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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走千里春喜投名師


  由於他的神情聲音等等,都流得出強烈的苦惱之意,因此現在連歷斜也不由得不相信了。
  他暗自忖道:「這個人既然真的覺得活著沒有意思,則我殺他之舉也沒有什麼意思了。以我看來,此人之言,句句出自衷心,實在可信。」
  厲斜雖然殺死過不少人,曾經見識過許多奇異行徑的人物,可是象沈宇這等情形,體說見過,簡直連夢中也沒有出現過。因此他顯然有點兒迷惑,一時之間,竟不知怎麼處理才好。」
  忽見沈宇舉步向門外走去,由於他的神情舉止,顯示出他內心的鬱悶,因此不問可知他此舉並非想逃走,只是到門外呼吸一下新鮮空氣而已。
  厲斜沒有攔阻他,胡玉真亦不作聲。
  沈字走到門外,深深的呼吸幾口空氣中夾著大海的氣味,令人禁不住聯想到那浩瀚無邊,永遠是波濤起伏的海洋。它的無功無須.足以史任何人渺小,因而陶然為之一衷.而那永恆起信洶湧的波濤卻有如海洋的脈搏,使人感到海洋亦有生命.只不過它存在的形
  沈宇的思緒,變得縹緲朦朧起來,一時竟忘了剛才與歷斜所談之言。也忘了胡玉的危險,尚待他努力營救。
  但歷謝可沒有那麼容易放過他,這時已大步走出屋外
  陽光之下恰好看見沈字側面。這時他才發現這青年,有寬闊飽滿的前額,顯示出他是個善作深思富有智慧之人。其次,他那挺之高隆的鼻樑則顯示出他是個性格堅毅之十。
  不過在他臉上,卻浮動著迷茫和消極的神情。而且,他目下顯然是陷入一種憂格迷離的思緒中。
  厲斜煞住腳步,忖道:「我只有兩種法子對付他,一是突然揮刀攻去,使他在突然警惕之下,本能地出手抵抗。另一條路,便是設法使他活著不可,這樣,他自然要用全力與我搏鬥了。」
  他考慮了一下,對於這兩種辦法的前一種,認為只適合對付頭腦簡單之八。後一種辦法,若是成功地施展出來,則對方智力越高,越能收到奇效。
  但怎樣才可激起對方求生的意志呢?這真是一個莫大的難題,因為沈字正是因為感到生無可戀,死不足惜,才會對於生死之事,淡然處之。
  厲斜尋思一下,胡玉真的倩影忽然掠過心頭,接著便是村女陳春喜的影子,湧現眼前。
  他祆時臉動靈機,計上心頭,忖道:「沈手的天性中,似乎含有俠義的特質。因此,他雖然可以漠視自己的生死得失,可是與他有關之人的安危,他卻不能袖手不顧。我若是把這種責任套在他身上,他就不暇為自己著想,而須得為別人忙碌起來。」
  整座漁村,目下仍然寂靜無聲。
  厲斜重重咳直響,震得沈字耳鼓嗡嗡一聲,不覺把散漫凌亂的思緒收起,轉頭向厲斜望去。
  只見這個白衣飄飄的刀法大家,面色甚是寒冷,道:「陳春喜,出來。」
  那個半天不敢作聲的村女,吃了一驚,可是對於這般強有力的聲音,不敢違抗,畏懼地走出屋子。
  厲斜等她走到切近,才道:「海盜們已經撤退,為何村中之人,尚不返家/
  陳春喜怯怯道:「因為你們……還在這兒……」
  厲斜哼一聲,道:「你們用什麼方法,通知那些躲開的漁民?」
  陳春喜道:「我們約好,家家戶戶都不生火,所以煙囪裡沒有煙,等到沒事之後,就通通生火燒水燒飯,他們見到炊煙,便會安心回來。」
  厲斜道:「這法子不錯,你去把火生起來。」
  陳春喜過:「是,是。」但腳下卻寸步不移。
  厲斜冷冷道:「你竟膽敢違抗我的命令麼?」
  陳春喜面色變白,渾身發起抖來,她似是想說話,但又駭得說不出口。
  沈守道:「別害怕,你有什麼話,不妨說出來。」
  陳春喜聽到他的聲音,馬上就鎮靜了不少,這等情形,落在厲斜圖中,使他不禁暗生妒意。
  陳春喜道:「那些人回來之後,你可要殺他們麼?」
  厲斜冷酷無情地道:「總得殺死三五個人。」
  陳春喜登時陷入進退維谷的窘境中,若然前去生火,生伯父兄親友遭殃。如果不去生火,自己便有危險。
  歷斜宣佈道:「你如違我令,我先殺你。」
  陳春喜駭得腳都較了,差點兒跌倒。
  但她仍然沒有動身前去生火之意。
  後斜低哼一聞,隨手揮拳擊中她的胸部。
  您春喜哎的慘叫一聲,人已向後摔倒。
  一、比寧氣得面色都變了,刷地躍到陳春容身邊,一望之下,但見她已用國昏死,口角流下鮮血,可見厲斜這一掌,已擊傷地的內臟,她縱供不死,亦負傷甚重。
  這等殘暴冷酷的手段,對付一個無力反抗的村女,實在大惡毒卑鄙了。沈手氣的一回身,忿忿地瞪住厲斜。
  厲斜是存心要沈守在忿怒之下,出手與自己一拼。
  因此,沈字越是顯得患急難當,他心中越是歡喜。
  胡玉真也走出門外,看見陳春喜倒在地上,似是已死,心下大吃∼驚,馬上聯想到厲斜說不定也會這樣對付自己。
  登時面色蒼白,雙腿無力,身手軟了靠在門邊。
  厲斜冷冷道:「現在輪到胡玉真了。」
  他的目光,向那美麗少女望去,眼神中透出一股冷酷的味道。
  沈字厲聲道:『湖玉其,不用害怕。」
  原來他一轉眼,見這個身上仍然穿著男裝的美貌少女,已駭得渾身發抖,不由得激起了滿腔豪氣。
  厲斜故意裝出了征一下的神情,道:「你說什麼?」
  沈宇此時氣湧如山,豪情衝霄,廖目道:「我叫她不必害怕。」
  厲斜嘿嘿冷笑,道:「這樣說來.我須得先把你收拾了,方能傷她,是也不是?」
  沈手道:「正是如此。」
  厲斜道:「這樣也好,你使用什麼兵刃?」
  沈手道:「隨便什麼都行。」
  說罷,大踏步向曠場中走去。
  厲斜跟著他,行出三丈許。
  但見沈宇一彎腰,在地上撿起了一件兵刃,原來是一柄護手鉤。
  此約乃是鄧氏三煞的遺物,屍身則已被海盜們移走了。
  沈宇在手中掂量一下,發覺此約份量較之一般的沉重許多。
  但他一點兒也不在意,慢慢轉回身子,朝著厲斜。
  厲斜寶刀提起,刀尖遙指沈宇。
  他刀上湧出一股強大森冷的氣勢,直撲沈宇。
  這一陣刀氣,凌厲的宛如有形之物,足以把有生之物殺死。
  沈字身形微微蹲低,約尖略略探出尺許,擺出門戶。登時也有一股強大氣勢,湧將出去。
  他的氣勢,一點兒也不遜於對方。
  厲斜心頭一震,忖道:「我本以為近兩年來功力倍增,這股刀氣,已經到了無堅不摧的地步。誰知這個籍藉無名之人,居然抵擋得住。」
  他馬上對沈字的份量估計增加了許多分。
  沈宇凝神待敵,但見他神定氣足,所擺的門戶,高朗深奧,一望而知他出身不凡,武功已得真傳。
  厲斜大叱一聲,揮刀攻去。
  這一記他使的是硬攻手法,刀勢迎頭劈落,雖不花巧,卻極是凶毒不過。
  沈宇鉤光閃處,橫架上去,左掌向下拍落,呼的一聲,恰恰把厲斜飛起的一腳,封了回去。
  此時上面兩件兵刃相觸,嗆的大響一聲。
  但見火星進濺,沈手已成到自己的兵刃受傷,百忙中閃眼一瞥果還發現鉤身上已被砍缺了一道口子。
  他兵刃雖然受傷.但反而心頭一寬。
  原來他由此得知對方手中之刀乃是寶物,是以才能把這∼炳百煉精鋼的上佳兵刃,砍得崩缺。正因對方使的是寶刀,便可測知對方功力造詣,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高明。因為大凡神兵利器,本身已具威力,足以增強主人的氣勢。
  第二他手中之鉤,不是他珍愛慣用之物。所以縱然斷缺,他亦不感到痛惜。
  他不但不用痛惜兵刃受損,而且地上尚有兩柄,可供換用。因此,他使用此鉤鬥上一陣之後,縱然兵刃斷折,亦有得更換。
  厲斜的一刀和一腳,只不過是問路之意。
  這刻已試出對方腕力極強,而且招數森嚴,反應敏捷,心知如不施展出絕招,不易迅速取勝。
  他雙眉豎起,滿面殺機,大喝一聲,寶刀劃出一個複雜奇異的圖案。
  只見那四寶刀的刀尖,在沈手面前龍飛鳳舞疾劃,令人測不透他這一刀,究竟何時和從何處攻到。
  沈手舉鉤護住面門,腳下卻蹬蹬直退。這是因為他找不到一點兒機會,得以發鉤襲敵之故。
  要知大凡高手拚鬥,往往會遇上奇招絕式,是自己從未見過的。在這等情形之下,既然不知對方這一招深淺,當然也測不透後者變化。於是唯一破解之法,便是馬上使出拿手的毒招,反擊敵人。
  此是兵法上以攻代攻之法,唯有如此,方能迫得敵人無法使完他的絕招。
  但目下沉字卻找不到可以反擊的空隙,換言之,他感到自己的鉤勢若是稍稍移開,馬上就須得先行斃命,根本沒有反擊的時間。
  他一退兩退,不覺到了井邊。
  厲斜的刀法已經使到功行圓滿之際,猛地一刀劈去。
  沈字雖然沒有法子拆解或未破厲斜的奇異招數,可是他卻從敵人刀勢變化之際,得知他這一刀,大概在什麼時候發出。
  是以當厲斜出刀之際,沈宇同時往下一蹲。
  厲斜的刀鋒恰好從他頭上劃過,可是這並非表示沈字已經破解J對方的刀勢,相反的他更沒了招架之力。
  原來厲斜寶刀劈出之時,留有沉回之勁,以便在對方伏閃之際變化劈落。
  他這等至為上乘的凶毒刀法,當然已算準了敵人唯一能夠進閃回去向,在這等同一情況下所殺之人,刀鋒所中的尺寸部位,永遠不差分毫。
  但見他健腕半扭,刀光如電,直向右側下方砍落。
  這一刀已經算得千准萬確,任是當代最高明的武學宗師,如果倡沈宇這樣蹲低閃避,則勢必要往右後方倒躍不可。
  這是因為他蹲低閃避的勢式力道,迫得他非這樣不可,絕對沒有法子改朝另一個方向躍升。
  甚至連速度也無法增減。故此縱是天下第一高手,若是敗在這一招之下,受傷的部位,亦無分寸之差。
  厲斜的刀法含有無限的毒,即使是他自己想留手不欲殺死對方,可是刀招使到這一著時,連他也全然無法控制,必定砍中敵人要害。
  誰知他刀光過處,居然砍不中沈宇。
  敢情沈字已從他左邊霞過,反而到了他身邊。
  這是前所未有,而且在事實和理論上,都屬於不可能之事。
  厲斜一轉身,寶刀仍然措住對方,可是他的刀既發不出去,凶焰亦為之大挫。
  沈手進過了殺身之劫,饒是他不把生死放在心上,但事到臨頭,依然本能地湧起駭然之意,出了一身冷汗。
  他自家知道,剛才之所以能躲過大劫,實在是命運之神的幫忙,而不是他本身的力量所至。
  原來他一退再退,已到了井邊。當他往後蹲低之時,屁股剛好擦到兩尺高的石砌井欄。
  此時他身形被並欄所用,沒有後退的可能。
  但由於井欄抵住他的鳳尾骨,這一來他只要屁股一翹,惜那並欄反彈之力,得以改退為進,反而趁隙打對方身邊倒竄過去了。。假如他蹲憂之時,距那並欄少了一寸,他就抵不到井欄。
  。如果多一寸,則屁股恰好坐在井欄上,根本就蹲不低了。所以說你得到命運之神的幫忙,一點兒也不是誇張的。
  厲斜因是忙於轉身對付沈宇,是以不曾發現並欄的秘密。
  。沈宇忽然發現對方眼中的迷惑意思,靈機一動,計上心頭。
  他把護手鉤往地上一丟,談談道:「厲斜,咱們不用再鬥了。」。ˍ厲斜一愣,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沈手道:「你的刀法,雖是天下罕有敵手,功力也高強無比,但說有破綻。」
  .』他轉身向屋子行去,根本不等對方回答。
  這時厲斜若是追上去,發刀攻擊,沈宇定然難逃毒手。
  可是厲斜卻不肯這樣做,因為他對於殺死沈字之事,並無興趣。當出千方百計的迫他,用意只是瞧瞧他的本事而已。
  如今他已露了如此驚人的一手,厲斜縱然有絕對的把握和機會,也可肯殺他。何況他不一定可以得手。
  E沈手走到屋前,目光觸及陳春喜,頓時又泛起急恨之情。
  他蹲下去,把這個純潔可愛的村女,抱了起來,走入屋內。
  他將她放在床上,歎一口氣,沉重的自言自語道:「真對不起,是和害死你了。但人孰能無死,你泉下有知,也不須為了生死而耿耿於心。因為世上任何人,遲早都是這等結局。」
  屋外的厲斜和胡玉其,聽得清清楚楚。
  厲斜道:「沈宇,你心中很不恨我?」
  沈宇冷冷道:「當然很你,難道我還愛你不成?」
  厲斜道:「你既是很我,何不出來,與我決一死戰。如果你殺死秋,豈不是可以報仇雪很了麼?」
  沈守道:「我殺不殺你,都是一樣。你到頭來,能進得過死神的手掌麼?」
  厲斜道:「我若是修習到人刀合一之境,不但天下永無敵手,同時亦可得到長生。」
  沈宇道:「你不必癡心妄想,你首先須研思出你刀法中的破綻,才談得到別的。我深知此事對你,難上青天,所以讓你活著,使你一輩子陷入苦思之中,飽嘗痛苦,豈不是比殺死你更好。」
  厲斜聽得傻了,忖道:「假如他當真這樣做,我的確痛苦無比。」
  要知他修習這一路刀法,並不是一年半載之事。在他的刀法中,任何細微變化,莫不熟悉萬分。
  因此,他自知縱是想破了腦袋,亦找尋不出破綻何在。這便是當局者迷的道理。
  胡玉真走入屋內,眼中懷著欽崇傾佩之意,望著這個高挺燻黑的青年。
  只聽厲斜道:「沈宇,你要怎樣,方盲與我動手?」
  沈宇冷冷道:「我根本不要與你說話,除非你能使這女孩子復活。」
  這當然是故意找麻煩,人死之後,豈能復生。
  厲斜道:「你既有一身絕藝,我不相信你當真肯束手任我殺死,只要你忍不住出手抗拒,仍須與我拼上一場。」
  沈手不理他,低頭望著床上的少女。
  胡玉真走到他身邊,低聲道:u你既有一身本事,何不出手制服此人?」
  沈宇搖搖頭,道:「我要使他苦惱一輩子。」
  胡玉真道:「可是你自己死了。」
  沈宇道:「我不是已經告訴過你,我活著或死了,都不放在心上麼?」
  胡玉真聽到他語調口氣,都表現出堅決不移的意思,不覺又歎口氣,閉口不語。
  厲斜亦不作聲,因此,屋內一片寂然。
  整座漁村,也是消寂無聲。
  一陣沉重而緊張的氣氛,緊緊籠罩了這間陋屋。
  遠處傳來海浪沖擊礁石的聲音,顯得特別的單調,令人感到十分
  厭倦。
  過了好一會兒功夫,厲斜已認定這個具有奇異氣質的青年,決計
  不會屈服,因此只有兩種結局,一是殺死他。
  但這麼一來,自己刀法上的破綻,便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找尋出來」另一條路.是放走他,再圖後計。
  他衡量I一下,舉步行去。
  胡玉真的心跳加速,掌心沁出了冷汗。一但見厲斜一直走到沈字身後,方始停步。
  胡玉其忍熬不住,大聲叫道:「厲斜,你不可以殺死他。」
  厲斜冷冷道:「為什麼?」
  胡玉真遵:「你此舉有失大家風度,亦不是大丈夫所為、」
  厲斜道:『你不認為他的行為,近於無賴麼?」
  胡玉真道:「他……他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不肯出手。」
  厲斜一聽這話又繞回老題目上,便厭煩地擺擺手,阻止她開口。
  他左手驕指,緩緩向沈字背後大穴點去。
  那是必死之穴,若然點中,神仙也救不活。同時他指上的內力,雷勁如鋼錐,沈手馬上就感覺出來了。
  沈宇一咬牙,決定堅持下去。
  因為一來他當真不大將生死放在心上。
  二來他認為厲斜不會當真下手。
  假如他的判斷錯誤,那就只好認命了。世上每一個人,總有機會,須為他自己的判斷負起責任。
  但這等以生死為賭注的判斷,既不多見,亦難堅持。除非是像沈守這種情況,那就是已經不把生死放在心上,才承擔得起失敗。
  厲斜的手指越迫越近,只見沈宇凝立如山,動也不動。
  至此厲斜不能不深信這個青年,的確有送死的決心,單以這等氣峋而言,實在也不是常人所能及。
  他手勢突然加快吐出,但已變點戳之勢為抓拿,五指搭在沈宇肩上,攀然向右側一撥。
  沈宇完全沒有運動防禦,因此被他一撥,登時向右邊直揮出去,叭哈一聲,重重地摔了一跤。
  厲斜瞧也不眼他一眼,俯身揮掌,拍在陳春喜身上。
  他連拍四五掌之後,又掏出一個小瓶,倒出一粒銀色的藥丸,放政她口中。
  轉眼之間,陳春喜呻吟一聲,睜開雙眼,竟然當真醒轉過來。
  這個突如其來的變化,連沈字這個不把生死放在心上的人,也之驚詫不已。
  厲斜冷冷的道:「你休息一兩天,便可恢復如常。」
  說罷,回轉身子,看也不看沈胡二人,邁開大步,走出屋子,飄飄的白衣,瘦高的身形,真像死神一般。
  他出屋子好一陣,胡玉真才恢復常態,奔到門口,向外張望,(見這個白衣怪人,已經無影無蹤。
  她大大舒一口氣,道:「這個要命的瘟神,終於走啦/
  沈宇沒有作聲,一徑八篇中找回他自己的衣物,到隔壁換上。
  回來之時,他的一身黑衣,猶有風塵。
  他拿起了包袱,也走出這間小屋。
  屋內只剩下胡玉真,地歎一口氣,急速將秀髮盤好,戴回帽子便變回俊俏公子的外型。
  陳春喜已坐了起身,帶點兒發恨的神情,問道:「他們都走7但都不說話,究竟他們要往哪兒去?」
  胡玉真道:「這正是我的煩惱了,而你卻不必傷這個腦筋。」
  陳春喜居然瞭解她的意思,歎息道:「是的,不管他們上哪兒藝也不管他們要幹什麼,與我全不相干。而我也永遠不會再見到他們
  胡玉真道:「正是如此,但你不必歎氣,這正是你的福氣,你必碰上那些很有本事的男人,省了許多事。」
  陳春喜道:「有本事的男人才好啊!」
  胡玉真道:「好是一回事,可是凡是有本事的男人,一定有強的個性。而每一個人都不同,這就夠使身為女入的我們,大傷腦了。」
  她向門口走去,又遭:「再見啦,也許厲斜亦永遠不再在此村現了。」
  陳春喜高聲道:「假如我再看見他,可不可以跟他說話?」
  胡玉真在門邊停下腳步,等了一下,才道:「可以,但對你沒什麼好處。」
  陳春喜過:「沒有人能和他說話,但我卻可以,這就夠了。」。胡玉真回頭道:『積一點兒不似是鄉村的女孩子。」
  陳春喜道:「大概是的,因為別人都這樣說我。」
  胡玉真仔細端詳她幾眼,發覺陳春喜眉目五官,十分秀氣。那靈祛的眸子,顯示她很聰穎。
  而紅潤的膚色,則表示她身體非常健康。多她的年紀,最多不超過十七歲,正是含苞待放的年華。
  胡玉真不知如何產生了一個怪誕的念頭,當下道:「陳春喜,你想不想學一點兒本事?」
  陳春喜征一下,道:「當然想啦,但我年紀已不小,又不識字。」
  胡玉夏道:「我知道有一個人,文武全才,假如他收你為徒,你一定很快就有成就的。」
  陳春喜吃一驚,道:「是個男人麼?」
  胡玉其道:「不錯,而且他還很年輕。不但年輕,同時也不是個好人,對於年輕貌美的女孩子,從不放過。」
  陳春直道:「這怎麼成?」
  胡玉其道:「為什麼不行,男人喜歡女人,或者女人喜歡男人,都是合乎天然之理。」
  陳春喜道:「但我……我……」
  胡玉真道:「這個男人雖然沒有好名聲,可是他長得不錯,性情非常驕傲。」
  陳春喜道:「他既然很有本事,當然可以驕傲啦!」
  胡玉真道:「我告訴你,這種驕傲的男人,不必怕他。不管他聲名多壞,可是你仍然可以不吃一點兒虧的。」
  陳春喜訝道:「真的麼?」
  胡玉其道:「當然是真的,你到緊要關頭,只要表示不願意,他∼定心中著傷,不肯迫你。」
  她迅即從懷中掏出一錠黃金,同時又以炭筆,在紙上寫下那個人的姓名住址,交給陳春喜。
  陳春喜一時不知所措道:「他一定前收我麼?」
  胡玉真笑道:「你只要告訴他,你看了厲斜、沈字之後,你就覺得其他的男人,都不能相比。所以你想學點兒本事,才可以跟有本事的男人來往。他聽了之後,就一定會收容你的,因為他會希望在體印象中,他比厲斜和沈手更強。」
  陳春喜道:「你認識他麼?」
  胡玉真道:「當然認識啦!」
  陳春喜道:『那麼我要不要提到你?」
  胡玉真道:『識要你別告訴他,關於他驕傲等等這番話,其他都沒有關係。」
  她現出茫然的神情,舉步走出門外。
  陳春喜一隻手拿著沉甸甸的金塊,不覺大大發證。
  她自己知道,縱然她不去找那個叫做謝辰的人,亦即是胡玉真推薦的人,從今以後,也永遠不能恢復往昔單純淳樸的生活。今日發生的事,將永使她的心湖,不停的掀起波瀾。
  換言之,她必將難以適應這海濱漁村的簡樸生活,那些已定了型的村中男人,亦使她感到索然無味。
  她想了許久,才將黃金和紙條,慎重地藏好。
  然後到杜間生火。
  半個時辰之後,漁村的男人,紛紛回來。
  他們對於這件事,全都絕口不提。因為假如多所議論,萬一流傳到海盜們的耳中,定然發生麻煩。
  但至少村中的氣氛,已恢復正常了。
  到了申酉之後,天邊彩霞變幻,十分美麗悅目,但暮色已經降臨,家家戶戶,都準備就寢。
  這時一陣得得蹄聲,行入村中。登時又使這座漁村的人,個個感到疑俱,因此,很快就寂靜下來。
  陳春看正要走出去,她的父親道:「你幹什麼?」
  陳春喜看看父親滿面的皺紋,賓黑的皮膚,彷彿看見了烈日風霜所侵蝕的岩石一般,當下一陣們然,沒有作聲。
  但她還是站在門邊,向外張望。
  蹄聲在屋子的另一邊停住,過了好一陣功夫,忽然聽到一聲負痛的慘叫聲。
  全村更沒了一點兒聲息,在暮色中,根本看不見一個活人在屋外走動。
  陳春喜聽到馬蹄聲,緩緩的移過來,不久,只見一個人和一匹馬,轉到這一邊的屋子前面。
  她不覺一怔,原來那條人影,竟是個女的,頭上戴著闊邊的斗克身上一套銀白色的衣服,是綢緞的質料,所以在海風吹拂中,顯回@單薄。
  但她挺腰而行,步伐輕快,似乎一點兒也不感到寒冷不適。
  她背上斜插一口長劍,垂德飄拂,腰間還插著一把短劍。
  這個佩劍女子,沒有跨乘馬上。
  那匹坐騎,跟在她身後,也不要她牽著緩繩。
  這匹牲口,也大是與凡馬不同,但見它全身烏黑,發出閃閃的光亮,配上鮮明精美的鞍路,顯得神駿威風之極,而且好像很有靈性。
  那個佩劍女子轉過身來,略略打量四下,便看見了門口站著的陳明瞭。
  她隨即走過來,上上下下瞧著這個村女。
  陳春喜一瞧這個女子,長眉入鬢,眼如秋水,玉頰如染朝霞,竟獲十分美貌,年紀約在二十左右。乍看之下,似乎不是性情兇惡之人,因此十分奇怪剛才的慘叫聲,究竟是因何而起。
  那個美貌少女搖動著金光閃閃的鞭子,向陳春喜點點頭,道:「我問你幾句話,你可肯回答、」
  陳春喜道:一你想問什麼呢?」
  那少女聳起長眉,頓時平復如常,道:「真是謝天謝地,到底找到一個能開口說話的人了。不然的話,我真以為這個村子裡的人,都是啞巴呢!」
  她笑一下,問道:「剛才我問了幾個人,他們都不講話,我報將起來,抽了一個人一鞭子。」
  陳春喜算是已經見過世面之人,是以對於她的話,亦不甚驚訝。
  那美貌少女難以置信地注視著她,道:「你大概不知道我這條金絲鞭的厲害。」
  陳春g道:「不,我知道一定非常可怕。」少大討道:「你如何知道?」
  陳春喜道:「我瞧姑娘的樣子,就知道啦!」
  少女道:「你的眼力倒是不俗。我告訴你,凡是彼此鞭抽中,登時奇疼鑽骨,難以忍受。而且越是武功高強之人,就越發疼痛。」
  陳春喜點點頭,問道:「姑娘想知道什麼呢?」
  那美貌少女道:「我想打聽一個人,看他是不是打這兒經過。」
  陳春喜道:「那是怎樣子的一個人。
  美貌少女見她的反應,大殊一般村女,心中頓時生出疑念。
  她道:「我叫艾琳,你呢?」
  陳春喜報上姓名,艾琳顯然有點兒迷惑,美眸側鬧著她,心想:她的名字好俗氣,與她的表現,大不相襯。
  她回顧一眼,周圍的屋舍,以及這陳春喜的家中,分明都有人在,可是卻沒有任何人影出來窺瞧。
  艾琳搖搖手中的金絲鞭,道:「你可是一直住在這兒的?」
  陳春魯道:「是的。」
  艾琳道:「我覺得你們這個村子,好像有點兒不對勁。」
  陳春喜道:「艾姑娘一定走過很多地方了,是也不是?」
  艾琳忖道:「這倒很妙,她反而盤問起我了。」
  口中應遵:「我的足跡,已踏遍東南七八省。」
  陳春喜道:「就只有一個人麼?」
  艾琳道:「是的,只有我一個人。」
  陳春喜眼中射出羨慕的光芒,道:「那一定見過許多奇奇怪怪的人,也到過許多不同的地方啦?」
  艾琳突然疑心盡釋,因為她深信那出自內心的羨慕,決計不是偽裝的。
  那麼這個村女,一定是富於幻想,時時想擺脫這種平凡單調生活,她之所以令人覺得不俗,正是因為她有夢想之故。
  地道:「也許你亦有這麼一天,可以周遊天下,見識各地的風光景色,以及不同的風俗人情,那是很有趣的事。」
  她停歇了一下,又遭:「現在我問問你,這一兩天當中,可有一個穿黑衣服,高個子,皮膚烈黑的年輕男子走過麼?」
  陳喜喜一聽,便知道對方找的是沈宇了,內心登時泛起了警惕。
  她原不知世上人心的詭詐險惡,以及人類冷酷無情的手段。直到這兩三年來,她親眼見厲斜殺了不少人,也有海盜因誤會之故,殺死了好幾個漁民。之後,她已深深體會到人生的殘酷。
  很多人雖然曉得危險、死亡等等,可是往往只是耳聞,所以並沒有深切的體驗,平時亦不多想。
  陳春喜卻是親眼目睹,甚至剛才她也幾乎身亡,因此,以她的年紀住別及出身而論,很少人能比得上她的經驗,亦沒有人能比她更深和死亡的可怕滋味。
  他的遭遇,可以說是一日之間,已增加了數十年時光才換得到的人生經驗了。
  這時她已為沈字設想了很多情況,所以謹慎地應付。
  她點點頭,道:「有,我見過。」
  只見艾琳馬上現出喜色,不過在她那對美麗的眸子深處,卻射出海動的光芒。
  陳春再覺出不是好兆頭,馬上道:「原來艾姑娘識的那個奇怪的人,你們竟是朋友麼?」
  她問得十分自然,語氣中透出訝異之意,彷彿是因為沈宇很怪,而艾琳居然和他是朋友而驚奇。
  艾琳的聲音變得很冷酷,道:「他怎生怪法?」
  陳春喜道:「我…··俄不知道…··他好像很髒,而且沒精打采的。」
  艾琳道:「那一定是他了,你的觀察力很高明。」
  陳春喜不住觀察力的意思,問道:「你說我什麼?」
  艾琳道:「沒有什麼,但他不是我的朋友。」
  陳春容裝出迷惑地道:「那麼你怎知他打這兒走過呢?」
  艾琳道:「我一直在追趕他,已經追了好幾千里路了,照我計算,他應該是昨天經過此地的,對不對?」
  陳春喜順著她的口氣,道:「是的,昨天天快黑的時候,他在外面那o並邊,坐了很久。」
  艾琳道:「他朝什麼方向走的?」
  陳春喜道:「這可不知道了,他什麼時候走的,我也沒看見。因為那時天已經黑了。」」
  艾琳道:「他有沒有買東西吃?」
  陳喜春道:「我不知道,他坐在那兒,什麼人都不理睬。」
  艾琳道:「他一直是這個樣子,既然沒有購買食物,我這回一定算得出他歇腳之地I。」
  陳春喜道:「為什麼他會那個樣子,他是壞人麼?」
  艾琳道:「他從娘胎生下來時,就注定是個環胚子。」
  陳春答當真弄不明白,道:「為什麼呢?」
  艾琳道:「你想想看,他的父親,是天下有名的大壞蛋大惡人,他的母親,從小就沒有好名氣,人家叫她做狐狸精。這兩個人加起來,生下的兒子,會是個好人麼?」
  陳春喜憂然道:「原來如此。」
  心想:「但沈相公好像不是壞人呢!」
  艾琳轉身要走,忽又回頭,問道:「你們村子裡的人,為何都陰陽怪氣的」」
  陳春喜決定不說假話,免得羅咦,當下道:「說來話長,這是因為一群兇惡海盜引起的。」
  她把厲斜之事,說了出來,只略去沈宇和胡玉真的部分。
  艾琳聽得甚感興趣,道:「哦,在這荒僻之地,居然有這等駭人聽聞之事。」
  她抬頭想了一下,又道:「可惜我來遲∼步,見不到那位黨秘的
  刀法大家。」
  陳春喜忙道:「你最好別碰上他,那個人凶得緊,這三年來,已
  經殺死了很多人了。」
  艾琳道:「我不怕他。」
  陳春喜道:「唉,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那個人拿著刀的時候,
  我得趕緊閉上眼睛,不然馬上就會全身發抖,像掉在又深又冷的海
  底。」
  艾琳道:「那是他的凌厲氣勢使然,但他只好欺負別人,碰上我
  的話,他就沒有法子了。」
  陳春喜不由得睜大雙眼,道:「真的?那麼你明年今日,到這兒來好不好廠
  艾琳道:哪得瞧我是不是順便經過,假如叫我大老遠特意跑來,我可不幹。」
  陳春喜訝道:『但你已走了幾千里路,還在乎這一點兒路麼?」
  艾琳道:「那又不同,沈宇是殺我的仇人,我一定要找到他,把他斬為數段,才能罷休。」
  陳春喜雖然現出震驚之狀,可是內心卻並不驚奇,因為她已感覺到他們之間必是這種可怕的關係。
  她道:「若然他是壞蛋,欺負過你,這也怪不得你生氣的。幸虧你是有本事的人,如果換作是我,那就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她想起了別的事,接著道:「比方說那些海盜,我就根死他們,但有什麼辦法?莫說他們殺死村子裡的人,就算是我家的人,我也沒有法子。」
  艾琳同情地望著她,輕輕道:「我實在沒有時間,否則我可以幫你忙,但你也用不著發急,聽說朝廷已派大軍,增駐沿海各地,到時海盜就不能猖撅啦!」
  陳春喜道:「我們這個小村,官兵從來不打這兒過的。」
  她突然間跳起一個念頭,迅快地掠過心頭,使她全身麻木了。
  原來她猛地想到:「假如我學到一身本事,像艾琳或胡玉真,豈不是可以把海盜趕走了麼?」
  這個念頭由於有實現的可能,所以她覺得萬分嚴重,頓時全身都麻木了。
  艾琳柔聲道:「你好像真的很恨那些海盜呢!」
  陳春音機械地點點頭。
  艾琳又道:「那麼等我除掉沈字這個壞蛋之後,我就回到此地,把海盜們殺死。」
  她轉身行去,昏暮之中,但見那匹馬黑發亮的駿駒迅快奔到她身邊。
  艾琳增踢地上一柄護手鉤,鉤身轉動時,閃耀出光芒。
  她沒有拾起,輕輕一躍,就上了馬背。
  烏駒昂首馳去,只見艾琳的白色身影,很快就隱沒在黑暗的夜暮之中。
  陳春喜倚門癡望,心中思緒如波濤起伏。
  屋內傳出她父親和哥哥的乾咳聲,打破了沉寂。
  她父親道:「阿喜,你的話如果被海盜的人聽了去,我們一家都不得了。」。。,。,,
  陳春音還未說話,只聽她哥哥忿然道:「那些惡賊真可恨。」
  她覺得哥哥雖然忿怒,但一點辦法都沒有,如果碰上海盜,他仍然會任得對方侮辱的。
  當她想到許多善良淳樸的人,都不免於這等屈辱,被那些的暴有力的人所欺侮時,她下了決心。
  因此。當晚她就去找同村跟她最要好的一個女孩子,告訴她說,她將離開此地,去學一點兒本事。
  她想得很周到,只對這個好友說是過幾天動身,以免對方震驚之下,馬上通知父兄而阻撓她的計劃。
  翌晨,她趁父兄都出海之後,便悄然離家。
  她第一步是到城裡的錢莊,把胡玉真所贈的金子兌換成銀兩。
  錢莊的老掌櫃,為人甚好,見她年紀輕,∼派淳樸,便好心地為她換了幾張各地通用的銀票,少許的銀兩和大錢,並且教她一些道路上出門人的常識。甚至如何付錢,也略予指點。
  原來陳春音已換上她哥哥的衣服,把頭髮修剪了一下,藏在斗笠中。她原本十分健康,面色紅潤,精神飽滿,加上她來自漁村,從未纏足,行走之時,根本就像個男人。
  因此那個掌櫃聽了她的話,以為她當真是有事外出的漁村少年,便替她計算路上的盤纏,又向一個專門在遠和經營各地貨物的老人問
  明前往山東陽谷縣的路徑,哪兒步行,哪兒乘船,哪兒換車等等。
  原來從濱海的鹽城,到陽谷縣,相距數千里,不僅要登山涉水,
  而且還須防備盜賊相欺。
  因此,連那個見多識廣的老掌櫃和一生在外面奔波的老生意人,
  也覺得此行萬分艱巨,比那些學子上京考試,還要艱難得多。
  原來論路程雖然赴京考試遠得多,可是學子們多數可以結伴同
  行,兼且上京之路,人們熟悉,無論走到哪兒,都可以打聽上京的道路如何走法。
  而她現在前往的卻是山東沈境內的一個縣城,若不是老於出門的人,可能連聽也沒聽過,更別說指點去向了。
  所以陳春喜費了一整天功夫,才把一路上的大站記住,往後她在路上,絕不須間往陽谷縣的路途,而是一站接一站地問路前行。
  她本是相當聰明之人,聽得這些老人們,說得這般嚴重,便知不妙,差點兒打消了前往的意思。
  問她極力記住每一站的地名,和其間一些問題。幸而她記性極佳,不僅完全記住,而且也不至於忘記。
  從那天開始,她就領略到出門事事難的滋味了。
  她已經購置了幾套衣服和鞋襪等,還有就是越往北去,天氣就越史她覺得不慣。總是白天有那麼一段炎熱的時間,到了晚上,又很寒冷。
  幸而這只是初秋的天氣,如果是酷暑嚴冬,她這個在海邊長大的人,便不易適應了。
  胡玉真給她的那錠金子,換成銀錢,數量還真不少,所以她在盤纏方面,已沒有問題。
  她一路上小心翼翼,盡其所能的觀察和思考,這是因為她自知見識淺薄,又沒有半點兒常識,是以一切人間百態,都須加倍的小心觀察。
  大約走了一個月,陳春喜無論在哪一方面,都有意想不到的進步,比之老於出門之人,殊不遜色。
  同時由於她身體好,在路上磨練這一段時間之後,腳程彌健,雖然曬得很黑,但反而對她有掩護作用,沒有人會想得到她是個十六七歲為大姑娘。
  江湖上雖然多的是惡棍。騙子,可是她的裝扮長相,一望即知是鄉下少年。無論走到哪兒,人家總以為她是附近的少年,所以也沒有人對她加以注意,亦無人在她身上打主意。
  靠著種種湊巧的機緣和運氣,她順利地走完了全程,這一天,已踏人陽谷縣城了。
  陳著喜由於留心之故,這兩個多月的行程中,已認得了不少字。
  她已練成了敏銳的目光和迅決精密的判斷力,差不多在一望之下,就可以斷定一個人的心地好歹。
  這是因為她必須一直問路,而問路之時,最要緊的是找出一個既有這等知識,可以指點方向,而又不是壞人的對象;此是當日她在鹽城時,從老掌櫃他們口中,得到的最重要的原則。
  是以她一直小心從事,久而久之,在這一方面,已練成特別的感覺。
  現已到陽谷,她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略一打聽,便找到胡玉真寫給她的地址。
  那是J座巍峨巨大的鄰宅,大門外的旗桿和石獅,顯出這座府第的主人,曾有顯赫的身世。
  直到此時,陳春喜才第一次怔住了。
  她一路上不是沒有碰上過奇怪之事,但她都沒有發征,能夠很快地應付過去。可是面對這麼氣派的一座宅第,她反而慌亂不堪,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她乃是忽然發現,假如那個謝辰,竟是個有官職的世家公子的話,她可還要拜他為師麼?人家有這等工夫沒有?
  事實上她的畏怯,有些是不無理由的,例如她看到這座府味的派頭,便不知不覺的畏縮害怕起來,那自然是因為她出身於貧寒之家,是以在富貴門第之前,生出了自卑之感。
  其次,她一直沒有想到有關謝辰這個人本身的問題。
  而現在她忽然發覺,自己根本不知他的樣子,他的脾氣,以及他的一切狀況。
  當初胡玉真對她說,這個人名聲不好,喜歡女色,所以叫陳春喜學藝,必定可蒙收錄。
  目下就以這一點來看,謝辰既然是喜歡女色之人,又這般富貴,當然見的世面很多,身邊的女人也不少。因此,她如果打扮的漂漂亮亮的,也許還有多少希望。但如今不但作男子裝束,而且又黑又髒,根本連一點兒女人味都沒有,更別談姿色了,這叫他如何看得上眼?
  陳春喜雖然沒有詳細地找出這些問題,可是她直覺的感到條件差得太遠,所以心生畏怯。
  她決定先觀望一下,同時也有時間思索思索。
  於是,她退到斜對面的屋簷下,望著那座宅第,傻愣愣地發征。
  。這時已經是晌午時分,可是那座宅第,卻似乎很忙亂,許多家人,出入不停。
  不少路人,以及鄰近之人,都出來瞧著。
  陳春喜忖道:「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是搬家麼?」
  正在想時,幾個站在她旁邊的路人,交談起來。
  一個人道:「謝府這是幹什麼呢廣
  另一個答道:「聽說謝辰少爺要出遠門,這一去大概總要三五年x回來吧。」
  又一個人道:「我猜這一定是跟他的親事有關。」
  他們閒談起來,陳春善已沒有再去聽他們的話。因為她一聽謝辰還面掛出遠門,可就把她嚇呆了。
  自如這消息屬實,她就大痛苦了,因為她是吃了無數苦頭,才到達此地。而謝辰一去,卻要三五年之久,她如何等得及。
  再說她身上的銀錢,既不足以返回故鄉,更不能在此地耽擱三五年之久。
  只見許多家人,分別扛箱提櫃,送到車上,把幾輛大車都裝滿了。
  接著,一個女子走出來,在各大車間察看。
  這個女子,身上衣著雖然是侍婢的服飾,但是她不但年輕貌美,而且像很有權力似的支使那干家人,做這做那。
  陳春喜心中一涼,忖道:「人家一個婢子,也如此美貌,衣著是刻的絹,我這個女孩子和人家一比,簡直成了野人了。」
  沉思之際,一個衣著華貴適體,風度翩翩的青年,走了出來。
  他的聲音雖然在街這邊聽不見,可是,他的舉止動作,卻一望而知多半就是身懷絕技的謝辰了。
  陳春喜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謝辰好像已要上車之時,她已不能袖手旁觀了,咬。咬牙,只快奔了過去。
  轉眼間她已走到那邊,謝辰恰恰要跨上車。陳春喜忙道:「謝公子,等一等。」
  她的聲音雖低,但由於是在他身邊,又是女性的聲音,謝辰馬上回頭瞧望。
  當謝辰的目光落在陳春喜面上之時,這個富貴之家出身的少爺不禁皺了一下眉頭,露出驚訝之色。
  他道:「是你叫我麼?」
  陳春喜道:「是的,我從老遠的地方來找你。」
  謝辰已聽清楚對方果然是以女聲說話,眉頭皺得更緊了。
  他接口道:「你從前認識我麼?」
  陳春喜搖頭道:「不認識。」
  謝辰道:「你可是個女子?」
  她連忙點頭,道:「在路上不大方便,所以改扮為男裝。」
  謝辰銳利地上下打量她一番,哦了一聲,道:「看來你果然是走了不少路啦,好吧,你是誰?找我何事?」
  陳春喜道:「我姓陳名看喜。」
  謝辰沉吟道:「我似乎從未聽過你的名字,你是哪兒的人?」
  陳春答道:「我是蘇東近海的鹽城人氏。」
  謝辰訝道:「你獨自走了數千里之遠,特意來找我的麼?」
  說到這兒,那個俏婢已走到切近,注意地聆聽。
  陳春喜道:「是的,胡姑娘告訴我……」
  她才說這一句,那悄婢馬上接口道:「大少爺,先回到屋子裡,讓人家坐下來再說好不好?」
  謝辰道:「好,好!」
  當先回身人府,陳春容無意中回頭一眼,只見所有的家人,都注意這邊,這才知道,悄婢要他們入毛談話,便是怕被人家聽去。
  入得府內,陳春喜平生還是第一次踏入如此高做華麗的屋子,這座大廳,也佈置得十分堂是富麗。
  謝辰讓她在一張舒適的靠背椅落座,初時陳春善還嫌自己身上的上太多,不敢坐下,一面撣衣拍上。但謝少爺連說沒有關係,還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要她坐下。
  他微微一笑,向那消婢道:「她當真是個姑娘,而且還是個處女
  伯婢吃吃笑道:「少爺怎能知道的?」
  對後遭:「這很簡單,我從她肩上傳來的感覺,便曉得她一定是女住,因為女性身體的彈性,與男子完全不同。此外,從她的皮膚聲調等籌,可知她猶是處子。如果已經嫁人,皮膚就會比較細膩,聲音也
  柔和些。」
  們婢道:「那也不一定,有些女人說起話來,又像完叫又像殺豬,而且年紀越大,聲音變得難聽。」
  利尿道:「那得看什麼質地之人,加上年紀等,才可下判斷。我們男人才懂得,你一輩子也學不到的。」
  他回過頭向陳春喜道:『例才你提起胡姑娘,是不是胡玉其?」
  除台容忙道:「是的。」
  的方喜對方識得胡玉真,可是已見到謝辰的面色,忽然變得很難看,宜時吃了一驚,說不出話來。
  的局遵:「她現下怎樣啦?」
  陳春容道:「我不知道,她那一天跟我說過話之後,就不知到哪兒去了。」
  邀展道:「她叫你來告訴我什麼話,是不是……」
  陳春喜道:「不,她說,假如我想學點兒本領,可以來這兒找你。」
  此語一出,連那悄婢都怔住了。
  成辰歇了一下,居然泛起笑容,道:「這話倒也新鮮有趣,我從未想到過收徒弟之事。」
  他雙眼之中,突然又射出銳利的光芒,上下打量陳春喜。最後點點頭道:「看你的骨格,倒是修練武功的上乘材料呢!」
  陳春喜道:「那麼你收我做徒弟了?」『擔辰不答反問,道:「你學本領做什麼用?」
  陳春容道:「在我們鄉下,有許多海盜,非常兇惡。我若練成了大本領,拒不怕那些海盜在我們那兒作惡了。」
  謝後聽了這話,面上泛起似笑非笑的表情,道:「那恐怕不行。」
  陳春g頓時大感失望,道:「你的本事比不上那些海盜麼?」
  謝辰道:「笑話,他們做我的徒孫也不配。」
  陳春喜可就不懂了,呆呆地望著這個男人。
  謝辰想了一下,才又道:「雖然你學藝之事,有點兒困難,但其相信可以克服。」
  他轉眼向那悄婢望去,道:「玉蓮,去把行李卸下,我暫時不去了。」
  玉蓮驚訝地看看他,又瞧瞧那滿身風塵,皮膚或黑的陳春喜,但她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只應了一聲是,轉身去了。
  謝辰往椅背上一靠,把腿懶散地伸直,眼睛望著上面天花板,倒是陷入沉思之中。
  陳春喜端端正正坐著,姿態非常自然,可見得她向來是這樣坐的。
  謝辰既不作聲,陳春喜也就默然而坐。廳中一片靜寂,好像沒有人在其中似的。
  過了老大一會兒功夫,外面卸行李送回府中的嘈雜聲,漸漸淚歇。
  突然間一個婦人,走入廳來。
  這個婦人衣飾華麗,體態如娜,目光流動,長的相當艷麗。
  她走近陳春喜,定睛打量她。
  陳春喜見她的衣飾華麗,料是謝府中很有身份之人,便站了起身。
  那美婦笑一笑,因出一種迫人的媚態。
  陳春召雖是女子之身,也感到這般媚態,與眾不同,不禁征了一下。
  美婦道:「聽說你及時來到,才使我這個寶貝兒子,打消了遠行之念。」
  陳春喜一聽,不覺呆了,因為這個美婦,看來只有三十來歲,而謝辰也是三十來歲之人,她怎會生得出這麼大的兒子?
  此時相隔得近,她可就看出這位謝夫人面上略有濃妝艷抹的痕跡。不過若不是仔細觀察,實在不易看出。可見得她化妝的手法,極是巧妙。
  扭辰懶洋洋地道:「人家是剛從鄉下出來的大姑娘,你可別駭著她。
  謝夫人道:「你永遠是這副樣子,難道不可以改一改。」
  謝辰突然跳起來,不悅地道:「你可是想趕我走?」
  謝夫人歎一口氣,道:「別生氣,我只不過希望你變得勤奮些,最好正經一點兒,就像這個女孩子,坐得端端正正的,多麼可愛。」
  謝辰哼一聲,道:「我這一輩子永遠不會勤奮正經的了,如果你看不顧眼,我馬上就走。」
  謝夫人沒奈何地道:「好,好,我們不談這個,聽說你要收她做徒弟,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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