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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五章




  牆頭上的韋小容喝一聲采,敢情薛陵一招正是「無敵仙劍」中的「隨風照日」,使得恰到好處,連韋小容也為之失驚,喝起采來。
  劍氣才一發出,頓時刀氣全消,那梁克定似是眼花繚亂,不知如何才能抵禦這平平淡淡的一劍,蹬蹬蹬連退數步。
  但薛陵身形也是如影隨形般跟上,長劍雖然只是平刺而出,但其勢綿綿,竟然有無窮無盡之威。
  梁克定本能地連連後退,倏忽間,已退到牆下,無法再退。
  在他感覺中,自已已被敵人之劍籠罩住要害,好像已全無擺脫之力,也沒法子可以招架,百般無奈之下,雙目一閉,長刀朝敵劈出。
  薛陵冷冷一笑,左手疾出,以食中二指夾住刀鋒,右手長劍向前一送,直向他咽喉要害刺去。
  劍尖一觸及梁克定咽喉上的皮膚,便使他打個寒噤,雙目更睜不開了,薛陵及時煞住劍勢,仰頭向韋小容望去,道:「姑娘怎麼說?」
  韋小容滿面迷惘之色,道:「奇怪,但此人留之無用,一劍殺死也罷。」
  薛陵道:「或許他肯說出實話。」
  梁克定沉聲道:「任你千刀萬剮,也休想從我口中追出一句話來。」
  其實一個是說「無敵佛刀」,一個則是指「金浮圖之鑰」而言,但湊在一起而言,卻像說的是同一件事。
  薛陵怒道:「等到你功夫煉成,你就敢說了,是也不是?」
  梁克定仍然緊閉雙眼,道:「那個自然。」
  韋小容飄落在他身前,一陣香風,撲入梁克定的鼻子,竟使他睜開了眼睛。雙方相距得如此的近,因而梁克定幾乎要移開目光,以躲避她迫人的美色。
  韋小容柔聲道:「想想看,你才不過二十多歲,前途似錦,何必白白送了性命?」
  梁克定歎息一聲,意志的確已被她這兩句話打動了。
  薛、韋二人都緘口等他說話,誰知等了好一會,梁克定一味凝視韋小容,盡在飽餐秀色,卻不開腔。
  韋小容被他瞧得不大自在,皺眉道:「喂!你到底說也不說?」
  梁克定目光掠過抵住自己咽喉的長劍,遲疑了一下,才搖頭道:「恕我有違姑娘芳意了。」
  薛陵想起他殺過數十人之事,怒氣忽生,道:「好,那就只好取你一命,為世除害。」
  梁克定突然忿忿的道:「豈有此理,你們分明恃技迫人,恣意橫行,卻還說什麼為世除害之言,莫非你們還須找點藉口,安慰自已的良心麼?」
  如若薛陵振腕出劍,梁克定連一句話也未說完,就已送了性命,但薛陵終非狠辣之人,雖是動了殺機,但一聽對方忿然發話,竟自留手不發,這才讓梁克定有機會把話說完。
  韋小容道:「哈!這真是罕見罕聞之事,我們取你狗命的話,那須安慰什麼良心不良心,薛兄不必與他囉唆了。」
  薛陵冷冷道:「梁克定,你家中還有什麼人?」
  梁克定道:「只有白髮高堂,尚待奉養。」
  薛陵道:「你父親呢?」
  梁克定道:「自然是棄養啦,何須再問?」
  薛陵道;「令尊在世之時,可是為官家效力的麼?」
  粱克定道:「不錯,諒你們早已打聽清楚了。」
  薛陵望了韋小容一眼,緩緩道:「我瞧他不似是奸惡之輩,但事實俱在,豈容狡辯,韋姑娘你說是也不是?」
  韋小容道:「不錯,如若我是你,一劍剌出,一了百了,寧可失之過酷,也不可留下後患,這叫做寧教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
  。梁克定道:「這是曹孟德的名言,他固是一世之雄,可真想不到千秋百世之後,遺毒尚且如此可怕!」
  薛陵冷冷道:「你父親比曹孟德還要壞上百倍。」
  梁克定勃然道:「士可殺不可辱,你們如若辱及先父,莫怪我出言不遜,要痛罵你們了。」
  韋小容道:「我把你舌頭割掉,看你怎樣罵法?」
  梁克定慨然道:「吾舌雖斷,尚可含血噴你,至死方休。」
  這話說得慷慨激烈,一聽而知,發自衷心,絕非裝模作樣,當真有頭可斷志不可屈之概薛陵訝然道:「以梁奉這等心術不端之士,那得有如此悲壯激烈之子,這真是使人大惑不解之事?」
  韋小容道:「好,我來試試看。」
  伸手推開薛陵,擠到正面位置。薛陵這一移開,長劍也隨之而撤走,梁克定迅即向左方翻出去,斜躍六七尺遠。
  韋小容冷笑一聲,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我瞧你還是回來吧!」
  梁克定果然沒有趁機逃走,這自然是因為他上有老母,焉能一跑了之,他持刀作勢,厲聲道:「我與你拚了!」
  韋小容嘲聲道:「拚什麼,憑你也配?」
  秀肩一幌,人影閃處,已到了他面前,她赤手空拳,便向對方撲去,一點也不把敵人手中長刀放在眼中。
  梁克定連退三步,喝道:「且慢!」
  韋小容道:「什麼事?」
  梁克定道:「你先把兵刃亮出來。」
  韋小容輕哂一聲,道:「還是那句老話,憑你也配?」
  她話聲甫歇,已跨步欺近,纖手直伸,迅快的向粱克定剁去。
  梁克定但覺她玉掌上風聲銳烈,不亞於利刀劈風,心頭一震,揮刀招架。
  韋小客運臂如劍,欺身連攻了三招,竟把手持長刀的敵人,追到牆角,叉成了退無可退之勢。
  梁克定心中方自駭然,忽見她纖手畢直向自己面門刺來,招式雖然平淡無奇,亦不覺其快。
  但姿勢動作,卻飄逸似仙,美不可言。
  他但覺對方這一招,威力無窮,自家簡直毫無招架之力,正如早先薛陵的那一劍,亦是如此情形。
  到了此時,任他如何不屈不撓,意志堅毅,亦是全無用處,不由得長歎一聲,噹啷啷丟掉長刀,閉目等死。
  韋小容玉掌一揮,「啪」的一響,已打了他一個耳光。
  薛陵沉聲道:「姑娘手下留情。」
  韋小容左手疾出,連指如風,點中梁克定胸前穴道。
  梁克定悶哼一聲,頓時僵立如木,但雙目不閉反睜,顯然僅只是身體受制,神智未失。
  韋小容回答道:「怎麼啦?」
  薛陵道:「你看他算得上算不上是大奸大惡之人?」
  韋小容唔了一聲:「雖是奸惡,卻不怎麼高。」
  薛陵道:「這就對了,他兩度出手,都沒有使出絕藝,難道說他城府深沉至此,寧可落敗遭擒,也不肯使出絕藝麼,我看他還沒有這等火候。」
  韋小容疑道:「這話也是,任何人到了生死關頭之時,總會使出壓箱底的功夫,除非是天下無雙的老奸巨滑。」
  薛陵道:「因此之故,我突然懷疑會不會找錯了人,此是我一早就險險泛起的感覺,但怕你取笑,所以沒說說出來。」
  韋小容道:「哦!敝不得你早先一直盤問,遲遲不肯下手取他性命了。」
  梁克定已聽出大有轉機,但他卻認定這是敵人欲擒故縱之故,試問焉有半夜找到。號上,卻弄錯了人之理?
  薛陵走過來,道:「梁克定,我要問你幾句話,望你從實回答。」
  梁克定冷冷道:「不用費事了,我一句也不回答。」
  韋小客慍道:「你寧願不明不白的送了性命麼?」
  梁克定道:「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命該橫死的話,人力豈能挽回,所以我認為不用多說了。」
  薛陵眼中陡然射出仇恨的光芒,一手揪住他胸口,咬牙切齒的道:「你可知道,在你父親手中死了多少忠良無辜之人,我今日縱是殺死了你,亦不為過。」
  他想起了滿門被害的血海深仇,頓時怒不可遏,殺機盈胸,因此他的話聲極為冷酷嚴厲一聽而知,決不是做作,梁克定無話可說,只好閉上眼睛。薛陵提起長劍,便要向他刺去。
  當此千鈞一髮之際,院門外傳來一個婦人的聲音,甚是威嚴有力,道:「吾兒何事?竟勞你們出手。」
  人隨聲現,一個年約四五旬的婦人,走入院中,她左手拿著一包東西,全身黑衣,宛如服喪。
  她不但話聲威嚴有力,那對眼睛也暗射出倔強堅毅的光芒,教人一望而知她的性榜十分堅強,心中極有主張。
  她雖是兩鬢白髮飄瀟,但五官端正,眉清目秀,一點也不似年老婦人,可想而知她年輕之時,定然相當美貌。
  薛、韋兩人都回頭而視,梁克定長歎一聲,道:「娘啊!你又何苦露面呢?」
  薛陵乃是俠義之士,覺得無論如何亦不能在一個母親面前,殺死她的兒子,當即鬆手退開,道:「來的莫非是梁夫人?」
  那婦人頷首道:「老身就是,如若老身猜測得不錯,你們一定是為了這件物事而來。」
  她舉一舉左手,讓對方見到掌心的一包東西。
  她接著又道:「老身獻出此物以前,還想請問兩位高姓大名?」
  薛陵拱拱手,道:「在下薛陵,這一位是韋小容姑娘。」
  粱夫人眼中閃掠過一絲訝色,道:「薛先生乃是守禮君子,老身一望而知,想不到辦起事來,倒也辣手得很。」
  薛陵本想反擊一句,你的丈夫才是心狠手辣之輩,但一想何必與婦人在口舌上相爭,便不做聲,只微哂一聲。
  粱夫人目光移到左手那包物事,面上泛起一抹奇異的笑容,徐徐道:「你們兩位既然非親非故,我這包東西不知應該交給那一位才好,我看這樣吧,我丟在你們中間地上,看誰先拾起來,就算是他的,這法子好不好?」
  薛陵連連搖手,道:「梁夫人不必費心了。」
  他們誰也沒有瞧見梁克定面上露出十分驚怖的神情,如若得見,一定警覺這包物事之中,必有大大蹊蹺。
  原來梁夫人手中的那一包東西,竟是二十年前齊大娘遺贈的一種極霸道厲害的火器,一擲在地上,頓時爆炸,方圓十丈之內,休想有僥倖逃生之人。
  粱夫人二十年來珍藏此物,便是準備一旦有強敵合圍,硬迫他們獻出金浮圖之鑰,如若不肯獻出,並有喪命之禍。
  則橫豎也不免一死,如若及時使用這宗火器,與敵人同歸於盡,當然是最上算之事,總算是撈回一點本錢。
  薛、韋二人不但想不到此是歹毒之物,甚至全然猜想不出包裡中乃是什麼東西,何以說是他們欲得之物?
  假如是一本秘笈,自然勉強可以稱為他們欲得之物,但事實上他們並無強齲賀笈之意。
  在薛陵而言,他只想查明梁克定若是恃技橫暴之人,便殺之以為世除害,在韋小容說,她只要廢去他的武功,也就行了。
  薛陵連連搖手,正是表示他們絕無貪得秘笈之意。
  他堅信大丈夫行事必須光明磊落,要殺死人家,定須讓人家弄個明白,死得心服。
  卻見梁夫人理都不理他,管自仰天慘笑一聲,厲聲道:「等到你們明白此物如此不祥,已經太遲了!」
  她一揚手,那包東西直向薛、韋兩人之間的地上摔去,梁克定悲聲大叫道:「娘啊!」
  他底悲慘的叫聲中,含蘊得有無盡的悲憤和愴痛之情,縱是巫峽猿啼,山鬼夜哭,亦不過如此。
  這陣悲叫劃破了黑夜的沉寂,傳出老遠。
  可是突然之間,一切聲響,盡皆消歇,梁家母子兩人都楞住了,因為他們預期中的爆炸,並沒有發生。
  梁夫人心想:「莫非是年代太久,是以藥包受潮失靈了?」
  轉眼望去,地上那有藥包的影蹤?
  再往韋、薛二人瞧去,但見那包物事已到了韋小容手中。
  她也是以左手托著,玉面上微含笑容,顯然她全然不知這一包東西的內容,才能被這般從容閒豫。
  梁夫人忽然出了一身冷汗,忖道:「我一死不足惜,但可憐我兒方自長成,卻遭夭折之恨!」
  這一觸動了母愛天性,頓時淚如雨下,舉步向梁克定走去,一把抱住了他,悲泣不已。
  薛陵歎口氣,道:「韋姑娘,咱們走吧!」
  韋小容道:「好,但這包東西………」
  薛陵道:「還給他們,趁咱們尚未知道包中是什麼物事以前。」
  韋小容遲疑一下,道:「好吧!這一趟我聽你的。」
  她走過去,左手伸到梁家母於面前,道:「拿回去吧,但望你日後不要憑仗這一。號絕藝,為非作歹,這才不負薛兄慨然釋仇之意了。」
  梁夫人聽得清楚,猛可忍住悲淚,轉頭道:「姑娘說什麼?」
  韋小容道:「薛兄要我把這件東西還給你們。」
  梁夫人道:「姑娘知不知道那是什麼物事?」
  韋小容道:「我如何知道,大概是一本手抄的秘笈之類。」
  粱夫人道:「姑娘千萬小心托著,不可用手捏它,更不可掉在地上,老身告訴你,包中之物,乃是一種火器,略一震動,立時爆炸,十丈之內,一切皆成為飛灰。」
  韋小容芳心一震,玉面上沁出了冷汗。
  薛陵大步跨過來,伸手舒掌,輕輕取餅那包東西,道:「別慌,待我拿著。」
  他眼見韋小容嬌軀微顫,知道她心中害怕,所以毫不遲疑地接了過去。韋小容但覺他多情體貼之極,感激得差點兒墜下眼淚。
  要知每個人的膽氣都不一樣,有些女人狠毒得可以謀殺親夫,但見了一隻小老鼠之時,卻駭得全身發軟。
  像韋小容武功如此高明,膽敢面對天下高手,兵刃相搏。
  但剛才一聽是火器,登時駭得四肢無力,如若不是薛陵立時接過,她說不定會失手掉在地上。
  梁夫人凝神打量薛陵,口中讚道:「這位薛英雄真的好膽色………」
  薛陵道:「令郎雖是讀書之人,但鐵骨錚錚,實在是不易多見的硬漢。」
  韋小容定一定神,過去解開了梁克定的穴道,一面問道:「令尊之諱可是一個奉字麼?」
  梁夫人勃然色變,道:「什麼,那梁奉乃是大大的惡賊,寒家避仇匿居於此,對頭之中,梁奉便是其一。」
  薛陵啊了一聲,道:「原來如此,我們敢情受到梁奉那萬惡賊子播弄了,只不知梁夫人的對頭,還有些什麼厲害人物沒有?」
  梁夫人到底是驚弓之鳥,那敢說出實情,砌詞道:「還有幾個尚在官場中的人物,恕老身不便奉告。」
  薛陵一聽,腦筋便不往別處轉了。
  只因梁奉乃是錦衣衛指揮使,這梁家既是士宦世家,又牽涉一些官吏在內,自然不是一般江湖上的仇恨。
  因此之故,他亦不再追問,只道:「好教梁夫人得知,那霹靂手梁奉惡貫滿盈,已死於在下劍底,他臨死以前,說是有個兒子在這成都府,並且說出梁兄之名,說是已由別人傳以絕世武功,必能為他復仇等語,因是此故,在下查訪至此,深夜驚擾,實是萬分歉疚,還幸終於水落石出,不曾中了惡賊詭計,可說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梁夫人當然也不會詢問起他的仇恨始末,唯唯諾諾的應著。
  薛陵道:「這一宗火器,請梁夫人收回吧,但這等凶器,實在不可長此留在家中,反正梁奉已遭誅殺,可以不必多慮了。」
  梁夫人忙道:「薛英雄說得是,老身當在近日將此物交還原主。」
  薛陵假如曉得這等火器的原主,乃是已逝世多年的齊大娘,定必悟出她別有用心。
  韋小容輕輕道:「我們走吧?」
  薛陵把那一包火器慎而重之地交還給梁夫人,回頭啾了韋小容一眼,應道:「好,咱們馬上走。」
  他又接著問梁夫人道:「當日誅殺梁奉之時,還有一位同仇敵愾的姑娘在側,她目下已與在下分開,芳蹤不定,是以無法得知,說不定她也會來找梁兄。」
  他說得很急促,梁夫人一望而知他是因為韋小容在側,是以不大想提及另一個姑娘。
  這等心情,她自然很瞭解。
  當下並不多問,點頭道:「薛英雄放心,老身自會早早解釋明白。」
  薛陵心想怕只怕齊茵恨火遮眼,一見人便下毒手,還未想完,卻聽梁夫人又問道:「老身要不要把薛英雄到過之事告訴她?」
  薛陵吃一驚,道:「不,不,梁夫人最好不要提起今晚之事。」
  梁夫人又諒解地點點頭,這一回她倒是沒有猜鍺,薛陵果然是不想齊茵曉得他和一個美貌女子在一起之事。
  要知當日他十分消沉之時,齊茵問過他是不是因為別的女孩子所致,而他其時肯定地否認了。
  事實上,他當真不是為了任何女孩子,可是齊茵一旦聽到他有女同行,並且已恢按了功力,那卻是百口莫辯之事。
  就算韋小容肯作證,齊茵也決不相信,何況韋小容肯出頭作證麼,她願意助他向齊茵解釋誤會麼?
  這答案不問可知,必是個「不」字。
  如此微妙複雜的內情,真是說也說不清楚,就算他有時間向梁夫人慢慢解釋,也很難弄得明白。
  是以他變顏變色地向梁夫人要求不要提起,梁夫人固然明白,韋小容又何嘗看不出多少苗頭?在她而言,自然只得詐做不知,讓事情發展下去。
  一番折騰之後,薛陵已忘記警告梁夫人,關於齊茵可能立下毒手之事,直到他記起之時,已經是翌日之事了。
  這一天韋小容已束裝返家,而她的兄長韋融則尚未到。
  薛陵整日練劍,這是韋小容臨走迫他答應的條件之一,除了練劍之外,還應承這一天決不出門上街。
  一直等到晚上,薛陵才獨自再赴梁府,誰知梁家已經搬走,杳無人跡,他只好悵悵而歸始終沒有法子把可能發生的意外,同梁家母子警告。
  他也意念出梁家一定有莫大的隱衷,才會匆匆搬走,不過目下已無法臆測,亦自無從查究,只好回到韋家。
  翌日,韋融一早就到達了,下午時分,他就邀約薛陵前赴那南台寺,再度求見十方大師他們一路走,薛陵問道:「韋兄認為兄弟已可以闖得過那道絕情檻了嗎?」
  韋融道:「寒家劍法乃是不傳之秘,既然舍妹竟把最精妙的一招傳與薛兄,以薛兄的原來造詣,加上十方大師身在背後,不能隨意移動,大概可以闖得過。」
  薛陵道:「然則令妹會不會遭受家規處罰?」
  韋融點點頭,道:「當然會啦!」
  薛陵忍不住問道:「她會受到怎樣的處罰呢?」
  韋融笑睨他一眼,道:「薛兄如果真的關心起她,最好不要追問。」
  薛陵訝道:「假如真個關心,自然要追詢才對,韋兄這種說法,確實令小弟大惑不解?韋融道:「這是因為薛兄乃是外人,縱然關心,亦無法可施,倒不如全然不知,落得心頭清靜。」
  薛陵激起了好奇之心,道:「不,如若沒有妨礙的話,小弟甚願曉得詳情。」
  韋融道:「其實也沒有什麼了不起,她輕則被逐出家門,重則廢去一身武功之後,才逐出家門,如此而已!」
  薛陵聽了大吃一驚,並且不由得微怒,道:「如此而已!韋兄說得好輕鬆,她是你的親妹子是不是?」
  韋融沒有發覺他的慍怒,目注前路,隨口應道:「自然是嫡親兄妹啦!我們同父同母所出,再也沒有比我們更親的了。」
  薛陵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走了一程,韋融突然道:「也許得怪我不該把薛兄的窘境說出,我告訴她說,你為了萬惡派已得無敵神手的絕藝,金明池剛得到無敵佛刀的絕藝,所以你須得到金浮圖去求一種足以抗衡的絕藝才行。」
  薛陵道:「如此便如何了?」
  韋融道:「女孩子總是大驚小敝,思慮未周,也不想想一招半式焉能濟事,竟硬是藉口要請你相助闖過十方大師的絕情檻,而把寒家劍法中,最奧妙精奇的一招」隨風照日「傳授與你。」
  薛陵哦了一聲,忽然意識到問題相當嚴重,只因從韋融的口氣,可以聽出他已認為韋小容對自己已很有意思。
  甚至不止是很有意思,因為她竟不惜犯家規,寧受此等重罰,也要暗助自已………
  然則我豈不是要對此事負起責任麼?
  他默然忖道,心頭頓時沉重不堪。
  因為他實在不願再沾惹任何情絲,更不願使韋小容那等可愛的姑娘,受到被逐出家門的重罰,自然也不願意見她為自己而傷心。
  他們不知不覺間已抵達寺門,那莊嚴古老的建築,在這山野中,顯得異常清靜肅穆,使人生出脫塵出俗之感。
  薛陵望了一陣,搖了搖頭。
  韋融道:「薛兄可是覺得此寺太過殘破麼?」
  薛陵道:「那倒不是,小弟感到此地雖然寂靜,但假如小弟出家逃世的話,這兒仍然未合我意。」
  韋融顯出很感興趣的樣子,心中隱隱若有所悟。
  薛陵又道:「小弟這話似是有點愚妄,但卻是出自衷心,此寺到底離市廛不遠,使人未能忘俗,如是小弟,一定抱著」棄世久拚隨世遠,入山惟恐未山深「的宗旨,深隱遠遁於窮山大澤之中。」
  韋融連連點頭,若有所悟,接著問道:「薛兄你可不至於遁世出家吧?」
  薛陵道:「得隨緣處且隨緣,將來是何等光景,小弟懶得多想。」
  韋融挽住他的手臂,跨入寺內。他邊行邊道:「薛兄可沒有忘記那一日答應冒充一個人之事吧?」
  薛陵道:「沒有忘記,但叫我冒充誰呢?」
  韋融道:「如是需要,小弟始行宣佈。」
  薛陵話題一轉,問道:「假如小弟能闖過絕情檻,令妹能不能免罪?」
  韋融似笑非笑地望住他,道:「薛兄似乎很關心舍下,小弟甚感欣慰。」
  薛陵道:「如若令妹因此受罰,流浪江湖,教小弟於心何安,因是之故,總想盡一己之力,希望有所幫助。」
  韋融道:「如是衝破了絕情檻,對她當然很有幫助,但天下之事難說得很,我們唯有見一步行一步。」
  薛陵不再多說,兩人一直走到那座禪院。但見了緣在院門口打坐,合什低眉,神情肅穆韋融叫道:「小師父,我們又來啦!」
  了緣抬頭道:「老師父已經交待過,兩位施主再來之時,不必留難,只不知兩位這次重到小寺,可曾有了衝過絕情檻的把握麼?」
  韋融笑一笑,道:「小師父想先行打聽一點消息,是也不是?」
  薛陵立刻接口道:「韋兄說錯了,我看這位小師父適才寶相莊嚴,雖然年事尚輕,卻儼然已有高僧大師的氣象,因此之故,他定是暗生菩薩心腸,慈悲為念,這一問必無一點惡意,可以斷言。」
  了緣心中大是受用,望了他一眼,緩緩道:「薛施主過獎了,小僧只不過曾聽老師父歎息說,當你們重來之時,情勢凶危無比,恐怕會有血光污染佛地,因此小僧忍不住問一問兩位,可有什麼把握沒有?」
  他輕快地起身,又道:「自然兩位必有所恃,方會再來,小僧這就去稟告老師父。」
  他走了之後,韋融面色變得十分灰白,用力握住薛陵的胳臂,顯示出心情緊張的神情。
  薛陵反而安慰他道:「不要緊,反正時日甚多,咱們這一次失敗,還有下一次。」
  韋融道:「我擔心的只是你的安危。」
  他的聲音甚是軟弱無力,使薛陵覺得很耳熟。
  轉頭一看,突然發覺他和韋小容竟是這麼相像,這聲音也甚是與韋小容相似的口音,因此他才覺得耳熟。
  他一直沒有太注意韋融的面貌,但如今這麼一瞧,可就記起他有時浮起一種嫵媚的笑容,竟會使他生出憐憫之心。
  這真是有點奇怪之事,然而薛陵並沒有再去尋思。
  他道:「小弟已深悉那一招的奧妙,自會隨機應變,設法衝過。」
  韋融堅決地道:「那麼請薛兄答應我,你決不因舍妹之故,強行硬闖。」
  薛陵掠過一絲疑念,不過聽他口氣大有如不答應,便即就此賦歸之意,可又不能不答應,只好道:「韋兄如若相信得過,小弟答應一定照辦。」
  韋融放心地呼一口氣,但隨即又問道:「那麼你竟是沒有把舍妹放在心上了?」
  薛陵眉頭一皺,心想左也是你說的,右也是你說的,卻教我夾在當中,好生左右為難。
  不過薛陵也不至於無話可答,他道:「假如兄弟不肯答應韋兄的條件,而是堅持定要為了減輕令妹之罪,冒死闖過那絕情檻,只不知韋兄打算怎麼辦?」
  韋融道:「我打算拉你回去,這一關不闖也罷。」
  薛陵道:「兄弟也料想到韋兄當必如此,是以接著想到假如我們就此賦歸,豈不是等如此行業已失敗?」
  韋融道:「既然沒有闖關,自然是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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