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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 少林僧侶


  葛玉郎接道:「這麼說來,督帥大人是不可能交出牧羊了。」
  徐督帥輕輕咳了一聲道:「我會交出去的。」
  葛玉郎聽得怔了一怔,道:「督帥肯交出來,那實是遠離是非的明智之舉,不知督帥大人有什麼條件?」徐督帥微微一笑,道:「我已經遣人去請少林寺中僧侶,準備把牧羊圖交給他們。」
  葛玉郎呵了一聲,道:「督帥大人準備挑起一場武林紛爭了。」
  徐督帥道:「本座並無挑起武林紛爭之意,但如情勢變化的非得一場惡鬥丕可,那要得諸位自己多想想了。」
  葛玉郎沉吟不語。
  徐督帥輕輕咳了一聲,道:「名傳千秋,身不過百年,本座有一點不明白,為什麼許多人竟然為財富而死。」
  葛玉郎道:「人為財死,自古皆然,哪裡不對了。」
  徐督帥道:「一個人生不過數十年,能吃多少糧食,花多少銀子,我想你葛公子,早已不必再為衣食憂了。」
  葛玉郎微微一皺頭,默然不語。
  徐督帥接道:「但葛公子仍然極為覬覦那筆財富,縱然你如願以償,你又如何用那金很呢?」
  葛玉郎輕輕歎息一聲,道:「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縱然不能立不朽功業,傳名干代,至少應當行心之所安,仰不愧天,俯不作地,最壞的,也不能做那些深夜自捫,抱撼終身的事。」
  葛玉郎雙目眨動,瞧了那徐督帥一眼,緩緩說道:「大人,你有沒有膽氣。」
  徐督帥立道:「什麼膽氣?」
  葛玉郎道:「大人的說服之力,葛玉郎十分敬服……」
  徐督帥接道:「過而能改,仍是完人,不管葛公子過去如何,但此刻如能放下屠刀,本座願與公子論交。」
  葛玉郎淡淡一笑,道:「大人盛情可感,葛某人只怕高攀不上
  語聲一頓,道:「葛某人受了數十位江湖高手之托,來此勸說督帥,實為督帥的官聲太好,他們不願輕易冒犯。」
  徐督帥點點頭,道:「盜亦有道矣!」
  葛玉郎道:「聽督帥一番良言,實有發人深省之處,但這些話,只請出諸大人之口才感人至深,如是要在下轉述一遍,只怕是很難有預期之效。」
  徐督帥道:「葛公子的意思呢?」
  葛玉郎道:「在下願邀雲集開封的高手,和大人一會。」
  徐督帥道:「你的意思是要和他們談談?」
  葛玉郎道:「不錯,大人的膽識,風儀,都足以眼眾,也許能在一席酒筵之下,使群豪歸心。」
  徐督帥沉吟一陣,道:「葛公子願意如此幫忙,本座十分感動。」
  葛天即適:「咱們就此一言為定,在下告辭.兩三日內一我再來奉告督帥。」
  葛玉郎一拱手.道:「本座恭候佳音。」
  葛三郎一抱拳轉身而去,片刻間,走的蹤影不見。徐督帥目睹葛天即去遠之後,才回顧了關中岳一眼,笑道:「關總縹頭,這位葛玉郎來此的用心何在?」
  關中岳道:「葛天即乃當代江湖後起之秀,以他的年歲,已在江湖上揚名立萬,自然要有點真才實學才成,但最厲害的,還是他那深沉的心機,狡猾的詭計,至於他此番前來,可算得滿載而旭,這可證明他對督帥大人的為人,早已瞭解得十分清楚了。」
  徐督帥啊一聲,道:「關總鏢頭已可確定,他邀我赴宴之事,是一場大大的陰謀嗎?」
  關中岳道:「自古以來,宴無好宴,會無好會,葛玉郎請督帥趁他的酒筵,自是別有用心的了。」
  徐督帥道:「本座覺著,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葛玉郎既然替我安排了這個機會,本座倒極願去見識一下」。
  關中岳道:「督帥大人,可是覺得當真能夠說服他們嗎?」
  徐督帥道:「本座未存此想,但我覺得說服一個,就可減少一個敵手,如惹能夠使他們顧及到萬民安危,咱們就多了一個幫手。」
  關中岳道:「督帥大人,果然是一代清官,為了蒼生萬民,不顧自身安危,的確叫人感動。不過,此事不可輕率從事,必得一番周密的計劃才成。」
  楊四成道:「照在下的看法,此事,必需得一個人答允幫忙才成。」
  關中岳道:「什麼人?」
  楊四成道:「鐵夢秋」關中岳道:「不錯,鐵夢秋……」
  回顧了徐督帥一眼,道:「大人,此事最好不要先作決定,等見過鐵夢秋之後,和他談談,再作決定不遲。」
  徐督帥笑一笑,道:「鐵大俠身有要事待辦,咱們也不能因為他事務繁忙,就不再辦事,和他談談可以,但卻不能為他事忙,咱們就停下事情不辦」。
  談話之間,又有一個黑衣大漢,奔來花廳。
  沈百濤瞧出是自己的屬下,急急迎了上去,低聲說道:「什麼事?」
  黑衣人低聲說道:「有兩個少林僧侶,求見督帥。」
  沈百濤一愕道:「少林僧侶。」
  黑衣人道:「兩個和尚,堅請面見督帥,屬下無法,只好通報進來。」
  沈百濤沉聲道:「你可曾問過,他們是什麼身份?」
  黑衣人道:「這個屬下未曾多問。」
  沈百濤轉身入花廳,低聲說道:「稟督帥,少林寺兩位僧侶求見。」
  徐督帥道:「快些請他們進來。」
  徐督帥站起身子,迎向廳門口處。
  少林僧侶,在武林之中,極受尊敬,關中岳,楊四成等齊齊站起身子,迎了過去。
  兩個灰袍僧人,衣履上滿是塵土,顯然是兼程趕來。
  在首一個取下身上戒刀和黃布包袱,放在廳門口處,合掌宣了一聲佛號,道:「不敢動勞諸位施主迎接,貧僧有禮了。」
  語聲微微一頓,又接道:「哪一位是督帥徐大人?」
  徐督帥一拱手道:「本座徐斷宗。」
  這時,右首僧侶,也放下了手中的禪枝。合掌當購,道:「弊方丈接到了大人的手諭,但寺務繞身,一時間無法動身,稍作交待之後,即刻起程,先遣貧僧等趕來回復督帥大人一聲。」
  徐督帥笑道:「有勞兩位大師了。」
  左首僧侶應聲道:「督帥官聲清明,敝方丈極是敬佩,命我等先向督帥致敬。」
  徐督帥道:「為國盡忠,事所當然,貴方丈過獎了……」
  微微一笑,接道:「兩位大帥長途跋涉,備極辛勞,請入廳中稍息,我先替兩位準備齋飯。」
  兩個灰衣僧侶,欠身而入,並坐一處。
  徐督帥引見過關中岳等群豪,接道:「兩位大師怎麼稱呼?」
  左首僧侶道:「貧僧鐵行。」
  右首僧侶道:「貧僧鐵道。」
  關中岳一抱拳,道:「兩位大師,都是鐵字輩的高僧,在下失敬了。」
  鐵行、鐵道同聲說道:「關總鏢頭威名遠播,貧僧雖居少林,亦久聞大名了。」
  關中岳哈哈一笑道:「兩位大師過獎了。」
  書僮送上面巾,鐵行、鐵道淨過面之後,合掌說道:「敝方丈交待我等,大人如有差遣,但請吩咐。」
  徐督帥道:「兩位大師千里趕來,先請休息一下,進過酒飯,我們再談正事。」
  片刻之後,素齋齊上,兩個僧侶,另行坐了一桌。」
  鐵行,鐵道同時端起一杯香茗,說道:「貧僧等受的苦戒,酒亦不能沾唇,以茶代酒,敬諸位一杯。」
  鐵道大師飲乾杯中香茗,回顧了關中岳一眼,道:「關總鏢頭,閱歷豐富,見識廣博,貧僧敢問一聲目下開封府的情勢如何?」
  關中岳道:「頭陣風雨已過,目下是二度大風暴前的暫時平靜。」
  鐵行大師道:「聽關施主的口氣,似乎是諸位經過一場風暴了。」
  關中岳道:「不錯,我們已經和八卦教中人動了一次手。」
  鐵道大師奇道:「八卦教?」
  關中岳道:「不錯,八卦教。」
  鐵道大師道:「八卦教早已不在江湖存在,哪裡還有八卦教呢?」
  關中岳道:「八卦教死灰復燃,根據地就在這督帥府中。」
  鐵道大師道:「當年貧僧追隨寺中幾位長輩,對付過八卦教徒,對八卦教中的鬼蜮伎倆略知一二,不知關施主是否和他們教主見過。」
  關中岳道:「第一回合的搏鬥之中,我們稍佔優勢,八卦教中的主要人物,已被逐離帥府,至於八卦教主,我等也照過一面。」
  鐵道大師道:「就貧僧所知,數十年前的八卦教教中主要首腦,都已伏誅,這次領導八卦教的,必然新的人手。」關中岳道:「恐所出了大師意料之外,那位八卦教主,是一位很年輕的姑娘。」
  鐵道大師怔了一怔,道:「年輕姑娘。」
  關中岳又問道:「八卦教中人,是否極善用毒?」
  鐵道大師沉吟了一陣,道:「不會,八卦教中人,不會用毒。」
  關中岳道:「這就大不相同了。」
  鐵道大師道:「怎麼說?」
  關中岳道:「新崛起的八卦教中人,極善用毒,而且用毒之法,花樣百出,叫人防不勝防。」
  鐵道大師道:「這就和原來的八卦教大不相同了……」
  語聲一頓,接道:「關施主,八卦教可是被施主和屬下鏢師,把他們逐離此地嗎?」
  關中岳道:「在下不敢掠美,並非是我關某之力。」
  鐵道大師道:「那是什麼人?」
  關中岳道:「一個姓鐵大俠客。」
  鐵道大師道:「能夠逐退八卦教之人,定然是一位非常人物,在武林之中,應該是極有名望的才是。」
  關中岳道:「話是不錯,事實上,那位鐵大俠,極少在江湖上走動,也沒有什麼名望,但他卻有極高強的武功,過人的智慧。」
  鐵行大師道:「有這樣一位人物,還望你關總鏢頭,替我們引見一下」
  關中岳道:「那是自然,鐵大俠回來之後,在下自然會替兩位大師引見了。」
  鐵道大師問道:「那位鐵大俠,現在到哪裡去了?」
  關中岳聽得暗暗奇怪,忖道:「這兩位和尚,一直追問鐵夢秋,不知是何故……」
  付思之間,徐督帥已搶先開口,道:「大師,貴派掌門什麼時間,可以趕到開封。」
  原來,徐督帥聽了一陣,也覺得這兩個和尚苦苦追問鐵夢秋的下落,有些不對,急急開口,把話岔開。
  鐵道大師合掌說道:「詳細的日子,貧僧無法確定,但快則明日,至遲不會超過三天。」
  鐵行大師道:「就貧僧所知,敝方丈已在寺中選了很多好手,普及上下三代弟子,俟他到了之後,自然有萬全之策。」
  徐督帥道:「兩位大師進過齋飯之後,就暫訪在花園客房中休息,我已經交代過他們,替兩位打掃客房。」
  鐵道大師說道:「敝方丈亦曾說過,如果是督帥府中不方便留宿出家人,則要我等到相國寺中掛單。」
  徐督帥道:「我已為你們準備了很多房舍,就算是再來上百十個人,也可以住。」
  鐵行大師道:「貧僧等恭敬不如從命了。」
  徐督帥道:「理當如此。」
  一直不開口的劉姑娘,突然啟齒說道:「兩位大師可是從少林寺中來嗎?」
  此話間的突兀,關中岳等都聽得為之一愕。
  鐵行大師道:「不錯,貧僧等來自少林寺本院。」
  劉婉蓉道:「兩位大師一路辛苦,請用過齋飯後,早些休息去吧!」
  這兩句話,似是有很大的含義,不但聽得徐督帥為之一愕,就是連多識廣的關中岳,也聽得茫然不知所措,只覺那劉婉蓉話中有話。
  再看鐵道、鐵行,兩位大師臉色一片嚴肅,雖未怒形於色,但心中不悅,卻是看的出來。
  兩個僧侶不再說話,一時之間,花廳中寂然無語。
  鐵行、鐵道,表面還保持相當的涵養,略略進了一些齋飯,放下筷子,齊齊站起身子,鐵道大師合什行禮道:「大人,出家人,恐不便在府中留宿,我們還是寺中掛單的好。」
  徐督帥道:「已為大師備好休息之所,兩位就請暫時屈駕留此,等候貴掌門的佛駕。」
  鐵行大師道:「師兄,大人既然如此吩咐,我瞧咱們是恭敬不如從命了。」
  鐵道大師道:「師弟說的也是……」
  抬頭一顧劉婉蓉,接道:「女施主,在帥府中是……」
  劉婉蓉道:「我在帥府中掌理文案。」
  鐵道大師啊了一聲,道:「貧僧失敬了。」
  回顧了徐督帥一眼,道:「那就打攪大人了,貧僧等匆匆趕來,確也有些困乏,希望能夠早些休息。」
  沈百濤一抱拳,道:「在下替兩位大師帶路。」轉身向前行去。
  鐵道、鐵行,魚貫相隨,緊追在沈百濤的身後而去。
  三人背影消失之後,徐督帥才回顧了劉婉蓉一,道:「婉兒,這是怎麼回事啊!」
  劉婉蓉微微一笑,道:「我覺得這兩個和尚可疑。」
  關中岳道:「不知姑娘有什麼證據。」
  劉婉蓉道:「我沒有確切的證明,只是憑我的看法罷了。」
  關中岳道:「在下在江湖上走數十年,自認閱歷甚多,但在下卻瞧不出兩位大師有什麼可疑之處。」
  劉婉蓉笑一笑,道:「他們有了很充分的準備而來,自然是不容易瞧出來了。」
  徐督帥道:「婉兒,你又從什麼地方瞧出來的呢?」
  劉婉蓉道:「我從他們的眼神和他們的戒疤中,瞧出他們不是少林寺的僧侶。」關中岳聽得怔了一怔,道:「姑娘可否說的詳細一些。」
  劉婉蓉道:「看兩人的眼神,各有所見,不談也罷。只談兩人頭上的戒疤。想那鐵道鐵行,都是少林高僧,出家數十年,如是頭上沒有戒疤,也還罷了,如有戒疤,應該早年烙下,對麼?」
  關中岳道:「不錯。」
  劉婉蓉道:「但我見兩人頭上戒疤,痕跡尤新,分明是新近烙成不久。」
  關中岳道:「佩服,佩服,姑娘能顧及細微未節,實是叫人難及,我算空白自走了數十年的江湖,說起來慚愧的很。」
  劉婉蓉道:「就晚輩看兩人頭上的烙痕,不會超過十日。」
  關中岳道:「臥榻之側,豈容別人打鼾,這等凶人,留在世上,也無好處……」
  劉婉蓉道:「總鏢頭,咱們就來一個將計就計呢?」
  關中岳一抱拳道:「請教高見。」
  劉婉蓉道:「找出兩人來此用心,然後,再設法利用。」
  關中岳聽得一怔,暗道:「這丫頭不是簡單人物。」
  口中卻說道:「姑娘說的有理,只是兩個人住在帥府之中,隨時有禍蕭牆之危。」
  劉婉蓉道:「所以,要你關總鏢頭,多多辛苦了。」
  徐督帥哈哈一笑,道:「有一件事,本座還不明白?」
  關中岳道:「什麼事?」
  徐督帥道:「那兩個假冒少林寺中僧侶的和尚,怎會知曉本座有書信,寄到少林寺去。」
  關中岳道:「一個是,他們在府中知曉了消息,一個是殺害了督帥派的人,由督帥書信上,看出了內情。」
  徐督帥道:「本帥憂慮的,也就是這件事,如是下書人被他殺害,少林僧侶,豈不是未曾得到我的書信?」
  關中岳道:「如是咱們確知兩個和尚是冒充少林寺中的僧侶而來,自然是不能放過他們,咱們要先下手。」
  徐督帥回顧了劉婉蓉一眼道:「你看此事應該如何?」
  劉婉蓉道:「先要關總鏢頭一些人手,把兩人嚴密監視,不准他們離開住處一步。目下,帥府中急需人手,關總鏢頭最好能夠再調集一部分高手到此,等一會,我召集一部分府中的護院,佈置一下……」
  徐督帥奇道:「你要佈置什麼了?」
  劉婉蓉道:「我熟記五行奇術,想在府中佈置一些小小奇術。」
  關中岳望望劉婉蓉,心中忖道:「這丫頭實是一位莫可預測的人物,行在途中之時,那等佳美無比的裝作,任何人也想不到她是在裝作。」
  劉婉蓉似是心中早已瞭解那關中岳在想的什麼?微微一笑,道:「關總鏢頭,對那兩上假冒的和尚,要早些派人監視!免得他們暗動手腳。」
  關中岳應了一聲,道:「姑娘說的是」。
  站起身子,道:「四成,大立,咱們走。」
  大步向外行去。
  楊四成、林大立,站起身子,舉步各外行去。
  徐督帥目瞥關中岳等出去後,低聲對劉婉蓉道:「賢侄女!局勢似乎是越來越複雜了。」
  劉婉蓉站起身子,道:「不要緊,伯父大人請在花廳休息一下,晚輩去去就來。」
  回顧一眼小梅,道:「姑娘,咱們走吧!」
  小梅應了一聲,緊隨劉婉蓉而去。
  片刻之間,整個花廳,走的只餘下了一個徐督帥。
  四個佩刀的黑衣大漢,守在花廳門外。
  徐督帥緩緩站起身子,來回在廳中走動,他開始仔細思索近日內的件件事情。
  第一個,他想到了劉婉蓉,這位出身於名門的少女,何以會學得江湖上那等五行奇術的怪異之學?
  何以,她入帥府後,一直深藏不露。
  又為什麼突然會顯露出那等尖銳的才華,語驚四座。
  這丫頭的一身奇學,由何處得來,她的父母,是否真的全然不知?
  目下的情勢,似乎已發展到自己無法控制的境地,這些膽大妄為的武林人物,竟敢把帥府視作爭奪寶藏之地。
  自己乃堂堂四省的經略大員,竟被如此藐視,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覺各種事端,紛至沓來,竟然比統率大軍,敵寇邊疆,還要複雜。
  想到忿慨之處,忍不住砰然一掌,擊在木案之上。
  但見人影一閃,沈百濤欠身而入,低聲道:「督帥大人。」
  徐督帥道:「百濤,我雖然得父母餘蔭,世襲爵位,但我也是南征戰打出來今天這個局面,數十萬大軍,我都能運用自如,想不到幾十個江湖人物,竟然敢鬧我的帥府,膽大妄為,侵攏內宅,還成什麼體統。」
  沈百濤道:「督帥大人之意呢?」
  徐督帥道:「我想密下令諭,調集精銳步、騎,設下埋伏,把他們一網打盡。」
  沈百濤沉吟說道:「大人,如若調集大軍,能把他們誘人埋伏,重重圍困,故然可握勝算,但這些都是老奸巨猾,神出鬼沒的人物,要把他們誘入埋伏,只怕不是簡單的事,如若無法把他們誘人埋伏,那就是很難善後了。」
  徐督帥突然哈哈一笑,道:「我明白,只不過,想到這件事,我就覺得他們太過分了。」
  沈百濤道:「小不忍則亂謀,此時此刻,督帥大人,最好能忍耐一些。」
  徐督帥沉吟了一陣,道:「百濤,我這堂帥府,似乎是已成了他們鬧事的所在,總不能就這樣拖下去啊!」
  沈百濤低聲說道:「大人,想法籠絡一下鐵夢秋,就目下情勢而言,他似乎是唯一能夠擔當大事的人。」
  徐督帥皺皺眉頭,道:「想不到,我一個身受皇恩,列土封疆的大員,竟然也被拖入了江湖的恩怨之中。」
  語聲一頓,又道:「我斷過了少民冤,但對江湖中事,卻是一點也猜測不透。」
  沈百濤道:「督帥大人是指何而言?」
  徐督帥道:「就拿劉婉蓉說吧!她是我故交之女,但我對她,卻是一點也想不明白,她深藏不露胸有韜略,但又自廉不會武功,你說說看,那位劉姑娘是否真的不會武功?」
  沈百濤道:「這個,督帥大人,何不直接問問劉姑娘?」
  徐督帥道:「說的是你派人找她回來,我得和她仔細地談談。」
  沈百濤應了一聲,轉身而去。
  其實沈百濤心中對那位神秘的劉婉蓉亦是急於多瞭解一些,一聽督帥吩咐,立時親身趕去。
  片刻之後,沈百濤帶著劉婉蓉重回花廳。
  劉婉蓉欠身一笑,道:「大人找我?」
  徐督帥輕歎一聲,道:「你坐下。」
  劉婉蓉依言坐了下去,笑道:「督帥大人,有什麼要質問晚輩之處」。
  她說的很直接,聽得那徐督帥為之一怔,道:「你早想到了。」
  劉婉蓉道:「以晚輩的出現,確有很多可疑之處,那自是難怪大人懷疑了。」
  徐督帥點點頭,道:「難為你想的這樣周到,我確然有幾點疑惑不解之處,想請教一下。」
  劉婉蓉道:「大人請問!」
  徐督帥道:「你是否會武功?」
  劉婉蓉點點頭,道:「我會,但在大人未決定解去我和令郎的婚約之前,我已下定了決心,把武功停下,督帥大人的兒媳,如若是一位身負武功,高來高去的人,豈是不是令人恥笑。」
  徐督帥道:「一個人,會了武功,如何還能停下?」
  劉婉蓉道:「只要有決心,沒有辦不到的事情,我決心要做一官宦之家的少夫人時,我忘去了十年苦練學成的武功,我也忘去了江湖的很多事情……」
  徐督帥接道:「那不是忘去,只是你不肯說出來罷了。」
  劉婉蓉道:「也不是我不肯說,而是我根本就不去想它,我到了督帥公館之後,眼看八卦教徒,在公館中生根鬧事,而且連徐夫人也成了受害之人,晚輩為了保護夫人,不得不做出一點禁制,稍阻八卦教的凶陷。」
  徐督帥點點頭,道:「這也是人之常情了。」
  劉婉蓉道:「晚輩說的句句實言,知曉我會武功的人,大人是第二個人。」
  徐督帥道:「第一個是你父親了。」
  劉婉蓉搖搖頭,道:「不是,我父母都不知道我會武功,第一個知道的人,是傳我武功的師父。」
  徐督帥道:「你的武功,是否很高強。」
  劉婉蓉笑一笑,道:「應該是不錯,不過,高到什麼程度,很難說了,至少,武林中有幾個比強的人。」
  徐督帥道:「只有幾個?」
  劉婉蓉道:「也許晚輩口氣托大一些。」
  徐督帥微微一笑,道:「婉蓉,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劉婉蓉笑道:「大人言重了,你有什麼事,只管吩咐,晚輩力能所及,無不從命。」
  徐督帥道:「你既然已決定了置身江湖,自然無法再說婚姻的事?」
  劉婉蓉重下頭去,黯然說道:「晚輩婚姻,本由父母決定,如是督帥後悔瞭解約的事,不妨再和晚輩父母研商,恢復婚約。」
  徐督帥哈哈一笑,道:「賢侄女,伯父說過的事,幾時不算過了,我正是為了徹底解決此事,才想到一個辦法。」
  劉婉蓉道:「晚輩洗耳恭聽。」
  徐督帥笑道:「我們徐、劉兩家,解除婚約,但應該仍然保有一些親戚關係才是。」
  劉婉蓉道:「大人準備如何?」
  徐督帥道:「我想收你作為義女,不知你是否願意?」
  劉婉蓉站起身子,盈盈拜倒,道:「義父在上,受女兒一拜!」
  徐督帥離座欠身,說道:「快起來,今日,我們先定了父女的名份,再過一天,我再大擺宴筵請客。」
  劉婉蓉起身落座,說道:「義父用不著太破費了。」
  徐督帥道:「我們談過私情,現在,我要請教一件公事了?」
  劉婉蓉道:「義父請吩咐!」
  徐督帥道:「目下情勢,我們應該如何應付?」
  劉婉蓉道:「現在情形,和過去有些不同了,過去,女兒我不便出面,任他們來去自如,橫行無忌;但現在,我已決心出面了,不能再讓他們小視督帥府中的力量,不過……」
  徐督帥接道:「不過什麼?」
  劉婉蓉道:「女兒還不想堂堂正正的出面,所以,我要經過一番改裝。」
  徐督帥道:「好!你看看該怎麼辦?就照你的方法去做。」
  劉婉蓉道:「我穿一身玄色勁裝,玄巾蒙面,前面繡了一朵紅花。」
  徐督帥道:「也好,你先告訴我,免去我一番驚訝。」
  語聲一頓,道:「蓉兒,目下開封府中,雲集了無數江湖高人,此中,似乎以那鐵夢秋最為突出,但他身有要事,似乎不能在此久留!」
  劉婉蓉接道:「他在找人。」
  徐督帥道:「不知他找什麼人?」
  劉婉蓉道:「義父可是想留下他嗎?」
  徐督帥道:「此人武功絕世,已到入仙之境,如他能留下,對我們的幫助很大。」
  劉婉蓉道:「我有辦法使他留下來。」
  徐督帥怔了一怔,道:「當真嗎?」
  劉婉蓉點點頭,道:「做女兒的,怎敢給義父說謊?」
  徐督帥道:「那位鐵大俠是一位很古怪的人,只怕是很難說服?」
  劉婉蓉道:「這世間,只有我一個人可以勸說他留下來。」
  徐督帥道:「為什麼?」
  劉婉落道:「這件事,我可以告訴義父,不過,你暫時得守秘密,我目前還不準備告訴他詳細同情。」
  徐督帥道:「守秘可以,不過,你不告訴他內情,他如何肯留下來。」
  劉婉蓉道:「我有辦法,讓他心中動疑,就自行留了下來。」
  徐督帥道:「說了半天,你還是沒有告訴我內情啊!」
  劉婉蓉沉吟了一陣,道:「他要找一個人。」
  徐督帥道:「找什麼人?」
  劉婉蓉道:「找我。」
  徐督帥呆了一呆,道:「找你幹什麼?」
  劉婉蓉道:「因為我是唯一知道那鏢旗老主人下落的人。」
  徐督帥道:「鏢旗老主人是誰?」
  劉婉蓉道:「鏢旗老主人和那鐵夢秋有很密切的關連。」
  徐督帥道:「什麼關連?」
  劉婉蓉道:「因為那鏢旗老主人,就是鐵夢秋的師父。」
  徐督帥道:「那又和你什麼牽連呢?」
  劉婉蓉道:「晚輩的武功,也是由那鏢旗主人傳援。」
  徐督帥點點頭道:「我明白了,你們是同出一個師門,那你的武功,也和鐵大俠差不多了。」
  劉婉蓉道:「學的武功路數相同,但鐵夢秋由童功練起,他的成就,自非我所能及了。」
  徐督帥道:「這麼說來,你是他的師妹了。」
  劉婉蓉道:「不錯,我是他的師妹。」
  徐督帥道:「你們的師父呢?」
  劉婉蓉道:「死了。」
  徐督帥又問道:「這世間,你師父收了幾個徒弟。」
  劉婉蓉道:「只有我和鐵夢秋兩個人。」
  徐督帥話題一轉,道:「蓉兒,既有人冒充少林僧侶而來,定然是已經取得了義父手書,這一點,咱們應該如何對付?」
  劉婉蓉答道:「八方豪雄聚開封,少林寺中人,豈有不知之理,也許他們已經有很多高僧,隱在這開封城中了。」
  徐督帥道:「是否要想法子,和他們聯絡一下呢?」
  劉婉蓉道:「這個得仔細的想一下,我想關中岳虎威鏢局開封分局,定在開封府中布有不少的眼線,那些人,都是市井屠沽之流,但他們的消息靈通,開封府中,來了些什麼人物?無法瞞得地他們的雙目,這一點,義父儘管和關中岳商量。」
  徐督帥笑道:「好!目下還有一件要事,就是那兩個假和尚,雖然已被監視,但如不早作處理,只怕留作禍患。」
  劉婉蓉道:「義父說的是,關中岳已帶人手,團團把兩人圍起,事實上,無疑已拉破了臉皮,此事已用不著再拖下去。」
  徐督帥站起身子,道:「走吧!」大步向廳外行去。」
  沈百濤帶著兩個帶刀大漢,走在徐督帥的前面,劉婉蓉隨在身後。」
  穿過一片花樹後,到了一座翠竹環繞的庭院前面。
  只見關中岳和林大立、楊四成三人站在一起,低聲交談。
  張大豪、張大龍、於俊三人,卻分守左右後三面。
  沈百濤低聲說道:「關總鏢頭,和他們談過了嗎?」
  關中岳道:「事情雖已叫明瞭,但他們倒是十分沉得住氣,一直裝聾作啞,閉門不理。」
  徐督帥緩緩向前行了兩步,道:「他們不作辯駁,那無疑承認此事了。」
  關中岳道:「就目下情勢而論,大致如是,問題在咱們應該如何?」
  徐督帥道:「如若確定他們是冒充少林寺中僧侶而來,最好是把他們生擒活中活捉,追問內情,其次予以搏殺,至少不能再讓他們留居在帥府之中。」
  關中岳道:「好!督帥有此令諭,在下就好辦事了。」
  抽出金背大刀,接著道:「四成,咱們闖進去。」
  楊四成應了一聲,拔出一對判官筆,向前行了過去。沈百濤橫身擋在徐督帥的前面,以防暗襲。
  劉婉蓉橫跨兩步,一錯肩站在徐督帥的身側。
  關中岳行近室門前面,高聲說道:「兩位已經暴露了身份,用不著再藏頭露尾了,如是再不開門,休怪我關某無禮了。」
  室中一片寂然,不聞相應之聲。
  關中岳又向前欺進一步,舉拿一擊,蓬然一聲,擊在木門之上。
  這一掌運足了內功,掌勁極是強大,門內木柱被關中岳一掌震斷。
  關中岳舉刀護面,身子一側,衝入了室中。
  抬頭望去,只見兩個僧侶並肩膝席地而坐。
  劉婉蓉輕輕咳了一聲,道:「兩位倒是沉著得很啊!」
  右手一探,大環刀閃閃寒光,點向第一個僧侶的前胸。
  眼看金背刀寒芒,就要刺中那和尚前胸,和尚仍然端坐不動。
  關中岳心中大感奇怪,暗道:一個人沉著到這等境界,當真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心中念轉,右手急收大環刀。
  但刀尖寒芒,已然刺破僧袍而入。
  這時,站在室外的徐督帥,也瞧的茫然不解,道:「關總鏢頭,是怎麼回事。」
  關中岳一伸手,抓住了那僧侶的左腕脈穴。
  但覺入手冰冷,敢值是早已死去,不覺間呆了一呆,道:「回督帥話,這和尚死了。」
  徐督帥吃了一驚,道:「怎麼死的。」
  關中岳放開第一個和尚,又向第二個僧侶抓去。
  那和尚也是一樣,脈搏停息,手腕已寒。
  這情景,使得關中岳心中又是奇怪,又是震動,道:「在下還未瞧出來他們如何死亡?」
  徐督帥回顧了劉婉蓉一眼,低聲道:「可以進去瞧瞧嗎?」
  劉婉蓉點點頭,道:「他們死的很奇怪,這又是一個意外的變化。」
  徐督帥已瞧出了劉婉蓉臉上也泛起了驚愣之色,似乎是對此事,也大感震動。
  沈百濤示意兩個隨行大漢,留在門口,當先舉步行入室中。
  徐督帥、劉婉蓉隨後而入。
  沈百濤低聲道:「關兄,他們怎麼死的了?」
  關中岳道:「外面不見傷痕,神色不見痛苦,不知他們用何法自殺而死。」
  劉婉蓉緩緩移步,在室中走動,目光流轉,打量四周的形勢。
  關中岳道:「劉姑娘……」
  劉婉蓉一回頭道:「什麼事?」
  關中岳道:「有一件事,在下想奉告姑娘,在下到此之時,這兩個和尚,都還活著。」
  劉婉蓉道:「關總鏢頭見到了什麼?」
  關中岳道:「我聽出室中有步履之聲。」
  劉婉蓉道:「你沒有瞧到這兩個和尚?」
  關中岳道:「沒有瞧到。」
  劉婉蓉道:「那人也有可能是殺死兩人的兇手啊!」
  關中岳道:「如是兇手,一定還留在這座瓦捨之中……」
  劉婉蓉輕輕歎息一聲,接道:「關總鏢頭,如是那兇手,能在諸位不知不覺中,殺了這兩個僧侶,也就能在諸位不知不覺中逃離此地。」
  楊四成道:「姑娘話雖說的有理,但一個人身手再快,也快不過眼睛,除非是我們未到之前,兩位大師已經被人暗算,兇手已經離開,在我們到此之後,未見任何人離開此地。」沈百濤道:「此事簡單,咱們在這室中仔細搜查一個就是。」楊四成望了關中岳一眼,道:「沈兄說的是,咱們先搜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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