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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阿烈在櫃檯前靜靜的站著,又過了一會,那老人停下來,並且抬頭,可就望見了前面的人。
  他眨眨眼睛,才道:「你想買什麼?」
  阿烈內心大為震驚,忖道:「怎麼啦?他不是粱大叔啊?」
  但他面上不動聲色,道:「借問老伯一聲,這兒可有一個姓梁的梁大叔?」
  那老人皺眉道:「誰呀?」
  阿烈又說了一遍,那老人道:「沒有,這兒沒有姓梁的人。」
  阿烈如是當年,一定刺刺追問,並且會說很多話,但現在可不同了,他只點點頭,歉然道:
  「那麼是我弄錯了,或者還有一定也叫恆昌的雜貨鋪吧,我且去找找看,如果找不到,那也是沒有法子之事。」
  他轉身行去、走了幾步,突然回頭,道:
  「有人托我傳個口訊,要不要告訴你?」
  那老人搖頭道:「不,不,你再去找一找吧。」
  阿烈道:
  「也好,我猜這個口訊根本是玩笑的,也許是她臨死之時,神知已經不清之故,但無論如何,那些銀子卻不是假的。」
  那人眼中亮了一下,似是內心震驚之故。
  阿烈想道:
  「我這一番話之中,只有一個死字,可使他注意,因為如果他乃是假裝不識梁大叔的話,則他一旦聽到有什麼死訊,當然會吃驚啦!」
  又轉身走去,堪堪要跨出店門,那老人叫道:「喂!你剛才說什麼?」
  阿烈停下腳步,回頭大聲道:
  「你可是想知道那個口訊?若是要聽,我就告訴你。」
  老人招他過去,道:「你小點聲音,告訴我吧!」
  阿烈道:「是一個女人,囑我來找一個梁大叔的。」
  老人道:「口訊是什麼?」
  阿烈道:「聽起來你的好像識得梁大叔呢,是不?」
  老人道:「你似乎太聰明,與你的外表不符。」
  阿烈微微一知道:「是的,因為我和你都是一樣。」
  老人又皺起眉頭,道:「什麼一樣?」
  阿烈道:
  「說穿了不值一錢,咱們皆是偽裝的,你就是梁大叔,而我呢,也非是傳口訊之人。」
  老人反而笑起來,道:「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阿烈迫近一點,與他相距不及兩尺,他雙眼之中,射出足以震撼對方心弦的光芒,堅定地道:「你是梁大叔?」
  老人道:「你一定要找到他麼?」
  阿烈道:
  「當然啦!而我細心多看幾眼之後,已認出你的輪廓,不錯,你就是我小時候叫做爸爸的人,」
  老人身子震動一下,徐徐道:「你叫什麼名字?」
  阿烈道:「我叫阿烈,姓查,名思烈。」
  老人歎;口氣,道:
  「我活了這把年紀,還是頭一次碰上這等怪事,你走吧,我完全聽不懂你的話。」
  阿烈一怔,閉嘴不言,他本來深信自己一說出姓名,這個老人必定馬上改變了態度,甚至立即帶他到後面去,講出真話,然而這個老人的反應,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同時還叫他走,口氣十堅決。
  這是什麼回事?莫非他不是梁大叔?但他明明已認出他就是梁大叔,雖然他多了一頭白髮,以及面上的皺紋等,但仍然可以認得出來,而他的記憶力卻是最好的,小時候的事,無不記得清清楚楚。
  他想了一下,才道:
  「我雖然是想不通這道理,但我仍然要試一試,我告訴你,我媽已經被害去世了。」
  他一提到母親,頓時淚水急湧而出,這是無法可以假裝的一種孺慕的悲痛,而那老人問道:「她遇害了?」
  阿烈點點頭,道:「是的,為的是血羽檄之事。」
  那個老人道:「我雖然聽不懂,但我瞧你卻不是講假話。」
  他起身走出櫃檯,步履蹣跚地走到門口,細細看過街上的情形,這才回轉過身來,道:
  「你跟我來。」
  阿烈隨他轉入鋪後,走進一個寬大房間內。
  老人讓他坐下,並且斟了一杯熱茶給他,道:
  「我姓梁是不錯的,但你要找之人,卻是我的弟弟,如果你有話告訴他,只好由我轉告。」
  阿烈道:「這話雖然似有道理,但我卻認得你就是梁大叔。」
  老人熟視他—會,嘴角泛起一絲朦朧的,難測其意的笑容,道:
  「好吧,就算我是梁大叔,你有什麼話說?」
  阿烈道:
  「如果你是梁大叔,那就是我唯一的親人了,你不該這麼冷漠的對待我。」
  他面上猶有淚痕,使得他的話更充滿了感情,更為真摯動人
  老人沉吟了—會才道:
  「奇怪,我本是很工心計,善於自製之人,但見了你的神情和說話,居然禁不住相信了,唉!這真是不可理解之事。」
  阿烈:
  「梁大叔,我當真是阿烈,如果在半年前來看人看你一定毫不疑惑,因為半年前我仍是又矮小又瘦弱,但近半年當中,發生了巨變,使我變成這等樣子,也迫得前來找你。」
  老人道:「一個人可以變得這麼厲害麼?」
  阿烈道:
  「讓我扼要把內情告訴你,我不能耽擱太久,因為我現下跟冀北歐陽家的小姐在一起,當然她不知道我的來歷,而她事實上以前在開封見過我,但她也認不出我呢!」
  老人道:「你越解釋,我越糊塗,難道我已老得這般可怕了?」
  阿烈不覺微微一笑。
  他立即扼要的把「血羽檄」案說出,一路敘述到他得服「仙曇花露」,換筋易骨之後,又捲入丐幫及太白山魔女劍派的宿怨漩渦,而日後碰上了這神秘無比的「極樂教」為止。
  他雖是扼要而言,卻也費了不少時間,而當他重提及母親慘遭幸之時,簡直是聲隨泣下。
  老人聽他敘述之時。面上沒有一點表情,使人摸不透他到底聽得懂聽不懂,如果聽得懂的話,是不是完全不予相信?
  最後,房中靜寂無聲。阿烈沉聲道:「梁大敘,你敢是還不相信我的話?」
  老人身子一震,道:
  「唉!你的容貌,絕似公於當年,這還不說,連剛才最後一活,說得那神情聲音亦全無二致。」
  阿烈眼睛睜得大大的,道:「那一個公子?是不是我父親?」
  老人沒有回答,抬頭望著黝暗的屋瓦。
  阿烈突然間惕然而驚,忖道:
  「如果這老人乃是別的武林人物,加害了真的粱大叔,以便等候有關化血門查家之人前來,則我旭今已是陷入羅網了。」
  想是這麼想,其實他心中可不相信這等事會有發生的可能性。
  不過無論如何,他已暗暗戒備,略一定神,丹田中湧起了真氣,遍佈全身,現在他不但可以抵禦住任何襲擊,亦能隨時出手攻擊,甚且能聽得見四周數丈方圓之內的任何聲息。
  那老人冗自望著屋瓦,然而阿烈卻已看見他雙目閃閃生光,敢情是湧滿了淚水,以他這麼大歲數之人,居然熱淚潮湧,那自然是情緒非常激盪的了。
  阿烈一方面鬆了口氣,一方面也十分感動,柔聲道:「梁大叔,人怎麼啦?」
  老人站起來,突然雙膝跪下,道:「小人梁忠山,參見查公子。」
  阿烈為之手忙腳亂,要去摻他,但一時拉不起他,只好也自雙膝跪倒,道:
  「梁大叔不可如此。」
  梁忠山揮淚道:
  「公子有所不知,小人實是感到非常愧疚,因為你們化血查家,只有人這一點血脈,而小人卻貪生怕死,竟然不把你們查家的絕技傳授給你,任得你們母於飽受貧寒之苦,而主母最後更遭了不測,唉!小人罪大如天。」
  他的眼淚直滴下來,阿烈道:
  「梁大叔不必過於自責,你這樣做法,一定有你的理由。」
  梁忠山道:
  「小人敢誇自已實是老謀深算,當日曾苦思了三日夜,才決定從此退出江湖,只求保存查家一點血脈,因此,小人從開始之時,就首先從湮沒一切證擾痕跡著手,主母所過的貧寒日子,亦是我計劃中的主要部份。」
  阿烈插口道:
  「是啊!他們一查之下,認為我家一直窮困貧苦,不可能是化血門查家之人。」他說話之時,把對方扯起身,分別落坐。
  梁忠山道:
  「幸而我這番佈置末落空,終於收到奇效,不然的話,你們就白白吃苦了,此外,小人的不把化血門根基功夫傳與你,以及把你的歲數改變等,也都是為了湮沒證據。」
  他目下說來容易,其實當初稍一大意,就未必會考慮及此,因此阿烈露出佩服之色。
  梁忠山又道:
  「少爺你目下的容貌,與昔年主公很相肖,小人一眼看見就證了一下,但正因如此,我才不敢輕信。因為如果是仇家有意查探秘密,哄我相信的話,自然會找一個與主公相肖的人,不過主人的神情和聲音,那當然模仿不來,所以最後你的一句話,使小人完全相信不疑便是此故。」
  他向房中四面掃瞥一眼,又道:
  「少爺可曉得麼?小人此房之內,埋藏了足夠的火藥,如果你是假的,小人舉手之間,就可與你同歸於盡。」
  阿烈笑一笑,道:
  「但梁大叔你不一定抓得住機會,因為你必定想等仇家越多人在此越好,這一貪得等候的話,可能就錯過機會了。」
  梁忠山訝道:
  「少爺這話真有見地,唉!你才智英發,舉世罕有,小人尚復何憂。」
  他歇一下,又道:
  「不過少爺卻忘了一點,那就是小人乃是比血門下之人,雖然功夫有限,但化血門的武功,天下無雙,小人只練了一點皮手功夫,亦可與世上任何名家高手,走上三五十招而不致落敗呢!」
  阿烈大喜道:
  「這樣說來,我就不必訪尋名師啦!我使用家傳武功,名正言順,真是最好不過之事。你幾時可以教我?」
  梁忠山道:
  「這事容小人考慮一下,因為少爺與常人不同的是,你一旦使出化劍門絕藝,就必須有勝無敗,換言之,你必須自問能打編天下無有敵手,方可使用家傳武功,對不對?」
  阿烈點頭道:「是的,如果藝業不精,卻把消息傳了出去,那真是惹禍上身。」
  梁忠山道:
  「化血門的武功可說是天下無雙,而奧妙精華全在內功上,人稱化血神功,必須練在了這根基功夫,方始有用,上陣動手之時,全看內功造詣如何。功力隨之作強弱之分。叫做所積者厚,其力越大。像小人只練到第三層,拳掌的力道只有三層的強弱。如果像老主公已練到最高的七層,即化血真經所云的七重天境界,所以他一出手,即有無窮無盡之力.宛如宇宙中大自然的力量,如海嘯山崩,颶風雷電,試問還有什麼人能抵擋?」
  阿烈頓時大悟於心,道:
  「這便是與天地融合的無上境界,只不知先父昔年練到什麼境界?」
  梁忠山道:
  「小人不敢相瞞,主公的武功比主公差得太遠了,據說這是受累於美色,據小人想來,主公大概只有五層的造詣。」
  阿烈道:
  「這就怪不得咱們查家會遭覆滅之禍了。若果他已練到爺爺一般,到了七重天的境界,天下無人可敵,焉能覆滅?」
  梁忠山點點頭,他對死去主公,忠心耿耿,實在不願再談他的短處。
  阿烈又道:「先父的遭遇,是我前車之鑒,我往後也不可近女人了。」
  梁忠山忙道:
  「少爺萬萬不可矯任過正,主公只不過是過於沉迷美色,生荒了功夫,如果是有限度的親近女人,並不妨事,像老主公,他亦從不忌女色,府中有三房姬妾,但他還是天下武功最高之人。」
  他覺得問題太嚴重,如果不講清楚,阿烈可能為了武功之故,不近女人,以致絕了子嗣,所以他再也顧不得是不是攻訐公的短處了。
  他又道:
  「主公自小履豐席厚,嬌生慣養,十分任性,練武之事從來就不專心,加上他長得漂亮瀟灑,有財有勢,可以說沒有一個美貌女子,碰上他能不入迷的,因此之故,主公的一生,根本就在酒色中過日子,少爺只要不過份,即使偶然留情,逢場作戲,也不要緊。」
  阿烈道:
  「原米這就是孔夫子說的『中庸』之道了,凡事總是過猶不及,太多了不行,完全戒絕,亦與天道有悖,可是這樣?」
  梁忠山忙道:「是的,是的。」
  阿烈突然問道:
  「據說咱們查家遭難之時,仇家們已清點過所有遺骸,連家中丫環,俱不缺少,你又如何能漏網呢?」
  梁忠山道:
  「這一點小人倒是可以解釋,要知咱們家裡做事之人甚多,上上下下,皆有一定的工作,小人是主公身邊的聽差,亦即是家將之意,是以學過武功,普通一點的問題,小人即可打發……」
  他想了一卞,歎了一聲,道:
  「主公一生風流,平生所識女子,真是上千論百,由於小人計謀勝過周瑜,兼且小人又是個天閹,所以後來一切女人這事,他都交待小人去辦。這一來小人就時時在外邊奔走,秘密地送銀子啦,安排種種瑣碎之事啦!」
  阿烈忽然釋然了,這是因為梁大叔曾與他母親,假裝為夫婦多年,這一點他雖然不願放在心上,可是下意識中,總是希望沒有這等事故,如今既知他是天閹卻是不能人道的人,則—切都沒有關係了。
  只聽梁忠山道:
  「老主公有時會誡責主公不可過於放蕩,污人妻女,所以小人的行事,非得以秘密方式不可,那些女子,絕大部份都不知道主公的真正身世來歷,如若有了子女,才連大帶小,都收回府中。」
  阿烈點點,道:「這樣說來我有不少哥哥姐姐都遇害了?」
  梁忠山道:
  「是的,你有五個哥哥和三個姐姐之多,都完全遇害了,小人因為時時在外,所以小人的缺,由另一個人補上,這還是剛剛補上,府中仍然保持一樣多的人數,所以不知底蘊的兒根據名冊,點起來,就全無遺漏了。」
  阿烈道:「原來如此,那麼你是不是奉命來搬我母子返府呢?」
  梁忠山道:
  「小人奉命暗中送錢,順便到處看看,剛剛查出主母快要分娩之事,尚未回報,就出了大禍。」
  阿烈道:
  「好啦!其他的細節以後再說,目下該談談武功問題,我雖說已可刀槍不入,但出手時沒有法度,總是不行的呀!」
  梁忠山道:
  「小人所識的武功,是老主公親自選了十二招心法,恰好適合小人的資質路數,其他的小人雖也看得慣熟,可是如果沒有化血真經,小人也沒有法子,只能傳你化血神功及這十二招手法而已。」
  他停了一下,又道:
  「小人曉得化血真經在什麼所在,若是找到了,便還有希望。」
  他的腰肢已挺得畢直,目中精光閃耀,與方纔的龍鍾老態,完全不同。
  阿烈大喜道:
  「化血真經雖是傳寫了七份之多,但據說只有血羽檄一章是真的,如果咱們找回真的秘笈,我就算費上二十年時間,也要練成功方肯罷休。」
  梁忠山道:
  「你還是先修練化血神功,否則出手之時,全無威力可言,這是因為化血門武功,出手所擊的部份,儘是獨門脈穴,必須練有本門神功,方能傷得敵人,而練到老主公那等境界,敵人被擊傷的話,當真是五肺六腑盡皆化為血水而死呢!如果沒有神功底子,縱然學會了手法,也沒有用處,擊中了敵人,並無化血的威力。」
  阿烈點點頭道:「我明白這個道理。
  梁忠山道:
  「天下間各家派的武功不同,便是因為所修練的內功不同,是以所取的部位及方法皆不一樣,例如人身大腿外側的『風市』穴,只是足少陽膀經上一個極平常的穴道道任何家派都不理會的,然而咱們化血門手法中,卻能使這個穴道變成『死穴』,可是你如果沒有化血神功,雖然用本門奇奧招數,擊中了敵人此穴,對方至多傾側一下,不會傷及內肺。」
  阿烈如有所悟,低頭沉思了一陣才道:
  「這樣說來,咱們本門手法,有很多是攻擊人家不注意的穴道的了。」
  梁忠山道:
  「是的,人身上的幾處重要穴道,那是天下各派都一樣,必定非常重視防備,唯有一些不要緊的穴道,才是發揮獨門手法的著眼處。」
  阿烈道:
  「反過來說,別的家派,亦有一些獨門的手法,專傷別人不注意的穴道了。」
  梁忠山道:
  「是呀!都是一樣的,分別只是在威力大小,以及難易問題,比方少林寺的一記絕招『金絲纏腕』,這是十分普通手法,各家派皆有這一招,但少林門下使出這一招,被刁住腕脈之人,絕不是身子搖動或摔一跤就能了事的,這是因為少林的『小天星掌力』,可以傷經侵穴,使敵人真氣不調,受到內傷。」
  他舉這個例子,非常明白通暢,阿烈不但通通明白了,同時又悟出更多的道理來。
  他問:
  「那麼我再問一句,如果有人受傷,行家一看,曉得了這是什麼家派,那定得傷人之人,具有那種內功才行,比方說,我們用金絲腕之式,把敵人打倒,行家一瞧,就曉得不是少林門下所幹,對不對?」
  梁忠山道:
  「對呀!但這有什麼用處呢?假如你不會小天星掌力,你就不肯時時使用這一招了。」
  阿烈道:
  「我是在想,如果我只學會本門招式手法,但末練成化血神功,則縱然使出本門招式手法,也不會露出形跡。」
  梁忠山沉吟道:
  「大致說來,人家不易認得,不過碰上一流高手,他們見多識廣,便會認得出來。」
  阿烈道:
  「然而縱然他認得,也不要緊,因為被我擊中之人,傷勢不呈化血神功的情狀,他們這時反而認為我的手法只是無意與化血門相同而已。」
  梁忠山露出既訝且佩的神情,道:
  「少爺真了不起,想深一層,果然如此,這正如諸葛先生在華容道誘曹操入伏一般,怎能使人不疑。」
  阿烈道:「你在武林日子很多,不知可曾聽見過逍遙老人蕭冷的名字沒有?」
  梁忠山一楞,道:
  「怎麼沒有?他是被天下公認為唯一可與化血門查家一較長短的人,只是此老平生行跡不定,逍遙於名山大川間,不理世事。」
  阿烈搖搖手,打斷了他的話頭,插口道:
  「我要你講老實話,這位老人與咱們查家拼過沒有?」
  梁忠山笑一笑,道「少爺問得好,你猜他有沒有來過呢?」
  阿烈道:「我猜他一定來過。」
  梁忠山道:
  「這是武林中無人得知的大秘密,小人雖然得知,但受過主公嚴囑,從來不敢透露。」
  阿烈道:「可是爺他敗了一招半式?」
  梁忠山道:
  「是的,那已是五十年前的事了,逍遙老人蕭冷其實只五十歲左右,來到咱們查府,其時主公不過在襁袱之中,那時小人也只有一兩歲而已,據說老主公與蕭老人傾談甚歡,大有惺惺相惜之意,一連盤桓了半個月以上,這才較量武功。」
  阿烈道:
  「他們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因此,他們之所以盤桓了半個月,必然別有作用在內。」
  梁忠山非常佩服地道:
  「唉!少爺真了不起,居然看得出其中關鍵,不錯,他們乃是互相觀察對方,從日常言談舉止,以及生活習慣等等窺測對方的性情,以便找出弱點,不過,據主公說,老主公和蕭老人都非常真心的傾佩對方,歷久不忘這段友情呢!」
  阿烈忙道:「後來怎樣了呢?」
  梁忠山道:
  「後來他們擇日較量武功,大家都全力準備,務求到時能夠有超水準的演出……
  他停了一下,又道:
  「這兩位天下再無儔匹的高於,根本不須動手,只用口頭比武就行了。」
  阿烈歎一聲,道:「你說爺爺居然輸了,真是今人想不到的事。」
  梁忠山並沒有難過之色,道:
  「那也沒有法子啊!他們這兩個蓋代高手,口頭比武,足足比了三日三夜,一直沒有停過嘴,算將起來,起碼有數千招之多。」
  阿烈仰頭一笑,道:
  「哈!你想哄我麼?第一,爺爺結果不會輸。第二、他們如何鬥得幾千招之多,就算上天入地,加上水中打滾,也弄不出幾千個姿式啊!」
  梁忠山道:
  『他們雖然鬥了幾千招、可是由於敵方的步法姿式不同,剛才用過的一招,回來又可以再用,只不過在前後左右高下等方面,略是更改而已,所以反反覆覆的打來打去。就有幾千招之多了。」
  他歡喜地笑了笑,又道:
  「關於勝負問題,你為何如此猜測?」
  阿烈道:
  「以你這般忠心之人,如果爺爺真是輸了,你怎會全不感慨,所以我認為另有內情。」
  梁忠山道:
  「少爺能夠敏銳的觀測人心,小人不但歡喜佩服,也敢說天下間沒有幾個人可以與你相比的了。」
  他讚過之後,才轉回正題,道:
  『那一次的文鬥,老主公的的的確確輸了一招,逍遙老人蕭冷非常得意,與辭而去。」
  阿烈訝道:「他當真走了?不行,他一定得回轉來。」
  梁忠山道:
  「是的,他半個月後才回來,一見了老主公之面,立刻拱手認輸。」
  這時已談論到精微高深的武功境界,阿烈本是外行,是以繞他如何聰明,也推想不出這些關鍵奧妙。
  他問道:「只不知爺爺這回如何能贏得他?」
  梁忠山道:「這—一次根本沒有動手……
  阿烈訝道:
  「奇就奇在這裡,他是一見面就認輸的,可見得他離開的半個月當中。一定是發現,這一場贏得有問題,可是他們當時都沒察覺。這卻是何緣故?」
  梁忠山道:
  『總之據小人所知,老主公當時十分客氣不肯承認是贏了,但他卻又是當真贏了,其中緣故。小人始終沒有弄明白過。」
  阿烈點點頭,腦海中泛起爺爺的神威逸韻.不由得悠然神往久之。
  他忽然驚覺,道:「不好了,我還得依約行事,先把那婦人劫走。」
  梁忠山駭然道:「什麼婦人呀?」
  阿烈已經在考慮下手之法,所以沒有注意到他駭然之態,道:
  「是個年紀很輕,但很淫蕩的女人。」
  梁忠山的心直往下沉,忖道:
  「不好了,他竟也和主公當年一般,愛好女色。」
  阿烈又道:「還有那一大筆銀子,也要劫到手中才行。」
  梁忠山想道:「更糟糕,主公當年只愛女色而不愛財,但他卻要財色並畜兼收。」
  他深深感到失望,所以不再做聲,好像失去氣力般,靠坐椅上。
  阿烈想了一下.覺得下手劫定李姬之舉,不論是把她弄昏了也好,不弄昏也好,仍然會留下破綻。
  問題乃是在如何使得極樂教派來調查之人,認為她的失蹤,合情合理,並且不予追究。
  他終是年輕,世故不深,因此想了一陣,仍然不得要領,但時間已不早了,使他心急起來,更加想不出辦法。
  他一轉眼,只見老人頹然而坐,神色有異,不禁問道:「你可是不舒服麼?」
  梁忠山搖搖頭,半響才掙出一句話,道:
  「那女人是誰?一定長得很漂亮的?她很富有麼?」
  他如果不問,阿烈決計想不到他的心事,現下恍然大悟,曉得他想到歪路上去了,心中暗暗一笑,想道:
  「這也難怪他,誰叫我父親是個風流情種呢?」
  當下他把最末一段如何碰上孫澤、李姬以及宋水勝、岑瑜兩個極樂教高手之事說出來,並且說明如何設下計謀,使這宋岑二人死得有理由,不致為極樂教所疑則孫澤亦可免去後患。
  梁忠山聽了,這才釋然,他終究是極老練的江湖,又工心計,微一尋思,便有了計謀,說道:
  「劫走李姬之舉。如果不著一點痕跡,不讓孫家有後患的話,實在不大容易,不過小人卻有一計在此。」
  阿烈甚喜,問道:「你有什麼妙計?」
  梁忠山道:
  「小人說不得也要出手才行了,這個女的交給小人處理,等歐陽姑娘把宋岑二人殺死,你可假扮那趕車的大漢,歐陽姑娘則假扮李姬。兩人驅車離開許昌,好在一兩天後方會事發,其時你們已到了別處,早就棄了馬車。」
  阿烈道:
  「妙極,極樂教之人,一定以為這趕車的教中門下,趁火打劫,來個財色兼收,他們自然不肯放過這趕車的,定要分出一部份人力,力查叛徒下落,此舉甚至可以使咱們便於暗中察破敵人的隱秘和身份,不過……」
  他拖長聲音,想了一會,才又道:
  「不過問題卻有兩個,一是我相那趕車的完全不像,如何冒充法?阿菁混充李姬,倒是不成問題。第二,這趕車的我瞧不是易與之輩,加上李姬,你如何處置?」
  梁忠山笑一笑,道:「小人說出來,會駭著你。」
  阿烈道:「沒關係,我膽子不算小。」
  梁忠山道:
  「膽子還是其次,而是你可能嫌我太毒辣,加以阻止,至於第二個問題。小人自有解決之法。」
  阿烈道:「你的意思殺死他們麼?」
  梁忠山點點頭,道:
  「小人這房後有一片菜圃,而且已經挖好了四個深穴,泥土堆一邊,一下子就可以填好,埋兩個屍體,真是易如反掌,也永遠會敗露。」
  阿烈道:「使得,李姬淫惡之罪,萬死不足以蔽其辜,那趕車的既極樂教中人,殺死了也不會冤枉的」
  梁忠山道:
  「公子贊同就最好了,有時這些壞蛋,萬萬不可留情,免得反而受他們之害,關於第一個問題,小的識得易容之法,包管店中之人看不出來。」
  計劃就此擬定,阿烈回身出去,在一處人家,會見了歐陽菁。
  她見了他,又是歡喜,又是著惱,歡喜的見到了這個英俊男兒,不用再牽掛,著惱的是他來得遲了。
  她埋怨了兩句,聽了阿烈的計劃,大為驚異,道:
  「這真是妙極了,我們只等夜深,便前往那客棧,待我施展家傳功夫,一下子把這男女六人全部毒死。」
  事實上阿烈沒有提到梁忠山,而歐陽菁竟也沒有想到他會有人相助。
  他們就在那人家的一間,特別借給他使用的房間中,吃過晚飯,談了一陣,各自盤坐調息。
  到了半夜,他們起身結束一下,阿烈猛可想到一事,不禁皺起了眉頭,道:
  「不行,不行,這個計劃之中尚有大大的破綻。」
  歐陽菁訝道:「什麼破綻?」
  阿烈道:
  「你說毒死那男女六人,然而你又是打算讓人家以為他們是互毆而死的,試部人家一驗他們曾經中毒,焉能會看不出其中有破綻?」
  歐陽菁笑道:
  「放心好了,我有的毒是一個月後才驗得出來的,其時早已上葬,如何還看得出來?他們只有外傷,保證誰也瞧不破的。」
  阿烈這才放心了,道:「那麼快進行。」
  兩人一道奔了出去,街上靜寂如死,也十分黑暗,千家萬戶,盡在睡鄉了。
  阿烈心中又泛起了恍如置身於另一個世界中的感覺,因此,他不禁遊目四顧,好像要把週遭的景象,深深印刻在心中一般。
  歐陽菁被他嚇了一跳,連忙也向四下打量。但並無所見,當下問道:
  「你發現什麼了?」
  阿烈搖頭道:
  「沒有,我只不過感到氣氛與白日行事之時,大大不同,好像踏入另一個世界中似的。只不知你有沒有這種感覺?
  歐陽菁道:
  「我倒沒有,不過你說得不錯,在晚上是另一個世界、這是江湖人的世界,普通的人,縱然想進來瞧瞧,也萬萬辦不到的。」
  她笑一笑,又道:
  「哈!想不到你竟是善感的人,通常練武之士。都不大有這些情緒感覺的。」
  阿烈不答理她的調侃,向前奔去。才奔出數丈,歐陽菁從後面追上來,把他攔住,同時把他推到暗隅中。
  阿烈訝道:「敢是發現有人麼?」
  歐陽菁道:
  「你本是聰明多智之人,還要我解釋麼?似你這種行動法,別說是老江湖道,就算是凡夫俗子,也很容易瞧見你。」
  阿烈微微一笑,想道;
  「她不知我已有一種異常靈敏的視聽神通,數丈之內,只要是有生之物,我都能夠察覺,所以我不妨大搖大擺的走,如果有人,我自然來得及隱起身形。」
  接著念頭一轉,又想道:
  「我這個本事,乃是心靈中發生的一種超凡的能力,一來不易解釋得清楚,二來又難使人信賴,倒不如保持緘默為佳。」
  因此,他不作解釋,只點點頭,道:「那麼我跟著你走便是了。」
  歐陽菁道:
  「武學之中,有幾種潛蹤匿跡的上乘功夫,如道家的木石潛蹤、五行遁法,佛家的隱形神通皆是。此外,各家派都非常重視夜行術,講究趨暗避光,善用地形掩蔽身形,加上種種特別的身法配合。務求夜間行動之時,不致被無心之人看見,似你這等走法,豈不是驚世駭俗則有餘,潛蹤隱形則不足,如何使得?」
  阿烈道:
  「是啦!我又沒練過武功,怎知這許多秘訣呢?不過以我看來,什麼遁法,隱形以及夜行術等,都沒有什麼用處。」
  歐陽菁搖搖頭,道:「我從來末聽人這樣談過,你可以說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也許是吧!但總而言之,這些功夫有時有用,有時卻全然無用,天下之事,本來就是如此。」
  他的話含蘊著極深奧的哲理,只因世上之事,原是沒有「絕對」可言,不過這個理論,卻太抽像了,不是人人都可領悟的,尤其是現實中,理論究竟是理論,所以歐陽菁淡淡一笑,道:
  「看你扯到什麼地方了?我們往前走吧!」
  他們兩人在黑暗中竄越過許多房屋,不久,只見前面一條街上,右方一間鋪子門口,挑起一個燈籠,寫著大大的「店」字。
  那便是他們所欲前往的客棧了,歐陽菁曉得阿烈沒有打聽出那宋、岑等人,居住在那個房間內。所以她一逕繞到側面,打算逾牆進去查個明白。
  他們來到右邊牆下,阿烈伸手樓住她的纖腰。
  歐陽菁躍不起來,當下輕輕擰他胳臂一下。道:
  「我們不是出來玩的,你這是什麼意思?」
  阿烈在她面頰上親了一下,道:「嘖,嘖,好香。」
  歐陽菁身子一頓,依偎在他懷中,道:
  「唉!別鬧,我們要辦事啊,你敢是忘記?」
  阿烈道:「我沒有忘記,你想越牆而入,對不對?」
  歐陽菁道:「如果不過去查看;怎知那些壞胚子住在什麼處所?」
  阿烈輕輕道:「不可從這邊過去.不然的話,人家就要發覺了。」
  歐陽菁道:「亂講,誰發覺呢?」
  阿烈沉吟一下,道:
  「大概是岑瑜吧?他站在窗前,向這邊直瞪眼睛,不知在等什麼人。」
  歐陽菁忍不住皺起眉頭,道:「你別開玩笑了,好像你見到似的。」
  阿烈道:「不管你的夜行術多麼高妙,只要你往上一冒,就會被他發現。」
  歐陽菁聽他說得認真,不似是開玩笑;當下道:「好,我不妨試一試。」
  他們說話之時,聲音極低,雖在黑夜之中,亦傳不出幾尺遠,所以不虞隔牆之人會聽得見。
  阿烈道:
  「不行。你一上去,就會被人察覺。我告訴你。牆內是個露天跨院,兩丈許遠有一排房間,岑瑜就在房內的窗下、向外面瞧看。」
  歐陽菁道:「你放手,讓我瞧瞧,如果真是那樣,我就服氣你了。」
  阿烈放開手,道:「等到被他發現、服氣也沒用了,是也不是?」
  歐陽菁道:「我自有辦法。」
  她往前面再走五六步,牆頭擺著幾個花盆,她口中發出一聲貓鳴。這才向上竄起雙手搭住牆頭,只冒起半個頭,在花盆邊,向牆望去。
  阿烈暗點點,循道:「這法子真不錯。」
  猛然想起一事,連忙奔過去,拍拍她的小腿。
  這時她掛在牆上,已看得見牆內的已切。果然已如阿烈所言、在對面的一排房間有已間燈光外洩,在窗間有一條人影站著不動。
  她飄身而下,尚未開口,阿烈已拉了她向前走去,直到轉個彎,這才停住了腳步。
  歐陽菁問道:「又有什麼事了?」
  阿烈道:「他既是在等人,咱們若然仍在那兒,豈不是很容易被來人察覺?」
  歐陽菁道:
  「他會在等誰呢?假如是與極樂教之人聯絡,則我們今晚下手,或有問題。」
  阿烈道:「是呀!只不知什麼人要來?」
  他們在黑暗中等了好一會工夫,歐陽菁時時查看四下的動靜,阿烈只是不動,好像不關心此事。
  又過了陣歐陽菁不耐煩起來,道:
  「假如那要來之人、到天亮時才到達,我們豈不是失去下手的機會了?」
  阿烈道:「不錯。」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但我猜不會有人來了,你要下手,正是時機。」
  歐陽菁訝道:「你這話有何根據?」
  阿烈道:
  「岑瑜已躺回床上,而且幾乎是馬上就入睡了,你現在去下手,豈不正好?從他入睡這一點看來。可見得他所等之人,約定時間已過,大概不會再來啦!」
  歐陽菁如言出去,窺看一下,果然房中燈火已經熄滅,窗間似乎也看不到人站立的跡象。
  她暗吃一驚,忖道:
  「這傢伙什麼神通?居然事事前知,但目下且不理他,先去做手腳再說。」
  她躍入院內,阿烈也隨後進去,幫她找尋別的人所居的房間,好在都在同一跨院之內,很快就找到了。
  歐陽菁施展家傳絕技,只見她打量過房內的情形。外面的明間,雖有床鋪,但目下人卻是睡在內間。她從窗隙間先丟了一件物事進去,這才取出一個小小的鋼盆,兩端各有—根小管哨子。
  阿烈看了此物,心下納罕,不知是幹什麼用的?
  只見把其中一根小管拉一下,竟然拉長了許多,遠一尺以上。
  之後,她把小管插入窗內,咀巴湊在盆上另一很小管上,輕輕吹動。
  頓時一陣香氣,透入房邊的阿烈的鼻中。阿烈情知自己不畏千毒,是以也不須屏住呼吸付道:
  「你如果用這什物事來對付我,那就只有慘敗而已。」
  方轉念間,歐陽菁似是不慎,在窗戶上弄出了聲息。」
  阿烈吃了一驚,揪她一下。表示有了變故。原來在他靈敏無比的視聽神經中樞,已接到警報。
  他清楚地感到內間已有人起床,並且悄悄走出來。由於房內較黑,是以縱然向內窺看,也看不見他出來。
  那人已走出外面,而歐陽菁只停止了吹氣的動作,把頭縮開,但左手仍然托住那個盆,讓那長管衝入窗外。
  忽聽「嗤」的一聲,阿烈的神目看得真切,一枚很細的,像是針狀的暗器,透過窗紙,射將出來。
  假如歐陽菁還在吹氣,面門一定被此針射中。
  阿烈迅快忖道:
  「你使用毒氣,仍然末把對方毒倒,這豈不是要打上一場架。」
  念頭方自掠過心上,但見歐陽菁收回鋼盆,並且跺一下腳,發出「吟吟」的一聲。
  阿烈雖是聰明,但這刻也看得糊里糊塗,不知道在搞什麼鬼,不過他很清楚的曉得一點,那就是歐陽菁也知道對方已經起身出來。
  她既已知道這一點,阿烈便放心不少。
  在阿烈的感覺中,那人已刷地躍到門邊,不問可知他乃是要開門出來,找敵人的霉氣。
  因此,他暗暗聚集功力,準備出手。說時遲,那時快,房門還沒有動靜,那人卻已倒了下去,發出「砰」的一聲。
  歐陽菁笑一笑,也不推門去看,一逕躍到鄰房,又如法泡製。
  然後她到第三個房間,此房是個單間,乃是宋、岑的車把式所居。這一次歐陽菁換了一個銅盆,同時事先也沒有丟什麼東西進去。
  她迅即走回第一間房間外,阿烈自然跟著她,只見她推了推門,發覺閃住,便從袋裡中拿出一件工具,插入門縫中,挑弄了幾下,那門便應手而開了。
  靠近房門口,有個人躺著,身上衣服相當齊整。
  阿烈不必燈光,已看得清楚,發覺那人真是岑瑜,那勾勾的鼻子,以及瘦削的身材,一望而知。
  此外,他還看見靠門邊這一大片的地上,錯落佈滿了形狀奇異的小針,針尖盡皆向上,長約半寸。
  這一點倒使他感到迷惑了,忖道:
  「她利用這一片毒針,擺下陷阱,又故意弄出聲響,等敵人發覺,出來查看,此計固是十分高明,因為任何人發現有人使用迷香,而又功力不高,發出聲響,肯定不則一聲,想悄悄出來捉住暗算之人,這麼一來,絕對不會驚動別人。」
  想道這裡,面上開始流露出迷惑之色,繼續付道:
  「但問題是在她如何能使這一片面數十支小針。盡皆針尖向上,莫說隔窗丟入去,就算是一支支的擺在地了,也是十分的不容易。」
  他舉步跨入,歐陽菁大吃一驚,伸手擋住他,道:
  「不行,等我收拾乾淨之後,才可進去。」
  阿烈笑一笑,道:
  「我已看見地上的小針了,正是要進去看看你用的什麼手法,居然能得支支都向上。」
  歐陽菁搖搖頭,道:
  「你眼力這麼好,真是使人感到難以置信。」
  阿烈已跨入去,腳底落地之前,先把那些小針拔開,一面應:
  「據我所知,很多人都能夠黑夜視物,有何奇怪?」
  歐陽菁道:
  「你那裡知道?我這些毒針,漆上一種特別設計過的顏色,灑在地上時,白天也極難瞧得出,在黑夜中,任是最好的眼力,也無法瞧見的。」
  她一面說,一面取出一塊黑色石頭,很快就把些小針,全部吸起,不須幾下,就通通收好,放在一個很小的盒內。
  阿烈還拿了一根,細細瞧著,發覺此針雖然極細,但頭部粗而圓,敢情是利用「不倒翁」那種原理,使這些毒針全都能夠堅立起來。說來雖是簡單,但這等設想,以及製作之時,都是非常困難的。
  歐陽菁警告他道:「小心,只要皮膚有一點點損傷,致命的毒力就會入侵。」
  阿烈笑一笑,把毒針還給她,道:「你自家小心些才好,不必為我耽心。」
  歐陽菁道:
  「我手中已戴上一層藥水製煉過的人皮手套,一點都不必擔心,現在我去把昏迷在床上的淫娃殺死。」
  阿烈點點頭,看她奔入內間,心想:她說到殺人之事,口氣十分輕鬆自然,好像是洗面吃飯一般,真是可怕得很。這大概是家世使然的吧?他想到這裡,再低頭瞧瞧岑瑜,僵臥的屍體,不由得感到一陣噁心,胃中很難過。
  轉眼間,歐陽菁走出來,在黑暗中,她的神情顯得很是頹喪。
  阿烈雖然想到她下手殺人,似是不費一點事而發生了不少感想。可是今日這些人,全都有該殺之道,並不傷天害理,是以他對她並沒有反感。目下一見她神情頹喪,似是碰到不如意之事,不覺一驚。
  他首先想到的是,那兩個侍女,必定是身無寸縷,形相猥褻,使她感到很礙眼而不高興。
  但接著就猜她一定是遭受挫折,多半是內間的床上,空空如也,是以她無法達成使命。
  他連忙問道:「怎麼啦?發生了什麼事?」
  歐陽菁道:「唉!說起來真不好意思,我竟然無法下手殺死她們。」
  阿烈聽了這話,大出意外,內心暗暗歡喜。不過他又明白一點,那就是這個惻隱仁慈的美德,目下不能加以讚揚,因為在這險惡可怕的江湖中,若是處處存有婦人之仁,定是後患無窮,終必為敵人所算。
  因此他很沉著地,說道;
  「那些淫娃蕩婦,罪應處死。不過你既然不慣,那就待我想法子,只不知她們將於何時回醒?」
  歐陽菁道:
  「光是我的迷藥,也須三個時辰以上,何況我已點了她們的穴道。唉!我真想不懂,為什麼下不得手?但剛才撤毒針,以及最後對付那車把式時,用的有毒迷香,我卻毫不遲疑,莫非我對男人便容易下手?。
  阿烈道:
  「老實說,我看了屍體,胃裡面就直難過,生出嘔吐之感,也許我去殺死那女人,便不感到難受。」
  事實上他早就想到梁忠山這個老僕,所以他才膽敢一口就應承下來。
  他又道:
  「我自己把這些男男女女統統運走,我日間已找妥了地方,並且化裝好才回來,你也找一件李姬的外衣,我們在天色破曉前,就得離開。」
  他奔入內間,從床上抉起二女,但覺她身材豐滿,並且由於皆是赤裸,所以感覺得出她們的體溫。
  他用一件外衣,把二女一齊包好,扛起來奔出去,又往鄰房。
  這時歐陽菁已收拾好毒針,並且把宋永勝的屍體踢開。
  阿烈進去內間,揭開被蓋,只見李姬昏迷似死,身上也是一絲不掛,雪白的肌膚,起伏的曲線,甚是迷人
  他曉得這個李姬實際只有二十歲不到,正是鮮花一般的年紀,加以委實長得豐滿迷人,肌膚白膩。
  阿烈儘管心中已存殺機,可是事到臨頭,不禁也覺得很是為難,不知如何是好。
  他心頭鹿撞,忖道:
  「這個美女,如此殺死,未免太殘忍了,我豈能沒有一絲一毫的惜花之念呢?但目下如何是好?放是一定不能放心是,若然交給梁大叔,他絕對不會惜得憐玉,她們有死無生。」
  這念頭說時費事,其實只不過是轉眼工夫而已。幸而這時歐陽菁已到那邊的邊間,看那趕車大漢的情況,是以他的猶疑,才沒被她察覺。
  歐陽菁回轉來,只見阿烈業已出房,肩上扛著三個疊在一起的長形物體,皆以外衣包住。
  由於夜風吹拂,外衣有一截散開,頓時露出幾隻雪白的玉腿。
  她皺起雙眉,道:
  「你若是在路上被人看見,一定鬧出很大的事情,不出三日,天下南北十三省盡皆得知。」
  阿烈看了垂在胸前的幾條玉腿一言,承認道:
  「這的確是非常駭人聽聞的事。但辦法很簡單,只要不讓人家看見便是了。你的路比我遠,又要逐個的搬運,很費時間,何不少替我耽心,去做你自家的事?」
  歐陽菁氣道:「人家是好心提醒你。」
  阿烈道:『我知道,你放心去吧!」
  她仍然心有不悅,一運轉身奔入房內,扛了岑瑜出來。
  但見阿烈已去得無影無蹤,當下也躍上牆頭,越出客棧,通向日間選好的城外一個極荒僻地方奔去。
  阿烈已走近雜貨店,突然停下腳步,忖道:
  「唉!我難道當真讓李姬送死麼?」
  轉念又想道:『她如不死,定會被極樂教之人查出底蘊,壞了大事」
  此一想法,似乎還不足以使他安心送她去死,並且另一念頭泛起來:
  「她長得這麼動人年華正青春。若然死了,正合著紅顏薄命這句話了。唔!假如我不殺她,而是把她藏在一個地方,則她便是我的秘密情婦了。這個女人必是天生尤物,男人得到她,定然其樂無窮。」
  他滿腔綺念。如波瀾起伏,此生彼長,在胸中湧激不已。
  要知這本是男人的天性,尤其是當一個女人,如古道邊的垂柳一般。並無定主,人人皆得而攀折,同時她又非常漂亮迷人的話,沒有理由男人不會生出慾念的。除非是缺乏這等能力之八方是例外。
  因此,阿烈心中有慾念和理性在交戰,實在是非常合乎人情自然之事。誰也不能對他加以譴責。
  至於他日後如果已信奉了某一種哲學或宗教,因而認為今晚的想法,乃是不當之舉,那也當作別論,因為他目下還沒有也不懂這等信仰和道理,誰又能過份嚴厲的怪責少年無知的本能慾念呢?
  突然間一道人影,自遠而近,悄悄掩到阿烈身後一丈之處。
  到了這麼近,阿烈方始警覺,心中怦地一驚,疾然回頭望去。
  黑夜中依然瞧得真切,來人鬢髮泰半已白,身披長袍,腰間用一條布帶束札著,腰肢挺得畢直。
  這個老人敢情是梁大叔,他炯炯雙目盯住阿烈,自然也看見了那幾條垂下來的雪白大腿,很不雅觀。
  梁大叔道:「少爺,快到屋子裡來。」
  說罷,當先轉自奔去,竄越過四五座屋字,就到了雜貨店。
  在後面的房間內,阿烈把三個女子放在坑上,外衣散開,赫然露出三個赤身裸體的女子,在燈光之下。呈現眩目的一片雪白。
  阿烈心中歎一口氣,忖道:「我這樣就放棄了麼?」
  梁大叔深深看他一眼,接著俯身去看那三個女子,還用手拉扯撥動,以便細細端詳每一個的樣貌。
  最後他指著當中的一個,問道:
  「這一個就是李姬了,對不對?她確乎很漂亮。足以使男人動心。」
  阿烈鬱鬱地點頭,沒有開口。
  梁大叔這回迫近看著他,問道:「少爺,你有何心事?」
  阿烈先是搖搖頭,但旋即泛起欣然之色。說道:
  「梁大叔,你實在已不是我的父親了,所以我應該把心中的疑惑,請你教導。」
  梁大叔肅然道:「小主請說,老奴這廂恭聆。」
  阿烈道:
  「我不但不忍心殺死李姬,甚至想把她藏起來,作為情婦。這個想法,豈不是很可怕麼?」
  梁大叔道:「這又有什麼可怕呢?」
  阿烈聳聳肩頭,梁大叔又道:『小主一定有所感觸,才會說可怕。」
  阿烈道:
  「例如我這樣應不應該,又例如剛才我心緒很亂,所以連你到了身後,幾乎也沒有發覺等等,這豈不可怕?」
  梁大權道:
  「女色迷人,往往如此,假如這個女人,能令你敗壞大事,以致失去報復血海之仇的機會,你還要不要她?」
  阿烈道:「自然不要她啦!」
  梁大叔道:
  「那麼你得記住,此女淫蕩成性,寡恩無良,出賣主人,隨便與人苟合。這等女人,猶如敗柳殘花一般,豈值得去冒事機敗露之險?老實說,單單是救她活命,危機只限於被極樂教查得真實內情而已。但如果你收她為情婦,則你身份敗露,只不過是遲早之事。」
  他停歇一下,又道:
  「說到她使你心亂,所以不曾察覺老奴行近之事,這倒不必過慮,只因老奴出身於化血門,輕功一道,頗為高明,你能在一太的距離,便發覺我,已足見靈警過人了。」
  誰知這正是阿烈最害怕之事,他原是能把十丈八丈方圓內的一切,以聽覺代視覺,一切宛如目擊。這是感官的功能在心靈中融合為一的境界,而達到此一境界,定須常保心靈中的寧靜不可,李姬之事,使他失去此一能力,教他如何能不驚心動魄?
  從這一件事中,他已得到了教訓,那就是他切切不可被色慾擾亂了心靈,尤其是在要保持警覺的情況之下,情緒的波動,將使他遭遇到殺身之禍。
  由於梁忠山說過番大道理,因此。阿烈雖然還有一點不捨之心,也說不出口了,只好眼睜睜看著梁忠山把三個女人挾到後園去。
  梁忠山孰視過那人的面孔,便先行把他搬到後園,回轉來以後,從一個大皮箱內拿出一個小小的皮包,約是一掌寬,長度加倍而已。
  他鬆開扣子,揭開皮包,模出四五個金錢般大的薄薄圓盒,阿烈好奇地看看。
  梁忠山道:
  「那廝面部手腳的肌膚都比你黝黑得多,所以必須替你露出的皮膚,加上顏色才行。這是化妝術中第一要訣。」
  那些小圓盒中,敢情皆是顏色,深淺不同,也有紅和黃等色澤
  阿烈等他用一支特製的短柄毛刷,替自己上過顏色,然後說道:
  「假如要化妝為一個皮膚特別白晰之人,豈不是無法辦到?」
  梁忠山道:
  「咱們查家乃是此道高手,別人可能被這個難題難倒,但咱們卻不怕。」
  他從皮包中,挖出一小疊白色之物,看來薄如蟬翼,不知是什麼物事。
  梁忠山指指這疊白色的物事,傲然道:
  『這是一副製作精絕的人皮面具,戴到面上,五官之形絲毫不變,可是膚色卻變得極白。就算迫近注視,也很難看得出是戴上人皮面具。世間有些人皮面具,戴上之後。面目變形而肌肉較硬,全無表情,一望而知有異。」
  阿烈道:
  「這真是聞所未聞之事,假如我戴了這副面具,就算很熟之人,也看不出破綻而只覺得我面色忽然變得很白麼?」
  梁忠山道:
  「正是如此,所以當你要化妝為膚色白晰之人。但須戴上人皮面具,再動手勾眉畫眼,利用陰影的強弱,使臉部某處看來突起或凹陷。」
  他一面說,一面替他勾畫瀉染,最後,加上鬍鬚。然後把嵌在皮包內的鏡子,送上去給他自照。
  阿烈看了一下,笑道:
  「果然很像那車把式了。你真行,幾時有空,我定要討教這一項絕技。」
  梁忠山道:
  『小人自然要把這門玩藝傳給你,幾天就可以做好幾副人皮面具,以供應用。」
  阿烈駭一跳,道:
  「什麼?你敢是打算用李姬她們的面皮製造?那太可怕了,我戴上的話,必定覺得非常不舒服。」
  梁忠山笑一笑,道:「小主公覺得那一點可怕?。
  阿烈道:
  「想想看,她們本是很美的女孩子,但剝下面皮,變成一片血淋淋的,多麼殘忍可怕?你難道一點都不覺得麼?」
  梁忠山道:
  「老實說,小人一點也不覺得怎樣,不過小主公可以放心,因為那些材料,不是從她們的面上剝下來的。」
  阿烈搖搖頭,道:
  「總之不大好就是啦,現在我得回去啦!咱們以後怎樣見面呢?」
  梁忠山道:「你們如果在一起,小人實在不便露面。」
  阿烈道:「我這回出了此城,棄車之後。就與她分道揚鑣。」梁忠山道:
  「這敢情好,小人立刻帶領小主公前去一處地方,找回化血神功的秘笈。」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阿烈一陣,才又說道:
  「小人有好些問題,要跟小主公你研究,但現在已沒有時間,只好等路上會合之時再說吧!」
  阿烈道:
  「我不忙,只要在天亮前返回客棧就行啦,首先我想知道的是,那本秘笈在什麼地方?」
  梁忠山道:
  「這本秘笈,小人從未見過,但因主公特別信任,是以聽他略略提過,得知這本秘笈,不知是什麼質料所製,薄如蟬翼,雖然有很多頁,但捲起來,卻只有指頭那般粗細,乃系塞在查家歷代傳家之寶『分光劍』劍柄之中。」
  阿烈道:「那這本秘笈的尺寸也很短了?」
  梁忠山道:「不錯,大約是四五寸見方吧,小人可不知道。」
  阿烈吸以口冷氣,道:「知道是什麼材料?」
  梁忠山訝道:「你如何曉得?」
  阿烈道:「一定是人皮所製。」
  梁忠山遲疑一下,笑道:
  「這一猜很有道理,咱們化血門秘傳製煉人皮之術。天下無雙,果然可以製造這麼一本冊頁。」
  阿烈搖搖頭,道:「這得用多少人皮啊?」
  梁忠山道:
  「人身上除了面皮之外。胸背和大腿上的人皮,都可以取用、一本秘笈,用不了幾個人就夠了。」
  阿烈兀自搖頭,忖道:
  「梁大叔講起這事,口氣中輕描淡寫得很,可見得他根本不把這關乎人命的事放在心上。這樣說來,我查家可不能算是正派了。」
  他想到這一點,頓時十分氣餒,不敢再想下去,因為如果他化血門查家並不正派,殺孽甚重,並且他父親查若雲又到處拈花惹草,淫辱人家婦女,細論起來,豈不是應該得到合門被戮的懲罰?
  梁忠山心中也甚是感慨,因為他感到這位小主公,雖然聰明機警之極,不愧是虎子,可是他不但沒有英雄好漢的性格,甚至是膽小心軟的人。以他這等性情,如何能夠闖蕩江湖,成就大名?
  雙方都沒有洩露半點心中的想法。阿烈岔開話頭,問道:
  「分光劍是怎樣子的?會什麼特點?」
  梁忠山道:
  「據說此劍乃是天下至利的神兵,宇內已無其匹。但此劍是何形狀,小人卻不知道。」
  阿烈訝道:「那麼咱們到什麼地方去找?」
  梁忠山道:
  「咱們查家有一座秘庫,卻不是在家宅之內,所以對頭們一定沒有找到。小主公只要打開那座秘庫,頓時就是富甲一方之人,錢財可以用之不盡。自然那分光劍和神功秘笈,也在庫中。」
  阿烈聽了這話,深為感動。道:
  「你真是非常忠心的人,竟不曾把秘庫財寶,據位已有。」。
  梁忠山微笑道:
  「小人如何有那等福份?據小人猜想。那秘庫之中,必定還有很多奇怪之事,是咱們做夢也想不到的,這是小人平時偶然聽見一些口風,歸納起來而得的推測。」
  他突然露出興奮之色,原來當他說這個推測時,猛可想起查家一神秘傳奇藥,服用之後,能使一個膽小怯懦之兒變為膽大生毛,可以殺人不眨眼。這種奇藥。正好是阿烈所需要的。
  他大為欣慰,忖道:
  「只要小主公變得心腸狠辣,以他那種脫肌換骨了的身體。加上練成了本門神功絕藝何愁不能橫行天下,重振化血門的聲威?」
  阿烈問他想起了什麼,梁忠山卻支吾以應,不肯告訴他。
  阿烈也不追問,向他說道:
  「我打算離開許昌幾十里路之後,便棄去馬車,與歐陽菁分開,我到開封去,掃祭我娘之墓,以後恐怕不易抽空回來拜祭了。」
  他說到後來,觸動了悲懷,眼淚都快要滴下來。
  梁忠山本來感到很不安。可是件他如此傷心情摯.一時說不出阻止的話,只好點點關,道:「那麼我們在何處會合呢?」
  他想了想,又道:「在朱仙鎮如何?歐陽菁會不會路過那兒?」
  阿烈道:
  「我也不知道?我看這樣子,咱們在開封碰頭的好,你先幫忙我辦一件事。」
  梁忠山心中暗暗詫異,因為阿烈本來很單純,何以忽又有不少事要辦?
  阿烈把馮翠嵐之事,扼要說出來、道:
  「現在丐幫已布下羅網,一面發出獨門飛報,通知十餘個南方北上的高手,叫他們轉向西行,沿途細加查看,而他們這五六個人、則向東追去,形成前後夾擊之勢。假如能夠早一步通知馮翠嵐,她或可逃脫大難。」
  梁忠山道:
  「這位馮姑娘,對小主公有救命之恩。咱們無論如何也須盡力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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