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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太陽玉符雪魂功




  眨眼工夫,馬延陪著一人出來,裴淳一眼望去,認得正是那個自稱種藥人,只見他身上罩住一件藍色長袍,白綾襪底鞋。頷下留著三絡長鬚,容色森冷,卻有一種仙道之氣。樸國舅一揮手,步崧奔了過去,雙手遞上一張名帖說道:「那邊站著的公子就是國舅爺,倘若梁先生不棄,便即上來行禮相見!原來步、馬二人成名極早,昔年都見過梁藥王,是以目下不須自我介紹。梁康冷冷道:「他是當今國舅爺,愛怎麼樣便怎樣,區區難道還敢嫌棄他不成?」
  那邊廂飛天夜又博勒聽明白這人當真就是藥王梁康,心中大感暢快,縱聲而笑,招手命雲秋心一同走到屋前。樸國舅與梁藥王見過,盡道傾慕之意,容色問極是謙恭,接著又道:「這位博勒老師與梁先生還有話說,本人且避開一邊……」
  飛天夜叉博勒拉住雲秋心的手,上前道:「某家十八年前便有較量高下之意,孩子,你過去讓這位梁藥王怕伯瞧瞧。」
  裴淳大踏步走到梁康身邊,凜然道,「前輩且慢動手。」樸國舅等人都驚訝之極,暗想這村子好生大膽,勢難逃過博勒毒手。
  博勒冷冷道:「你要出頭架樑?」這話一出,樸國舅等人不用說,連冷如冰也大力驚詫,心想博勒是何等身份之人,怎的如此看得起這山村少年?
  裴淳說道:「窮家幫九十餘人中毒,你先把解藥給我!他的目光可不敢移到雲秋心面上。博勒冷哼一聲,心想這個少年不易打發,何況還有冷如冰支持?當初向窮家幫下手原意只是迫他們請出梁藥王救治,目下既已見到梁康,還是送他們解藥免得結下深仇大恨的好。於是取出一枚血紅色的丹藥,丟過去喝道:「給我滾開遠遠的。」
  裴淳一手接住,給梁藥王瞧看,問道:「這就是解藥?夠不夠用?」梁藥王點點頭道:「拿大缸化開,每人喝一小盆就行了。」裴淳欠身謝過,退開數步,這時禁不住瞧雲秋心一眼,只見她翠眉深鎖,籠愁含怨,一派楚楚可憐模樣。心想:她一定恨死我了……
  樸國舅、冷如冰等人見博勒果真乖乖送出解藥,更是駭怪,這當兒卻沒有工夫詢問他來歷。只見雲秋心走到梁藥王面前,伸出纖手,意思給他把脈診看。
  梁康搖頭道:「老夫不出手救人,小姑娘回去吧!卻見雲秋心含愁脈脈,極是可憐動人,不覺微微一怔,輕輕歎一口氣。博勒冷冷道:「這也使得,你當眾向某家磕三個頭,立下親筆文書,寫明技藝不如某家,甘心服輸。某家憑此得以示天下之人,便不找你晦氣!梁康眼中現出怒色,但一閃即隱,頹然搖頭。博勒怒道:「你既不敢較量,又不服輸,這是什麼道理?」
  這時連裴淳都做聲不得,雖有助他之心,卻也說不出此理。只見梁康拂鬚望天,全不理睬。博勒喝道:「某家若不結果你性命,難消心頭之氣,接掌!呼的一聲發出掌力,隔空劈去。眾人皆知梁康也有一身武功,心想他既不肯顯露醫藥之道,且看他武功如何?心念才動,博勒這一掌力已劈中梁康,梁康連退三步,張嘴吐出一口鮮血,顯然已受內傷,博勒第一掌因防他反擊,不敢用上全力,這時見他全不招架抵擋,反而殺機大起,冷哼一聲,縱上前出手疾拍他胸口要穴。這一掌勁力十足,若是拍中了,梁康縱是個鐵人,也得在胸前留下一個掌印。裴淳眼看梁康甘心送死,俠氣填膺,縱過來伸手一托,恰值博勒略一遲疑,正好托住他手肘,口中大喝道:「人家不願出手較量,怎可硬迫?」
  博勒但覺手肘被托之處疼徹心肺,猛力掙脫退開尋丈,心想這廝口中含著辟毒珠,正是自己這個渾身皆毒之人的大剋星,萬萬碰觸不得,頓時無計可施。
  步崧得國舅爺指示,大步上前,拱手道:「小兄弟貴姓大名?」裴淳說廠,步崧道:「國舅爺說裴兄弟武功出眾,但一時還瞧不出裴兄弟家數淵源,特命我領教幾招,瞧瞧猜得出猜不出……」
  裴淳心中大喜,提起右掌向他脈門切去。步崧瞧他手法奇突,霎時間已推想出自己若是縮手,對方便順勢變化,不是一掌擊到胸口要害,便是化作擒拿手法,可使手臂折斷。心中一凜,迅即踏步左閃,裴淳手法一變,不知如何已抓向他手肘,順他左閃之勢,向左一托一拋。步崧登時被他拋開兩丈之遠,雖是不曾跌倒,手肘間也沒有受傷,卻已駭得變顏變色。眾人都大感駭然,冷如冰說道:「裴兄弟果是盡得趙大俠真傳……」話猶未畢,馬延冷哼一聲,說道:「冷兄雖是雪山派高手,但若是上前出手的話,只怕比步兄還要狼狽!冷如冰也不理他,接著說道:「南好商公直奉了李大俠親筆書信,前赴令師處送死,只不知何以最近又在江湖上出現?」
  他一提及南好之名,人人都側耳傾聽,大感興趣。裴淳道:「家師見過商公直大哥,隔了兩日,就命他下山離開,在下不知為何如此發落!冷如冰哼了一聲,說道:「那一日商公直身陷重圍,若不是李大俠的親筆信,誰也不肯饒他活命,尊師乃是當世高人,此舉必有深意。可奈商公直仍在江湖興風作浪,裴兄須得擔當此事,拿住商公直交還咱們!裴淳登時目瞪口呆,只聽冷如冰又道:「如若裴兄辦不到,那就急速回山,不得在江湖上露面。冷某這就去邀約少林病僧大師、崆峒李不淨道長、洞庭許青竹兄等數人前赴寶山,拜候令師找個公道!裴淳吶吶道:「我……我……」冷如冰道:「你最好立即動身!他雖是冰冰冷冷,但行事卻極是嚴急,說做就做。裴淳看出形勢不對,又多了一個滋生事故之人,心中正在著忙,忽聽梁康叫道:「裴少俠請過來說一句話。」裴淳見冷如冰沒有阻止之意,便走過去。
  梁康道:「你既是要離此而去,定必先拿了解藥去救窮家幫之人……」裴淳應一聲是,梁康又道:「你把解藥給窮家幫之人……」裴淳取出交給他,梁康瞧了一會兒,順手取出一個瓷瓶裝起,道:「這藥須得收好……」還給裴淳。
  博勒冷冷道:「某家迢迢萬里趕來中原,為的只是與梁康你較量高低,誰知竟是這等膿包,還膽敢疑惑某家的解藥。等這裴淳走了,瞧瞧可還有人助你!梁康聽了既元表情,又無言語,誰都測不出他心中想法。裴淳好不容易才見到藥王梁康,眼下請他救助李師叔的話沒說,哪裡就肯回山?他心中所想之事,都在面上表露出來。眾人一望而知,冷如冰喝道:「裴兄既是不願回山,把此事奉告令師,兄弟只好得罪!舉步走過來,面色陰冷異常。飛天夜叉博勒曾試過他雪魂功的厲害,一手拉了雲秋心,一手扯住藥王梁康衣袖,退開丈許之外。藥王梁康訝道:「博勒兄似是十分愛護區區呢!博勒道:「你若是凍死了,某家豈不是白來中原一趟!樸國舅等三人卻有意要試試冷如冰的功力,他們距離裴淳只有五六尺遠,都不後退。冷如冰雙手齊舉,面色頓時變得更是慘白,口中發出一陣低微異響,若有若元,細聽似是寒風在遙遠的冰山雪谷中呼嘯。眾人本來甚是暖融融的,陡地感到一陣酷寒之氣襲到,凍得口鼻間呼吸難通。轉眼之間,步崧、馬延二人首先忍耐不住,運功催動血氣抵禦寒冷。樸國舅和裴淳都不見有何異樣。又過了片刻,樸國舅微笑道:「雪魂功名不虛傳,果是十分難當,須得運功抵禦才行啦!話聲未畢,步,馬二人索性跌坐地上,瞑目催運血氣,以本身內功抗禦寒氣。這時只有裴淳木立不動,瞧他的神氣,根本不曾運功抗拒,步、馬二人牙關格格作響,樸國舅雖是猶有微笑之容,但目光凝聚,分明已運足內功相抗。藥王梁康打個哆咦,說道:「好冷,遲遠一點吧!當先退去。博勒心想原來他武功甚差,無怪他剛才不敢動手。當下隨他退後,雲秋心已凍得一張粉臉變成紫色,心知梁康是為了她才退遠些,大是感激。梁康腳步飄浮,一歪溜轉到雲秋心身側,口中連說好冷,左手借大袖掩護,伸出拉住雲秋心手腕,三指搭在她寸關尺上,雲秋心只覺一陣暖氣從他三指傳出,透人脈穴之內,霎時間已將體內寒冷之感霎退。梁康一面運功助她御寒,一面已暗暗診查她的脈象,但覺六脈的緩急輕重滑澀俱與常人相反,不覺長眉一皺,眼中露出奇異的光芒。裴淳站在寒氣之中,但覺懷中一團暖氣直冒出來,四肢百骸都極是舒服,心裡大叫奇怪,想道:「難道這樸國舅三人徒有虛名,其實功夫不濟!樸國舅這時心中暗暗叫苦,忖道:「想不到雪山派出了這等高手,把雪魂功練到六七成火候。再過片刻,他若是還不收功,本爵只好出手,免得白白受傷。」對面的冷如冰這刻也極是駭訝,心想:「那中原二老名震衰字,果有神鬼莫測之能,連一個小徒弟也是如此高明。這樸國舅雖是遠不及他,但當今高手,能勝得過他只怕找不出幾個。」
  在眾人心中感覺都不一樣,樸國舅一瞧再苦熬下去,勢必大耗真元,雙眉一皺,眼中泛射出森森殺機。正在此時,冷如冰也到了耗損真元的關頭,口中異聲忽然停歇,雙手也緩緩下垂。霎時間日暖鳳和,早先那等陰寒酷冷,瞬息之間,元影無蹤。
  樸國舅吁口大氣,說道:「冷先生神功,蓋世元雙,本人幾乎熬受不住了!彎低腰,雙手貼在步、馬人背上,作出推他們起身之狀,口中說道:「兩位可以起身啦!步、馬二人熬到這刻,已經是四肢疆硬,動彈不得,幸得樸國舅雙掌透傳出一股熱力,眨眼間僵冷之感驅散大半,這才能躍起身。冷如冰早先被馬延嘲諷幾句,這時一口惡氣已消,但真正的對手裴淳,卻行如元事,仍然不免大為頹喪,心想:「原只以為本門雪魂功舉世無雙,哪知武林中能人輩出,這裴淳已是如此,中原二老更休提了。」不過他天性偏激之極,說道:「兄弟待會兒還要向裴兄請教手上功夫,至於令師那一邊,若是病僧大師、李道長、許兄諸位要去,兄弟自也捨命相陪!說完退開一邊,默立運功。博勒見裴淳內功如此了得,冷如冰不曾得手,這時也就不好逼那藥玉梁康,但跟藥王梁康較量之事乃是他多年來第一件心願,焉肯就此退走,當下把雲秋心拉在一旁,嘰嘰咕咕他說了一大堆話,雲秋心只是點頭,最後兩人都流露出修談的神憎。樸國舅向粱藥王施了一禮,說道:「本人這一次專誠拜謁,實有奉請先生人京之意,素知先生高鳳亮節,決難在駕,這倒是一件兩難之事!梁藥王哈哈笑道:「區區縱是血濺當場送了一命,也決不再重操;日業,有負國舅拳拳盛意,甚是慚愧!步崧、馬延兩人齊齊冷笑一聲,馬延接口道:「梁先生最好估量估量,國舅爺是何等尊榮富貴之人,豈能空走這一趟?」步崧道:「國舅爺向來禮賢下士,不肯得罪朋友,但咱們瞧不過眼,卻不管這麼多」梁康淡淡一笑,也不說話。樸國舅逼近一步,柔聲道,「實是京中有人得病,非梁先生屈駕賜救不可。梁先生只走這一趟,本人擔保日後永無別人上門騷擾。」他的身份4卜同小可,這話自是十分可信。
  裴淳心中暗暗著急,忖道:「梁藥王若是答應了,我再請他治理師叔的話,就須先過樸國舅這關。」飛天夜叉博勒也是同一想法,頓時怒目圓睜。
  藥王梁康搖搖頭,冷淡如故。樸國舅歎息一聲,道:「自來山林隱逸高士,非是富貴得以移易志向,本人深明此理,本來不敢冒讀,但此事端的重要無比,梁先生無論如何也得勞駕這一遭。」藥王梁康道:「區區既是不願,國舅縱是出動十萬甲兵,把我擒解京師,我到時只說無法可治,豈不枉然?國舅還是另尋高人,沒得耽誤要事為是!樸國舅怔了一下,說道:「只看梁先生適才寧願被博勒老師打死也不肯出手之情,可知梁先生此言出自衷心,但天下間哪裡找得到醫道高似先生之人?」
  梁康道:「區區只識得幾味藥草,記得幾個湯頭歌訣而已,哪裡當真就是神醫藥王?」
  博勒反而聽得不耐煩,厲聲說道:「原來只是個浪得虛名之輩,雲兒,咱們走吧,休提咱們定下之計。」
  梁藥王道:「博勒兄極是明智,區區也猜得出你打算把這位姑娘留下,待得她需毒藥救命之時,迫得區區出手救她,其實,一則區區元此本領,為她洗髓易筋去盡毒質,二則區區只等你走了之後,也撒腿一跑,這位姑娘的死活可管不著啦!裴淳驚出一身冷汗,心想:「幸好博勒收回成命,不然的話,雲秋心豈不旺自送了一訪@俊逼?BR54321國舅問道:「聽梁先生的口氣,似是因有隱情,故此不便出手,想必是昔年立下了誓言?…梁康淡然一笑,既不作答也不否認。樸國舅察言鑒色,已知所料不差,緩緩退開一旁,馬延得他暗中示意,大喝道:「裴淳聽著,步兄雖不與你計較,但本大人卻不能輕輕放過,你也來摔我一個跟斗瞧瞧」喝聲中樸國舅趁眾人注意他們,走到博勒身邊,悄悄說了幾句話,博勒點點頭,兩人隨著分開。
  裴淳硬起頭皮,挺身上前。馬延心中實有些畏懼,見他好像穩操勝算一般,哪敢魯莽,鏘一聲掣出一對判官筆,道:「咱們兵刃上較量。裴淳伸手人抽,打小臂上抽出七寶誅心劍,寒氣深深。樸國舅喝聲好劍,冷如冰哼一聲,說道:「原來你得了商公直重寶,所以由得他在江湖上害人。」裴淳待要辯說,但牽扯極多,一時難以說得明白,因此一句話也答不上。冷如冰越發認定此言不假,又道:「兄弟目下須得把此事通告別人芬簧`p幌揪昧簟弊h磣勻□晷z鐨慕械潰骸襖洹覛淅鮮Α覛葑Y淙綾?BR54321頭也不回,頃刻問元影無蹤。
  雲秋心向身側的梁康說道:「他原本說有話跟我商量」梁康尋思一下,恍然大悟,微微一笑,道:「要算計你的寶物。」雲秋心便不做聲。
  且說馬延和裴淳這一對已經動手,馬延不敢過份緊迫,雙筆出招雖快,但十招之中倒有九招是虛,使那僅餘實的一招真遞了出去,一見裴淳揮劍封架,也就趕緊收回。
  眨眼問兩人已攻拆了二三十招,但馬延這等打法如何能夠取勝?
  尚幸裴淳連一招攻勢都沒有,比他更是和氣,因此兩人倒像是鬧著玩的,哪有性命相搏的味道。
  樸國舅為人深沉智廣,初時並不言語,瞧了一陣,說道:「馬兄何不施展點絕招?」馬延聽得國舅爺發話,只好一橫心,左筆一招「鳳點頭」,右筆芬徽小耙霸扯傷~保拮衎И擭|□□隄蚆@嬲牁釸ao浠q斜稹?BR54321
  他這一招只看得博勒。粱康都暗叫一聲懶愧,原來他們得見步、馬二人被冷如冰的雪魂功制得十分狼狽,便以為他們雖有名,卻不過是二流角色,這刻見他雙筆分使不同招數,極是精奧狠辣,實是一時高手格局,對廢q每醋□搜邸E崠駒謖庵腹宋室?BR54321想出三四招應付手法,但他仍犯了老毛病,總是覺得無論使出哪一招封架,總要傷了對方性命,因此連一招也使不出來,馬延雙筆何等迅快,裴淳略一猶疑,已攻到他身上,一觸之間,點了他胸腹五處大穴。裴淳直摜出去,砰一聲仰跌在塵埃之中。
  馬延反而怔了一下,原來他雙筆點中裴淳之時,吃了老好巨猾的虧,因裴淳不是省油燈,怎會這麼容易落敗?心念電轉急一轉,雙筆內勁只用上五成,免得被對方一招反擊時連閃避也沒有餘力。誰知裴淳當真中筆跌倒,反而使他一怔,心中直叫怪事。
  樸國舅哈哈一笑,道:「此子稚嫩得很,馬兄若不是戒備過甚,早就收拾下了他了」說話之時,雲秋心急急跑過去,蹲下來瞧看裴淳。只見他雙目緊閉,全元呼吸,心中一慘,不禁失聲哭泣。
  及至抬起頭來,只見四下寂然,只剩下一個藥王梁康獨自發怔。
  她剛剛又聽博勒說過仍照原計留下她在此,是以也不詫異,只是幽幽悲梁康走過來,三指搭在裴淳脈上,頓時訝道:「他雖是閉住呼吸,藏精斂氣,但哪裡瞞得過我?分明全然無事,連穴道也不曾被制話聲未歇,裴淳睜眼道:「我想出來啦!雲秋心停住悲啼,苦笑道:「想出什麼?」裴淳坐起身,四顧無人,方自發怔,雲秋心又道:「他們都走啦!」
  裴淳啊一聲,道:「我好不容易才想出破解手法,他們走啦,這樣也好,但他們為何通通跑了?」
  梁康道:「何只他們、我也要走啦!雲秋心驚慌地微微垂頭,裴淳一望眼見,心中大是不忍,說道:「老前輩真的不救雲姑媲一命!梁康道:「我早已說過,實是沒有這等本事,再說他們雖是義父女,但博勒對她比親生骨肉還要疼愛,諒他不忍心真的撇捨了她。我走了之後,勒博自會出現。」
  裴淳問道:「雲姑娘,這話真不真?魄鐨牡愕閫罰洧s諂蚍嚓e暗髀蝪黽撇換嵩裸戳恕!迸崠揪T潰骸罷餿詞鞘裁叢倒剩×嚎道淅渥嚦B曾羷鉓y縛茨橋璨杓c?BR54321花。雲秋心說道:「我受義父多年養育之恩,處處照顧得無微不至,為了要報答恩情,剛才我已跟他講好說是一定有法子使梁藥王出手救我,叫他務須走得遠遠,最好設法讓梁藥王曉得他已經在別處。他說他這就出山解救那些花子,但要他們向梁藥王報個訊。」
  梁淳驚道:「這樣說來,等到你支持不住之時,縱然他丞回來救你也來不及的了/她點點頭,滿面幽淒的神情。她越是病弱憂愁,就越是美麗。悲淳但覺她的美麗與世俗不同,能夠深深透人別人深心之內,教人泛起說不盡的憐惜。這只是他心中的感應,並沒有詳加思索。當下起身走到梁康面前,欠身道:「老前輩救她一救吧!」
  梁康冷冷道:「我救了她誰來救我?」裴淳怔一下:「若是老前輩有難,晚輩就算粉身碎骨,也當……」梁康截斷他的話,道:「你粉身碎骨之後仍然救我不得,又有何用、裴淳張口結舌,做聲不得。梁康面色略略溫和,淡淡道:「你的武功還不行,若不是趙大先生獨門的天罡封穴功夫果是神奇,你此刻焉有命在」裴淳吶吶道:「難道……難道……」梁康面孔一板,說道:「你最好少頂撞我,我就算見死不救,也是心安理得之事!裴淳呆呆地望住他,但井非憨傻愚笨之態,誰都一望而知他只是心中十分難過而致。梁康瞧他一眼,輕嗟一聲,仰望天空,說道:「我行年六十有餘,自從十六歲藝滿出師,不旋踵便名揚天下,直到現在已有四十餘年,救活之人不在少數。我著是天生冷酷怪僻不願助人,豈能博得藥王外號?」裴淳肅然起敬,恭容應道:「老前輩說得是!粱康又道:「我救了不少人,有些固然是感恩圖報,但有些卻以怨報德,更有不少武林恩怨牽涉到我頭上,若不是我武功還不錯,早就叫好些被我救活之人的仇家斬為肉醬了!裴淳大是不平,道:「真真豈有此理,常言道是醫者父母心,他們憑什麼找上老前輩!梁康道:「他們肯講理就好啦!不過,這些也只是我袖手不管世事的理由之一而已!孩子,你回去吧,最好也把這小姑娘帶走,別說是她死在我眼前,就算是窮家幫全幫之人倒在地上,行將斃命,我也不會出手!雲秋心想到自己性命旦夕不保,哪還有心思聽他們說話,拉拉裴淳衣裳,說道:「我們走啦!梁康長歎一聲,轉回到屋中。裴淳道:「好,咱們快走,趕到僳陽就行啦!雲秋心搖搖頭,說道:「你陪我到那邊花樹繁密之處談一會兒話行不行?」裴淳道:「這有什麼不行的?」於是並肩走去,到了花樹叢中,陣陣花香送人鼻子,麗日當空,四下鳥聲婉轉,別有一種幽趣。
  她首先躺在草地上,拍拍身旁要他坐下,這才道:「唉,風光正明媚照眼,但我已感到十分疲倦,無心觀賞了。」
  裴淳驚道:「你……你……」
  她點點頭道:「別那樣瞪著我,五毒爪子和茶尼吉花都被義父帶走了,此谷之中儘是救命治病的正藥,我便不比往日能支持得那麼長久……」
  裴淳跳起身道:「那麼快走」她搖搖頭道:「不中用了,最多一灶香之久就完啦。不如陪我談一會兒兒,讓我安安靜靜的死在這花光如錦的地方。」這句話說得哀愁萬斜,頓時一股生離死別的悲惻,湧上裴淳心頭,他難過得直歎氣,心想這也是人力難以挽回之事,眼下只好陪她談談,務必教她在這短促的光陰過得愉快些。於是抑制著自己的情緒,坐口她身邊,微笑道:「你平日最愛幹什麼事?」
  她雙眸漸漸變得迷濛,花朵一般的臉上現出超越俗世的美麗,輕輕道:「幻想」裴淳呆呆的望住她,道:「想些什麼?」她道:「好多好多的事情,其中也有現下這般情景,我躺在開滿紅花的樹下,你坐在我身邊,默默無言,直到我死了你很傷心地哭泣。」
  裴淳心中叫道:「這如花如玉的美麗少女當真就要死去?不久就埋在一坯黃土之中,與草木同腐了。不,太可怕啦,這麼美麗,這善良,哪該如此悲慘。」鼻子一酸,眼眶已潮濕了。
  雲秋心見他雙眸中閃現淚光,不禁感激之極,幽幽道:「你比我幻想中的那個人還要好千百倍,我時時覺得我微賤如塵土草芥,想不到你對我這麼好。」裴淳親切地瞧住她,搖頭道:「不,你十分珍貴,所以老天爺不肯讓你久留世上,像天上好看的雲,樹上的花一般,全部是不能久留的」他自家也深信此言,因此悲槍又減,又微笑道:「可惜我以前沒有想到這個道理,所以沒有好好陪你,若早就明白此理,我會找許多許多書給你看,帶你去遊山玩水」她欣然微笑著聆聽,面上一派悠然神往的神情。
  但不久她就微微喘息,面上隱隱沁出汗珠。裴淳知道時間快到了,這一關古往今來誰都無法打得破,甚至連拖延一會兒也辦不到。
  生離死別的痛苦又襲上心頭,他極力記住早先講過的道理,然而悲槍之情依舊,心中一片紊亂。
  他表面上極力保持安詳,但嘴角的微笑,已含有苦澀的味道。他有生以來,從未作偽過,一向是心口如一,所以他裝作得並不高明。
  雲秋心長眉微霓,似是忍受著體中的痛苦。她每逢含愁帶怨之際,就越發的淒艷動人。
  只聽她輕輕問道:「我死了之後,你會永遠記得我麼?」裴淳心想她即將永別人衰,卻只有此事值得她關心,可見她此生無所有,不覺一陣淒然,答道:「我永遠都記住你。」
  雲秋心道:「但天上的雲消逝,樹上的花萎謝,你何曾記住?」
  這話只問得裴淳一怔,心中雖是覺得不對,但一時元從答辯,只見雲秋心雙淚滾滾而下,說道:「唉,我只是天上的雲,樹上的花而已。」她停歇一下,又道:「我只求你為我做一件事」裴厚忙道:「什麼事?」
  雲秋心道:「我很喜歡這裡。」
  兩人轉眼四瞧,但見重重花樹,綠草如茵,風光極是明媚締麗,果然是埋香藏玉的好地方。裴淳點點頭,說道:「我待會兒就親手修做墳墓,可是……」他沉吟一下,接著道:「可是這兒太僻靜了,你或者會感到寂寞。」
  他說得極是鄭重真誠,雲秋心道:「不要緊,我喜歡孤獨自處,只要你每年的今日來探看我一次,把你碰到有趣的事情告訴我,我就心滿意足了」裴淳道:「這個何難之有,我每次來還要替你收拾墳墓,弄得乾乾淨淨,那就是你住的房子,一定要乾淨好看。」
  雲秋心突然急促喘息,滿面汗珠,裴淳面色變得蒼白無比,托起她的頭,用衣袖輕拭汗水。雲秋心急喘過後,忽然愉哭失聲,叫道:「我不要死……我不要死……」裴淳雙淚直流,柔聲道:「別害怕,我在這兒」雲秋心緊緊抓住他的手,道:「我害怕極了,沒有人曉得死是什麼樣,我死了之後,什麼也不知道了。」
  東首數丈外一叢花樹後面走出一人,沉聲道:「死就跟睡覺一樣,你以前怕睡覺嗎?」裴、雲二人轉眼望去,只見這人原是梁康,他那張峻厲嚴冷的面上,這時也顯得十分蒼白,雲秋心道:「不一樣,睡著了還會醒,死後便不能復生」梁康身軀一震,喃喃道:「我也知道不一樣,但我已哄騙自己許多年啦!說時轉身踉蹌走了。雲秋心喘得更是劇烈,眸子中漸漸失去生氣。突然問西首樹叢後又轉出一人,飄灑走來,裴淳抬頭望去,原來是樸國舅。他彎腰抱起雲秋心,緊接著一腳把裴淳踢出兩丈外,怒聲道:「不中用的東西,在她對你一片深情,竟不會想個法子救她」裴淳爬起身,心中湧起一陣慚愧,做聲不得。
  樸國舅低頭定睛望住她,半響才歎息一聲,自語道:「好美,恐怕死了之後,更加美麗!當下騰出一手,取出一個小瓶,倒出一粒紅色丹藥,放在她口中。裴淳已走近瞧看,樸國舅說道:「這是世上幾種最毒之物如鶴頂紅等合制而成,想必可以教她清醒一會兒!裴淳見他言談舉止,都蘊含極強的信心和懾人的威儀,不知不覺中對他生出佩服之心。過了一陣,雲秋心呻吟一聲,眼珠緩緩轉動,樸國舅問道:「姑娘可是覺得好過些?」雲秋心有氣元力地道:「我還沒有死麼?」
  樸國舅道:「死不了……」她睜大眼睛瞧著他,訝道:「是你?」
  樸國舅溫柔的一笑,道:「我一定設法救活你,相信我……」雲秋心茫然點點頭,道:「你的聲音教人非信不可!樸國舅道:「雖是如此,但我仍然是個凡人,也有許多辦不到之事,不過你又另當別論,你的生死包在我身上便是。」
  他的話轉來折去,裴淳一時難以聽懂,雲秋心卻明明白白,知道這個尊榮富貴,氣度大異常人的國舅爺,已經對自己生出情意。
  樸國舅接著又問道:「你走得動麼?」她點點頭,樸國舅把她放下。
  雲秋心但覺雙腿發軟,虛弱之極,當即回頭道:「裴淳,來扶我一把。」裴淳應聲上來,伸出粗壯的手臂讓她扶著,向前慢慢走去。
  樸國舅面上表情毫無變化,大步領前,說道:「跟我來。」
  不久,已走到石屋門前,裴淳忍不住問道:「你打算找梁藥王出手施救是不是?」
  樸國舅突然轉身凝瞧住他,面上隱隱露出殺機。
  雲秋心天生敏感無比,已發覺他想加害裴淳,忙道:「你想幹什麼?」樸國舅面上殺機頓時消隱,道:「我想問他幾句話」裴淳道:「只要你救得雲姑娘一命,問什麼都行。」樸國舅冷冷道:「本爵豈是為你出手救她?我只是要問你,你外表上的淳樸渾厚到底是真是假?」
  裴淳道:「我一向不做裝假騙人之事。」樸國舅喝道:「胡說,你分明已練就天罡封穴的功夫,但剛才卻詐死不動。」
  裴厚笑道:「我可不是裝死。」底下解釋的話尚未說出,屋內的藥王梁康聽到此處,心想這樸國舅乃是一代泉雄之才,若是被他摸透裴淳底細,對裴淳大是不利。
  當下朗聲喝道:「我倒想請教國舅爺用何手段能迫我出手救人!雲秋心輕輕道:「是啊,你有什麼妙計?」樸國舅向她微笑一下,接著轉向石屋喝道:「哪一個要你救人?我自己就能救她。」說罷伸手要牽雲秋心,忽又縮回,道:「裴淳扶她人屋去。」人得屋中,樸國舅問道:「藥物貯物何處?」
  梁康帶他們到一間房中,只見四壁皆是櫥櫃,無數的小抽屜。樸國舅指使裴淳打開所有櫥櫃,將抽屜通通拉出來,室中藥味更濃。
  梁康見他胸有成竹,指揮若定,心中大驚,想道:「莫非他精通醫藥之道,竟能解得這小姑娘身上之毒?若是如此,藥王二字便得讓給他了。」
  樸國舅指指四周千百種藥物,問道:「都在這兒了!梁康頷首道:「差不多啦。」
  樸國舅搖頭道:「你既有藥王之稱,貯藥室中自應萬藥兼備,但依本爵瞧來,還欠缺了一門重要藥物。」
  梁康微微失色,說道:「不錯,尚有一門毒藥不在此室之中。」
  樸國舅道:「我救人之法極是古怪,須得萬藥俱全才行,毒藥一門極是重要,豈能欠缺。」梁康用盡平生智慧學識及經驗,都測不想不透他怎生救治雲秋心,自是想瞧瞧他怎生下手,立即應道:「毒藥一門,一則容易走洩,二則與此室中一些珍品靈藥之性衝突。是以不能久存此地,國舅爺既是要用,這就搬過來」他叫了裴淳同去助他搬藥,原來都用罐子固封埋在屋外泥上之內。兩人一齊動手挖掘,不久就挖出二十個罐子。
  裴淳說道:「這位國舅爺本事真大,無所不識。」
  梁康道:「他若是救得那姑娘的性命,我這藥王二字就得讓給他啦。」
  裴淳微微一怔,說道:「難道你老當真沒當本事救活雲姑娘?」言下之意極是失望。
  梁康雙手捧起四個罐子,緩緩走去,說道:「你是實心之人,老夫不必哄騙你。那位姑娘全身上下五臟六腑以及骨髓內都是劇毒,每一。處的毒性都不相同。若要解去毒性,使她恢復與常人一般,須得通盤籌措,外敷內服雙管齊下,此事非同小可,最少也得一年半載之久,在醫治其間,由朝到晚都得小心守視,她體內各種毒性稍稍失去平衡,便立時殞命。」
  裴淳雖是不懂醫藥之道,但聽了這幾句話,也得知極是危險艱困,不禁大驚,說道:「樸國舅若是救得雲姑娘,你老的外號自然要讓給他。但萬一他本領有限,便如庸醫誤人性命,這便如何是好?」
  梁康心想:「其實雲秋心仗著毒藥維持性命,也活不了一兩年,即使被樸國舅醫死,又有何妨!但這話卻不說出來,這時已走人屋內,兩人把八個罐子放下,又出去搬,眨眼間二十個罐子都搬了人來。梁康說道:「這二十個罐子一共封存著五十七種毒藥,天下間毒藥極多,但許多毒性相同的只取其一。若是使毒高手,盡可以從這五十六種毒藥中配製出新的毒性」樸國舅點了點頭,說道:「你們都出去,關上房門。」
  裴淳低聲道:「你若是把雲秋心治死,便當如何?」
  樸國舅微微一曬,說道:「這話可說得輕鬆不過,可是你剛才眼睜睜瞧她死,你想出什麼法子救她沒有?她那時若是當真死了,我能不能要你賠命?」
  裴淳一怔,吶吶道:「這……」
  雲秋心接口道:「但我寧可死在他身邊,那時候我覺得很滿足快樂。現在我卻十分害怕,甚至有一點……有一點……」
  樸國舅道:「甚至有一點什麼?」
  她道:「有一點恨你!樸國舅沉默不語,眼中閃過傷心的光芒。裴淳反而感到過意不去,說道:「雲姑娘不該說這種話」雲秋心說道:「他使我死活都不在你身邊,我當然恨他」裴淳搖頭道:「這話不通……」
  樸國舅接聲喝道:「她高興恨我就讓她恨我,干你甚事」梁康微微一笑,心想掉落在情網中的人行事說話都不合常理,眼下這三人夾纏不清,正是情這一字作怪。當下說道:「裴淳,我們到外邊等他施救吧!樸國舅等他們出室之後,關住房門,說道:「姑娘意欲死活都在裴淳身邊,此事何難之有?我一定叫姑娘達成心願。」雲秋心大為感動,輕輕道:「你真好。」樸國舅苦笑一下,心想以我的權勢武功人品,天下間的美女何愁求之不得。料想不到當真有求之不得之事。他閉住呼吸,把二十個罐子一一打開。
  外面的梁康苦苦尋思,裴淳則甚是焦急。過了不久,房門打開,雲秋心容光煥發,柵柵走出,裴淳大喜道:「你果真復原啦!她微微一笑,道:「也差不多了」梁康定睛一看,失聲笑道:「原來是還照;日用毒藥延續生命,元怪我絞盡腦汁,仍想不出你用什麼法子救她!樸國舅大步出去,不一會兒兒回轉來。這個當兒,雲秋心已悄悄問過梁康,得知還能活多久。樸國舅說道:「咱們留此無益,走吧。」
  當先出去,雲秋心仍然乘坐軟轎,在樸國舅、步崧、馬延及裴淳等四人簇擁之下迅快出谷。
  中午時分已經出山,只見大道上一騎飛馳而至,一望而知乃是窮家幫之人。
  大家都曉得此騎乃是趕去向梁康報告窮家幫之難已解,此舉本是博勒為了要教梁康曉得他已經到達僳陽,決計趕不回來解救雲秋心,以便迫他非出手不可。目下形勢大變,這一著已失作用。不過誰也沒有出聲喚住這一騎。
  不久,眾人回到深陽,裴淳因想知道雲秋心今後行止,便一直跟著他們。到了一座高大府邱,只見曲廊水謝,重樓層閣,氣象萬千,到處裝飾陳設得富貴華麗無比,那飛天夜叉博勒已在大廳中等候、見到雲秋心無恙歸來,極是歡喜欣慰。眾人對裴淳都不理會,各自落座時,裴淳也坐在一側。
  *卜國舅說道:「梁藥王這次不肯出手,諸位有何高見?」博勒已從雲秋心口中得知一切,接聲道:「這廝說不定徒負虛名,其實沒有什麼本領。」步崧說道:「博勒兄這話大有見地。」
  馬延道:「但梁康享譽數十載,武林之中許多知名之士,身受必死之傷,仍然被他救活,這些事都是有憑有據,似乎也不能說他毫無本領。」
  樸國舅微微一笑,問道:「裴兄高見如何?」
  裴淳想不到他問到自己,吃了一驚,吶吶道:「我……我不知道樸國舅道:「依我看來,梁藥王得見雲姑娘與常人不同之時,曾露出技癢欲試的神情。但後來始終不敢出手,這便有兩種可能。」他不但氣派雍容威重,說話更是條理清晰。在座之人無不被他的氣度所懾,但覺他句句話都須得深信不疑。樸國舅道:「一是梁藥王醫藥之道,全然不足與博勒老師抗衡,根本無法解救雲姑娘體內之毒,二是他原有本事與博勒老師較量,但另有隱衷,寧可認輸,甚至送了性命也不敢出手。」
  眾人細想這番話,都不做聲。過了一陣,樸國舅又道:「倘使博勒老師自行解救雲姑娘,那就最好不過,反正梁藥王已經認輸。」裴淳接口道:「這樣敢情最好。」
  博勒瞧住雲秋心,沒有做聲,雲秋心泛起一抹苦笑,道:「你當著我的面前,說不出不能救的話,是也不是?」博勒歎口氣,說道:「正是。」
  雲秋心道:「你養大了我,現下雖是無法解救,我也不會恨你。」
  博勒透一口大氣,道:「好孩子……」面上儘是後悔的神態。
  樸國舅微笑道:「若然博勒老師無法解救雲姑娘,那就只好再迫梁藥王出手。眼下須得先查明梁藥王有何隱衷,才能計劃進一步的行動!博勒老師和雲姑娘請暫時屈居此處,大約十日之內,便可得到確切消啟、了!裴淳起身告辭,樸國舅竟甚是客氣,親自送出大門,說道:「裴淳如若還在此城,萬望隨時蒞臨賜教,雲姑娘定必樂意見你!裴淳見他說得誠懇,心中甚是奇怪,走到街上還在尋思此事。要知裴淳並非傻子,那樸國舅當時抱起雲秋心,前往石室之時,面上憐愛備至的神情,他都瞧在眼內,自然曉得樸國舅對雲秋心的心意。因此樸國舅明知雲秋心對自己很好,還誠意邀他來見雲秋心,這事的確令人難解。忽然一人攔住去路,抬頭一望,原來是跛丐葉九。葉九施了一禮,說道:「敝幫幫主恭請少俠一晤。」裴淳心想我正要投奔他,以便等候樸國舅在十日之內查出什麼消息。當下跟葉九走到一間屋字,不但淳於靖及趙、錢、孫、李、週五老在座,還有神木秀士郭隱和紫藥楊嵐兩人。大家見過,談起這一次前赴千卉谷的經過,淳於幫主和五老都嗟歎不已。楊嵐哼了一聲,道:「我就不信梁藥王寧死也不出手。」
  放崠糾俠鮮凳檔牡潰骸罷囊煥掀氨艙嫻娜鞝恕!毖鉞爸T浪綸樾競瘢p瘓躋徽?BR54321,道:「哦,竟是真的?」言下之意已是信了。
  郭隱農見了這等情形,心中妒恨交集,想道:「她自來驕縱任性,誰的話都不聽,卻很信服這小子。」當下冷笑一聲,說道:「師妹別聽他的鬼話,這等亭須得眼見才能相信。」
  李嵐呶一呶嘴巴,道:「你不要管我。」
  淳於幫主說道:「樸國舅乃是元宮第一奇才,羅致天下許多高手,只有他才能駕馭得住。聽說人人都甘心為他賣命出力,此人忽然參與此事之中,諸老有何高見!趙一悲緩緩道:「此人離開京城宮禁,必有極大圖謀」孫三苦道:「他說要請梁藥王上京,想來不假,以梁藥王的盛名,他非得親自懇駕不可。」他們說到此處便不說了,神木秀士郭隱農為人雖是陰騖染做,但也曉得窮家幫是元廷對頭,有些話實是聽不得,當下起身道:「師妹,咱們瞧瞧胭脂馬,我彷彿聽到嘶嗚之聲。」
  紫燕楊嵐搖頭道:「你去瞧吧。」郭隱農下不得台,只好獨自去了。
  錢二愁長老冷笑一,聲,道:「這叫做明哲保身」眾老都微微而笑,原來他們故意談論起樸國舅,便是試探郭隱農的反應,若果他也有不滿元廷之言,窮家幫便不計較私怨,若不是有心試他,這等活何須在此談論。
  郭於靖接著道:「以我看來,博勒也是樸國舅有意羅致之人,這等使毒大家,一個抵得上幾個武林高手。他圖謀得遂的話,不知有多少志士高人被害。」
  裴淳愕然道:「原來如此,咱們須得設法阻止才行。」要知他師父趙雲坡乃是大宋宗室,是以裴淳自小就仇視元廷,紫燕楊嵐搖頭道:「你最好少管閒事,我師父常常告誡我,萬萬不可涉人這等有關官府之事」淳於幫主微微一笑,亂以他語,問道:「裴少俠今後行止能否見示」裴淳忙道:「在下意欲且留十日,瞧瞧樸國舅查出什麼消息始行決定。」紫燕楊嵐大喜叫道:「我也去,你們把姓樸的說得那麼厲害,我非見見他不可」門外有人咳嗽一聲,接著走進來,問道:「師妹要見誰!楊嵐說了,郭隱農微現不悅之色,瞪了裴淳一眼,裴淳不曾發覺,暗自盤算道:「這姓楊的姑娘,專一無事生非,最好別跟她一道走」於是說道:「不過我又想先回去請示李師叔一聲,只怕趕不回來」他從小到大,這一回乃是平生第一次使用心機,他自家若是發覺,準會大吃一驚。
  楊嵐笑道:「容易,容易,我把胭脂馬再借你一次」裴淳張口結舌,再無別話推托。楊嵐緊催他起程,免得真的來不及,裴淳只好向窮家幫諸人告辭。
  那胭脂馬腳程之快,當世無雙,兩日後的中午,已到達三和鎮。
  他早已得過李星橋指點路徑,把寶馬寄在一家飯鋪,獨自向鎮後走去,不一會兒兒,出了鎮市,只見一片綠油油的水田中,矗立著一問木樓,小巧精緻,綠簾紅窗,圍以雪白欄干,極是悅目美觀。
  他雖是曉得薛飛光就住在樓上,只見綠幔深垂,也不知她在是不在,心想李師叔諄諄囑咐萬萬不可再碰見薛三姑,因此叫喊勢必驚動了她,最糟的是,此摟蓋搭在水田之中,稍稍逼近一點,就無法避過薛三姑視線。
  躊躇良久,還是沒有善策,他平生從未碰上過這等難題,這時只想得頭昏腦漲,心中作悶,眼看日影偏移,不知不覺已呆站了一個時辰,頓時大大發急,忖道:「我就算站上七日七夜也沒有用處。」於是回到鎮內,悶悶不樂的低頭而行。他心中有事,過了那間飯鋪尚不發覺。繫在門外的胭脂馬甚是靈性,嘶鳴連聲,把他驚醒。
  裴淳這才折回去,猛然觸動靈機,大喜中騎馬又向鎮後走去,停在最末的一間房子之前,拍拍馬頸,說道:「寶馬啊寶馬,煩你長嘶一聲罷。」胭脂寶馬雖是通靈,但哪裡省得他的活意?只是默然直立。
  裴淳發了急,連說帶比,終於不能叫它鳴叫一聲。當下十分頹喪,想道:「我好不容易想到此計,仍教我毫無辦法」他口中嘮嘮叨叨的念說,形狀甚是頹喪可憐,屋中突然傳出一聲低笑,卻是女子口音。
  裴淳吃一驚,向屋中叫道:「薛姑娘,薛姑娘,是你麼?」連叫了好多聲,屋中走出一個清秀村女,笑道:「不是她,是我」裴淳大是失望,只好說聲「得罪」。
  那秀美村女本來甚是靦腆含羞,但一見裴淳如此老實,登時大膽得多,輕輕道:「你是誰?找薛妹妹做什麼?」
  裴淳答道:「在下裴淳,薛姑娘本是在下師昧,但薛三姑不許我們相識,分找她只問一句話。」那村女見他雖是淳厚老實,卻有一股男子氣概,相貌悅目。她哪裡相信他來找薛飛光只問一句話,輕輕一笑,說道:「我家的人都出去了,我且躲在裡面,我設法暗暗告訴她。」裴淳聞言喜不自勝,說道:「姑娘太好了,在下不知怎生報答才好?」
  村女道:「你將來對薛妹妹好一點就行了」一笑而去。
  裴淳連人帶馬躲入屋中,過了不久,只見薛飛光和那村女先後進來,她一見裴淳,便高興得拉住他的手又跳又笑,村女逕自躲開,薛飛光說道:「幸虧你請得蘇姊姊叫我,這兩日姑姑脾氣很壞。」裴淳把別後情事說了,又告訴她說那胭脂馬不肯嘶叫之事,薛飛光伸伸舌頭,道:「胭脂寶馬一叫,我姑姑精明無比,只怕比我出來得更快。李伯伯眼下就住在王老鏢師原先居住的房子,就在此鎮,那地方你是知道的。王老漂師一家,可不知躲到何處去了。」
  裴淳謝過了,薛飛光露出擔憂之色,說道:「聽你之言便可知道三件事。一是飛天夜又博勒,決計不要你做他的女婿。二是樸國舅等到忍無可忍之時,會殺死你。三是粱藥王決不肯出手救人。」裴淳呆了一呆,說道:「第一件,第二件事我都能不放在心上,但第三件薛飛光不禁泛起歡欣的笑容,問道:「你不怕死,那我是知道的,但不能做博勒的女婿,當真也不放在心上?」
  裴淳道:「我從來沒有想過這件事,再說這等婚姻大事,自有師父做主」薛飛光接口道:「且不說這些題外文章,我瞧你最好不回僳陽,一則可免殺身之禍,二則昨天才聽姑姑說起,關於梁藥王之事,口氣之中,似是只有她知道,梁藥王何故寧死不肯救人?」
  裴淳道:「既是如此,我便恭敬求見你姑姑,求她指點。」
  薛飛光駭得面色發白,說道:「萬萬不可。上次她說過若是見到你面,定不輕饒的話,那就是要取你性命之意。她平生活出必行,你若是和她見面,非死在她手底不可。」
  裴淳只好打消此念,薛飛光雖是戀戀不捨,但怕私下會見裴淳之事洩露,不敢久呆,當下催他去見李星橋,臨出門時還苦苦勸他,不要跟樸國舅,博勒他們走在一起。裴淳不置可否,辭別之後牽馬走到一座高大宅院門前,在這一段路上已經決定,不可把實情告訴師叔,免得他禁止自己再赴漂陽。
  李星橋果是住在宅中,只見他似是比上一次更覺瘦削老邁,裴淳心中極是難過,當下說出梁藥王寧死不肯救人之事,又道:「侄兒怕商公直大哥來過,所以趕回來瞧瞧,這就趕回僳陽,再想法子使梁藥王回心轉意。」李星橋雖是體力大不如前,但豪氣猶在,持髯笑道:「賢侄盡過心也就是了,切切不可蹈險強求。若然此去眼看無法使他回心轉意,便早點回來,咱們叔侄再聚一聚,至於我的生死不必十分著急。」
  裴淳不敢久留,辭出之後,逕回僳陽。他這一去一來,只不過花了四日工夫。第六日他在書肆中買了幾本詩詞書籍,獨自前往求見雲秋心。
  樸國舅親自領他進去,笑道:「本爵已送了一座書庫給她,應有盡有。她每日手不釋卷,倒教本爵甚是後悔」裴淳訝道:「後悔?」
  樸國舅道:「她廢寢忘食的沉迷書海之中,忙得日夜不說一句槓」裴淳笑道:「這樣才好啊,可見得她有了這座書庫,何等快活。」
  樸國舅怔一下,才點頭道:「這話也是,本爵竟沒有想到。」說時,已走上一座翠樓,周圍極是乾淨幽靜,樸國舅在簾外叫道:「秋心姑娘……」連叫數聲,簾內無聲元息。
  樸國舅俊眉微皺,又叫道:「秋心姑娘,是裴淳兄來探望你……」
  簾內傳出一聲低啊,接著雲秋心嬌柔的聲音說道:「好極了,請進來坐」他們掀簾而入,但見這是外間,四面八方,都是新做的櫥架,堆滿了書籍。一股紙墨清香,隱隱撲鼻,裴淳覺得甚是熟悉,仔細一想,記起原來那日在書肆中嗅過這股韋香。
  雲秋心從內間出來,笑面盈盈,眉梢眼角泛現歡愉之色。她一眼見到裴淳手中之書,便喜道:「你還記得我喜歡看書。」接過來瀏覽翻閱,喜不自勝。
  樸國舅說道:「這座書庫之中元書不備,又都是上佳版本,姑娘可曾知道?」
  雲秋心頭也不抬,應道:「我曉得」樸國舅眼中閃過殺機,說道:「外面還有點事,你們先談談,恕我失陪之罪。」當下匆匆回到後進的議事廳中,發出命令,府中各處院落軒閣,都傳出三響雲板,不一會兒兒,議事廳中先後來了六人。
  這六人之中,除了步崧、馬延二人,那四個一是紅衣喇嘛,頭如笆斗,身量極是高大。一是濃髯繞頰目陷鼻高的蒙古勇士,虎背熊腰,雄偉異常。一是個枯瘦老者,形貌與漢人元殊,但裝束上卻與中原略有不同。最後的一個,長得形容狼瑣,尖嘴窄腮,三角眼,約是四十餘歲,穿著極為華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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