子笑道:「是少了一些。不過,這不能怪你王總管,只怪我事先沒有把話說清楚。」
  談話之間,已穿過一條大街,行到了另一條僻靜巷口處。
  忽然間人影一閃,兩個背對著王尚等來路的漢子,直向幾人身上撞來。似乎對面有人追殺兩人,所以,兩個只顧前面,忘了後面,就要撞在王翔的身上。
  俞秀凡突然想起了郭王珍三番兩次的提示,立時叫道:「小心!」
  王翔心中一動,一掌向左面一人背心上拍去,口中喝道:
  「朋友,撞上人不要緊,別撞上刀尖子。」
  那人背後像生了眼睛一樣,王翔掌勢遞出,他已霍然轉過身子,五指反向工翔的右掌脈穴上扣去。出手快如電光石火,而且認位極準,竟然是一位高手。
  王翔冷哼一聲,沉腕一收,一個撞時,擊向了那人的前胸。
  這等近身相搏,憧時一擊,省去了變掌化招的時間,是搶制先機的快攻。
  那大漢料不到王翔變招如此的迅快,冷哼一聲,向後退了兩步。
  另一個漢子卻突然出手施襲,切向王翔的左肩。
  王翔冷笑一聲,向前跨了一步,左臂一伸,一拳擊向那大漢面頰。
  王尚迅快的把手中長劍文給了俞秀凡,衝前兩步,看著三人動手,卻未出手相助。
  三人拳來腳往,打的十分激烈。
  桃花童子躲在俞秀幾的身後,但兩目卻注視場中的搏鬥。
  雙方鬥了十幾個照面之後,王翔展開了拳擊。掌拍,指點、時撞、膝撞,盡都是近身搏鬥的實用招術,力敵二人,猶能著著搶攻。
  兩個大漢眼看以二攻一,仍被人著著搶先,步步危機,不禁心頭駭然,心想再打下去,很難付好。呼嘯一聲,聯手一招,一阻王翔的攻勢,突然轉身而奔。
  王翔並未追趕,只用兩道目光,望著兩人逃去的方向。直待兩人的背影消失,才回頭對俞秀凡道:」啟稟公子,兩個毛賊,已被屬下給打敗了。」
  俞秀凡點點頭,道:」好!咱們回客棧。」
  王翔應了一聲,當先而行。王尚錯後一步,緊隨在俞秀凡的身後。
  桃花童子低聲道:「總管,我得走中間。」側身向王尚的身前搶去。
  王尚冷笑一聲,橫跨了一步,攔住了桃花童子,答非所問道:「閣下住在長沙府甚久,那兩個混混兒,你定然認識了。」
  桃花童子道:「自然是認識。」
  這答覆很意外,王尚聽得怔了一怔,詫道:「你認識?」
  桃花童子笑道:」長沙府中,花街柳巷中人和那些混混兒,我桃花童子加是不認識,那豈不是白在長沙混了。」
  俞秀凡道:「王尚,叫他過來。」王尚應了一聲,身子一側,讓開兩步。」
  桃花童子身子很滑溜,一側身掠過王尚,緊隨在俞秀凡的身後。
  俞秀凡笑一笑,道:「桃花童子,那兩人是什麼來歷?」
  桃花童子道:」什麼來歷我不知道,姓名也不清楚,但我知道他們住在哪裡。明天,我可以帶公子去找他們。」
  俞秀凡哦了一聲,忖道:」這小子滑頭的很。」口中卻說道:「你知道麼?桃花童子,你跟在我後面走,並不安全。」
  桃花童子笑一笑,道:「怎麼,聽公子的口氣,還會出事情?」俞秀凡笑道:」很難說啊!有一次,就可能再二再三。」
  突聞金風破空,數點寒芒,疾向幾人襲來。
  王翔,王尚,早已暗中運氣戒備,齊地一閃身避了開去。
  俞秀凡只覺暗器來勢大快,「閃避不易,心一急,陡然拔劍擊夫。那是疾如閃電一擊,噹的一聲,一枚金鐵嫖應聲而落。
  俞秀凡心中實無把握這一劍能夠擊落暗器,但卻一擊成功,而且,時間很從容,暗器距身前還有三尺多就被擊落。如是他拔劍再早一些,可能劍勢出手,暗器還未到長劍可及的範圍之內。
  機花童子看的真切,心中大大的震動。暗道:」好快的拔劍手法,簡宜像閃電一般,目不暇接。」
  他走在俞秀凡的身後,就是想瞧瞧俞秀凡的能耐。他如願的瞧到了,那是驚人心魄的快劍。
  桃花重子暗暗吁一口氣,道:「公子!好快的出劍手法。」
  俞秀凡卻哈哈一笑,突然改變了話題,大聲說道:「咱們離客棧還有多遠?」
  桃花童子道:「快了,轉出這條巷子就是。」
  俞秀凡道:「看來,他們大概不會再安排一次暗襲了。」
  桃花童子道:「公子,小的很奇怪,你們為什麼不追查暗中施襲的人?」
  俞秀凡淡淡一笑,道:「暗中施襲,孤鬼伎倆,在下麼,不願和他們一般見識。」
  桃花重子道:」公子說的是。不過,這些人不擇手段暗施辣手,只怕和公子有什麼深仇大恨。」
  俞秀凡道:」反正你已知曉他們的來歷和存身之處,明天再找他們也是一樣。」
  桃花童子抓抓頭皮,道:「萍水相逢,公子對在下怎能如此信任?」
  俞秀幾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在下既然相信你了,自然就不會對你再生疑心。」
  這位流浪江湖、見多識廣的桃花童子,忽然間心頭怦怦亂跳,只覺俞秀凡處事。見解,和別人大大的不同,叫人無法猜測。一時間,竟不敢再逞口舌之能,多言刺探。
  行到客棧,已然是三更過後的時分。高挑在客棧大門口的兩盞氣死風燈,在夜風中不停地搖動著。客棧的大門,已然關了起來。夜色太深了,俞秀凡不知道是否應該敲客棧的門。
  就在他咯一猶豫的當兒,桃花童子已閃到了俞秀凡的面前,推開了客棧木門,笑道:」公子,這等大客棧,通夜也不會關門。
  天色不早啦,公子請回客棧休息,明天如是公子需要我,不妨派人找我。」也不待人答話,轉身疾步而去。
  王尚大聲叫道:「桃花童子,我們要如何找你?」
  桃花童子奔行的身法很快,身子閃了兩閃,人已消失不見。
  俞秀凡道:「不用叫他了,他沒有自主能力決定見不見咱們。」
  這時,坐在門後面打燉的店小二已經清醒了過來,帶幾人直奔跨院。
  掩上房門,王尚輕聲說道:「大哥,什麼人才能決定那桃花童子該不該見咱們?」
  俞秀凡道:「很難說。」
  王翔接道:「我瞧定是那位玉姑娘了。」
  俞秀凡道:「郭玉珍並不是能夠完全作主的人,在那間大宅院中,還有比他更高身份的決策人物。」
  玉尚高興地道:「大哥,咱們找對了。」
  俞秀凡冷冷接道:「兄弟,別高興。今宵的際遇,使小兄感覺到我們的江湖歷練太差了,此後,我們要加倍小心。再說,我們已人棘叢,隨時有喪命的可能。江湖上的神秘組織很多,未必就是我們找到的這個。」
  王尚神色一凜,道:「大哥教訓的是。」
  王翔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重大的事,低聲說道:「大哥,你已經取下了人皮面具,此後……」
  俞秀凡接道:「此後,就以本來面目和他們相見,就是你們兩位,也要取下面具。」
  王尚道:」為什麼,就小弟所知,咱們多一具掩飾,就多一種變化。」
  俞秀凡搖搖頭,接道:「咱們太缺經驗了,不論化妝得如何好,都會被人瞧出了毛病,乾脆以真面目和他們相見,倒也可減少他們一番戒心,要緊的是,咱們先得有一套身世來歷說詞,才能使人深信不疑。」
  王翔突然穿窗而出,在房上巡視了一周,重又回入室中。
  俞秀凡望著王翔,微笑點了點頭,讚道:「二弟很細心。」
  俞秀凡吩咐了兩人一些事情,三人才分別安歇。
  直到第二天日昇三竿,仍未見桃花童子找上門來。
  俞秀凡暗暗歎一口氣,心中暗道:「目下已下了餌,來不來是人家的事了。」只好吩咐店家結帳備馬。
  王尚低聲說道:「大哥,咱們不再等一天麼?」
  俞秀凡笑一笑,道:「人暗我明,咱們任何舉動,都在人監視之中。欲速則不達,準備上路。」
  忽然間,王尚感覺到俞秀凡的才慧見解,無不高過自己甚多,心中大生敬佩。
  三匹馬快行出了北門,進入郊野,忽見人影一閃,桃花童子陡然間出現路中。
  王尚走在前面開道,一收繩,冷冷說道:「又是你。」
  桃花重子微微一笑,高聲道:「俞公子,就要走了麼?」
  俞秀凡淡淡一笑,答非所問地道:「玉姑娘告訴你我姓俞。」
  桃花童子尷尬一笑,答非所問地道:「昨夜中暗襲諸位的人,在下已摸清楚他們的底子了。」
  俞秀凡道:「當真是有勞了。」
  桃花童子接道:「俞公子要不要找他們討還一個公道。」
  俞秀凡搖搖頭,道:「那倒不用了,他們既沒有傷著我們,在下也不想多惹麻煩。」
  桃花童子有些意外,道:」俞公子很大氣度。不過,就算俞公子不找他們,只怕他們也不會善甘罷休。」
  俞秀凡道:「這麼說來,他們還想再暗算我們主僕了?」
  桃花宣子道:「大概是吧。」
  王尚冷冷道:「你怎麼清楚?」
  桃花童子笑道:「在下親耳聽到他們談論三位。」
  王尚道:「都說些什麼?」
  桃花童子道:「他們說三位武功高強,只有再用暗襲了。」
  王尚冷笑一聲,道:「他們一直在施用暗算,幾時用過光明正大的手段。」
  桃花童子道:「王總管,暗襲的方法很多,埋伏人手,施放暗器,大概是最笨的辦法了。」
  王尚道:」那他們要怎麼對付我們?」
  桃花童子道:「在下沒有參與其事,怎麼對付三位,倒是未曾聽聞。不過,在下可以舉出一個例子給你聽聽。譬如說,在酒飯之中下毒,巧裝老弱婦孺,接近到諸位身側之後,再暗中施放梅花針一類的細小暗器,諸位是否防不勝防呢?」王尚呆住了,一時間答不上話。想一想,這些事,確是很難預防。
  俞秀凡道:「咱們主僕苦練十幾年的武功,自信遇上一流高手,也可以打上個百來回合,但對經驗閱歷這方面,卻是大不及人。你桃花兄弟,給咱們很多指教,咱們心中極為感激。」
  桃花童子哈哈一笑,道:」公子好氣度。」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江湖行中雖是波橘雲詭,但以你公子的才華,兩位從僕的武功、精幹,只要能處處留心,當可自保,走上那麼一年兩載,三位自然逐漸有經驗了。」
  一直根少開口的王翔,突然啟口說道:」桃花兄弟,昨夜中暗襲我們主僕的人,是什麼來路,為什麼對我們主僕動手?」
  機花童子笑道:「大約是你們大有錢了,因為能到玉姑娘家中坐坐的客人,身上總要帶有三五萬兩銀子才成。」
  王尚道:「你是說那些人還不甘心?」
  機花童子道:「不錯,他們找上了三位,卻一無收穫,怎肯就此罷手,定然會有下一步行動。」
  俞秀凡笑一笑,道:」照你桃花兄弟的看法,咱們應該如何?」
  桃花童子道:」照我的看法,那就不如先找他們,挑了賊窩子,或是大大的教訓他們一頓,讓他們知難而退。」
  俞秀凡道:「可惜,咱們不知賊窩在何處。」
  桃花童子道:「這不用愁,有我帶路。」
  俞秀凡微徽一笑,道:「我們離去之後,他們不會找你報復?」
  桃花童子道:「我本是天涯流浪人,這地方我也住膩了,教訓過他們之後,我也要離開這裡。」
  王尚道:「回金陵去?」
  桃花童子搖搖頭,道:「江南佳麗,我大都見識過了。這一次離開長沙府,想北上,去看看北地胭脂是什麼風情,所以,公子用不著替我擔擾。」
  王翔、王尚都不再多言,望望俞秀凡等他決定。
  俞秀凡沉吟了良久,長長歎一口氣,道:」兵戰凶危,如是我們找上了那些人,只怕是很難免去一場博殺了。」
  桃花童子道:「不錯。如是人家不甘心束手就縛,那是自然要大打一場了,兵刃無眼,動上了手,就難保沒有傷亡。」
  俞秀凡道:「這到是一樁大大的難題了,彼此並無什麼大仇大恨,如是鬧到流血橫屍,豈不是有些大過慘酷了嗎?」
  桃花童子聽得怔了一怔,才笑道:「俞公子,你讀過不少的書吧?」
  王尚道:「咱們公子讀書萬卷,學富五車。」
  桃花童子道:「那就難怪了。」
  俞秀凡笑笑道:「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桃花兄有意教我!」
  桃花童子忽然覺著臉上一熱,道;「言重,言重。敵人已存下了謀圖你們之心,公子如不能未雨綢纓,只伯終難逃殺身之禍。」他危言聳聽,似是非要挑起一場搏殺不可。
  俞秀凡道:「綢纓最上之策,莫若制敵先機。」
  桃花童子道:「公子洞若觀火,小的正是此意。」
  俞秀凡道:「既是如此,咱們就去瞧瞧吧!」
  桃花童子道:「我替三位帶路。」放腿向前奔去。
  王尚回顧了俞秀凡一眼,道:「公子,咱們當真要去麼?」
  俞秀凡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王翔道:「公子,這好像是一個安排好的陷阱。」
  俞秀凡低聲道:「大魚上鉤,很難免一番波翻浪湧,兩位請聽我之命行事。」
  王尚道:「我追他去。公子請保持一些距離,以兔暗襲突起,應變不及。」
  王尚放開腳步,追了上去,俞秀凡和王翔也加快了行速。
  桃花童子俟王尚趕到,立時說道:「快要到了。從現在開始,咱們隨時都可能碰上敵人的暗樁施襲,務必要多作戒備。」
  王尚流目四顧,發覺西面是一片雜樹矮林,東,北兩面丘陵起伏。當下說道:」在哪裡?」
  桃花童子道:「穿過那一片雜林,有一座青石砌成的莊院,就是他們的巢穴。」
  談話之間,俞秀凡和王翔也趕到岔路口處。
  王尚指指那一片雜林,道:」公子,咱們得穿過樹林子去。」
  俞秀凡哦了一聲,笑道:「好,走吧!」
  玉尚道:」公子,江湖上有逢林莫入的戒語。」
  俞秀凡微微一笑,道:「那總比人家在酒飯中下毒的暗算容易防備多了。」目光轉注到桃花重子的臉上,笑一笑,道:「桃花兄敢為我們帶路麼?」
  桃花童子不安的笑一笑,道:「在下不過一個江湖浪子,生死事早已不放在心上。」舉步向前行去。
  王尚疾行兩步,和桃花童子並肩而行,道:「桃花兄,那矮林後面的莊院中,都是些什麼人物?」
  桃花童子搖搖頭,道:「小的不認識。」
  王尚微微一笑,道:「桃花兄為我們主僕帶路一事,那玉姑娘是否知道?」
  桃花童子道:「這個麼,在下也不清楚。」
  王尚聽他的口氣,不再多問,快步向前行去。行近雜林,俞秀凡和王氏兄弟,拴好三匹馬,沿著穿林的小徑,向前行去。
  桃花童子連蹦帶跳的越過王尚,道:「小的走前面。」
  話剛出口,嗖的一支長箭,破空而至。箭如流星,來勢至快。
  桃花童子一個側身避開箭勢,王尚一抬右手,接住了長箭。
  暗運功力,回手反擲出去。但聞一聲悶哼,一片荊叢之後,站起了一人,疾向後面奔去。
  王尚很沉著,仍然不緊不慢的向前走著,只冷冷的瞧了那疾走的大漢背影一眼。
  桃花童子突然間有些震驚的感受,發現這主僕三人,竟都是身負絕技的高手。
  行過荊叢時,桃花童子轉目一顧,只見一個黑衣大漢被長箭遺心而過,雖然還未氣絕,但箭穿心臟,顯然是不得活了,身側還放著一張硬弓,一袋長箭,心中更是震動。
  王尚手拋長箭,三丈左右的距離,透荊叢穿人心臟這份手勁,如非有深厚的內功,決難辦到。
  望過那重傷的黑衣人,強自笑一笑,道:「王總管好手法,小的開了眼界。」
  王尚淡淡說道:「咱們公子,心地仁慈,不喜傷人,區區麼,就缺乏我們公子那份胸懷。」
  林中並沒有太多的埋伏,除了那支冷箭之外.再未遇上暗襲。穿過雜林,果然見一道青石砌成的圍牆內,隱現出幾重屋脊。
  桃花童子指著那青石圍牆,道:「就是那裡了。」
  王尚望了那高大的青石圍牆一眼,道:「看上去那圍牆很堅牢。」
  桃花童子道:「不錯,裡面的人手也很多,咱們是從大門進去,還是越牆而入?」
  俞秀凡接道:「大白天,翻牆起屋,成何體統,自然該由大門進去。」
  桃花宣子道:「那麼,在下給公子報門。」放腿疾奔過去。
  俞秀凡。王翔、王尚,也同時加快了腳步,緊追在桃花重子的身後。
  兩扇黑漆大門早已大開,但一眼望去,只見庭院寂寂,不見人蹤。桃花童子朝大門裡高聲說道:」有沒有活的人,請出來一個。」
  俞秀凡目光轉動,只見大門內庭院廣闊,但卻生了不少野草,不似有人常住的地方,心中立時瞭然,這是選擇好的陷阱。
  庭院中傳出一個洪亮的聲音,道:」諸位既然來了,何不入內談話?」
  俞秀凡一揮手道:「咱們進去。」
  這一次,桃花童子未再搶先,王尚一側身,當先而人。王翔緊緊在俞秀凡身旁而行,手握刀柄,全神戒備。
  王尚一步踏進門內,立聞金風破空,兩枚亮銀伍,分由兩側襲至。
  王尚早已暗作戒備,身子向前一探,雁翎刀閃電而出,左擺右揮,當當兩聲,兩枚亮銀梭全被擊落實地。王尚還刀人鞘,仍然足踏在原地,半分也未移動。
  目光轉動,只見眼前是一座佔地畝許的庭院,滿生著雜草,一道白石鋪成的小徑,直通向後面的一座瓦捨之中。這青石圍牆肉的院子很大,但房舍卻不多,而且都集中在最後面,形成一座三合宅院。
  王尚一提氣,高聲說道:「朋友,玩夠了吧?」
  一陣刺耳的笑聲,由十丈外三合宅院中傳了過來,道:「由大門進入這宅院庭中,共有十二丈七尺的距離,這一段距離中,共有五道埋伏,諸位能闖得進來,老夫自然會親身迎客。」聲音由十丈外遙遙飄來,但卻衍晰如在耳邊。
  俞秀凡回顧桃花重子一眼,笑道:」桃花兄,請走最後,刀劍無眼,別傷了你這局外之人。」
  但見兩側草叢波動,兩條人影,疾躍而出,並肩站在兩丈左右處的白石道中。
  俞秀凡目光轉動,只見兩側草深可以藏人之處,至少距小徑在一丈四五尺外。
  王尚抬頭看去,打量了兩個攔路人一眼,約在三十以上,也都用的單刀。
  回顧了俞秀凡一眼,王尚低聲說道:「公子,可要留下他們的性命?」
  俞秀凡道:「得饒人處且饒人,能留下兩人的性命更好。」
  王尚一點頭,轉身迎了上去,冷冷喝道:「兩位請亮刀!」
  四道目光一齊冷冷的看了王尚一眼,道:「你只管出手,我們該拔刀的時間自會拔刀。」
  王尚怒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突然拔刀一揮,掠了過去。刀光如電,打閃般向兩邊擴展。
  寒芒捲旋中,響起了兩聲慘叫,血光迸冒,兩具屍體一齊栽倒。
  原來,兩個綠衣人未來得及拔刀,也無法閃避,就傷在那擴展的刀光之下。
  桃花童子忍不住道:「好快的刀法。」
  其實,連王尚自己也有些不大相信,近年時光,怎有如許大的進步,拔刀一擊間,竟有著這樣大威勢。愣了一陣,才低頭查看,兩個綠衣人,都已被刀芒劃破了咽喉,氣絕而逝。
  想到了答應俞秀凡的話,忍不住回頭一瞥大哥。俞秀凡並沒責備的意思,臉上是一片嘉許的微笑。
  王尚膽氣一振,飛起一腳,撥開兩具屍體,高聲說道:「第一道埋伏咱們已經闖過,第二道埋伏的人,可以請他們現身了。」
  十丈外三合院中又飄出那冷厲的聲音,道:「閣下刀法高明,免去四道埋伏,請進入院中相見。」
  王尚哈哈一笑,道:「你擺的什麼臭架子,埋伏由你安排,闖不闖得過要看咱們的手段,你免去了另四道埋伏,那是怕在下的手中刀快,就該現身迎客才是,躲在屋裡,大聲喊叫,算是哪門子英雄人物?」
  片刻之後,十丈外三合院大門口處,突然現出了一個穿著長衫的人,快步向前秀凡等停身之處行了過來。是個四十上下的中年人,一身青綢子長衫,空著雙手,未帶兵刃。停身在七尺外,一抱拳,道:「在下奉命迎接四位人廳。」
  王尚還刀人鞘,一擺手,道:「你帶路。」青衣人應了一聲,轉身行去,神態間極是恭順。
  王尚暗暗冷笑道:「鬼怕惡人,大約剛才我那一刀,把他們全震住了。」
  青衫人帶著俞秀凡等人直行到宅院門外,才停下腳步,道:
  「四位請稍候片刻,容在下通報,」王尚冷冷說道:「不用通報了。」大步直入。
  宅院內庭分兩行排著八個身著勁裝懷抱鬼頭刀的大漢,大廳正中的一張大木椅上,卻端坐一個五旬上下,虎目濃眉的老者。
  王尚適才出手一刀,對自己信心大增,暗道:」這批人吃硬不吃軟,不用對他們客氣,擒賊擒王,直接找他們的頭兒說話。」
  心念一轉,大步直向廳中行去,對兩側排列的執刀大漢,望也不望一眼。
  俞秀凡、王翔和桃花童子,卻是停下了身子,未隨入廳。
  八個執刀大漢中右首第一個抱刀大漢,陡然大喝一聲;」站住」!刀光閃動,人影流轉,排列兩側的大漢已然成了一個攔阻去路的刀陣,這座庭院,面積並不很大,刀陣橫列,堵塞了整個院落。
  王尚冷笑一聲,緩緩地把右手握在刀柄上,道:「在下刀如出手、不死人也得傷人,你們非我敵手,快撤刀陣,讓開去路,我要找你們領頭的說話。,」八個執刀大漢齊齊揮動一下手中的鬼頭刀,刀光如波浪翻動,光班奪目,布成了一片刀幕。原來這是一座布守很嚴密的刀陣,刀刀咖接,雀烏難渡。
  看過嚴密的刀陣,王尚心裡暗暗打鼓。實在沒有把握能夠闖得過去,但己騎上虎背,只好全力一試;暗中提聚真氣,大喝一聲,拔刀擊出。
  他一心衝破刀陣,這一刀擊出,人也隨著刀勢向前衝去。
  艾九靈選中了王翔,王尚輔佐俞秀凡,全心成全兩人,引薦兩人拜人天下第一名刀帥風的門下,兩人武功本已有很好的基礎,帥鳳又傾翼相授,把苦研五十年的卷雲十八刀,傳授了兩人。
  卷雲十八刀,雖只有一十八招,但卻是帥風采天下刀法之長,孕化而成的奇學,刀出如卷雲排空,威力驚人。
  王尚一刀揮出,正是十八招中一記」風捲殘雲」,刀光閃電一般直穿而入,分向兩側捲出。
  八個黑衣大漢,只覺一陣刀氣衝了過來,心中大駭,急急揮刀合擊,希望封住王尚的刀勢。
  但幾人如何能擋住這天下第一等奇厲刀法,八人刀勢合壁,王尚長刀已分向兩側捲出,那正是八人刀勢攻出後的空位。
  但聞一連串慘叫之聲,八個執刀大漢,手中的鬼頭刀連一截手臂齊齊跌落在地下。
  這凌厲絕倫的一刀,使八個人一齊斷臂,也使得桃花童子的臉色大變。
  王尚緩緩把長刀還人鞘中,大步直向廳中行去。
  大廳中,半晌沒有聲音,顯然那廳中端坐的老者,已被王尚這一刀鎮住。
  直侍王尚行人廳中,那虎日濃眉的老者,才定了定神站起身子,一拱手,道:「兄弟周武。」
  王尚冷笑一聲,道:「管你是周文。周武,你是不是這裡的土匪頭了?」
  周武道:「區區是這裡的主事人。」
  王尚道:「那些暗放冷箭,揮刀截攔我們主僕的人,都是你的手下?」
  周武的個子並不高,穿著一件深藍綢子的長衫,坐椅的扶手上,靠著一把金背大砍刀,但他並沒有拿起來。欠欠身應道:
  「是的,他們都是我的屬下。」
  王尚道:」那很好,咱們和你無怨無仇,你們連施襲擊,用心何在呢?」
  周武呀嚼了一下,道:「他們有眼無珠,開罪了三位,在下...」王尚冷冷接道:」你如不下令,他們怎敢出手,我看你才是有眼無珠。」
  周武似是被王尚那一刀傷了八人所震駭,竟不敢出言頂撞,緩緩說道:「閣下說的是,在下有眼無珠,不識高人。」
  這時,俞秀凡帶著王翔和桃花童子行了進來。
  王尚回身說道:「公子,這老小子自承看走了眼,咱們該怎麼整他?」
  俞秀凡笑一笑,道:「我來問他。」目光轉到周武的臉上,接道:」閣下是……」
  周武接道:「在下周武,在長沙府立窯,此番有眼無珠,不識高人,還望諸位高抬貴手。」說完話,抱拳一札。
  俞秀凡四下打量了一眼,緩綴說道:」周兄在長沙立窯很久了麼?」
  周武道:「是的。兄弟在長沙府混了十幾年啦。」
  俞秀凡道:「那你已經害過不少的人,是麼?」
  周武道:「這個,這個……」目光一掠桃花童子,接道:「朋友,江湖上,殺人不過頭點地,在下認了也就是了,閣下這等苦苦追問,未免欺人過甚了。」
  俞秀凡一直很關心那周武的舉動,這時看他態度忽然強了起來,微微一笑,道:」你這些屬下,都為你受了傷害,你如是一點也不受損傷,未免是有些說不過去了。」
  周武怒道:」閣下的意思是……」
  俞秀凡截口道:「我的意思很簡單,你是願意自作懲罰呢,還是放手一戰?」
  周武道:「什麼叫做自作懲罰?」
  俞秀凡道:」你在長沙府中立窯了十幾年,想來已然作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斬下一條手臂,不算太過份吧?」
  周武一伸手,抓起了靠在椅子上的金背大砍刀,冷笑一聲,道:「要周某斬一條手臂,和周某的腦袋有何不同。」
  王尚突然向前行了一步,手握刀柄,道:「閣下想動手,可以出刀了。」
  周武想到王尚一刀斬下八個屬下手臂一事,心中忽生寒意。
  回目望去,只見桃花童子,轉臉他顧,不再望周武一眼。
  俞秀凡淡淡一笑,道:「周兄,你如是拔刀動手,可能是丟了腦袋,自作懲罰,只自斷一條手臂,孰輕孰重,還望你多多想想。」
  周武心中實在害怕王尚,腦筋一轉,動到了俞秀凡的身上。
  急急說道:「你小子口氣很大,那也不過是仗人之勢罷了,敢不敢親自和我動手?」
  俞秀凡聽得一怔,道:「你要和我動手」周武道:「不錯,如是周某人傷在你的手中,才能心服口服。」
  王尚道:「就憑你們,還不配和我們公子動手。」
  周武目睹王尚閃電一般的快刀,寧可受氣,也不願丟了生命;看那俞秀凡文弱俊逸,就算會武功,以自己這身功夫,也足可應付了,他心中認定了俞秀凡,不理會王尚的話,望著俞秀凡道:「閣下是否敢和在下動手一戰?」
  俞秀凡想到拔劍斬蛇一幕,豪氣突生,微微一笑,道:「你一定想和我動手麼?」
  周武道:「不錯!但不知公子是否敢接下在下的挑戰。」
  王尚大步上前,道:「先過了我這一關再說……」
  俞秀凡一揮手,接道:「王總管,站下去!」
  王尚心中暗道:「大哥的裝作工夫,倒是大有進步了。」口中連連應是,退到一側。
  俞秀凡神情很平靜,目注周武,緩緩說道:「你可以出手了。」
  周武心中仍然顧慮著王尚的快刀,暗自忖道:我如傷了他們的少公子,決難逃過他的快刀報復,倒不如設法把他生擒活捉,也好迫使他的隨行總管就範。心念一轉,拱手笑道:「貴屬刀如閃電,在下十分敬佩,我們雖然是理屈在先,但在下從屬已然一死八傷,在下不願把仇恨愈結愈深;因此,在下想向公子領教幾手拳掌,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俞秀凡緩緩把長劍交給王翔,笑一笑道:「也好,你出手吧!」
  周武久年在江湖上闖蕩,見認廣博,目光一掠俞秀凡,希望瞧出他的架勢,出身何門何派。
  只見俞秀凡足下不了不八,竟然瞧不出子午樁,不禁一皺眉頭,抱拳說道:「公子山藏海納,想是不肯搶佔先機,區區獻醜了。」
  左手一探,迎胸拍出,右手緊隨左掌而出。這一招「深山藏虎」,雙手連環,可實可虛,全視對方出手封架的招式,再行變化。
  那知俞秀凡根本未理會攻來的掌勢,肅立不動。原來俞秀凡練成的都是化繁為簡的奇學,只講究時機,分寸,已無招術變化的繁複。
  周武掌逼近俞秀凡胸前一尺。仍不見俞秀凡出手,心中冷笑一聲,忖道:你這樣托大,那是自我苦吃了!惡念陡生,虛招變實,右手加速,忽然問超過左掌,點向了俞秀凡胸前的「神封」要穴。
  掌勢近身三寸,俞秀凡才微微一側身子,右手一回,正好拿住了周武右腕的脈穴,微微一帶,借力、施力,周武身不由己的打了一個旋轉,一時全身力道消失,直向廳門上撞去。
  總算他武功不弱,俞秀凡鬆開他腕脈的一瞬,力道恢復,但頭已撞上木門,響起了砰然一聲輕震。
  王翔、王尚原本大為擔心,眼看周武掌勢接近身前,手已握著刀柄,俞秀凡只要稍受傷害,即將拔刀擊出,劈死周武。及見俞秀凡出手拿穴的奇奧、快速,無一不恰到好處,又瞧得兩人驚奇不已。
  兩人練了十幾年的武功,又得帥風的指點,但自己無法辦到俞秀凡這等制敵手怯。
  周武左手按在額上,望著俞秀凡出了一陣子神,道:「公子,好高明的擒拿手法!」
  俞秀凡淡淡一笑,道:「閣下可是心中不服?」
  周武道:「在下還想討教兩招。」
  俞秀凡道:」好你再試試!」
  周武雙掌一合,右手陡然擊出一拳。這一拳力道十分強大,竟然帶起了一片嘯風之聲。
  俞秀凡仍然未動,直待拳勢近身,左手忽然斜裡劃出。
  這是巧妙造時的一瞬,周武右臂己然快要伸進,俞秀幾的左手五指,卻從斜裡劃向他」曲池穴」。拳未中人,穴道先傷,任何人都要設法先送開對方的截擊。但收招已來不及,只好右臂一沉,先讓開對方的掌指。
  那知下沉的右臂,正好撞上了俞秀凡由下向上橫切的掌沿,一上一下,掌指合擊,波然輕震中,周武的右臂先折,穴道後傷。
  俞秀凡既得少林高僧易筋洗髓,又得神醫花無果靈丹助成,一身功力,實非小可,只是自己不知罷了。
  慘叫聲中,周武左手托著右臂,疾退五尺,折骨之傷,疼得他一臉大汗,滾滾而下。
  這等巧妙配合的合擊之術,不但周武傷的莫名其妙,就是王翔。王尚也看得心神震盪,竟不知俞秀凡如何傷了對方。
  原來俞秀凡出於擊敵,直截了當,其間既無招式,亦無變化,簡簡單單,不著一點痕跡,直似探囊取物一般,只見他一揚腕、一揮手,再見到的就是對方的傷痕、反應。
  一側冷眼旁觀的桃花童子,呆呆的站在門口,臉上是一片驚異神色。
  俞秀凡伸手取過長劍,道:「咱們走吧!」大步向外行去。
  王翔。王尚緊隨在俞秀凡身後向外行去。
  這時,八個斷臂的大漢,都已包紮起傷勢,倚壁而坐,睜著眼,望著三人,臉上滿是驚懼之聲。
  庭院中還有兩個未受傷的人,臉色一片蒼白,他們完好無傷,但內心的恐懼,似是尤過受傷的人。俞秀凡望了兩人一眼,微笑頷首,兩個人呆呆的站著,神情木然。
  桃花童子快步追三人,離開了這座荒涼的宅院。快行兩步,追上了俞秀凡,笑道:「俞公子,好高明的武功。小可浪蕩江湖;混跡風塵,本身雖不靈光,但卻見過了不少武林高人,也見過幾場凶厲的博殺,像公子這等的高明身手,在下還是初見。」
  桃花童子輕輕咳了一聲,接道:「公子和王總管都已經露了一手,都是震駭人心的奇技絕學。」目光一掠工翔,接道:「這一位雖還未出過手,但想來亦必是刀法名家。三位武功高強,天下都可去得,只是有一樁事,對三位而言,未免有些缺憾。」
  俞秀凡哦了一聲,道:「在下恭聆指教。」
  桃花童子道::』那就是缺少了一點江湖上的閱歷經驗。在下覺得,以三位的武功,如能再配上我這風塵浪子的經驗,不論什麼風急浪大的所在,咱們都可以去得了。」
  俞秀凡微微一笑,道:「不錯。咱們對江湖上的人人事事,知曉的不多,如能有閣下同行,對咱們幫助很大。」
  桃花童子笑道:「同時,也可使諸位多一位好玩的夥計。」
  俞秀凡點點頭,道:「好吧!咱們就這麼說定了,不過,你姓什麼,咱們長年同行,總不能一直叫你桃花童子吧!」
  桃花童子臉上突然泛現出黯然之色,道:」公子,你叫我小桃也好,小童也好,實在說,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我能記事那年起,就是個野孩子。」
  俞秀凡微微一笑,道:」我們叫你小桃童就是。」
  桃花童子道:「隨便什麼都行,反正我是有人生沒人養的野孩子。」
  王尚突然接道:「小桃童,你說咱們現在應該行往何處?」
  桃花童子道:「怎麼,三位真的沒有行向去處?」
  俞秀凡道:「沒有。」
  桃花童子道:「公子總該有一個目的吧!你是要訪問仇家呢,還是要準備揚名立萬,闖出一番事業?」
  俞秀凡哈哈一笑,道:」小桃童,老實說,我沒有什麼仇家,也不想在江湖上開宗立派,自立門戶,也沒有闖名揚威的用心。」
  桃花童子道:「公子是………」
  俞秀凡道:「師父傳了我一身武功,希望我能做些有益於人間的事,除暴安良,積些善功,不負這一身所學。」
  桃花童子道:」很博大的境界。不過,江湖中事,傳誦極快,公子雖然沒有爭名之心,但以公子這身武功,只要出手管事,不出一年,必然名傳大江南北,人的名兒,樹的影兒,想蓋也蓋不住,名大遭妒,樹大招鳳,那時,公子不想卷人江湖是非之中,只怕就由不得你了。」
  俞秀凡道:「這些事,我也想到,但咱們行事為人,但求無愧於心,那就不用管別人的看法了。」
  桃花童子笑一笑道:「公子,江湖上事,不會這麼單純,牽一髮而動全身,你不要名,但名會來。每件事,都可能節外生枝,除非你遠離江湖。」
  俞秀凡搖搖頭,道:「我們既然敢在江湖行走,自然不怕事情。」
  桃花童子道:「這就行了,咱們走吧!」
  三人行出樹林,三匹健馬仍在。
  王尚笑道:「四個人,三匹馬……」
  桃花童子接道:「三位騎馬,在下走路。」
  俞秀凡道:「前面有集鎮,再買一匹馬就是,但不知咱們現在應該先到何處?」
  桃花童子道:「先到江州。那地方是水旱碼頭,熱鬧得很。」
  俞秀凡道:「好吧!咱們先到江州玩玩。」
  有了桃花童子同行,確然好玩很多。他年紀不大,見聞甚廣,再加上一副好口才,談起江湖上事,只聽得三人有時大笑,有時歎息。
  三日後,四人四騎,到了一處形勢險要的狹谷入口之處。
  只見三個穿著勁裝佩帶兵刃的大漢,站在路中,攔住了四人的去路,居中一人,抱拳說道:」四位請繞繞路吧!」
  王尚回顧了俞秀凡一眼,看俞秀凡沒有攔阻的意思,翻身下馬,不退反進,向前行了兩步,道:「朋友,為什麼?這條道路,莫不成還有收買路錢的山大王?」
  那漢子,二十七八的年紀,臉上隱隱透出憂苦,搖搖頭,道:「諸位佩刀掛劍的,想來都是練過幾手的會家子。不過,在江湖上走動的人,都該有個避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多走幾里路,總比沾惹上一場麻煩好些。」
  人家和和氣氣一番話,倒使得王尚沒了主意,這三人雖然存心在江湖上找事情,但究竟不是具有惡性的人,一個是詩書滿腹的讀書人,兩個是忠厚傳家的子弟。
  伸手摸摸頂門子,王尚道:「我看,我們還得從這條路走。
  咱們公子不願繞路,也不怕麻煩,你朋友就讓讓路吧!」
  桃花童子嗤的一笑,忖道:「這哪像是江湖人物。」低聲問道:「公子,咱們可是要螳這次混水?」
  俞秀凡道:「怎麼,事情很嚴重?」
  桃花童子道:「看樣子,好像是兩幫人馬在解決一件什麼紛爭。」
  俞秀凡道:「哦,想來是挺熱鬧了。」
  桃花童子道:「熱鬧是熱鬧,不過,只怕要招惹上一身麻煩。」
  俞秀凡笑一笑,道:「只要不背江湖大義,瞧熱鬧就不怕麻煩。」
  桃花童子一躍下馬,抱抱拳,道:「這位大哥,有道是路歸路,橋歸橋,不論你們有什麼事,他不該攔住陽關大道。」
  只聽兩聲冷笑,站在兩邊的大漢,突然一齊上步圍了上來,冷冷說道:「世上盡多有悍不畏死的人,你閣下這法子打發不了人。」
  居中漢子道:「兩位,話不說不明,木不鑽不透,何不讓別人一步。」
  左側漢子冷笑一聲,接道:「人家不買這個帳,你閣下丟得起人,我們丟不起人,咱們早就說好了,你的辦法如是不靈光,就要照我們哥倆的意思辦。」
  俞秀凡藉機會打量了三人一眼,發覺這三人雖都是穿著疾服勁裝,但卻有著顯然的不同。
  那居中大漢,左臂上戴著黑紗,似是為長輩戴孝,眉目含愁;但另兩個勁裝大漢卻是一臉凶悍,雙目帶著濃厚的殺氣,臂上也未帶黑紗。
  只聽居中大漢道:「四位,划不來啊一一」兩們的漢子已然越過了居中大漢,冷冷接道:」四位是非要走這條路不可了?」
  桃花童子笑一笑,道:「說的是啊!陽關大道不能走,要我們翻山越嶺不成?」
  左側大漢怒吼道:「不用和他多費唇舌了,不讓他吃點苦頭。
  他不知道天有多高。」話落口,一隻右手,已然抓向了桃花重子。
  滴溜溜一個轉身,桃花童子堪堪避過了五指,笑道:「你們是不是一夥的,怎麼領頭的挺和氣,你們這兩個小子卻是渾的很啊!」
  右側大漢本來沒有出手,聞言動怒,欺身而上,拍出一掌。
  桃花童子一轉身,閃到了王尚的背後。王尚一直留心著桃花童子身法,希望能瞧出他一點真實功夫。
  桃花童子的武功並不好,閃避兩人的掌勢,都是險險避過。
  腿勁,腰功,都還差著一節火候。
  兩個勁裝漢子把桃花童子迫到王尚身後,也不過是略一遲疑,立時又欺了上來。
  原來,兩人看王尚身體健壯,全身都透出一股勁道,微微一怔,但立時就欺身攻了上來。
  王尚冷笑一聲,提氣戒備。
  左首大漢右手護胸,左掌一探,抓向王尚身後的桃花童子,右邊大漢,卻疾出一拳,擊向王尚。
  王尚左掌淬然切出,阻止了左面大漢的攻勢,右手也握拳擊出。這是蠻悍的硬接硬打,兩個拳頭實實在在的撞在了一起。
  王尚站在原地未動,右側那向前奔出的大漢,卻哇的一聲大叫,左手托住了右臂,向後暴退三尺。鬆開了右拳,五指腫脹了一倍,食中二指的關節,也被生生撞斷。但他的左手,卻是抱在肘間,想來,肘間也被震得傷勢不輕。
  只一拳硬撞,立時使兩個大漢的氣焰完全消失,左首大漢疾退了三步,呆呆出神。
  他久走江湖,身經百戰,卻是從未見過這等打法。他心中很明白,自己沒有受傷是運氣好,再動手,只有皮肉受苦的份。
  桃花童子緩緩由王尚身後行了出來,拍拍手上的灰塵,笑道:「兩位,這叫強中更有強中手,兩位眼珠不認人,活該倒霉。
  怎麼樣?現在讓不讓我們過去。」
  他這一番話,是衝著那左面大漢說的,因為,右側的大漢和王尚相撞了一拳之後,就抱著右臂蹲在地上,沒有站起來過。
  左側大漢抬頭望望桃花童子,想說話,但見王尚怒目橫眉,立刻閉上了嘴巴,向後退了兩步。
  原居中的大漢,迎上低聲道:「四位雖然高明,不過……」
  桃花童子一拱手接道:』『你讓讓路吧!咱們決心要走這條路。
  山也擋不住,你省些口舌吧!」
  居中大漢歎息一聲,默默走向一側。
  桃花童子笑一笑,走在前面,俞秀凡紫跟著王尚,王翔牽著四匹馬走在最後。
  俞秀凡沉聲叫道:「小桃童。」
  桃花童子立刻折了回來,低聲道:「公子,有什麼吩咐?」
  俞秀凡道:「你瞧出是怎麼回事了麼?」
  桃花童子道:「似是兩個不同的門戶,在這裡火拚,三個攔路的人,是屬於兩個不同的門戶。」
  俞秀凡接道:「三人之中,有一人戴著黑紗,那是什麼意思?」
  桃花童子道:「戴孝。大概是那戴孝的門戶中一位什麼人死去,對方卻藉機會糾眾尋仇而來。公子是不是要插手此事?」
  俞秀凡道:「目下我還沒有決定,要看雙方面的是非,如是能夠排解了這場搏殺,也算是一大功德。」
  桃花童子道:「很難。公子,大凡這等率眾而來的火並,很可能是積存著深仇大恨,只怕不是言語能夠排解得開。」
  俞秀凡道:「試一試看,真要不行,咱們就強行制止。」
  桃花童子道:「那好,咱們得走快一些。」
  這是一道險峻的官道,一面是深過百丈的懸崖,一面是起伏聳立的峰壑。
  行約三四里路,道旁出現了一條林木蒼鬱的山谷。桃花童子低聲道:「公子,雙方火並之處,就在前面不遠處,咱們把馬匹拴在林中,爬上這座高峰,可以避開他們的樁卡。」
  俞秀凡點點頭,四人行人林中,掛好健馬,向一道陡削山壁上爬去。
  這是一片百丈峭壁,但峭壁問突出了不少的山石矮材,都可用作手足攀著之處。
  仍由桃花童子帶路,只見他攀樹登石,爬行甚快,但卻並不見有什麼傑出的輕身之術。
  俞秀凡暗暗歎息一聲,忖道:」這人似是故意的深藏不露。」
  原來他看到那桃花童子閃避適才那人的攻勢,雖是險險避過,但卻毫不慌亂。
  此刻攀樹登山,靈巧適度,手攀。足著之處,無不恰到好處,但表面上卻又不著痕跡。
  攀上峰頂,向下看去,只見一片平坦的山坡地上,對峙著數十個人。
  山峰距離那片平坦之處,約有五,六十丈,既看的不大清楚,又無法聽到雙方談些什麼。
  桃花童子湊過來低聲道:「公子,咱們要不要下去瞧瞧?」
  俞秀凡打量山坡的形勢,低聲說道:「咱們可以借草叢巨石掩護,偷偷下去,大家小心一些,別要驚動了他們,以便聽聽他們說些什麼。」
  桃花童子微微一笑,道:「我帶路。」當先向前行去。
  四人身法靈巧,又極小心,竟然接近到五丈左右處,仍未被人發覺。
  四個人隱藏在一個巨石之後,這時,已然清晰的可以看到雙方對峙的人群,聽到雙方的談話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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