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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天厄


  老人低聲道:「我試一試運功調氣,你們且安心等待!」他特別向呂東青點頭微笑,然後閉上眼睛。
  大約過了頓飯工夫,老人睜開眼睛,沉重地道:「維兒的丹藥雖是神奇無比,但只能救回我一條殘命……」
  皇甫維萬分失望地道:「那麼義父你又像從前一樣,是不是?」
  老人立刻輕鬆地笑一下,道:「不,以前我纏綿床第,難得有一日能夠起床,但以後我卻能比常人更為康健有力地奔走。不過我的一身武功,似難恢復!而且,也許耐心苦修之下,可以恢復也說不定!」他望一望呂東青,又微笑道:「我二十年來都不曾與外人接觸,呂兄可說是第一位!」
  呂東青長道:「小可能夠見到大爺,當真死而無憾,還望大爺以後直稱小可的名字!」
  皇甫孤道:「你們第一次進室之時,我曾竭盡餘力,叫喚維兒名字,這石棺經我特別設計,有透氣的小管直通那邊角落……」
  皇甫維道:「我再三說聽到義父的叫聲,可是聲音似是從室頂四周傳過來,使我不敢相信直真是義父的聲音,原來是透氣管的關係。」
  老人從棺中出來,隨手關住棺蓋,較健地在石室中走了一圈,道:「想不到我有生之年,還能夠隨意走動,人生當真變幻莫測,維兒作這一趟踏入江湖,經過詳情可說一說……」
  皇甫維隨即扼要地把一切經過都說了出來,呂東青偶爾也插嘴補充一兩句,說完之後,「一皇」掠一下滿頭白髮,冷冷笑道:「哼,舒濤他們三人居然也敢查問金牌來歷,當年我真不該心存憫念,以致下手太輕,以目下的情形看來,他們定然又恢復了七八成功力。維兒你把那面金牌給了中州一劍許伯英,輾轉落在舒濤他們手中,若然被他們發覺免死金牌之內的秘密,那就不堪設想啦!」
  皇甫維訝道:「那面金牌之內還有什麼秘密?」
  老人道:「那面金牌之內,暗藏得自少林寺的『意形大法』一卷。在少林寺七十二種絕藝之中,獨獨這意形大法最是奧妙高深,若然舒濤他們得去,三人合力同參,功力將大有增進,那時雖然心池聖女復出,亦無法制服這三人!」
  呂東青駭了一跳,忍不住插嘴道:「這如何是好?若然連聖女也制服不了三公,武林又是一場浩劫……」
  「一皇」望他一眼,溫和地道:「我知你在情急之下,衝口說出這些話。不過我不會怪責你,雖然第一你話中之意,指我是當年武林浩劫的禍首,第二你暗示聖女她武功比我高強……」
  江南孤客呂東青感到十分不好意思,耳朵都紅了。皇甫孤又緩緩道:「沒有關係,對於第一點來說,我自家也深悔昔年惡孽,關於第二點,我老實告訴你們,心池聖女其實贏不了我,我們曾經三度劇戰,都是我在最後給她面子,故意逃走,而她知道我是讓她……」
  他停頓一下,似是因想首年舊事,面上流露出溫柔懷念的光輝。
  石室之中,只有老人堅實的聲音響著,他道:「那是因為我第一次見到她時,就深深愛上了她。可是,當時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一次交手我到了兩千招之後,本來大有機會出辣手殺死她,但我卻不知如何不忍下手,兩人又戰了數百招,我便躍出圈外,逕自走開。她也明白再戰下去不能勝我……
  「第二次相逢,地點在西方的大草原上,那一次她挾著這柄白色的聖劍研創出另套專克我剛猛劍路的招數。我和她由旭初起,鬥到黃昏,我使的只是一支柔軟的樹枝,純粹以柔軟的到路應付她的聖劍。這天晚上,恰好是草原上的一個大節日,我提議暫時停戰,一同去觀賞盛會,那兒有歌唱、跳舞、年輕的小伙子摔跤等熱鬧的節目……
  「她一向是矜持聖潔的美麗姑娘,態度大方。但這刻忽然變得羞澀起來,低下頭想了許久,方答應和我去瞧瞧熱鬧……」
  「那天晚上的一切,我直到如今不記得清清楚楚,她說的每一句放,她任何最細緻的動作,都烙在我的心中。她顯得十分快樂和天真,要我解答種種有趣的事情,而我們在那些營帳中走來走去時,不論是男人中女人的眼光都奇怪和羨慕地望著我們!我們知道那是因為我們是漢人而又是年青漂亮的一對!」
  「一直到了深夜,她便離開我,走之前告訴我說她要回去再研創武功對付我。我們分手之後,我好像遺失了比自己還重要的東西,我的脾氣更壞,殺死更多的人,這時舒濤他們都奉命各自去秘密建造居處,所以我單一人,浪跡天涯。不久,武林各派高手聯合起來專門來對付我,但他們碰上我的話,沒有一個能夠活著回去。於是,二十年前的一個晚上,我又碰見心池聖女。她果真又研創了一路武功,奇奧異常。這一次迫得我使出真正的手法和全身功力,才能夠贏她。不過我只是暗中知道贏得她而已,當時卻一直和她纏戰,打了一夜和半日,她見用盡子生本事,仍然無法取勝,便提議罷戰!
  「我們一齊到西子湖上賞玩風景,又盪舟湖中,遊遍全徹。晚上,我們一起飲酒吃飯,她第一次用哀求的語氣要我停止再種惡孽,我被她迫得無話可說,突然告訴她說,假如她陪我睡一晚,我就從此不再為惡。她居然毫不考慮地答應了,這使我很難下台,另一方面,我心中也是萬分想得到她……
  「於是她就在西子湖畔陪我過了一宵,翌日,我願行諾言,先去找到舒濤等三人,告以我決意退出江湖,當時下手廢去他們的武功。他們毫不敢反抗,一齊乞求我不要下手過重,以致此後一生殘疾纏身,我心中一軟,下手時果然輕了幾成。之後,我回到西子湖畔,又和心池聖女度了一個春宵,第二日,我服下她特製的一顆丹藥,又讓她施展閉穴絕脈手法,將我一身武功閉絕。她臨走的時候,才告訴我說,她乃是帶髮修行的空門中人,所以心中雖然愛我,卻也不能嫁給我。而且她在江湖上已有聖女之名,這個偶像也不容她親手打破!這時,我也著實被她那種不惜為天下人犧牲自己的精神所感動,所以二十年來,我都沒有怨怪她之心……」
  這位「一皇」皇甫孤把往事簡扼地說完,只把皇甫維和江南孤客呂東青聽得目瞪口呆。
  是南維突然大聲道:「我現在明白了,怪不得我在洛陽司空表家中,見到心池聖女的畫像,她的面上流露出無限幽怨,眸子內還有一點淚光,原來當她向天下高手宣佈義父你老退出江湖之時,心中正想起自己巨大的犧牲
  「一皇」皇甫孤道:「現在我們搬到別的屋子去,我以前曾在城中買下幾所房屋,故意任之荒廢,如今已用得著!」
  於是,他們一同離開地下石室。「一皇」皇甫孤雖然健朗如常人,但卻無法縱躍,便由皇甫維扶住兩腋,縱出外面。
  他們走到一座宅院門口,「一皇」命他們一齊進去。屋內到處是厚厚的灰塵和蛛網,他們略為打掃兩個房間,且喜床榻桌椅尚未朽壞,因此只須弄些被褥及日常用品就可以居住。皇甫孤和兒子住一間大房,江南孤客呂東青則往在另一間較大的房中。
  「一皇」皇甫孤從義子的口中,已聽出關於卓澄那一段有破綻,他計算出皇甫維不應在那兒和卓澄碰頭,所以他相信消息已由別人傳帶到邱家莊,當下便命皇甫維及呂東青如此這般,戲弄那一干來侵的高手。
  「一皇」皇甫孤的原意只是戲弄這些人,他自家則日夕深思冥素恢復功力之法。
  皇甫維卻因那一干高手有開棺鼓屍之意,心中大怒,便把他們禁閉在地下石室,如若他們動手毀棺,則自食其果。後來他也知道下面起火,不過結果如何,他卻暫時不得而知。
  他越過幾條街道,飄落在那座空宅之內,忽然感到有點不對,連忙奔向義父房間。
  折入底下,遠遠已望見門外的地上,躺著好幾個人。
  他大吃一驚,慌忙趕去,只見房門外地上一共有五個勁裝大漢躺著,一望而知均已斃命,地上還散佈著幾把刀劍。
  是南維衝入房中,「一皇」皇甫孤已不知去向,房內還有兩個屍體,都是勁裝疾服的大漢。
  他在房中四下細瞧,只見門邊有一灘血跡,義父的寬床上也有∼灘血跡。
  皇甫維並不急於到江南孤客呂東青房中直看,先壓抑住心頭慌亂激動的情緒,檢現房內外那些勁裝大漢的屍體,發現房內的兩人均是被人以極巧妙手法擊中前胸,閉穴而死。
  房外的五個勁裝大漢則是被人分別擊中身上要害,震動心思而死。
  這一來他首先就得到一個線索,那便是房內門外及床上的血跡,決不是這死去的七名大漢遺留。
  先說房外的五人,因是被內家重手法擊中要害,心脈震斷而死,則他們勢必在死後方始在五官七竅中流出紫黑的血。
  房中兩人,僅是閉穴而死,則這兩人根本不會流血,更無可能留下血跡。
  他得了一陣,腦中無法根據這些屍體及遺跡構成出事時的景象。
  當下出房向隔壁呂東青的房間奔去,只見那房中毫無異狀,看不出一絲頭緒。
  他又回到義父房中,搜索那兩個勁裝大漢的屍體,囊中除了一些銀子之外,任什麼東西都沒有。他又搜查外面五個人的身上,也是一無所得。
  這一來又發生一個疑問,那就是這七名大漢身上毫無足以辨識身份之物,是他們來時已經作此準備?抑是義父及呂東青把所有足以顯出身份之物揭去了或者竟是另一個突然出現的人所為?
  這時候的皇甫維像是迷失在亂山野嶺之中,沒有人可以幫忙。而他又不能貿然離開,除非這些屍體及現場上找出一點可資查究的線索。
  他在房中轉來轉去,或者走到外面,偶然心煩起來,就把屍體踏上一腳,因此那些屍體和地上的兵器早已不是在原來的位置。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他突然起身,先瞧瞧房內的兩把刀劍,但見刀劍之上毫無異狀。於是又走出外面,細察第一把刀劍。這一回可有些發現,第一,這外面的三刀兩劍一共五把,鋒刀僅有卷毀之處,這一點顯出那五個用這些刀劍之人,並非平庸之輩。若是普通武師,手上力量極少有巨大得足以使劍鋒刃斬擊得捲起。
  第二點,他看出其中一刀一劍,竟是在本城購買,柄上有個萬利老店的標記。
  他換上衣服,又把頭髮弄得蓬蓬亂亂,自忖絕對無人認得出來,這才把那柄聖劍及衣服埋在牆根,看看沒有絲毫破綻,這才躍出宅外。
  首先他在空宅外面轉了一圈,沒有發現可疑的人物,然後才走向那萬利老店。
  此刻尚是清晨,那萬利老店剛剛開門,掌櫃還在揉眼睛打可欠。
  他重過去,那掌櫃望他一眼,面色沉下道:「大清早你就來混麼?這兒還未發市……」
  皇甫維搖搖手,逼近那櫃圍邊,輕輕道:「兄弟不是來混飯的,本城的馬老總你老認得吧?我就是替馬老總跑腿的……」
  那掌櫃眉頭一皺,道:「哪個馬老總?」皇甫維知他還不相信,便把本城姓馬的捕快頭兒名字說出來,那掌櫃的瞇一瞇眼睛,不高興地道:「敝東家和馬老總情如兄弟,你別打錯主意!」
  皇甫維忙道:「兄弟怎會不知道呢,我是來請問掌櫃作,最近可有陌生人來買過刀劍?」
  那掌櫃臉色一變,道:「怎麼啦?發生什麼事?」
  皇甫維道:「是命案,馬老總已藏起那把有你們記號的利劍啦!他老人家說,你們怎會把有標記的賣給外地人?」
  那掌櫃道:「唉,真是該死,前天那兩個漢子來買四把刀四把劍,恰巧貨色不夠,就湊上兩把有本店標記的給他們……」
  皇甫維緩緩道:「那兩個漢子長相如何?是哪兒的口音?你還認得他們麼?」
  那掌櫃見他追問得緊,已對此人身份毫不懷疑,用心想了一下,道:「他們都是外地口音,好像是北方口音,面貌和普通人差不多,沒有特別的標記,如果現在看到,大概還認得出來,但隔久了就不敢說啦!」
  他轉身走出店外,覺得十分失望,只因這條唯一的線索,似乎也告中斷。試想人海茫茫,到何處去找尋義父和江南孤客呂東青?
  走了一程,忽然見到一趟鏢車經過,那些護鏢的縹師和趟子手都威武地簇前擁後。
  這幅景象使他突然靈機一動,想了一下,便在城中大街小巷逛個不停!
  差不多走到中午時分,仍然沒有什麼發現。於是便向本城最大的幾家飯館走去。他每到一家飯館,便一直走去。
  皇甫維在樓上張望了幾眼,可就發現心目中的理想人選,他望住當中一張圓桌,此桌一共坐著五六個人,都是推糾糾的大漢,只有上座的一個身穿長衫,原來此人正是鐵網神刀李幸。
  皇甫維走過去,往李幸後面一站,道:「李爺你老駕臨富春,小的還未請安啦!」
  鐵同神刀李幸回頭一看,卻不認得此人,但他不以為意,含笑點點頭,打長衫內掬出一塊碎銀,道:「我難得到此地來,這個你買壺酒喝喝吧!」
  皇甫維畢恭畢敬地接過,然後道:「謝謝李爺,小的剛才經過萬利老店,聽說有幾個江湖朋友向掌櫃的打聽賣出刀劍之事,那掌櫃說得含糊一點,就吃了兩個耳光,有個人只用一個手指頭在掌櫃身上戳了一下,掌櫃的登時像死了一般……」
  那鐵網神對李幸開始之時本來有一點不耐之色,但江湖上的規矩,不能無功受祿,既是得了銀子,自然要報告一點消息。所以李幸那等大名鼎鼎之人,也只好忍耐聽下去。及至說到這裡,他立刻十分注意起來,嗯了一聲,道:「這回不是普通的江湖朋友,居然懂得點穴法!」
  皇甫線接著道:「小的可不懂得點穴法,但聽說另外一個漢子伸手一拍那掌櫃的,登時又活轉過來!」
  鐵網神刀李幸皺眉道:「這些人要知這些什麼事?」
  皇甫維道:「聽說不知哪兒有許多人拿著刀劍尋仇,結果也不知是哪一方死了,現在這些人來查刀劍賣給哪一路的人馬!可是那掌櫃的也說不出買刀劍的是哪一路人!」
  李幸點點頭,道謝一聲。皇甫維便離開這家飯館於。但他可不知這樣生不生效,因此,等到晚飯時光,又跑到那些酒樓飯館去。他跑了四五家,突然滿心興奮起來,原來竟在樓上發現了一位身多銀白色衣裳的美人,正是那銀衣仙子佟秀。他幾乎想上前去和她說話,可是立刻抑制住自己這種行動,忖道:「我是真莫名其妙,怎能上去和她說話?何況在她後面的一張桌上,還有兩個冷月山莊的人?」
  那銀衣仙子佟秀獨個兒自認自食,她不但客光美絕之極,而且一舉一動,都自然流露出一種動人心弦的溫柔。因此不僅滿樓食客都拚命地偷偷望她,個個都裝出一派斯文,無人猜拳鬧酒。連那些跑堂們都輕手輕腳的端上菜餚。照理說這些跑堂一生閱人極多,很少會對顧客特別注意。但這位人世罕見的美人,卻使得他們也忍不往頻頻偷看。她的感覺生似十分靈敏,皇甫維一上來,她就向他望了一眼。由於皇甫維那副相貌實在引不起她的注意,所以她再不望第二眼。
  皇甫維怔了一下,這才瞧見她後面一張方桌之上,有兩個身穿銀白色勁裝漢子,面目神情十分強悍,腰間都插著短劍。不過他們對於滿樓食客的眼光倒是毫不介意,大概這已是司空見慣,也就不予理會。
  皇甫維忖思一下,便轉身下樓,忽然又是一怔,原來這時有三個人走進店內,為首的一人竟是鬼醫向公度。第二個第三個他都認得,卻是妙手巧匠耿青和山精關炎生。
  鬼醫向公度等三人自然不會注意到一個小癟三,目光電掃店內一匝,便在入門處的一張桌子坐下。
  皇甫維心想這一回可有好戲看了,待會兒銀衣仙子佟秀下來,非找向公度麻煩不可。
  他趕緊走出店外,就在門邊靠牆一站,運起天視地聽之術,用心查聽那三人說些什麼話!
  開始之時,這三人說得不多,都是些無關重要的話。但接著聽以那關炎生長歎一聲,道:「貧僧日下真是陷於百劫不復之境了……」
  皇甫維身軀一震,渾身神經都緊張起來。要知他對於少林寺的兩位長老的印象深刻之極,是以此話一入耳中,就辨認出乃是無意大師!
  一時間他還想不透這無意大師從哪兒冒出來,卻聽無意大師又道:「貧僧多年茹齋戒殺,但今日一變成山精關炎山.就無法自拔,善哉!善哉!」
  鬼醫內公度則是不敢刺激他,忙忙安慰道:「大師你不必多愁,你是超凡技治之入,怎可與普通和尚相比?」
  妙手巧匠耿青也出言相慰,無意大師突然讚一聲「好酒」,跟著就長歎一聲,道,「可憐我那師兄他……」
  鬼醫向公度笑一聲,道:「提起個師兄;大家都認定是皇甫維所為。連心池聖文也證明那王公子就是皇甫維,你既除了後患,可以榮登方丈寶座,又不必負任何責任……來,我乾一杯!」
  皇甫維。還聽得咬牙利齒,他倒不是傷悼無心大師之死,而是恨這無意老僧人無道義良心,兼且把禍事嫁到他頭上!目下這一來倒要加意提防那五嶽掌門等人。還有那心池聖女,更加得要小心。
  他忽然想起樓上的銀衣仙子佟秀.若是她此刻下樓,碰上這鬼醫向公度和無意人師,非遭毒手不可!何況鬼醫向公度他們還恃著有心池聖女,根本不怕「三公」!
  念頭一轉,連忙舉步入店,目光到處,只見銀衣仙子佟秀已柳腰款擺地走下樓來!
  在這一剎那間,皇甫維當真是用盡了平生知覺,要在極為匆迫短促的時間之內,想出一個妥善的解決之法,然而談何容易?眼見那銀衣仙子佟秀已走了三四級梯,靠內面一些客人有些已經仰頭注視!
  皇甫維這刻也沒有考慮自己何以這等替那銀衣仙子佟秀著急,修地一橫心腸,決定如果雙方打了起來,他只好出手去助銀衣仙子佟秀。
  佟秀根本不曉得有此危機,繼續珊珊移步下樓。
  店外皇甫線突然迅疾地閃入店內,他身法的快速,使得鬼醫向公度及無意大師等三人都警然向他注視。
  皇甫維一下子站在鬼醫向公度側邊,面向著別處,低聲道:「心池聖女她老人家著在下傳話,請三位即速到南門口相見,十萬火急……」
  他說完之後,故意不退反進,直向店內走過去。
  鬼底向公度等三人一聲也不哼,齊齊起座,迅疾閘門外奔出,耿青順手擲了一塊碎銀在櫃面上,因此那掌櫃的只落個瞠目結舌,卻不出聲攔阻。
  銀衣仙子佟秀瞥見有三個人匆匆奔出去,同時先也瞧見皇甫維的身法快速異常,不禁驚奇地向迎面走來的皇甫維留神注視。
  皇甫維發覺自己避不開這個嬌柔的美人,便索性向地點點頭,道:「佟姑娘,在下是奉命報告一事!」
  銀衣仙子佟秀細眉輕輕一皺,點頭道:「出去再說!」
  皇甫維和地出了店外,便道:「在下系奉皇甫公子之命而來,他說他心情不好,所以……」
  銀衣仙子佟秀不等他說完,已經接口道:「哦!他在那裡?」
  皇甫維忽然生出與她開個玩笑之心,道:「姑娘可知道皇甫公子為何心情不佳麼?」
  銀衣仙子該秀突然面色一冷,道:「好傢伙,居然敢矇混姑娘麼?把他抓起來——」末後的命令卻是向身後那兩名銀衣勁裝大漢所發。
  那兩個人搶上來,一左一右,抓臂扣腕,把皇甫維挾持住!
  皇甫維不出手抵抗,也不言語。銀衣仙子佟秀走上路旁一輛輕便馬車內,前面的車伕長鞭一揮,馬車便輕快地向前疾駛。
  那兩名銀在大漢扶住皇甫維緊緊跟在馬車後面,左彎右轉,不久已轉入一條極為僻靜的街上。
  那兩個銀衣大漢挾得皇甫維腳不點地,迅疾向這間宅院的偏門走去,推門而人,但見門內到處塵積網封,顯然久已乏人打掃。
  他們兩人向內走,穿過兩道屋子,忽然間感到四下都收拾得十分乾淨!尤其那廳堂佈置得華麗堂皇,簡直就是富貴人的排場。
  倏然間香風撲鼻,只見銀衣仙子佟秀已經從另一道側門妮娜地走了出來。她的面龐仍然美麗迷人之極,可是那對媚艷的眼睛中,隱隱露出一種陰毒的光芒。
  她一出來,就叱開那兩個大漢。
  銀衣仙子佟秀巧笑倩兮,道:「你請坐,我不過是故意和你開開玩笑……」
  皇甫維果然如命落坐,接著有個俏婢送上兩杯香茗,兩人各取一杯,佟秀在他對面坐下,吸了一口清茶,然後道:「皇甫維公子怎樣了?他在那裡?」
  皇甫維瞧著她艷麗的面龐,心中有點迷醉,答道:「他心情很壞,要在下來問問姑娘能不能幫助他?」他一點都不渴,所以把那杯茶放回面前的几上。
  銀衣仙子佟秀望了那杯子一眼,道:「你先答我,他在哪裡?」皇甫維一時答不上來,腦筋一轉,道:「他說如果姑娘不能助他,那就不要把地方告訴你。」
  銀衣仙子佟秀面色一冷,道:「你為何不喝茶?」
  她突然改變話題,倒教皇甫維有點兒難以應付之感,順手取起那杯茶,道:「在下正要喝……」雙目一注視那茶杯,驀然想起少林寺迷魂聖藥的那回事,於是心生警惕,又把茶杯放下。
  銀衣仙子佟秀陰陰一笑,道:「你雖然不喝這茶,但想生出此宅,除非做夢……」
  她繼續說話,可是皇甫維腦中突然「轟」的一聲,只有一句話在他心中翻來覆去,那句話是「義父及呂兄的失蹤定是三公所為。」
  他的根據是由於銀衣仙子佟秀一直不問他皇甫維公子為何心情不佳這∼點推悟出來。假如她不是早已知道皇甫維的遭遇,當然要問他為何皇甫公子會心請不佳!
  銀衣仙子傳秀髮覺他雙目之中射出駭人光芒,突然微凜!嬌聲叱道:「把這廝抓起來!」
  兩個銀衣大漢應聲從角落後躍出來,一個迎面向皇甫維擊去,另一個躍到皇甫維後面,驕指疾點他的穴道。
  皇甫維暗運奇功,護住穴道,同時也不出手抵抗迎面擊來的一掌。
  銀衣汕子傳秀緩緩道:『你不是不知我們用刑的手段,我看你還是即速決定,若果老實說出,本姑娘賜你一個痛快!」
  皇甫維眨眨眼睛,道:「姑娘想曉得什麼?」
  佟秀道:「你是太陽谷抑是天星塢之人?」
  皇甫維道:「都不是,我是皇甫公子的人,不知姑娘打算如何對付於我?」
  佟秀笑容一斂,冷若冰霜,似是立刻就要出手。可是忖思了一下,便道:「你如何證明你是公子的人?」
  皇甫維笑道:「口說無憑,在下帶你去見公子如何?」
  銀衣仙子佟秀冷笑道:「我會上這個當麼?我勸你還是老實點供出真情,免得自受痛苦!」
  皇甫維暗忖義父從來未曾教過自己如何施用苦刑,目下不妨親自試上一下,偷學一招半式!於是用不在乎的聲調道:「在下外號稱為鐵漢,別瞧我身材矮瘦,其實結實得很,你何妨試一試……」
  皇甫維這句話妙語雙關,甚為輕薄。銀衣仙子佟秀反而妖媚一笑,但雙眼中卻流露出殺機。柳腰輕擺,人已走到皇甫維身邊,伸出一隻玉手,搭在他肩上。
  皇甫維不閃不避,任得她手掌搭在肩上。要知他此刻全身已遍佈「血功」護本,根本就不曾被那二名銀衣大漢制住穴道。銀衣仙子傳秀玉手一觸到他肩膊,突然面色大變,退開數步。
  皇甫維知她業已窺破自己暗運奇功護體,已不須裝作,便舉步在廳堂中走了一圈,突然冷冷問道:「令尊等三人可是在本城之內?」
  他仍然改變口音,是以佟秀尚未知道他就是皇甫維,她也冷冷反問道:「你是誰?」
  皇甫維道:「我是唯一有資格詢問他們行蹤之人!心池聖女現下尚逗留於此地,你可知道?現在我再問你一句,令尊他們可曾來了?」
  銀衣仙子佟秀道:「聖女出現之事我倒不曉得,只知少林寺無心大師已經被害,仇家是皇甫公子。你若真是皇甫公子的人,回去可要請他當心!」
  皇甫維大大一怔,道:「這話認可說起?公子幾時殺死無心大師?不,一定是弄錯了……」
  銀衣仙子佟秀察言鑒色,倒也相信他真是皇甫維的人,接著道:「是真是假要公子自己才曉得,聽說那是無心長老瀕危時親口說出仇人姓名,正是皇甫公子!」
  剛剛說到這裡,突然有扣門之聲,銀衣仙子佟秀道:「什麼事?」一個銀衣大漢應聲進來,道:『鐵劍公子尹世澤求見姑娘!」
  佟秀輕輕皺眉,道:「好吧——」那大漢退了出去。她轉眼望著皇甫維,道:「你最好躲起來,但也別偷聽我們的話,那邊院子有空房間,你到那邊去等候∼回,我還有話要跟你說!」
  皇甫維依言出了廳堂,走到隔壁院內的空房間內,隨即運起無視地聽之術,潛心聆聽那邊的話聲。
  鐵劍公子尹世澤瀟灑地進廳,向佟秀施了一禮,道:「屬下特地來自姑娘報告一件事,那就是心池聖女業已抵達本城……」
  銀衣仙子傳秀笑一下,明艷奪人。尹世澤看得雙目發直,竟忘了這等神情大為失態。
  她道:「我早知道了,你聽誰說的?」
  尹世澤道:「是令尊佟二公命屬下告知姑娘,並且讓你曉得他們已改變計劃,不再入城!」
  佟秀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鐵劍公子尹世澤酒笑道:「屬下不須趕運覆命,時間甚多,只不知姑娘可有什麼差遣沒有?」
  銀衣仙子佟秀又笑了笑,這一來尹世澤雙目更不能離開她的面龐。她道:「你可是特地討的這份差事?」
  尹世澤這時才垂下頭,道:「是的,雲飛兄則去通知舒倩姑娘。他說也許會到這裡來一趟!」
  佟秀在廳中珊珊定了兩個圈子,猛一回頭,只見這個青年男子雙目灼灼,緊緊盯住她,忍不住嫣然一笑,道:「你要看多久才肯回去呢?」
  尹世澤被她說得不好意思起來,面上一紅,訕訕道:「屬下這就出城啦!」
  他剛剛前腳走了,冷月神狐谷雲飛後腳就到。
  皇甫維在空房中聽到谷雲飛的聲音,微微一笑,忖道:「幸好我沒有急於出去,否則碰上這狐狸啦。我真想不通那鐵劍公子尹世澤既是心池聖女的傳人,怎的甘心投在三公手下?向傳秀自稱『屬下』?聽那尹世澤的口氣,好像他一直跟著三公一路向富春來,然則他為何不去謁見聖女,反而奉命把聖女的消息告與佟秀?
  他感到驚疑之極,認為此事有查個明白的必要。這時又聽到冷月神狐谷雲飛和佟秀極有意義的對話。
  谷雲飛道:「最近舒情好像有什麼心事,對我也不大理睬。你可知是什麼緣故?」
  銀衣仙子佟秀含笑道:「師兄你如果親口向我承認是愛上倩姊姊,我就把內情告訴你!」
  谷雲飛俊眉一皺,道:「你這是何苦由來?快告訴我!」
  佟秀道:「她因為當真愛上皇甫公子,所以不同你好啦!」
  谷雲飛道:「何以見得呢?」
  價秀歎口氣,道:「這等事自家無由做主,像師兄你何嘗忍得住不去愛倩姊?」
  冷月神抓谷雲飛一時倒被她駁住,頓了一頓,才道:「我與你情形不同,我的心事就算師伯師父師叔都知道,也只有為我們玉成好事,但你和她的心事被三位老人家發覺的話,嘿。嘿,只怕你們那時求死都難!」
  佟秀打個寒供,顫聲道:「你不會告訴帥父吧?」
  她說得那樣害怕,可知她深信谷雲飛很可能去告發,再者三公的毒刑一定萬分難當。
  谷雲飛緩緩道:「我暫時可以放開你,只要你……」
  佟秀立刻化棋為喜,笑道:「這個好辦,只要你想出計來,找一定盡力幫你……」
  谷雲飛沉吟一下,道:「我想試用迷魂聖藥極樂散,但又怕她性子暴烈,回醒之後……」
  佟秀道:「師兄雖是奪了她的女貞,但如果她置之不理,你也無法羈絆住她不去找皇甫公於!」
  谷雲飛沉吟道:「不錯,尤其是目下你們都奉命要與皇甫維發生關係,以便偷學到他家傳的採補大法。這種情勢之下,大師伯為了『採補大法』,一定不肯讓我娶倩妹為妻!」
  銀衣仙子佟秀忽然道:「師見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在目前未學到採補大法之前,師父決不會把我怎樣。不過話說回來,假如師兄有用得著我效勞之處,我自然會盡力相助!」
  這對師兄妹對話之間,毫無情份,只有利害關係。把個暗中偷聽的皇甫維聽得直在搖頭。
  冷月神狐谷雲飛冷冷道:「師妹也別太放心,師父會怎樣決定,只有他老人家自家知道!」佟秀也冷冷道:「我如果遭到不幸,哼,倩姊也別想逍遙法外,反正我死的話,你也落空!」
  谷雲飛此人能硬能軟,口甜心毒,當下陪笑道:「師妹不要為此事生氣,愚兄已立下決心,好歹先得到倩妹的身軀,以後之事慢慢想法,你可以幫個忙麼?」
  佟秀點點頭,谷雲飛道:「我先走一步,你跟著就去找她,設法把極樂散放在她的茶壺內,然後走開……」
  她答應一聲,並接過一包藥粉,谷雲飛就匆匆走了。佟秀到那邊院子一瞧,已找不到皇甫維的蹤跡。
  當下吩咐備車,同時把兵器帶上,以防萬一碰上心池聖女或她手下之人,始可一拼。
  她的馬車迅疾地穿街過巷,到達另一座僻靜的宅院。此宅氣派甚大,門口有家人守著,表面上誰也想不到竟是三公他們佈置的巢穴。
  銀衣仙子佟秀走入內宅,還未走進院內,已聽到一陣爽脆的銀鈴般笑聲,跟著紅影一閃,那位艷麗的繹衣仙子舒倩已站在她面前,拉起她的纖手,道:「我正感煩悶起來,卻好你就到了,快進來,我們姊妹談談……」
  兩位女郎在房間落坐,佟秀首先把心池聖女已抵本城與及三公改變進城計劃一事告訴她,然後隨意談論起來。但她們好像都有默契,彼此避開皇甫維這個話題,偶然間牽涉到,對方就趕快岔開!
  談了好一會,佟秀突然秀眉輕皺,低低道:「大姊你仍然大聲說話,不要中斷。小妹好像聽到屋頂有點聲息!」
  綠衣仙子舒倩縱聲而笑,故意說幾句無關重要的話,然後起身,道:「我有件東西十分稀罕,你且別問是什麼,等我取來給你看看……」說時,用手指指後窗,自家便帶頭一串笑聲,向房門外走了出去。
  銀在仙子傳秀迅速地拿出藥粉,灑在茶壺內,然後縱出後窗,隨意打個轉。她本來是句詐語,特意騙舒倩出去,其實並沒有聽到任何聲息。誰知在屋後隨意舉目掃瞥之下,忽然發現一條灰影,在左邊屋上忽然閃過。她連忙縱起趕去,卻已查不出蹤跡。
  她想一想,忖道:「以那人相隔的距離推測,一定沒有瞧見我在茶壺內下藥之事,我此舉只要不被人窺見,就不要緊啦……」
  當下回到舒倩房間,舒倩已在房中,見面就連忙詢問她瞧見什麼人。佟秀道:「慚愧得很,小妹只見到一道及影向左方閃沒,小妹追過去一看,那邊已是別的人家,不想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瞧見困而大驚小怪,是以折了回來。」
  兩人猜了一陣,不得要領。佟秀便推說師兄冷月神孤谷雲飛也許會找她,便告辭歸去。
  佟秀登上馬車,發現車內已多了∼個人,正是冷月神狐谷雲飛。當下便把一切經過告訴他。
  冷月神抓谷雲飛想了半晌,道:「以我所知,情妹日常茶不離口,我給你的迷魂聖藥得於少林無意大師,藥力奇重,如不是有心人,就算把茶壺洗過,也無法把藥力完全沖掉。因此倩妹不久定然昏睡房中,目下得考慮的就是那道人影出現得十分可疑,必須有個萬全之策才行,老實說,誰也不敢擔保師父他們三位老人家會不會已經潛回城內……」
  他的意思竟是懷疑那道人影乃是三公之一,當然有他的根據。銀衣仙子佟秀面色一變,道:「師兄可得小心啊,不然連我也脫不了干係!」
  谷雲飛眼珠連轉,狡笑一聲,道:「愚兄平生做事,少有遺漏,為了要你放心起見,不妨把步驟先告訴你,好教你放心……」
  他停頓一下,接著道:「我這就秘密潛入後宅,如見倩妹業已昏睡,便帶她出來,到另外一處地方。等到好事已成,又秘密把她送回,放解藥於她口中,半個時辰後自然回醒,在我帶走倩妹之前,那壺茶自然會換過,不留一點痕跡,你以為此計如何?」
  佟秀微微一笑,道:「此計很好,但你忘了一事,那就是我不許你這樣做!」
  冷月神狐谷雲飛眼中射出迷惑的光芒,道:「師妹這話怎說?愚兄實在不懂!」
  佟秀嫣然一笑,生似柔情無限,但她的師兄卻深知這位師妹越是顯得媚艷迷人,越是須加警惕。
  她道:「師兄你把步驟都告訴我,那是因為你曉得我的性情,不喜歡行僥冒險,是也不是?」
  谷雲飛道:「是呀,但我不是告訴你了麼?」
  佟秀道:「假如我所見的人影真是三老之一,試問你有什麼方法可以秘密進出?你還想瞞我麼?」
  谷雲飛陰陰一笑,道:「師妹當真聰明得很,一點也不肯放過,好吧,我都告訴你就是,只因為購置此宅之時,系我經手選擇,得知宅內另有秘密通道,是以我可以從通道進出,不虞洩露行藏!」
  銀衣仙子佟秀笑道:「既是這樣,你就快去吧,但望你別把小妹適才迫你說出秘密之舉放在心上!」
  冷月神狐谷雲飛道:「目前至少我已有兩件秘密被你捏住,決不會對你怎樣,放心好了……」
  這兩個師兄妹對話時不但針鋒相對,而且顯露出各個暗藏禍心,互相提防,根本毫無情意味道。
  谷雲飛在僻巷中跳下馬車,奔回頭去,從隔鄰人家後花園中一個小亭內,揭起一方石板,鑽入進去。
  在地道中走了一陣,地勢漸高,不久已進入復壁之內。他道路甚熟,一忽就走到舒倩所居的房間。
  牆上裝有專供窺看的洞穴,他望出去,看見房內十分寂靜,那身穿紅衣的舒倩橫陳床上,雙目緊閉,呼吸也比平時低微。
  谷雲飛一見到舒倩的艷麗容顏,胸中熱血就沸騰起來。望了一陣,確定舒倩當真是昏迷過去,這才陰險得意地笑一下,忖道:「倩妹性烈如火,舉動有如鬚眉男子,所以從來不要丫環服侍,今日卻正好使我省去許多手腳……」
  他一邊想,一邊移過數尺,打開壁上暗門,便從一具衣櫥進入房中。
  舒倩美眸已閉,但膚光灩灩,仍然艷麗異常。谷雲飛走到床邊,忍不住先俯身抱住她痛吻一番,良久,方始起來把茶壺換過茶水,然後抱起舒倩,從暗櫥走入復壁,再迅速地從鄰宅花園小亭出來,抱著她奔入附近一座屋子內,把她放在床上。
  現在這位如花似玉的美女已在他掌握之中,他多年心願,目下總算達到。因此他滿面俱是興奮之色,先把房戶門閂緊,然後撲向床上,迅速地替她解開衣服。
  他手法快極,眨眼之間已把舒情脫了一大半,露出一身豐滿雪白的靦體,肉香陣陣撲入鼻中,使得他血液加急運行,心迷神醉,那副神情當真是如癡如狂。
  他忽然來為替自己脫衣,一面喃喃道:「倩妹,倩妹,我看遍天下美人,雖是曾經滄海,但總是忘不了你!我雖想娶你為美,可以日夕相對,可是事與願違,今日可是迫不得已,你回後千萬別惱……」
  這冷月神狐谷雲飛一生不動感情,永遠是那等不喜不忽,使人莫測高深。但此刻情緒激動之極,說到最後一句,已經衝動得掉下兩滴眼淚。
  他一下子就變成赤裸裸的肉人,騰身跨上舒倩嬌軀上面,正是熱血沸騰之際,突然間腰間一麻,登時全時都癱瘓無力,四肢難抬。
  底下的舒倩雙目突睜,一手把他推落床下,跟著迅速穿好衣服,跳下地叉著谷雲飛的脖子把他弄起來,碑碑啪啪,連打幾個耳光。
  她氣得蛾眉倒豎,恨恨道:「我且看你能夠捱得我太陽谷幾種毒刑?」
  這一變化太以突如其來,谷雲飛腦中一片混亂,平日的聰明機警完全失蹤。
  綠衣仙子舒倩怒氣勃勃地瞧著谷雲飛,谷雲飛頭臉雖不能動,但眼睛仍可轉移,因此他的目光閃開一邊,面目間流露出一種奇異的表情。既不是絕望,也不是憤怒,而是一種深沉的自憐和悲哀。
  舒清陡然間心軟下來,覺得谷雲飛此舉雖然不應該,但到底是由於太愛自己所致!
  當下把他放在床上,道:「我念你以前對我種種好處,這一回姑且放過你。你身上穴道三個時辰後自動解開,在這兒躺上三個時辰,總不能說我手段過份了吧?」
  谷雲飛想不到最後結局又變得這麼輕鬆,登時死去的心又重新活轉。不過此刻卻不敢多言得罪了她,只報以微微一笑,倒也甚是可憐。
  繹衣仙子舒倩逕自走了,回到自家房間,收拾一下,帶了一把紅鞘長刀,便要出去。
  忽聽房門處有人咳嗽一聲,道:「我可以進來麼?」
  舒倩登時眉飛眼笑,道:「當然,公子快請進來!」
  一個人飄然進來,原來就是皇甫維,他微笑道:「怎麼樣?我請你依言佯作昏死,大有所獲吧?」
  繹衣仙子舒倩道:「想不到二丫頭和谷雲飛真敢合力謀我,想了真恨死人……」
  皇甫維道:「但你似乎很輕易就放過谷雲飛呢!」
  舒倩呀了一聲,道:「公子都瞧見全部情形了?實不相瞞,我後來見到谷雲飛那種英雄氣短的表情,又記起他一向對我很好,所以把他放過。」
  她說得十分坦白爽直,皇甫維素知她的性格,因此不以為怪,也不感到嫉妒谷雲飛。
  舒倩接著道:「擔我決不能放過那陰毒狡猾的二丫頭,所以回來取刀前往找她!」
  皇甫維笑一笑,俊俏瀟灑之極。道:「算啦!你既然放過禍首谷雲飛,何必再生事端,倒顯出你處事不公!」
  舒倩想了一下,道:「公子說得雖是有理,但這樣未免太便宜那丫頭了……」
  皇甫維背起雙手,在房中轉了兩個圈子,舒倩見他面色越變越壞,不知不沒吃驚起來。
  她是個直爽急躁性子的人,心中隱藏不住∼點事情,是以忍不住道:「公子你怎麼啦?可是誰得罪你麼?」
  皇甫維走到她面前,突然停步,雙目炯炯望著她,陰沉地道:「不錯,得罪我的人就是你。」
  繹衣仙子舒倩駭一跳,驚道:「是我?這話怎說?」
  皇甫維冷冷哼一聲,道:「你心裡明白就行啦,難道還要我說?」
  他轉身走開,舒倩十分發急,疾步走到他身邊,道:「公子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皇甫維仰眼向天,不瞅不睬。舒情連問三聲,見他仍不作答,急得幾乎要哭出聲,哀求道:「公子啊,你要打我罵我都可以,但請你可不要這樣折磨我。」
  皇甫維聽她哀求得十分真摯可憐,心腸已軟化,但仍然不肯馬上就理睬她。
  舒倩急得跳起腳來,要知她性子急燥,說盡好話還是無效之後,就沒有別的方法,只會頓足跳腳。
  皇甫維哼了一聲,道:「三公現在何處?他們最近有何舉動?你從實說出來!」
  舒倩道:『咱從五嶽台事件之後,我們便跟隨爹爹等三老到栗陽西北二十里處的尹家莊去……」
  皇甫維道:「哦,就是這一次鐵劍公子尹世澤降在三公手下效力?」
  舒倩訝道:「公子居然已經知道此事?不過尹世澤為何能不死甚至歸降投誠,我卻無法找出道理!」
  這一回輪到皇甫維大感詫異,道:「你也不曉得內中詳情麼?且慢,聽你話中之意,似乎是說你們起初到栗陽去,竟是要取尹世澤的性命,是不?」
  舒倩道:「不一定要取他性命,但反正不會對他很好。我聽爹爹他們口氣,好像是要把尹世澤擒住之後,作為人質……」
  皇甫維道:「用他性命來要脅心池聖女麼?」
  「不錯,江湖上傳說鐵劍公子尹世澤乃是心地聖女的唯一傳人。」
  舒倩接著道:「我們到達栗陽西北二十里處的尹家在去,那莊院氣派真不小,顯見尹家在栗陽地面屬於豪富之家。我們一行十餘人,除了三位老人家和我之外,還有二丫頭、三丫頭和谷雲飛以及六名手下。我們黃昏時分到達,先派六名手下進去,見人就施展點穴手法點住穴道。跟著由我們三姊妹進入內宅,分頭搜索。我們恰好分頭對付尹家主要的三個人,我碰上尹世澤的父親,後來聽三妹說,這尹父二十餘年以前竟是名震一方的獨行大盜金眼雕尹固,不過目下他意態消沉,身形臃腫,武功還比不上妙手巧匠耿青這一類人物。我一下子把他點住穴道,就到隔壁去,恰碰見三妹和一個婆娘動手。那婆娘不但功力相當深厚,而且手中雙刀奇招迭出,三妹冷清影手中的短匕首和玄蛟飛抓,一時間竟奈何她不得。」
  「我想速戰速決,縱將過去,三妹笑道:『大姊你別插手,我要看看這羅浮妖姬程麗還有什麼壓箱底的功夫。』我聽了便袖手旁觀,突然聽到隔院有金刃相擊之聲,便躍過去瞧瞧,只見二丫頭正以獨門四尺長的冷月劍和那尹世澤交手。
  「這兩人打得比三妹這邊激烈得多,那鐵劍公子尹世澤的鐵劍果是得過心池聖女真傳,雖然內力不及二丫頭,但招數之奇奧,變化之精微,不但難以測度,而且似乎能克制冷月山莊的陰柔路子,故此二丫頭用足全力,仍然佔不到一點便宜!
  「我正要出手,牆頭上有人道:『倩兒不要多費氣力,我等正要借此子之手,試一試心池一脈的武功……』我抬頭望去,原來三位老人家已站在牆頭。
  「尹世澤驕傲凌人,長笑一聲,收劍躍出圈子,朗朗道:『我如果不是看她一個美麗姑娘的份上,早就不客氣了,你們三位來得正好!』
  『三位老人家一齊飄身落地,分三面圍住尹世澤,大約三十招之後.我爹突然大喝一聲,猛劈一掌,登時把尹世澤手中長劍震飛,三師叔晃眼之間,已上去點住他穴道。那邊廂三丫頭也把那婆娘放出戰圈之外,那羅浮妖姬程麗衝到這邊院子來,一見谷雲飛拉住尹世澤的衣領,像拖死人般往外面走,便發出一聲尖叫,向谷雲飛衝去。可是她忽然剎住去勢,並且神情也變得十分冷靜,道:『犬子一向罕到江湖走動,怎的會惹來三公大駕?」』
  「三師叔道:『我們總得設法教心池聖女忙上一陣,等到她發現此子,也許她心中痛苦不下於你這個親生母親。』三師叔說話甚快,但每個字都卜分清晰。」
  繹衣仙子舒倩略為停頓一下,接著又道:「三師叔這話的意思甚為明顯,那就是表示他們將要殺死鐵劍公子尹世澤,因此心池聖女尋到尹世澤時,只是一具屍體,自然會感到痛心。」
  皇甫維深沉之時,比誰都要深沉,可是聽到這裡,卻也忍不住插口道:「這就奇了!既然三公有此意思,而尹世澤與聖女又有師徒的名份,尹世澤怎能被三公釋放,更甚的是尹世澤居然投入三公門下,為三公效力?這等轉變,的確令人想不通其中道理?」
  繹衣仙子舒倩道:「我們也都感到十分迷惑,當時眼見谷雲飛把尹世澤挾在脅下,∼下躍上了牆頭。那羅浮妖姬程麗面色大變,雙手發抖,連那對雙刀也掉落在地上!
  「二丫頭突然道:『女兒結束她的性命如何?』
  「二師叔月公佟雷搖了搖頭,二丫頭也就不敢上前。三位老人家剛剛轉身,忽然那羅浮妖姬程麗道:『三位老前輩請暫時留步,婦人有幾句話要奉告,假如三位聽了認為不值得理會,那時再走不遲!』她的聲音冷靜異常,一聽而知乃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方始說出這些話!
  「爹爹他們三位老人家果然停步,羅浮妹姬程麗走到他們身邊。三師叔星公冷央以極迅速的語調道:『程麗你放聰明一點,憑你那一點本事,二十年前騙騙那些普通的武林同道還可以,若想在我們兄弟之前施展手段,只怕你到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卻是後悔莫及!』
  「羅浮妖姬程麗一似極有把握,低聲說了幾句話,但見三位老人家登時神變色動,先是屏退所有的人,然後和那羅浮妖姬程麗談了許久。大約談了一個時辰,一位老人家才出來,命谷雲飛放開尹世澤。他們的面上都流露出十分滿意的笑容。
  皇甫維長長透了口氣,道:「你雖是把經過都說出來,其實卻使我更迷惑,真是糟糕得很。以我所知,那鐵劍公子尹世澤出道之後,不是一直扛著心池傳人的招牌麼?如果他不是心池傳人,則聖女如何肯讓他冒充字號?再進一步,聖女怎肯把本門心法傳授給他?」
  皇甫維沉思地踱了幾個圈子,忽然坐在床邊,招手命舒倩過來坐在他身側。舒情果然挨著他坐下。
  皇甫維挽住她肩膊,柔聲道:「我知道你是奉命接近我,以便偷學我的採補大法,是也不是?」
  繹衣仙子舒倩低下頭,道:「是的,我就知道你以你的聰明機警,遲早總會發覺!」
  皇甫維道:「那麼你心中對我怎樣?仍然是奉命接近我呢?抑是當真願意和我在一起?」
  舒情緩緩道:「我十分願意和你在一起!」
  皇甫維道:「我也極為喜歡你,只要你幫我把心事去掉,我們就可以長在一起了!』「
  舒清道:「你有什麼心事?」
  皇甫維道:「我父親失蹤了,已查出與三公有關……」
  繹衣仙子舒倩瓊道:「公子這話怎說?想大爺武功超世,又是家父等以前的主人。他怎會失蹤而又與家父等有關?我實在聽不懂!」
  皇甫維道:「你一向以真誠待我,這一回想必也不會作偽。我不妨坦自告訴你,我父親已經因病失去武功,此所以我十分憂慮他老人家的失蹤……」他隨即把如何回去,發現父親失蹤以及有幾個屍體之事說出!最後又道:「我到這邊來通知你有險之後,就趕緊到那『萬利老店』去,果然見到兩個黑色勁裝的漢子和一個銀衣大漢,到萬利查問那掌櫃,這一干人正是三公手下!」
  舒倩沉吟一下,緩緩道:「公子的意見,可是要我設法探聽麼?」
  皇甫維搖搖頭,道:「我不要你冒這種大險,也不要做出背叛父親之事,我只要你自願被我幽禁在一處地方,除非我親自找你,你不得離開那地方半步!」
  舒倩艷麗的面上流露出迷惑之色,道:「我這樣做了對公子有什麼好處?」
  皇甫維道:「你要曉得日下三公如果碰上我,一定先下手為強,想把我擒住或殺死。但如果我有你在手中,用來反威脅他們,大概總可以保存性命!」
  舒消道:「如果為了公子的性命安危著想,要我詐作被公子幽禁起來,當然可以照辦。但我弄不清楚的是公子你身具家傳神功,正好能克制住我們三家的絕技,為何還要害怕家父他們?」
  皇甫維道:「因為我身上尚有內傷,功力不比以前,若果我內傷完全痊癒,那時就算贏不了三公,自信卻仍有能力逃開……」舒倩點頭道:「原來這樣,可惜我已被你幽禁,不然的話,我太陽谷中一間秘室之內,堆滿各種靈藥,有些據說可以生死人而活白骨,都是我爹他們三人數十年來辛辛苦苦命人走遍字內採掘回來。但最後發覺皇甫大爺的手法十分神奇,任何藥物都不能助長他們功力,以後都堆在秘室之中。假如公子只是要治療內傷的話;那秘室之內有的是靈藥……」』
  皇甫維大喜道:「我可以到太陽谷走一趟,反正關於我爹之事,遲早都得前赴太陽谷等地方暗中查看。你只須告訴我在哪間秘室之內,那就行了。」
  繹衣仙子舒倩吃驚道:「不行,不行,我太陽谷中路徑繁複之極,而且有好多處消息埋伏十分厲害,武功再好的人若是誤闖入谷,定然有死無生,你千萬不可冒險!」
  皇甫維見她十分真情,心中暗暗感動,忽然情不自禁地深深吻她的紅唇,兩個人倒在床上,房中的空氣突然變得十分纏綿熱烈。舒倩熱情奔放地摟住皇甫維,享受愛情的甜蜜。皇甫維喃喃地對她說,等他把父親找回,並且把武功練成,足以對付天下任何想毀他父親英名之人時,就要娶她為妻!
  快要天亮之際,皇甫維和舒倩兩人一同悄悄離開這座宅院,一直走到靠北門那邊一所空宅之內,就叫舒倩暫時將就等一等,他去沒法搬些日用之物與及替她找兩個婢子及僕婦來,以便可以長久足不出戶地居住。
  白天他去辦了許多事,憑他的巧妙化裝,雖是在城中亂走,卻無人認得出他真正面目。第二日的晚上,他卻現身在銀衣仙子佟秀房中,並且已回復了俊美飄逸的本來面目。
  銀衣仙子傳秀本來已睡在床上,突然因燈火大亮而驚醒,美眸一睜,見到俊俏絕倫的皇甫公子含笑坐在床沿,不由得張大眼睛發怔。
  皇南維一把扯開她身上的繡被,只見她身上只穿著褻衣,露出雪藕般兩截臂膀,下面是兩條修長渾圓的大腿,雪白嫩滑的皮膚與及蘭席香味,組成令人難以抗拒的誘惑力。
  她柔順得有如馴善的綿羊,毫無反抗的動作或意思,只緩緩移開目光,可憐地咬住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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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流星—武俠世界 掃瞄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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