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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連威堡大意落陷阱


  厲斜與艾琳坐在一邊,張一風則在另一邊,與他們對面而坐,車廂內也點起一盞特裝風燈,雖然是搖蕩得很劇烈,卻不會熄滅。車把式經張一風略略一提,便曉得如何走去,可見得連威堡的地點,在四川甚是為人熟悉。
  當此之時,那具被拋棄在路邊的屍體,正有三個人在動手挖坑收埋起來。
  他們點上了火炬,照得四下相當光亮。
  將屍體放置在坑底的人是沈宇,他道:「你們瞧,此人胸前要害中了一刀,立即斃命,手法乾淨利落之極,這正是刀法大家的手筆。」馬仲昌和幹得時兩人,蹲在坑邊,於得時手中還持著一支火炬,瞧著屍體,定睛細看,兩人面上,都露出了訝惑之色。
  馬仲昌道:「此人是連威堡堡主手下八虎將之一,姓李名奇,我與他見過幾面,據我所知,他們八虎將在這七八年來,還沒有碰上過敵手的。」
  沈宇道:「他遇上厲斜,算他倒霉。」
  於得時道:「我們雖知厲斜武功高強,但直到現在,方知道他高明到什麼地步。」
  沈宇心想:「厲斜的厲害,豈是這麼一個人就可以測度得出來的。」
  他可不敢說出來,免得把他們駭壞。
  他們將泥土填滿那坑,於得時道:「小沈,你換上那匹坐騎吧,一定比你現在這一匹好得多。」
  沈宇道:「這話倒是不錯。」他走到那匹繫在樹上的馬匹旁邊,那是連威堡李張二人的坐騎之一。
  馬仲景大聲道:「萬萬不可。」
  沈宇訝道:「為什麼?」
  馬仲景道:「那車把式已留下暗號,說明他們一行四人,乃是前赴連威堡,我們說不定要跟到那兒去,你如換上這匹坐騎,連威堡之人定必認得出來。」
  於得時道:「這麼好的一匹馬,留在這兒,任得別人弄走,太可惜啦!」
  馬仲昌道:「別人也不一定敢要,除非他認不出連威堡的烙記。
  還有一點,那就是此馬留在這兒,連威堡之人如能及時發現,將可從這匹馬的線索中,找出埋起來的屍體。」
  沈宇道:「剛才你提到他們一行四人,前赴連威堡,只不知何以有四人之多?還有一個人是誰呢?」
  馬仲昌道:「道:「除了厲斜、艾琳和趕車的之外,還有一個,當必也是連威堡之人。」
  沈宇笑道:「你這回猜錯了。」
  馬仲昌訝道:「我什麼地方說得不對、』沈宇道:「如果連威堡有兩個人,則一定有兩匹坐騎,斷斷不會一個騎馬,一個步行之理,再看這一匹坐騎,繫在道旁樹上,可見得他們雙方遭遇之際,並不是摔然碰上,換言之,李奇決不是突然被殺而致坐騎逸走,所以假如還有一個人,則他的坐騎,往哪兒去了?」他的分析,精微清晰,雖曲折而曉暢,那馬於兩人聽了,都不得不服氣。
  於得時道:「小沈說得是,老馬你敢是看錯了?」
  馬仲景道:「人家留下的暗號說得明明白白。」
  沈宇道:「這樣吧,我們在附近搜挨著,反正他們既是前往連成堡,咱們不怕會連丟了。」
  其餘兩人都贊成了,當下散開搜尋,這三人都有一套辦法,各自尋蹤覓跡,不久,都先後找到藏系朱龍之地。
  沈宇道:「哈,這就對了,一匹千金難買的千里馬,怪不得藏在此處。」
  馬仲昌道:「厲斜打算吞下此駒無疑啦?」
  於得時道:「這倒是省事,我們不必跑來跑去,在這兒等候就得啦片馬仲昌道:「這也是個辦法,但厲斜如若侵佔此駒,準有的是樂子。」
  沈字問道:「這話怎說?」
  馬仲昌道:「據我所知,這匹紅鬃寶馬,乃是連威堡堡主陳伯威的寵物,愛遍性命。但這也罷了,最要命的是他剛剛經娶不久,便將此駒贈送給他的新夫人,聽說那位新夫人,把這匹馬當作命根子一般。你們想想,連威堡豈能任他侵吞了這匹寶馬?」
  沈宇笑一笑,道:「厲斜視已趕連威堡,如果他與陳伯威動手,分出勝負,陳伯威敗陣的話,縱然不肯,也沒有法子。」
  馬仲昌道:「我才不這樣想,假如此駒仍是陳伯威之物,則他在落敗認輸後,自然只好放棄這匹寶馬。可是現在情勢不同,陳夫人一定捨不得,放不下。陳伯成在這等情形之下,便只好不擇手段務求在回此馬了。」
  沈字連連點頭,道:「這話大有見地。」他一面說,一面檢視鞍袋內的東西。
  馬仲景道:「小沈大概還沒有聽懂我的意思。」
  沈宇道:「我懂得很,你意思是說,陳伯成如果迫得不擇手段之時,便是極可怕的敵人,是也不是?」
  馬仲昌承認道:「正是此意。」
  沈宇道:「我一點兒也不替厲斜擔心,他如果遭到陳伯威暗算,那叫做大限難逃,你們看看這是什麼?」
  他拿著一個小包裹,已經拆開,卻是兩個玉瓶和幾個小紙包。
  馬於二人都嗅到一陣藥材香味,於得時訝道:「是藥材麼?」
  沈手道:「不錯,瓶子裡裝的是已研製好的藥未,紙包的則是尚待煎煮的藥材,這是怎麼回事?」
  馬於二人都不十分看重此事,他們的興趣落在鞍袋另一包物事上。
  馬仲昌伸手拿過來一掂,道:「果然不出所料,竟是許多件首飾,還有一些金塊。」
  他們是黑道偷竊門中高手,練就了辨識財物的本領,所以不需打開來,就曉得裡面有些什麼。
  於得時笑道:填想不到竟發了一筆小財。」
  馬仲昌道:「別說是小財,我瞧這一包飾物,價值還真不少呢!」
  沈宇卻在包裹的布上查看,旋即喜道:「這兒果然寫著地址。」
  馬仲昌一瞧,道:「哦,原來是七里鋪,距這兒大約是∼百里左右。」
  於得時適:「這地址是什麼意思?」
  沈宇道:「是送藥的地址呀,我們分出一個人,趕快把此藥送去如何?」
  於得時道:「你別找我,來回跑一超的話,非活活累死不可。」
  馬仲昌道:「小沈,我們哪有時間幹這個?」
  沈宇道:「你們聽我說,這一包藥材,配在∼起,有急救保命的功用,一定是有人病危,才派人趕緊送藥的。」
  馬仲昌道:「這話倒底是猜想而已,我可不去。」
  於得時道:「我也不管。」
  沈宇無奈道:「好,我去一趟,但你們小心些,現下已扯上連威堡,情勢就複雜啦!」
  沈宇解開結繩,翻身上馬,問明方向走法,最後伸手攤掌,道:「拿幾塊金塊結我。」
  馬仲景遲疑一下,才道:「好,位應該得一份。」
  他摸出六七塊金子,放在沈宇掌中。
  沈宇藏起來,才道:「我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這個病人,此人一定貧病交迫,才會除了藥物之外,還有首飾黃金之贈。」
  他不管對方信不信,立即策馬掉首馳去。
  這一匹坐騎,果然不愧有馬王之稱,雖然較為矮小一點兒,可是這一馳去,不但速度奇快,而且平穩不過。
  在黑夜中,此駒一點兒也不覺得為難,越奔越快,到後來簡直像一支箭似的,而蹄下卻不曾顛簸過一下。
  一直驅馳到日上三竿之時,沈宇才緩下速度。但見在綠油油的田野中,已經有許多農人作活。
  晨間的空氣十分清新,他深深吸了幾口,但覺近數年來,胸襟從來沒有這麼開朗暢快過的。
  他朝道旁那些向他注目訝視的農人或行人,微笑揮手,那些人也頷首和揮手回報,使他感到人與人之間,實在不一定全是仇恨詭詐,而仍然有純潔誠摯的情份,非常值得懷念和留戀。
  他已問過幾次路,所以穿過一個村莊,便向右方的一條土徑馳去,並且曉得在里許外山坡上的幾間磚屋,就是目的地了。
  這條路突然變成青石板路,因此馬蹄破踏其上,聲音特別清脆。
  他愉快地漫想道:「數年來我一直覺得人生苦不堪言,久已不知歡愉和寧恬的心境為何物,現在忽然重獲此樂,實是值得探討其中之故。」
  這個問題甚是顯淺,是以他很快就得到答案,敢情一是他已振奮起勇氣意志,要以一己之力,將艾家那段血海深仇,予以化解。二來他此行乃是存下救人之心,並非為自己忙碌,而從善行之中,泛起了衷心的快樂。
  這兩個原因,第一是他的人生之中,暫時有了高尚的目標,以往迷茫的困惑,已經消失。
  第二個原因使他獲得了力量,任何一個人在行善之時,必定會得到快樂,這種高尚的行為,能使人感覺得到自己的價值。
  沈宇舉手拍拍額頭,自言自語道:「假如我早知道這麼容易就可以自拔,我早該這麼做啦。唉,怪不得古人說為善最樂,我只做了這麼一點點的事,便獲得了豐厚的報酬,可見得古人誠不我欺。」
  他喃喃自語之聲,與清脆的蹄聲相應和,又是別有一番風味。
  不知不覺中已來到這幾間磚屋前面,沈宇約略一望,已知道一共有十四戶人家。在屋處平坦的土坪上,有幾個正在遊戲的兒童,都停下來瞧他。
  沈宇跳下馬,向一個較大的男孩招手,叫他過來,問道:「那一家有病人,你必定知道吧?」
  男孩指一指左邊的一間屋子,沈宇道:「我是送藥來的,他家裡有人在麼?」
  男孩點點頭,道:「二叔病得很厲害,二嬸在屋裡。」
  沈字從鞍袋中取出藥物,大步行去,到了門口,只見房門半掩,門內便是一間小廳堂,寂然無人。
  他特地咳一聲,跨入屋內。
  左廂房內突然傳出一陣悲啼,沈宇知道不妙,連忙奔過去,探頭一望,但見房間不甚明亮,一個婦人跪俯在床邊,發出悲聲,床上躺著一個男人,雖是匆匆一瞥,亦看得出他已經骨瘦如柴,想是臥床已久。
  沈宇一徑入房,過去抓起那男人一隻手,把一把脈,便頹然放下。
  這時,正在悲啼的婦人忽然跳起身來,反倒把沈宇駭了一大跳。
  那婦人滿面淚痕,雖然已是四十上下之人,但面目輪廓,甚是清秀,還有幾分風韻。
  她急急道:「你可是從連威堡來的?」
  沈宇道:「是的,但看這情形,恐怕已來遲一步啦!」
  那婦人急忙道:「藥呢?帶來沒有?」
  沈宇道:「帶來了。」說時掏出藥包,還順手將那一份金飾,放在旁邊的几上。
  那個婦人趕緊煎藥,沈宇默默著她忙碌,打消了告訴她,這個男人已經氣絕斃命的想法。
  他舉目四望,但見這間屋子,雖是山村鄉居格局,傢俱都甚粗樸,可是掛有一幅山水長軸和對聯,佈置得也頗為高雅。
  沈宇登時聯想到這個已經一瞑不起的人,生前定是高雅脫俗之士。可是他們居然與連威堡似乎有著極深的關係,倒是使人感到不解。
  他悄然行出屋子,忖道:「這個婦人伉儷情深至此,實是難得。
  我且讓她忙碌一下,先別打消了她的希望。雖然這個希望,只如曇花一現,甚是短促,但仍然比沒有的好。」
  那匹矯健名駒朱龍,見他行來,昂首噴氣,好像表示它還未疲倦。
  沈宇拍拍它的頸子,然後跨上去,順著來路行去。
  綠油油的禾苗,長遍田間,野外也是一片翠綠,遠山如黛,在這一幅寧靜的景色中,又透出一片蓬勃生機。
  在他心中,那個臥床不動的男人,以及那個清秀婦人的影子,也沒有消滅。
  因此他一面感到大自然孕含著的生機,一方面又嗅到永恆的死亡。這種強烈的對比,使他泛起了奇異的感覺。
  隨日影漸移,這些田野村莊,都拋在後面。
  沈宇並沒有急急趕路,但由於未龍腳程甚快,是以雖然不是急趕,還投宿了一宵,可是在翌日上午,也就到達距連威堡不到十里的地方了。
  他先將朱龍藏在一片樹林中,這才徒步前往。
  踏入連威堡,但見屋宇連綿,人口稠密,街道甚是齊整寬大,店肆林立,顯出一片繁榮景象。
  沈宇已打聽過這連威堡,在周圍百餘里之內,乃是第一大市鎮,比之一些縣城,還要繁榮。如今親眼目睹,果然不假。
  大概是此堡時時有外地之人來往,是以沈宇雖是裝束略異,氣宇軒昂俊挺,卻沒有引起什麼人注意。
  他在堡中信步而行,轉得幾轉,已知道前面的一座巨大府第,必是堡主陳伯威的居處了。
  路路走近,但見大門緊閉,外面一個人都沒有。
  這等情形,若是普通人家,毫不奇怪。但陳伯成名震四川,乃是一方霸王,與江湖道上往還甚密,因是之故,他的住宅目是應當大門常開,而且會有不少人出入才是。目下這等情形,卻屬反常。
  沈宇忖道:「是了,厲斜和艾琳,必是在這兩夜一日之內,到過此地。,瞧這大門深閉的情形誰想,陳伯威無疑已經敗北。」
  他念頭一轉,馬上緊行數步,登階走到門,鼓動門環。
  一會兒門邊呀一聲打開,走出來一個面貌老實的家人,道:「大爺找誰呀?」
  沈宇道:「我有急事,要面見堡主。」
  那家人道:「大爺貴姓大名?」
  沈宇通了姓名,又道:「請快點兒通傳,我見過堡主之後,就須得趕快回去。」
  那家人道:「沈大爺好像還是第一次到敝堡來的。」
  沈宇道:「不錯,我是第一次。」
  那家人道:「這樣說來,沈大爺與故上從來未曾見過面了?」
  沈宇道:「我與貴上是素昧平生。」
  那家人道:「只不知沈大爺有什麼事,要見敝上?」
  沈宇道:「陳堡主到底在不在家?」
  那家人道:「不在。」
  沈宇道:「他幾時回來?」
  那家人道:「這個小的也不知道。」
  沈宇道:「若是如此,那就算了。」
  他回轉身,正要離去,忽聽那家人喚道:「沈大爺且慢……」
  沈宇頭也不回,逕自舉步行去。
  那家人迅快奔過來,攔住他的去路,施禮道:「沈大爺慢行一步,小的有活奉稟。」
  沈宇道:「堡主既然不在,還有什麼好說的?」
  那家人道:「但沈大爺遠道來此,難道不留下一言半語,就離去麼?」
  沈宇反問道:「怎見得我是遠道來的?」
  那家人道:「一來沈大爺的口音,不是附近地方人氏。二來你的身上,帶著風塵,所以小的這樣清的。」
  沈宇道:「猜得好,可惜的是你家堡主,成名之後,已經自傲自滿得很,以我看來,他的失敗,只不過是早晚之事。」
  那家人道:「沈大爺說出這等話,可見得不同凡俗。敝堡主實是不在,並非自傲自滿,不接見四方豪客。」
  沈宇沉吟道:「好吧,我特地來告訴他一個消息。據我所知,日內將有一男一女,會來此向堡主生事。」
  那家人神色如常,道:「謝謝沈大爺賜告,小的記住啦。只不知道這一男一女是什麼姓名?又是什麼來歷?是不是敞上的仇家對頭?」沈宇道:「男的姓厲名斜,女的姓艾名琳。他們與貴上大概無怨無仇,可是那厲斜是當代刀法大家,曉得貴上精通毒龍槍絕藝,是以要求向貴上挑戰。」
  那家人哦了一聲,道:「小的雖是門外漢,但隨侍敝上已久,見聞頗廣。像這等印證武功之舉,時時都會發生,實是不足為奇。但無論如何,小的還是十分感激沈大爺的好意。」
  沈宇冷笑道:「印證武功雖是等閒之事,但無奈厲斜的刀法,至毒至辣,有個規矩是寶刀出鞘,須得見血方回,因此他與別的武林人全然不同。」
  那家人恍然造:「原來如此,小的馬上差人通知敝上,以免大意失手,還把性命送掉,沈大爺既然不辭跋涉之勞,趕來警告敝上,想必有很深的淵源?」
  沈宇道:「沒有,一點兒也沒有。」
  那家人驚異地道:「若然沒有,如何肯來通知?」
  沈宇道:「這是我的秘密,恕難奉告。」
  他與這名家人談到這刻,已知道他雖然面貌忠厚,身著家人服飾。但他一定不是下人身份,單以他的見識日才而言,已是不易多得的人才。
  其次從這人的神情口氣中,他觀察不出厲艾二人到底來過沒有,也看不出陳伯威是否已經慘敗身亡。
  那家人又道:「沈大爺如果馬上就走,等如是罵我們連威堡不懂得待客之道。沈大爺可不可以略略耽擱一會兒,好歹喝一口茶,才動身回去?再說,敝堡別的沒有,腳力卻還真的不少,定可以奉送一匹坐騎。」
  沈宇搖頭道:「那倒不必打擾了。」
  那家人道:『既大爺縱然身有要事,但也不至於急在這一時,喝一杯茶,有何打緊?」
  沈宇倒是想弄清楚,陳伯威有沒有見過厲艾二人。於是點頭答應,隨那家人走入門內。
  人得大門,但見一條車馬大道,沿著右方繞到後面。不問可知在這座宅第後面,還有馬廄車房。
  他們一直越過院子,進入大廳。
  沈宇在大廳內,回頭一看,廳外的寬大平坦的院子,正適合做演練武功的場所,而左側牆腳放著的千斤石和棍棒等物,也證明他的想法不錯。
  另有兩名僕從出現,見了那個家人,都恭敬地行禮。
  那家人道:「你們速去準備上好香茗和果點待客。」
  他回頭向沈宇笑道:「小的到後面替沈大爺揀一匹牲口代步。」
  沈宇道:「用不著啦!」
  那家人道:「沈大爺別客氣,對了,小的斗膽再請問一次,既然沈大爺與敝上毫無淵源,亦不認識,何以又肯前來通知?」
  沈宇沉默了一陣,才道:「我與厲斜、艾琳有點兒過節。同時厲斜手段殘忍,任意毀去武林名家之舉,我也十分反對。」
  他深深注視對方一眼,又適:「這個解釋,你滿意與否,本人並不在意。同時本人確信你不是真正的下人身份。若是不滿本人的話,不妨劃下道來,當得奉陪。」
  他將對方假面具揭開,而且豪氣迫人地,接受任何挑戰,反而讓人覺得他這次前來,並無歹意禍心,完全是光明磊落,和出於善意的行為。
  對方面色變得十分沉凝,注視著這個黝黑的英氣勃勃的青年。
  他大概用心考慮了一陣,才道:「不錯,在下王干並非一般的家僕,只不知沈兄為何稱呼敞堡的槍法為毒龍槍?據在下所知,數十年來,你還是第二個把做堡的千斤拘魂槍,稱為毒龍槍之人。」
  沈宇道:「我提一個人,那便是成都青羊宮觀主玄智真人,只不知你聽過沒有?」
  王幹道:「青羊宮是成都名觀,這個得道真人,在下是聽過,卻不明白與我們的話題,有何關聯?」
  沈宇道:「那麼我再提一個人,那便是神機子徐通前輩。」
  王干肅然道:「沈兄認得徐真人麼?」
  沈宇道:「我沒有見過他,但間接有點兒關係。而貴堡的槍法,正是徐真人的兩種絕藝之一。一王干更無疑惑,躬身行禮,道:「在下直到如今,才敢深信沈爺是懷著善意而來的,可惜沈爺來遲了一會兒。」
  沈宇點點頭,道:「有此可能,我是謁見玄智真人時,得知歷艾二人,曾向他老人家迫問有關徐真人之事,你大概還不知道,玄智真人是徐真人的師弟,但他卻潛心向道,從未修習過武功。
  王幹道:「啊,原來如此。」
  沈宇道:「我又探聽得厲艾二人.向這邊走。由於我見過貴堡的人,鞍邊攜帶著一根鋼槍,當時已得知貴堡必與徐真人有關。因此我相信他們可能也上此地來,一則查問徐真人之事。二則找貴上印證武功,據我所知,死在厲斜刀下的名家高手.已經不在少數。故此我連忙趕來。」
  他的話有真有假,組合起來,倒是不易發現破綻。
  王干扼腕道:「沈爺來遲了一步,真是……唉……」
  沈宇道:「莫非貴上已經落敗被殺了廣』王幹道:「前天上午,忽然有敝堡的一個人,叫做張一民的,帶領著厲斜和艾琳來到。張一風雙腿不得行動,暗下告訴敝上說,厲斜刀法十分高強,另一個同伴李奇,已經被殺。因此,請堡主出手之時,務須小心在意。堡主聽完之後,隨即與厲斜印證武功。」
  沈宇靜靜的聽著,並不插口打擾他。
  王干又道:「敝上因為得到張一風的警告,是以一向那麼自負的人,這回也十分小心謹慎,暗示座下兩名弟子,首先應戰。」
  沈宇連連點頭,道:「幸而他這樣做了。」
  王干訝道:「沈爺這話怎講?」
  沈宇道:「我見識過厲斜的武功,深知其中變化的奧妙。他的刀法,不勝即敗,其中沒有絲毫轉囫餘地。若是他敗了,自是無話可說。如果他贏了,對手非當場濺血喪命不可,其中亦沒有轉圓餘地。」王幹道:「原來如此。」
  沈宇接著道:「但話說回來,像貴上這等練就了上乘絕藝之人,情況又不相同。他正因瞧過對方的刀法,深知此理,當即擬出萬一落敗時的保命之法,這是因為他有上乘絕藝之故,如若不然,縱是自知必敗,亦難逃喪命當場之厄了。」
  王幹這時才瞠目結舌,敢請沈宇的測度,與事實完全相同。
  他歎一口氣,道:「結局正如沈爺所猜測一樣,故上只略受微傷,敗而不死。但在下卻有一點兒不懂。」
  沈宇道:「王兄不妨說來聽聽。」
  王幹道:「既然敝上自知不敵,何故還要動手?」
  沈宇道:「他只是預防不敵而已,並非知定要落敗。正如你行走江湖之時,往往看見過對手的武功,自己只能忖度大概情勢,卻不能肯定。
  王幹道:「多蒙沈爺指點,頓開茅塞。只可惜沈爺來遲了一步。」
  沈宇道:「這話你已經講過了。」
  王幹道:「在下不是說沈爺趕不上目睹他們拚鬥,而是可惜敝上走快了一步,如若不然,他得以見到沈爺,也許就不急急趕去,而先向沈爺請教破敵之計了。」
  沈宇心念電轉,已知道他說的是陳伯威隨後追趕厲斜,為的是朱龍失去,陳伯威見新夫人心痛,是以激起惡念,打算施以暗算。
  這等情況,正與他們預料的一樣。
  沈宇站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也趕去瞧瞧。」
  王幹道:「如果沈爺趕上了敝上,還望婉言勸他不可魯莽,假如沈爺肯出手相助,那更是萬元一失了。」
  沈宇道:「我出手也不行,因為與他同行的女伴,武功與厲斜差不多,只不及厲斜那麼凶毒而已,如若我加入了,她豈能坐視?這時仍然等如是一對一,沒有什麼便宜可佔。」
  王幹道:「那位姑娘武功如此高強,實是大大出人意料之外。不過敝上此去,還帶了三個人同行。若是命那三人,暫時纏住姓艾的女子,沈爺與敝上合力出擊,說不定能搶先一步,殺死厲斜。」
  沈宇微微一笑,道:「恐怕咱們的想法不大一樣,在下決計不肯做那以二敵一之事。但無論如何,承你把內情坦白賜告,我此去如果趕得上,定要盡可能幫助貴上就是了。」
  王干送他出去,當具備妥一匹長程健馬,鞍轡鮮明,送給沈宇騎用。
  沈宇推辭再三,但王干意甚誠懇,如若不收下,一定還得纏上講久,於是認蹬上馬,揮手而別。
  他平平安安出得堡外,心下生疑,忖道:「何以馬仲昌、於得時兩人,沒有留下暗號。」
  這座連威堡地方雖然不小,但他來時,一路已經留心察看,並沒有馬於二人的暗號。
  因此他一抖馬絡,向堡外馳去,但選擇的卻不是來時之路,而是向曾經發現屍體那邊的方向行去。
  這連威堡四通八達,道路甚多。沈宇出堡之後,選的是另一條近路,是以不曾經過埋屍之處。
  他事前已打聽清楚方向,故此現下毫不遲疑,向那邊馳去。
  大約馳出十餘里,忽然聽到蹄聲趕來,回頭一看,路上煙塵大作,隱隱可見一輛馬車和數騎,迅快趕來。
  他勒住坐騎,忖道:「莫非是追趕我而來的麼?」
  等了一陣,那輛馬車已經看得清楚,那是一輛特製的輕便馬車,雙馬拖行,速度甚快,裝飾得相當華麗。
  另有四騎跟在後面,形成拱衛之勢。
  不久功夫,馬車已馳到切近,車後四騎之中,有一騎越過馬車,迫近沈宇。
  沈字看時,馬上之人,原來是王干。不過他現下已是作勁裝疾眼的打扮,背上斜插長刀,鞍邊帶著鋼槍。
  王干拱手道:「沈爺慢走,在下特地趕來,有要事奉商。」
  沈宇的目光先向他後面溜瞥,但見三丈外的馬車中,坐著一個女子,一身素白的衣裳,穿著很像是喪服。
  為他駕車的大漢,神情剽悍,身上也帶著兵器。
  另外三騎,全都是滿面橫肉,神態凶悍的大漢。不過他們的地位,顯然比王干低了不少。
  沈宇暗自計算一下,連威堡有名的八虎將之中,李奇和張一風已經不能參與任何爭殺場合。
  厲艾入堡後,陳伯威曾命兩人先行出手,這兩人自然也是八虎將之二,如是被殺,一共就去了四名。
  王干又說過,陳伯威帶了三人趕去,這三人自然是堡中高手,那麼八虎將再去其三,就剩下王干一個人了。
  他淡淡一笑,道:「王兄有何指教?」
  王幹道:「沈爺好說了,在下有一個問題,想請沈爺賜告。」
  沈宇道:「什麼問題?」
  王幹道:「沈爺來時,不經此路。但出堡追趕之時,毫不猶疑就選中了這條路,只不知沈爺何故選這一條路?」
  沈宇道:「走哪一條路,也有學問的麼?」
  王干仍然和和氣地道:「沈爺可別生氣,只因為選對了道路,而在下一直都沒有透露他們所去的方向,因此未免太過巧合了。」
  沈宇道:「這件事只好用巧合來解釋了。」
  王幹道:「不對,若是在我等看來,確是沈爺早已得知他們的去向。」
  他的態度仍然是那麼和氣,但駁斥之言,確全然不稍含糊,沈宇馬上發現王干貌雖忠厚,其實厲害非常。
  他道:「就算你說對了,便又證明什麼呢?」
  王幹道:「不要就算,如果沈爺坦白承認,在下自當奉告我們所想法。」
  沈宇道:「好,我承認。」
  王幹道:「沈爺知道他們的去向,原因不外有二,一是看見了敝上車人趕去,走的是這條路,二是看見厲艾二人,向此路離開。」
  沈宇道:「我兩批都見了。」
  他故意胡說,為的是想弄明白對方意思。
  此時,那個馬車中的女人,也趕了來作什麼?她當然是陳伯威的新夫人無疑,但她為何穿著如此素淨。
  只聽王乾笑道:「他們相距的時間,決計不可能都讓你看到,況且你抵達敝堡時,有不少人看見,這便是說,你是剛剛來到,連一撥都看不見,何況兩撥。這樣,只有一個說法,可以解釋作為何選擇此路。」
  沈宇大感興趣,心想:「難道他們已知埋屍之事?」
  他毫不著急,淡淡地問道:「那是怎樣的一個說法?」
  王干在開口之前,先摘下鋼槍,面上泛起一片殺氣。
  沈宇擺擺手,道:「不要輕易動手,以致傷了和氣。我沒帶兵器你又不是看不見。」
  王幹道:「沈兄如果說得出一個道理,在下自然不會動手。」
  他已改口稱他為沈兄,可見得雙方的關係,已生出變化了。
  沈宇聳聳肩,道:「你不是有一個說法麼?」
  王幹道:「不錯,以我等想來,你一定是厲艾方面之人,方知他們的去向。」
  沈宇道:「我可以發誓,我決不是他們的人。」
  王幹道:「他們是昨天離去的,你昨天還未到達本堡吧?」
  沈宇道:「的確沒有。」
  王幹道:「那麼你可能是清晨之時,碰見了敝上他們,是也不是?」
  沈宇道:「也沒有。」
  王干一怔,道:「沒有麼?」
  沈宇道:「的確沒有,我何必騙你?」
  王幹道:「你當然碰不見啦,他們是從另一條路走的,誰也看不見。」
  沈宇道:「你瞧,我沒有扯謊吧,現在我反問一聲,假設我是厲艾之人,有什麼理由我會回到貴堡,與王兄你聊這一陣?難道我閒得慌麼?」
  王幹道:「問得好。」
  沈宇道:「總須有個道理才行呀!假如你質問我之時,我只回答一聲問得好,你可肯罷休?」
  王幹道:「想不到沈兄竟是能言善道之士。」
  他無疑已說不出道理,故此拿別的話來搪塞。
  沈宇可不輕易放過他,又道:「可是答得出答不出呢?如果答不出來,那就請你釋去疑心,返回貴堡。」
  王干扭頭向馬車望去,大有求救之意。
  沈宇不禁驚訝注視,∼則是奇怪那王干何以會向那女子求援。二則那輛馬車,已緩緩駛過來。
  兩下相距已近,沈宇可就把車中的女子,看得分明。
  但見她長得玉面朱唇,眼如秋水,長眉入鬢,年紀只有二十左右,十分年輕,青春煥發,甚是美麗動人。
  她一身素服,加上發上的黑絲帶,顯然真是穿著喪服。
  沈宇突然恍悟,忖道:「是了,必是由於送藥不及,村舍那人已死,噩耗傳來,她卻是死者的親屬,故此穿上了喪服。」
  車中的美女那對清澈明亮的目光,在沈宇面上身上,掃瞥了好幾次,這才說道:「假如我們說得出一個道理,你自己非得承認不可,對也不對?」
  她的嚦嚦鶯聲,甚是悅耳動聽。
  沈宇點點頭道:「到了我沒有法子反駁之時,想不承認也不行,雖然不一定是事實。」
  那美女道:「以我看來,你並非擅於巧言狡辯之士,只要說出理由,你又無法反駁,那時你可願隨我們返堡?」
  沈宇道:「在下可不想得罪冒犯姑娘,但像這樣纏不清的話,在下說不定掉頭就走。」
  那美女笑一笑,道:「我這兒有六個人之多,如是動手,你一定討不了便宜。」
  沈宇懶得多說,道:「你先把理由說出來聽聽。」
  美女道:「厲艾特地派你來此,探看堡主行蹤,以便知道他放不放手。因為雖然戰敗堡主,但贏得相當吃力,因此心生戒懼,先探明堡主意向,以便防範。」
  沈宇沉思了一下,暗吃一驚,敢情他當真沒有其他理由,足以擊破她的推論。
  他無可奈何地攤攤手,道:「好,我跟你們回去,以便證明,我並不是趕去通知厲艾的,這樣行不行?」
  那美女搖搖頭,冷峻地道:「不行。」
  沈宇登時泛起了啼笑皆非之感,心知這個美麗女子,可也不是好鬥的。
  他實在不想與女性吵嘴,當下忍氣吞聲,說道:「依姑娘之見,在下怎樣做才對呢?」
  他一直保持很有禮貌,因此連威堡所有的人,對他的敵視意味,至此已淡了許多。
  那美女道:「我的打算,告訴你也是白費口舌,王干……」
  王干應道:「小人在。」
  美女道:「你們與我把此人擒下,帶同上路。」
  王幹道:「是。」
  他一揮手,其餘三騎迅捷如風的分頭馳到,把沈宇團團圍住。
  沈宇心頭暗暗冒火,冷眼瞧著這些人行動。
  王幹道:「沈兄如肯束手就縛,還望委屈一下,以便求證是非真假。」
  沈宇道:「怎生求證法?」
  王幹道:「咱們一同追上去,馬上便見分曉。」
  沈宇道:「你知道他們現下在哪裡麼?」
  王幹道:「當然知道,只不過四五十里之遙而已。」
  沈宇舉目向那美女望去,只見她微微冷笑,好像我的定知他一定是厲艾的奸細一般。
  他實在氣不過,忖道:「我就委屈一下,有何不可。」
  當下溫聲道:「好,我跟你們前去對證。」
  他跳落馬下,雙手往背後一格,屹立不動。
  一個大漢奉命拿了繩子,走到他身邊,但動作之間,十分戒備。
  沈宇沒有異動,任得他綁上雙手。
  王乾等人這才鬆了一口氣,高聲道:「請問夫人,這位沈兄可是讓他騎乘原馬?」
  那個年輕貌美的陳夫人道:「不,讓他上車,否則我等的速度,就大打折扣了。」
  沈宇步向馬車,只見她側開身子,騰出座位,顯然是請他坐的。
  但他卻躍上前車把式的座位,與那剽悍大漢同坐。
  這個年輕女子會不會怪他,那是另一回事,但其他的人,卻都很欣賞這樣做。因為這個青年男子,若是與他們的主母並肩同坐,到底不像樣子。
  一車四馬,迅即向前馳去。
  走了一程,馬車率先折人一條岔道,不一會兒功夫,車身開始劇烈地顛簸起來。
  沈宇如果不是身懷絕藝的話,在雙手倒縛的情況下,一定老早就摔出車外去了。
  馬車越向前行,地勢越荒涼和起伏不平。幸而此車經過特別設計,是以還耐受得住這等走法。
  到了中午,車馬都不停歇休息,只把速度放慢。
  王乾似是有點兒過意不去,驅馬傍車而行,一面大聲問道:「沈兄,你餓不餓?」
  沈宇道:「我等流浪江湖之人,少吃一頓兩頓,也沒有什麼。」
  王幹道:「喝點地茶水如何?」
  沈宇道:「不用啦,我只希望你們趕快證明我清白,那時我定當擾你一頓,」
  王幹道:「如果沈兄與厲艾不是一路,在下一定好好的請客,以表歉意。」
  陳夫人的聲音從後面傳過來,道:「他希望我們趕上厲斜,以便讓厲斜快點兒救他才是真的。」
  沈宇道:「你愛這樣想,我也沒有辦法。不過咱們最好別與厲斜見面,只須找到陳堡主,讓他去證實一下,否則咱們全都死無葬身之地。」
  陳夫人道:「死無葬身之地?哼,那也不見得,厲斜縱是殘酷凶暴,但亦不能見人就殺,對也不對?」
  沈宇還未說話,王干已遭:「陳夫人有所不知,在江湖上,往往有一種人,專以殘殺為樂,心腸冷硬無比。像厲斜那種人,以屬下觀察,便是這麼一類。」
  陳夫人道:「我見的人雖是不多,但對於人性,卻有相當瞭解。
  厲斜即使十分凶殘,但如果我們不去惹上他,他決不會攔路殺死我們。」
  沈宇直到這時,才回頭望她一眼。但見她那張秀麗的面龐,給人的印象是嬌柔甜美,可是在她那對微微紅腫的眼睛中,卻射出冷靜堅定的意味,似乎她對某一件事,已下了決心。
  沈宇掉回頭,可是心中卻泛起了迷惑之感。
  只聽王干陪笑道:「夫人說得是,我們如不惹他,他自然不會攻擊我們。」
  他接著向沈宇問道:「沈兄曾經說過,你與厲斜和艾琳兩人,結下樑子,只不知沈兄可有辦法收拾他們沒有?」
  沈宇道:「現在沒有。」
  王幹道:「你意思說,現在隨便怎樣,也收拾不了他們,是也不是?」
  沈宇道:「正是此意。」
  王干沉吟道:「這樣說來,若是在路上遇見他們,我們只好裝作過路之人,不去惹他了?」
  沈宇道:「那也不行。」
  王干訝道:「這卻是…是何緣故?」
  沈宇道:「因為厲斜除了武功強絕之外,還有過人的才智。他已親自到過連威堡,是以我們這一行車馬,他一望而知是連成堡之人,這時我們雖然不去招惹他,他也不肯放過我們的。」
  陳夫人插口道:「以我看來,沈宇你的才智,似乎更在厲斜之上?」
  沈宇頭也不回,淡淡道:「陳夫人過獎了,在下自問不是厲斜的敵手。」
  陳夫人道:「你能洞察機先,測知對方的一切行動與反應。加上你與他雖有過節,但卻一直尾隨著他們,不但不曾被殺,甚至還沒有讓他們發現,這等本事,豈不是更在厲斜之上。」
  她分析得有條有理,沈宇懶得多說,只聳聳肩頭。
  王幹道:「也許敝堡能借沈兄的才智,擊殺厲斜。沈兄意下如何?」
  沈宇道:「我奉勸你們,最好別惹他。」
  王幹道:「不瞞沈兄說,厲斜與艾琳二人,就在前面不遠,我們已經快趕上他們啦!」
  沈宇心頭一凜,道:「這話可是當真?」
  王幹道:一路上有一些暗記,乃是敞堡之人留下的,是以一定不假。」
  沈宇深深吸一口氣,道:「若是如此,王兄最好先解開我的束縛。」
  陳夫人道:「為什麼?」
  沈宇道:「因為如果我尚有行動的自由,至少還可與他拚上一拚。」
  陳夫人嘲聲道:「若是輸定了的局面,拼亦何益。」
  沈宇道:「你們真的不肯松縛麼?」
  陳夫人道:『咱然是真的,如果你不服氣,不妨嘗試掙扎一下,看看能不能掙斷繩索?」
  沈宇已經暗暗運功聚力,當下猛可一掙,但覺緊縛腕間的繩索,堅韌無比,竟然沒有震斷。
  陳夫人冷冷的聲音,從後座飄送過來,道:「這條繩索,是特製之物,用鋒快刀劍都砍不斷。」
  王干接口道:「沈兄不必白費氣力,夫人可沒有騙你。」
  沈宇使勁的回轉頭,瞪視著那個表面柔弱,其實卻相當狠辣的美麗少婦,溫聲道:「你以為這是你的得意傑作麼?哼,你這種婦人之見,才是壞了大事的根源。」
  陳夫人沒有作聲,只冷冷地瞧著他。
  王干忙道:「沈兄不必生氣,我等只要查明沈兄與厲斜不是一路,立時解開繩子,在下還要向你陪罪。」
  突然間前面探路的∼騎,停了下來,馬車也迅即停止前進。
  王干策馬馳去,與數丈外那個手下,交談了一下,又催馬繞過那片長滿了野草新樹的山坡。
  沈宇伸長頸子,向前面瞧看,心想:「他們不知搗什麼鬼?難道已趕上了厲斜麼?」
  他心中突然煩操起來,忖道:「我早先不該冒失大意,以為這條繩子,略掙即斷,決計縛不住我。誰知大大不然,現下行動失去了自由,若是落在厲斜手中,縱然不死,也將受到莫大的折辱。唉,艾琳一定不會放過我。」
  他想起艾琳,心情更加紊亂。可是在這同時之間,他腦海中居然會同時泛現出三個女性的面龐。
  這三個女子一是胡玉真,這個女孩子的行動和來歷,都透著一股神秘之感。但無論如何,她對沈宇很好這一點,倒是千真萬確的。
  另一個女子便是秀麗淳樸的村女陳春喜,她生長在荒僻的漁村,心地純潔而仁愛,但她的性格中,卻具有堅決的毅力,隱藏在她的純潔仁愛下面,這是她與一般庸俗的村女最大不同的地方。
  最後一個女子的影像,竟是後座的陳夫人,她雖然是鼎鼎大名的連威堡主陳伯威的妻子,但她年紀甚輕,看起來仍然像個少女。
  她顯然不懂武功,動作甚是嬌美。而且她的樣子和神情,都不似是個堅強之人。
  沈宇對這個有夫之婦,並沒有一丁點兒的雜念,因此他發現自己印象之中居然有她一份,自家也大為驚訝。
  她何以會在他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呢?是不是因為她長得美麗動人?抑是由於眼前的種種遭遇,使他沒有法子漏了她?沈宇自問一下,便知道答案不是因為目前形勢,迫得他想起這個少婦。
  他迅快分析一下,恍然忖道:「是了,以她這麼一個嬌弱不懂武功的美女,出現在這等仇殺凶險場合,自是特別使我注意。此外,還有兩個原因,一是我知道她家中產生事故,所以她身穿喪服,這自然是與那個來不及服藥的男人之死有關,這一點不免使我對她發生同情憐憫之心。第二是以她這等人才,嫁給年紀比她大了許多的武夫,又是一個黑道人物,使人不免感到她有綵鳳隨鴉,齊大非偶之感。」
  由於他下意識中,對這個美貌女子同情憐憫,因此沈宇又知道,自己剛才所以不出手對付王干他們,的確受到此一心理的影響。因為他不想使她再受到驚恐與難堪。而且他隱隱感到,以她這麼一個女子,大概不致於會加害於他。
  不過現在的情形卻糟得很,一切都出乎他意料之外。
  他心中泛起一陣恨意,決定對這個少婦凶狠一些,以後也不要再幫助她。
  餘下的兩名騎士和車把式,都聽到招呼而離開馬車,向王干他們隱沒的地方奔去,不知去幹什麼。
  此地只剩下一輛馬車,和沈宇、陳夫人兩人。
  沈宇突然聽到低低哭泣之聲,乃是從後座傳來,不覺大吃一驚,忖道:「難道是她在暗泣麼?」
  跟著另一個念頭進入沈宇心中:「就算她哭泣,又與我何干?」
  話雖如此,他仍然忍不住回頭瞧著。
  只見這個年輕美麗的少婦,茫然地凝視著天空,眼中的淚水,沿著白皙的面額,直流下來。
  她那纖小嬌弱的軀體,不時發生輕微地抽搐。
  沈宇皺起眉頭,旋即放鬆了,柔聲道:「陳夫人,你何事哭泣?」
  陳夫人的目光移到他面上,接著現出驚訝迷惑的神色,道:「沒有什麼。」
  沈宇深深注視她一眼,這才點點頭道:「沒有什麼事最好。」
  他回轉頭,不再看她,但口中卻道:「你年紀輕,大概還不知道,世上很多事情,是超乎人力之外的,這就是一般人說的命運。許多事情,實在不是我們能夠控制或抗拒。」
  他認為這等空泛的理論,不會收到什麼效果。因為如果她年輕得不能體會這些哲理,則說下去也是多餘。
  但如她已飽經憂患,經驗使她足以瞭解這種理論的話,則他說了,亦屬多餘。
  因此,沈宇的話聲嘎然停止。
  馬車上沉默了一陣,山坡的那邊,也沒有傳來什麼聲響。
  他們處縣之處,乃是在草木茂盛的荒野中,四面偶有些起伏的丘陵,遠遠則有黛色的連綿山峰。午後的太陽,曬在這青蔥肥沃的大地上,微風中含有濃濃的泥土和草木的味道。
  沈宇忽然記起了自己的家鄉,往往在那長長的夏日中,他踏過田野間,鼻中總是嗅到這種熟悉的氣味。
  他的思緒變得縹緲朦朧,童年的無憂無慮的日子,在這剎那間,似乎又回到他的身邊。
  可是這終究是極短暫的感覺而已,後座傳來那個少婦低泣之聲,登時使他回到現實,感到那無憂的童年,實在已離他遠去,而且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他以溫和但十分堅定的聲音問道:「你為何又哭了?」
  陳夫人歎息一聲,道:「我的丈夫,就在前面。」
  沈宇一愣,道:「他在前面麼,可是你為何……」
  他的話突然中斷了,因為這時已會意過來,一定是她的丈夫出了問題,所以她才會悲哀哭泣。
  那麼她自然早就曉得這回事,可就無怪她的眼圈,微微紅腫。
  沈宇尋思一下,才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發生什麼事?」
  陳夫人道:「他們四個人,都死在厲斜刀下。」
  她的聲音中,隱隱流露出仇恨的意味。
  沈宇道:「現在他們在收理屍體?抑是還有別的事?」
  陳夫人道:「有一個傷重未死,所以他們除了收理屍體之外,還要救活他和設法詢問。」
  她悲歎一聲,又道:「他們的棺樞不知做好了沒有?」
  沈宇道:「那麼你身上的素服,竟是為了首夫穿上的了?你不去瞧瞧麼?」
  陳夫人道:「我自然要去瞧瞧,但他們說,等收殮在棺中之時,才請我去。」
  沈宇道:「你從未親眼看過殺人之事吧?」
  陳夫人道:「沒有見過。」
  沈宇道:「他們說得對,假如你從未見過,最好還是等他們收拾過才去的好,不然會把你嚇壞。」
  陳夫人冷冷道:「假如你是厲斜的同黨,我一定親手殺死你,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沈宇立刻問道:「你認為我是不是厲斜的同黨呢?」
  陳夫人道:「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你不是。」
  沈宇道:「我的確不是厲斜的同黨。」
  陳夫人沒有開口,她雖是那麼年輕,而且看來純潔美麗,可是此刻她卻深沉不露,教人測不送她的想法。
  沈宇先移開目光,接著回轉頭,照原樣坐好,決定不必與她多說了。
  他暗自忖道:「我不知道陳伯威長的如何,為人如何,但看這情況,她對他有著深厚誠摯的感情,那是毫無疑問之事。現在她已變成一個年輕寡婦,由於她長得很漂亮,這等遭遇,可就份外叫人同情和憐憫。」
  過了一陣,沈宇看見數丈外的山坡後,轉出一道人影。
  他眼力特強,一望即知來人是誰,當下說道:「王干回來了!」
  陳夫人大概是站起來,所以馬車晃動一下。
  沈宇忽然感到不妥,因為在他腰肋之間,被一件尖銳的物事抵著。
  他特別靈敏的感覺告訴他,那是一柄短刀,鋒利的程度,大概可以削斷一般的刀劍。
  故此以他這一身武力,也不能擋這等利器。
  除了這把鋒利異常的短刀之外,還有就是她傳過來的一股殺氣。
  沈宇心頭一震,深知這個美麗的新寡文君,實是立下了殺人的決心,假如必要的話,她將毫無猶疑。
  他身子紋風不動,用堅定的口氣,道:「你為什麼拿刀子出來?」
  陳夫人道:「你不要管。」
  沈宇道:「性命是我的,請問我不管誰管。」
  陳夫人道:「假如你與厲艾是同黨,這條性命就不是你的了。」
  沈宇何嘗不知此理,他想知道的是別的事,當下說道:「你既未修習過武功,同時此刀又很短小,你以為我這樣的人,能夠輕易殺得死的麼?」
  陳夫人冷冷道:「我只要割破你一點兒油皮,見了血,你馬上就死。」
  沈宇忖道:「這就對了,原來刀上摔過劇毒,否則此刀雖快,但尺寸太短了,不是一般之人所能發揮威力的。」
  他道:「是不是王干向你報告某種消息?」
  陳夫人道:「不錯。」
  沈宇道:「他報告之事,顯然將與我有關了?」
  陳夫人道:「對。」
  沈宇道:「假如他的報告,對我不利,請問你給不給我機會讓我辨正澄清?」
  陳夫人道:「不給!」
  沈宇怕的正是這一著,他已試探出陳夫人手中,握的是毒刀,而且鋒快無匹,可就不能憑仗武功,做逃走的打算。因為毒刀的刀刃,已抵住身子,不管他躍逃的速度有多快,也快不過她的刀子。
  他沉著如故,道:「你錯了,若然是我,一定不肯馬上處決。」
  陳夫人道:「別胡說八道了。」
  沈宇道:「不是胡說,試想假如我真是厲艾的同黨,剛這樣一刀了結我,豈不太便宜我了。反過來說,如果我不是厲艾同黨,而實在是他的仇敵的話,則你這一刀,豈不是等如幫了仇人的忙。」
  陳夫人大概沒有話可反駁,是以沉默不語。
  要知她的決心,老早就被這個英俊青年的沉著口氣,和那過人的氣魄所軟化。她在下意識中,很希望能倚賴依靠這個能夠擔當一切的男人。當然,在清晰的意識中,她是不肯輕易讓自己發生倚賴依靠這個男人的心情。
  王干已漸漸走近,可以清楚地看見陳夫人站在靠近沈字背後的情況。
  他面上沒有驚訝之色,沈宇一看之下,已明白此計是王干與陳夫人早就走下的。
  沈宇雖然不是貪生怕死之人,但在這等情勢之下,也不由得暗暗緊張起來。
  王幹道:「啟稟夫人,一切都料理妥當了。」
  陳夫人道:「小梁也死了麼?」
  王幹道:「他說了不少話之後,便嚥氣了。」。
  陳夫人道:「他的傷勢很重,是也不是?」
  王幹道:「是的,在下見過了不少場面,但還是第一次見到傷到如此嚴重,卻仍然活了這麼久的人。」
  陳夫人道:「他說了些什麼話?」
  王幹道:「他肚子中了一刀,內臟已經流出來。是鄉人用被子把他裹住,才勉強保持原狀,不至於再裂開。可是他說話之時,已經上氣不接下氣。」
  他停歇∼下,又道:「小梁算將經過情形,告訴了屬下。」
  陳夫人道:「經過暫時不管,你可曾打聽到厲艾的黨羽的情形?」
  這時沈宇當其已經豎起耳朵,聽那王干如何回答。
  他的生死,決定在這個人的一句話中,由於王干描述過小梁的慘狀,所以陳夫人的仇恨大為增加,這一點已可從她的聲音中聽得出來。
  王干的目光移到沈字面,暗自忖道:「此人來歷不明,身懷武功,又年輕英俊,假如他真是厲艾仇敵,則聯合之勢,不形自成,我們得他臂助,當然大有用處,可是主母年輕漂亮,又已經變成寡婦,若是與他在一起,日久天長,難保不發生問題。」
  這麼∼想,他的心中湧上殺機。
  好在他並不把人命看得很重,即使冤殺了沈宇,他也不會如何難過。
  沈宇在他眼中瞧出苗頭不對,反應何等迅快,馬上說道:「王兄快點兒回答了之後,兄弟還得去瞧瞧被害人的屍體,好知道他們究竟被厲斜獨自殺死的,抑是有艾琳的份。」
  他發現這話仍未完全打動對方,是以王干眼中的殺機還未消除。
  當下又道:「還有拚鬥現場,亦須勘察一下,以便得知交手時的情況。說不定可以找出對付厲斜的方法。」
  王干身為連成堡八虎將之首,對於爭殺之道,乃是大行家,是以懂得這個道理。
  他頓時受到莫大的誘惑,忖道:「我就算要殺死他,也須得等他勘察過拚鬥現場之後,才下手不遲。」
  霎時間他眼中殺機完全消失,微笑道:「沈兄說的是,那小梁垂危之時,倒是沒有提起過有關作的話。」
  他轉眼向陳夫人望去,又遭:「小梁不知道厲斜有沒有黨羽,根本說不出所以然來。」
  陳夫人馬上收起了毒刀,跳落地上。
  沈宇暗暗鬆一口氣,也從車上下來,道:「走,先瞧瞧那些被害之人。」
  他雙手雖然被縛在背後,但行動之時,仍然敏捷迅快。
  現在陳夫人的毒刃已離開他的身子,所以他可就不大害怕了。最低限度也可以試圖逃走。
  他們一行三人,踏著荒蕪小徑行去,不一會兒,已抵達山坡。
  沈宇行上山坡,四下一望,發現前面里許處,便是通往長江的馬車大道,可知道一場兇殺,是雙方離開大道,選擇山坡下那一片平地動手的。
  在山坡下是一片平曠荒野,四口棺木,放置在一塊草地上,除了王干帶來三人外,還有四五個人,以及幾輛大車。
  四口棺木,都未曾釘上蓋板。
  陳夫人與王干沒有上坡,從底下繞過,向那些棺木走去。
  所有的人,看見素衣飄飄的陳夫人行來,霎時都肅靜屹立,呈現出沉重淒涼的氣氛。
  她一步步走去,看起來有弱不禁風之感,但淬遭此大變,尤其是那些連威堡之人,眼見年輕的主母,過來回視主公的遺體,大家都覺得十分淒慘,更加倍的同情這位孤弱無依的主母了。
  沈宇亦有此感,忖道:「這個打擊,對她一定十分巨大沉重,再從那些下人的表情看來,相信陳伯威生前,必與這個年輕嬌妻,十分恩愛。」
  他本可趁這機會開溜,以他的腳程,雖然雙手倒縛,影響速度,但連威堡之入,大概也追不上他。
  然而他一來覺得不忍乘人之危,增加這一班人的紛擾,二來連威堡這股力量,在四川境內,大可利用。
  當下大踏步走下山坡,引來眾人的注目。
  他很快就行到陳夫人、王干他們後面,一齊向格木行去。
  陳夫人向第一具棺木內的屍體,瞧了一眼,便接著移步,去看第二具。
  這樣一直看完四具棺木內的屍體,才返回第一具相前,突然跪倒在地上,俯伏在棺旁,哭泣起來。
  沒有人作聲,亦沒有人上前勸解。
  陳夫人的哭泣聲,初時還很低沉,但漸漸提高,雖然不是號淘大哭,卻也如巫猿哀啼,杜鵑泣血。這一陣腸斷之聲,真是教人不忍卒聽。
  四下這一群人,除了一些趕車扛棺的壯漢,由於身份低,不能發言之外。其餘的幾個,以王干為首,僅是曾經闖蕩江湖之士。是以見識極為高明,都曉得悲哀必須發洩的道理,故此由得陳夫人哀哀啼過了好一陣,沈宇轉眼看時,但見環繞侍立的男人,有三四個已經舉袖試淚,王干也是其中之一。
  沈宇忖道:「陳伯威是是黑道上隱名的大頭子,但平日對待這些手下們,必定是恩威並施,是以培養出深厚感情,不然的話,這些心腸狠硬之人,豈是輕易就會流淚的?」
  關於陳伯威的為人,沈宇早已略有瞭解。這是當他發現那年輕貌美,談吐不俗的陳夫人,無意中表現出她對陳伯威的深摯情愛之時,他已曉得此人不同凡響,必有過人之處,才會使陳夫人如此傾心。
  他無聲無息地走開,但沒有走遠,卻在附近慢慢的走,一邊察看地面上和四下的情形。
  最後,當他聽到王干已開口勸慰陳夫人之時,這才走回棺木旁邊。
  他的來去,都沒有人加以理會。
  陳夫人淚流滿面,一時哪裡止得住。
  沈宇重重的咳了一聲,只展得所有的人,耳鼓都略略作響,使他們都驚訝地向他瞧看。
  沈宇望著王干,道:「陳夫人的哀傷,以及諸位的忠義,兄弟既同情又佩服。只是若要報仇雪浪的話,時機乃是最重要的因素,希望諸位不要耽誤了時機。」
  他的話含氣斂勁地說出來,字字怪銘震耳,連哭聲未歇的陳夫人,也聽得一清二楚,旁人更不必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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