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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大小姐一吻定終身


  藍芳時冷笑道:「你以為我們怕那老鬼麼?笑話,這且不提,你心中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有沒有什麼話要我轉告明珠或是那個老鬼?」
  錢萬貫勃然大怒,道:「胡說八道,你為何要把我和令妹連在一起?」
  他的怒氣出自真心,是以藍芳時不能不相信他真是發怒,她詭笑一聲,道:「我的妹子哪一點不配與你相提並論了?」
  錢萬貫心想那藍明珠當必是個淫蕩女子,她姊姊才會如此胡亂牽扯,是以只鄙夷不屑地哼了一聲,道:「不必說了,可惜我已中了你的陰謀圈套,不能出手,否則以你這等女流之輩,十招之內就可以把你制服了,氣數如此,夫復何言。」
  藍芳時失聲而哂,道:「十招之內就可以贏得我,嘿,嘿,只怕當世之間沒有第二個膽敢如此誇口了,我想試一試呢!」事實上她又是為了對方那一聲鄙夷的冷哼而大大動心,暗想他怎會在提起明珠之時如此感到不屑,莫非是當真不認識她?
  可是唯一顛撲不破的疑念,便是鄉老伯何故點名叫她出來觀賭?此舉豈能毫無用意?而這個大名鼎鼎的賭王行年已在三旬以上,焉能未有家室?若是已有妻子,又怎會隨隨便便就跟自己要好,可知定必是明珠擺佈的陷講。
  她面色一沉,道:「你不須暗暗歡喜,我絕不會中計試試你的武功的。」
  話未說完,右手突然一陣麻木,好像被人扣住手肘間的麻穴一般,她反應極快,一旦發覺不妙,立刻側身向對方撞去,借身軀之力壓向毒刃,使毒刃刺入對方胸口要穴。
  錢萬貫如若得知她右手忽然麻木,當然會急急躍退,但這怪事發生得無影無跡,故此藍芳時身子一衝,毒刃就透過衣服刺中了他胸口的紫宮穴。
  他雙眉一皺,伸手奪過毒刃丟在地上,他奪刃時內力湧出,把藍芳時震得連退數步。
  藍芳時右手麻木之感迅即消退,她瞪大雙眼望住對方,等他跌倒斃命,這一剎那間,她眼光流露出無限悲慘痛苦之意,因為她終於親手殺死了她真心愛上的人,這輩子恐怕永遠得在寂寞痛苦中渡過了。
  錢萬貫身軀搖都不搖,站得穩如泰山,藍芳時深知毒刃的厲害,見他居然捱得這麼久,不由得大為佩服他內力的精純深厚,否則早就支持不住了。
  兩人對視了片刻,錢萬貫雙眼一閉,藍芳時在心中說道:「完了,他要倒下去啦!」此念方生,熱淚隨之而湧出,心中儘是悲苦之情。
  但錢萬貫居然又睜開雙眼,眼中神光依然如故,毫無散換之象,他驚訝地瞧著她這種奇異的反應,心中大是迷惑不解。
  他道:「你怎麼啦?難道還會為我落淚不成?」
  藍芳時大吃一驚,道:「你受得住這等劇毒?」
  錢萬貫淡淡道:「我練的是童子功,別人立刻身死之毒,我可以支持一炷香之久。」
  藍芳時恍然道:「原來如此,那麼我不妨告訴你,我的眼淚正是為你掉下來的。」
  錢萬貫道:「我若能夠不死,你才告訴我這話,豈不更好。」
  藍芳時搖搖頭,道:「若是那樣我就不會告訴你了,反正連我都沒有解藥,你非死不可,唉,但願我沒有做錯,我此生只曾愛上了你一個人,可是卻在我的手中……」
  錢萬貫道:「聽起來我好像很倒霉,因為倘若你不曾愛上我,我就不會死了,對不對?」
  藍芳時道:「當然啦,我若不愛你,那時你走你的陽關大道,與我有什麼干係。」
  她的眼淚又滴下來,接著道:「你一定知道寂寞的滋味,而我這一輩子卻別想逃出它的魔爪。」
  錢萬貫心弦起了共鳴,他哪能不知道寂寞的滋味,這四十年來,他幾時不是活在寂寞當中?
  說將起來,寂寞當真是最可怕的經驗,由於它尚未達到使人痛苦得求死的程度,所以世間古往今來,無數的人年復一年的在寂寞中度過,直到了卻此生方罷,所以它是使人無法擺脫的痛苦。
  錢萬貫淡淡一笑,道:「你現下正是如花似錦的年華,想不到也會寂寞,像我已屆中年之人,一直孤零零的活下來,若是從不寂寞,那倒是十分希奇的事了。」
  藍芳時面色一變,道:「你還未曾成家立室麼?」
  錢萬貫道:「當然沒有啦,否則我剛才怎敢唐突親近你呢!」
  他舉手阻止她開口,又道:「現在我還有時間,我不是說過十招之內能制服你麼,為了證明我平生言不輕發,這就試上一試。」
  藍芳時搖頭之時,對方已拾起毒刃塞在她手中,道:「反正我不在乎再傷一次,所以你大可以用全力對付我,以證明我說的話無一字是假。」
  他退開數尺,運氣作勢,沉聲道:「小心了,我要出手啦!」
  藍芳時迅如電光石火般想道:「原來他想趁動手的機會殺死我,這樣也好,我反正活著也沒有一點意思,不如陪他同赴黃泉,因此我須得用盡全力,才能迫他煞手盡出,早點結束這一件可悲可厭的事。」
  她玉腕一抖,毒刃快如閃電般劃出去,這一招毒辣異常,但錢萬貫身形不退反進,欺近了好多,出手搶奪毒刃,只見他五指如鉤,扣腕拿穴,手法細膩精巧之極。
  藍芳時驚噫一聲,急急變招,口中道:「原來你出身於少林。」
  敢情他使的空手入白刃功夫正是少林木傳之秘,故藍芳時一瞧便知。
  這刻也連續使出奇奧凶毒的手法,那口短短的毒刃劃出無數森寒光華,沒有一招不是可以擊斃對方的狠招辣手。
  錢萬貫真料不到她武功如此的高明,當下亦施展全力,左手是崩、按、撥、擠、揉、肘、靠,一派近身肉搏空手奪刀的精妙手法,指尖始終不離她握刀的掌指臂腕,右手則如驚雷駭電,長攻短打,儘是開闔招數。
  這等少林心法世間罕見,五招不到就完全控制住局勢,那藍芳時但覺身軀被對方的內力罩住,移動之際遠不如平日俐落迅快,而她手中的毒刀至此也全然遞不出招數,心中極為訝駭。
  只聽錢萬貫大喝一聲,左手扣住她的右腕,右手奔雷般向她面門擊去,這一記勢足力猛,若是劈中,藍芳時的面骨定會碎裂。
  藍芳時雙眼一閉,心想他果然在第九招就得手了,猛覺毒刃被奪出手,落地時發出嗆嘟的清脆響聲,同時面門間壓力消失,已可以如常呼吸。
  這還是其次,最驚人的是她整個身軀已落在對方雙臂之內,他身上的男性熱力傳過來,好比是電力一般,使她大大顫抖起來。
  她不敢睜眼,喃喃道:「我的老天呀,我剛才為何要向你下毒手?」
  錢萬貫貼著她耳邊道:「當真已沒有解藥麼?」
  藍芳時悲哀地道:「我何必騙你,所以我剛才極願意死在你的掌下。」
  錢萬貫的嘴唇落在她的唇上,兩人都抱得很緊,熱烈異常。
  但錢萬貫馬上感到她流下來的淚水,有點涼颼颼的感覺,心中一軟,微微抬起頭,以便說話。
  她仍然閉著雙眼,錢萬貫道:「你肯不肯嫁給我?」
  藍芳時吃了一驚,睜開雙眼,道:「嫁給你?」
  錢萬貫俊逸地向她微微而笑,道:「不錯,嫁給我,令尊已付出五十萬兩的嫁妝,莫說世之豪富不會有如許氣魄手筆,即使是帝王之家也怕辦不到。」
  藍芳時吶吶道:「但……但你已經……受傷……」那受傷二字用了許多氣力才說得出來。
  錢萬貫道:「別擔憂,我練的是童子功,普通的兵刃不易刺得破我的皮肉,何況你當時不是運足內力用掌勁送出,而是借身體之力碰過來,焉能傷得了我。」
  藍芳時萬想不到這其中竟有如許古怪,真是又驚又喜,人都呆了。
  鄉老伯的聲音從長廊的彼端傳來,他道:「喂,你們怎的好像難捨難分,敢是打算要請我老頭子喝幾盅喜酒了?」
  他們連忙分開,藍芳時很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輕輕罵了一聲討厭。
  錢萬貫道:「鄙人自會央人向令尊提親,只不知找什麼人比較妥當?」
  藍芳時推他一把,道:「你快去吧,我會找機會跟你再見面,現在談到這些事豈不太匆促了一些?」
  錢萬貫說出自己的居處,便喜孜孜的走了。
  藍芳時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心中又興奮又慌張,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墜入情網之中,自然很不容易適應,當她靜下來考慮到各方面的情形,頓時對於自己以前的作為大感後悔,甚且連王元度奉了妹子之命來戲弄她之事,她也覺得似乎可以原諒了。
  她想了許久,最後決定待會兒去訪晤錢萬貫,瞧瞧情形有沒有發生變化,才於當時決定自己的做法,譬喻說向他和盤托出自己最近對付王元度的陰謀,表示懺悔改過之意,一方面也須找卓遼收回他殺死王元度的要求。
  那錢萬貫別過藍芳時,趕上鄉老伯,便道:「不瞞老前輩說,晚輩打算成家啦!」
  鄉老伯只冷淡的嗯了一聲,忖道:「那女子心腸惡毒之極,剛才若不是我及時使出無上氣功隔空點住她手肘麻穴,小錢早就向閻王爺報到了,而他卻執迷不悟,還要娶她為妻,這叫做壽星公上吊,嫌命長啦。不過一個人墜入情網之後,很難勸得動他,倒不如另行設法為妙,唉,我如不是要她出來陪我們吃飯,焉有這等糟糕之極的事情發生呢。」
  他老人家一回到居處,把此行經過告訴諸人之後,任得他們去談論,自己卻去把柳兒找來,暗暗吩咐道:「你只等天色黑齊,就潛入內宅,暗中監視藍芳時的行動,我料她以美色誘錢萬貫必定另有詭計,你不妨恢復原來的樣子,以便萬一被日月塢之人發現,亦沒有多大關係,以前的事,你自己想法子編造一段謊話搪塞便是。」
  在另一座院落居住的錢萬貫早早梳洗過,換了乾淨衣服,便在房中等候玉人駕臨。
  此時天色才黑不久,藍芳時果然獨自前來,踏出內宅之後,便迅快的向錢萬貫所居的地方走去。
  穿過一道長廊之時,忽然有人驚訝地低聲叫道:「大小姐,是你麼?」
  她嬌軀微微一震,停步道:「是我,你可是田兄?」
  黑影中閃出一人,正是不夜島的田若雲,他雖是一身極普通樸素的打扮,可是那張俊美的面龐仍然惹人注意。
  他大喜道:「真想不到碰見了大小姐,請到這邊房間說話。」
  藍芳時道:「那兒有什麼人?」
  田若雲道:「沒有別的人,那是敝島的部屬的住所,他們一向在中原混跡,無人知是敝島派來的,我可囑他們騰出房間。」
  藍芳時冷冷道:「不行,我有事趕著辦,有話明天再說。」
  田若雲聽出不對,當即冷笑一聲,道:「很好,我為了你之故,不惜得罪日月塢,現下變成喪家之犬,漏網之魚,整日提心吊膽的蟄伏躲藏,而你卻安穩舒服的當你的大小姐,那麼你請吧,我總有法子使你過不了安穩日子。」
  藍芳時眉頭一皺,道:「你威脅我麼?」
  田若雲道:「豈敢,但你若不肯幫助我逃出險境的話,那麼咱們就一拍兩散,把事情始末都鬧出來。」
  藍芳時不能不讓步低頭,道:「到房間去有什麼話要說,在此地說還不是一樣。」
  田若雲道:「你須得設法讓我和師叔離開這個四面皆水的鬼地方,我們就商量這個。」
  藍芳時無奈點頭道:「好。」便隨他走去,她對此人極有戒心,因為這個不夜島田少島主乃是色中惡魔,奇技絕藝又多,稍有不慎,便有落在他魔掌中的可能,一旦被他所污,不但永無面目再見錢萬貫,甚且很難不受他的控制利用。
  好在他似乎急於逃走,色心全消,這一點乃是極好的保證,想必可以挾制他不敢妄生邪念。
  他們走入一間黑漆漆的房間,田若雲已把室中之人支走,然後點亮燈光,請她在椅上落坐。
  他的舉止神色之間都很嚴肅,開口就談到如何逃出此地的問題。
  藍芳時道:「我去安排一下,親自離開此地一次,你和衛步青便可乘搭我的船隻悄悄逃出。」
  田若雲沉吟道:「此計不妙,我和衛師叔都是不夜島的人,水中功夫還過得去,這兩夜我們都在水中探道,得知所有關隘出口都守得十分嚴密,我們竟無法越雷池一步,這夾帶之計平時尚可,現下風聲如此的緊,即使是你的座船也難免不被搜查。」
  藍芳時其實是隨口敷衍,哪裡是真心設計,所以這辦法竟不高明,現下既是被他駁回,只好認真用點腦筋,想出可行之計,說出來應付他一下,總之,一切都須等她見過錢萬貫之後方能決定。
  她正在忖想,突然發覺他的手已覆蓋在自己的手上,輕輕地摩姿,然後這只怪手更進一步沿著玉腕、小臂一直到了臂上。
  她抬頭向對方望去,但見田若雲面上綻露出淫邪的笑容,他的面龐本甚俊美,唇紅齒白,配上水汪汪的桃花眼,實在足以令無數女子傾倒獻身。
  無奈她這刻心中已有了錢萬貫的影子,所以絲毫不為所動,反而生出憎厭之感。
  田若雲長眉輕皺,道:「你心中又有了什麼事?上一次是仇恨,使你心中容不下我,但這一回呢?仍然是仇恨麼?不對,恐怕是別的原故使你的芳心容不下我。」
  藍芳時幾乎讚佩出聲,因為他的確善窺別人的心意,說得對極,自然她忍住不說出來,只淡淡一笑,道:「別打擾我,讓我想想看有什麼法子可以送你們離開此地。」
  田若雲輕佻地笑道:「古人說春宵一刻值千金,這話一點不假,如此良宵,我們豈可以白白糟蹋?」他起身走到她身邊,輕狂地俯身向她嘴唇吻去。
  藍芳時勃然大怒,正要出手痛擊,一提真氣,這才發覺全身棉軟,半點勁力也提不起來。
  田若雲居然沒有吻她,只不過迫到極近察看她的眼睛,徐徐道:「我已看出你沒有一點助我脫困的打算,既然如此,我先與你尋歡取樂,以後你大概就不能不幫助我了,對不對?」說時,伸手把她抱起來,放在榻上,接著很快的剝開她的衣服。
  藍芳時已經全無抗拒之力,眼睜睜任得他輕狂解紐脫衣,她知道自己雖然還可以大叫救命,可是最多只能叫上一聲就得被田若雲制住,而她內力不能提聚,聲音便傳不出很遠,叫亦無用。
  她到底不是一般的女流可比,到了此時仍然不肯放棄掙扎,當下說道:「田若雲,你且慢動手,我有句話要問你。」
  田若雲反而訝疑起來,道:「你居然不叫喊,卻是大出我意料之外。」
  說時已停下脫衣的動作,又道:「有什麼話請快點說?」
  藍芳時微微一笑,道:「時間還多著呢,何須如此的匆忙?」
  田若雲道:「自古以來向例是良宵苦短,我焉能不急。再說你中了我獨門迷藥,現下只是身軟如泥,尚能說話,但再過一會工夫,便連話也不能說了。」
  藍芳時皺眉道:「枉你是不夜島嫡傳高弟,在這等時機勾當上,竟使我不能開口說話,多沒趣。」
  田若雲沉吟一下,似是考慮她這話是否另有詭謀,至後才道:「你責怪得是,但當初我不明白你的態度,是以不能不預作提防,須知你這刻雖是能如常說話,可是若要放聲大叫,卻反而全無聲音,這正是我為何不怕你大聲高叫的原故,現下你既是這麼說,那麼我就解去失音的藥力,以增情趣。」
  藍芳時極力裝出淫蕩的笑容,可憐她一輩子都厭恨男人,哪曾試過獻媚拋笑,因此她實在毫無把握,不知道自己裝得像不像。
  不過眼下定必無人會來救她,所以她必須自力更生,自己設法逃過這場大劫。這希望自然極微,但她仍然用盡全力去做,絕不輕易放棄。
  那田若雲取出一個小小的瓷瓶,拔開瓶塞,放在她鼻子下面,她頓時嗅到一陣辛辣的香味,田若雲道:「現在你不怕說不出話了。」
  藍芳時道:「還是沒趣得很,我竟連動也不能動,將來我一定向你報復。」
  田若雲道:「大小姐你變得太快了,使我不敢相信,這第一次還是委屈一點吧!」
  藍芳時忙道:「慢著,你先告訴我,你幾時使用藥物向我下手的?」
  田若雲傲然一笑,道:「敝島絕藝向例在不知不覺中就制住對方,如若讓你發覺得出,那就談不上絕藝之稱了,我將來定會傳你幾手,你就可以縱橫天下啦!」
  他又動手解她的衣裳,手法的熟練迅快,足以使女人們也自歎弗如。
  只一眨眼間,那藍芳時身上已只剩下褻衣了,手臂和大腿都裸露出來,在燈光之下顯得雪白耀眼,更足以挑逗起男人的慾念。
  藍芳時一瞧實在已經躲不過這一場大劫,想起還在等候她會面的錢萬貫,不由得心痛如絞,瘋狂般連連大叫救命,聲音尖銳之極。
  但她只叫了兩三聲就被田若雲點住穴道,做聲不得。
  田若雲哈哈一笑,道:「你武功已失,叫聲連院子都傳不出,怎能驚動別人前來。」
  話聲方歇,房中微風飄拂,陡然間多出一人。
  田若雲機警無比,人影方現,他已躍到床後。
  舉目望去,卻是個美貌女郎,認得正是藍明珠的貼身待婢柳兒,又見她雙手空空,身上也不見帶有兵器,頓時大為放心,忖道:「憑你這丫頭有多大氣候,竟敢闖入來攪亂少島主的好事。我先拿下這丫頭,等到玩過藍芳時之後才來玩她。」
  這田若雲自負一身武功得有真傳,全然不把柳兒放在眼內。
  向她微微一笑,道:「你怎知我在此地?」
  柳兒一點也不被他皎美如女子的容貌所惑,冷冷道:「過來,姑娘非教訓教訓你這個好色之徒不可。」
  田若雲柔聲道:「使得,我一向不敢得罪美貌的姑娘。」
  說時,輕輕一躍,落在她面前數尺之處。
  柳兒怕他使出獨門迷魂功夫,雖然鄉老伯曾經說過,她只須運功護身,就不怕任何迷功邪法。
  這是因為她練的是至陰至柔的九轉返魂功,先天上有抵抗這等邪門功夫的妙用。
  但這到底還是不試的好,少一點波折就少一分危險。
  她右手一揚,長袖飄飄拂出,姿勢柔美悅目之極。那長長的衣袖去勢一點不快,看上去似是沒有什麼勁力。
  田若雲疾退兩步,撤下雙鉤,道:「姑娘當真動手麼?還是講和的好。」
  說時,揮鉤去挑她的衣袖,右手鉤同時吐出攻敵。
  他乃是借取鉤之舉而施放出一種迷藥,無色無嗅,但力量甚強,任何人只要吸進少許,便將當場昏倒。
  鉤尖一下子就掛住對方衣袖,田若雲想不到她本事如此稀鬆平常,趕快煞住右手刺出的金鉤,免得傷了她的性命。
  哪知柳兒右手的長袖已趁他煞住鉤勢之時掃了入來,衣袖來勢柔和暢滑,連一絲微風也沒有。
  袖影遮面之際,田若雲這才大震失色,原來他已發覺兩點大大不妥,一是她的衣袖居然沒帶起一點風。二是自己的金鉤雖是掛住對方另一隻衣袖,此刻卻收不回來,好像被她衣袖黏住一般,難以移動。
  但他這時才發覺上當,已經來不及了,柳兒衣袖拂中他面門之時,一股陰柔勁力湧出,頓時封住他五官七竅,田若雲立即失去知覺,一跤跌倒。
  柳兒一招就擊倒對方,雖說不是全仗武功,但仍然十分驚人,心中驚喜不已。她舍下田若雲不管,奔到床邊,解救藍芳時。
  當她查看藍芳時哪一處穴道受制之際,又有一道人影,悄無聲息的閃人房中,這人正是不夜島高手衛步青。他極迅快地抓起田若雲,便一溜煙穿窗而出,投入黑暗之中了。
  柳兒回頭驚顧之時,只瞥見人影一閃即逝,心知追趕不及,只好放過他們。
  她很快就解開她的啞穴,卻無法使她行動如常。那是因為田若雲以迷藥使她如此,而不是點穴手法。
  她道:「那田若雲已被人救走,無法取得解藥,如何是好?」
  藍芳時一切情形都看在眼中,但覺她的武功簡直高得不可思議,怎能一招之內就擊倒田若雲?又想起自己對付她的往事,此刻卻被她及時趕到搶救,不由得心亂如麻,道:「你先把我送回去吧!」
  柳兒很快替她穿好衣服,然後背起她奔出院落,不一會已把她送回房間。
  藍芳時不知如何應付她才好,便道:「我眼睛困得很。我們明兒再細談好不好?」
  柳兒道:「大小姐的吩咐,婢子自當遵從。」
  於是退了出去,一徑去找二小姐見面。
  這裡藍芳時獨自在床上思索,想了良久,終於理出一個頭緒,那就是自己離開內宅之時,柳兒定然已在暗中跟蹤,所以才能夠當最後關頭之際及時搶攻,也因此才可以解釋出她竟知道自己在哪個房間受難之故。
  既是如此,柳兒分明存心讓她遭受許多侮辱之後才出的手,藍芳時一念及此,登時大感忿恨。
  這邊的錢萬貫空等了一夜,不見玉人芳蹤,大是失望。而這一夜在他而言,可真是漫長難捱,心中反覆尋思她失約不來之故。尋思中有時興奮而樂觀,有時則消沉而悲頹。
  黑夜終於過去,晨光喚醒了大地一切生物。而在這金鰲大會的所在地恐怕是世上最噪雜忙碌的地方了。
  廣場中一早就擠滿了人,大家的話題,自然不離今日的戰況以及下賭注的盤口。
  錢萬貫心不在焉的聽取手下大將們的種種報告,最後由他從好幾個提案中決定其一。
  於是這一批人都匆匆而去,分頭執行計劃。
  他自己沉思良久,才走到鄉老伯他們擂台邊的位置,此時王元度等人還未上台,都聚在一起閒談。
  大家見到錢萬貫來到,都表示很高興,爭與攀談。因此他很快就被這些熱情洋溢直爽坦率的年輕高手們驅走了他的心事。
  正當他談得興高采烈之時,藍芳時在遠處悄然注視著他。她已喬裝如男子,所以沒有人注意到她。
  她呆了一會,但覺那顆心直往下沉。然後內心中的寒冷也透衣而出,使她交叉雙臂抱住自家雙肩,借此可以暖和一些。
  現在她已經完全絕望了,她又須得退回那可怕的灰黯色的寂寞之塔裡面,一任大好年華就此虛度。
  那些人的影像逐漸模糊,這是因為她已陷入沉思之中,故而視而不見。她這刻並沒有想到自己以前親手種下的惡因,只偶然的想道:「人生愁恨何能免,銷魂獨我情何堪……不錯,世間人人皆有愁恨,誰都難免。然而為何芸芸眾生之中,偏偏只有我最黯然銷魂呢?」
  擂台上鑼聲連響,全場大為騷動,那十大高手魚貫上台報到,聽取今日比賽的秩序。
  在如此熱鬧紛擾之中,藍芳時獨獨迷惆如故,無邊的寂寞已侵入她心中。她長長歎息一聲,舉步回去。
  這第二日的賽程仍是五場,公證人一宣佈,數千群雄都十分興奮。
  公證人宣佈的是第一場魯又猛對呂傑。
  第二場胡元對辛立。
  第三場王元度對平天虹。
  第四場柳昭對束大名。
  第五場卓遼對雲軍。
  鑼聲又響,第一場魯又猛和呂傑一同出來向公證人報到。他們當即表示和局論,照大會規定凡是言和的話,則雙方算各輸一場。
  由於名次是以勝敗次數多寡計算,所以誰也不肯白輸一場。
  只有王元度這一群年輕高手們,因為都認定推王元度出來奪魁,所以自己幾個人碰上了,就言和不戰。
  公證人隨即宣佈第二場接上,便是胡元和辛立這一對了。那辛立昨日雖是敗在平天虹之手,但他武功的詭毒高強,人人皆見。這胡元則是大名鼎鼎山右胡家的出色人物。胡家以三鐵著稱武功,一是鐵砂掌,二是鐵腳,三是鐵布衫,是以人人又都認定胡元自有獨得之秘,足以與那辛立爭雄逐勝。
  他們在公證人發出號令之後便開始搏鬥,辛立一開始就拒絕赤手相搏,定要使用兵刃。
  胡元只好亮出他的鐵尺對付敵人的雙鉤。
  這一場比賽舉行之時,王元度一早便使出無聲之聲的秘功絕藝,以防敵人方面用獨門傳音之法指點辛立取勝。
  擂台上的鉤光尺影,耀人眼目,鬥得十分激烈。但纏鬥了一百招之後,胡元因兵器素非所擅,大為吃虧,漸漸落在下風。
  又拼了四十招左右,辛立一鉤掛破了胡元的衣服。若然胡元不是練就鐵布衫的功夫,這一下非重傷小可。
  辛立雖是勝了,但眼見對方皮膚上只現出一道白痕,毫未受傷,不禁也大為駭然,這才知道山右胡家的鐵布衫功夫,果是精妙之極。
  胡元敗了這一場,含愧退落台下,換過衣服,就不再上台,坐在鄉老伯身邊觀起戰來。
  台上現在是由王元度對平天虹,王元度總是那副樣子,既沉穩又瀟灑,神宇俊逸,一望而知乃是端方正直之士。
  桃花派的平天虹面對這個強敵,可就再也找不到一絲一毫的傲氣。他手中那柄特別長的鋼骨折扇不時開闔,發出嚓嚓聲音。
  此時全場鴉雀無聲,可以說是連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聽得見。
  平天虹盤旋數匝之後,台下突然發出哄笑之聲,在這一片寂靜之中,特別刺耳。
  平天虹一向是驕傲慣了的人,聽得笑聲,便認為人家是在笑他不敢出手。這是因為他自己亦知道,今日出戰王元度時的態度與平日不同,所以可能招致人家的嘲笑。
  他咬咬牙,俊目中閃射出凶光殺氣,欺身迫近敵人,一扇拍去。
  王元度見他這一扇攻得凶毒之極,自己如若以少陽劍法封拆,勢必陷入肉搏血戰的局勢,那時不出二十招就得分出勝敗生死。這是因為雙方招數越纏越緊,以致雙方都被迫以全力施展殺手,這一來不但勝敗分得快,而且結局十分殘酷,全然無法收煞得住。
  他念頭一動,身隨劍走,忽進忽退,快逾閃電。眨眼之間,已在敵人扇影之內出入往來了四次之多。此時獨步天下的修迷密步,神奇無匹,全場群豪都大聲喝采,無不歎為觀止。
  王元度繼續以修迷密步閃避對方的桃花扇,長劍偶一出手,總能把平天虹震退。如此鏖戰了五十餘招,大勢底定,那王元度已掌握住主動之勢了。
  那平天虹雖然不斷地使出各種詭奇招式手法,企圖挽回劣勢。可是終於心勞力細,全然無濟於事。
  到了第七十招之時,王元度長劍一挑,彈開敵扇,接著如電光石火般向敵人咽喉刺去。
  這一劍使得恰到好處,當真有一羽不能加之妙。全場驟然間寂然無聲,單等平天虹倒地身亡。
  哪知劍尖微微一偏,貼著平天虹頸子刺過。
  平天虹感覺得到劍身的冰冷傳入心頭,不禁打個寒噤。
  王元度已收劍退開,平天虹明知對方剛才這一劍,可以輕易取去自己一命,這分明是劍下留情。這刻雖是羞憤難當,卻也不能要賴再鬥,只好認輸而退。
  擂台下群豪皆大歡喜,因為這一場的盤口雖然是賭王元度得勝的話是三兩賠一兩,反之,若然平天虹贏了,一兩賠一百兩。但絕大多數的人都下注在王元度身上,故此王元度得勝,他們也贏了銀子。
  賽事須待下午方始進行,午膳之時,錢萬貫笑道:「元度兄贏了這一場,卻使兄弟賠了數萬兩之多呢!」
  王元度大驚道:「小弟一點也不曉得負累了錢兄,實在歉疚之至。」
  田不恭大頭一晃,呵呵笑道:「你早知道也是沒用,因為你若是為了他幾萬兩而故意敗陣,則不但我們個個都會指責錢老闆的不對,而所有捧你場的武林朋友更是不滿,試問王兄有何辦法能夠不贏?」
  王元度頷首道:「道長這話極是,那時是教兄弟左右為難了。」
  管中流道:「錢兄定有錦囊妙計,可以在下午這兩場當中贏回來無疑。」
  錢萬貫搖搖頭,陡然流露出黯然之色,道:「恐怕沒有這麼容易,兄弟正在考慮一個主意。」
  柳兒憐憫地望著他,說道:「我或者猜得出錢先生的主意。」
  錢萬貫大為驚訝,道:「那就請你說出來聽聽。」
  柳兒這刻仍是那副醜陋少年的樣子,而錢萬貫亦不知她的真正身份。
  只聽柳兒說道:「錢先生想是泛起放棄錢莊的事業,從此退出賭國。」
  眾人聽了都大為驚訝,田不恭道:「那是錢老闆辛辛苦苦建立的基業,不會如此輕易放棄吧?」
  錢萬貫道:「兄弟當真有這個意思,這位柳平兄猜得奇準。卻不知柳平兄如何捉摸得到兄弟的心事?」
  柳兒說道:「我只不過隨口猜一猜,本來沒有什麼根據。」
  其實她昨夜及時趕走了田若雲,得知藍芳時一直沒有去與錢萬貫會面,是以料出錢萬貫今日神不守舍的樣子必是為了藍芳時失約之故。
  再由此推論下去,錢萬貫覺得沒有興趣再在江湖中打滾,乃是自然不過的反應。
  大家都很佩服柳兒的智慧,人人對她另眼相看。
  鄉老伯勸錢萬貫道:「你本是很沉得住氣的人,怎的忽然性情大變,其實凡事只要志毅心堅的做下去,定能成功。」
  他話中自是含有深意,只因昨日鄉老伯親自聽到藍芳時與錢萬貫訂下月上柳梢之約,所以才派柳兒暗暗跟蹤,瞧她是不是另有詭謀。
  現下倒是知道了藍芳時守身如玉,若然錢萬貫鼓勇追求的話,當能把她娶為妻子。是以用這話點破錢萬貫。
  此時大家都異口同聲地勸錢萬貫不要輕易放棄百錢莊,二則此是一股極為龐大的力量,可以養活許多天生不務正業之人,使他們精力有處發洩,不致到處浪蕩惹事;二則這百錢在能夠賺巨額的錢財,用以興辦有益於世的各種事業,功德極大;三則錢萬貫已經大有成就,說不定就因為他在賭國之中大展長才,而得以留名後世。
  眾人用這種道理勸他,錢萬貫何嘗不知。他雖然依舊心灰意冷,但口頭上卻不再堅持下去。
  午膳用過之後,大家分頭休息。到了擂台開賽之時,只有四人上台,這四人是卓遼、雲軍、柳昭、束大名等四個須得出手之人。
  首場是柳昭對束大名,他們辦好報到手續之後,便宣稱以和局論。
  於是這一場便輕輕抹過,第二場是卓遼對雲軍。
  後者昨日出手敗在束大名的少林嫡傳空玄棍法之下,但他的詭奇辛辣的劍法卻是別創一格,極為厲害。
  人人都注視這一場的上演,但見卓、雲二人各出兵器,鑼聲起處,便即交手接戰。
  雲軍昨日敗了一陣,今日又面臨強敵,卻沒有絲毫氣餒之色。這一點不待高手皆能瞧出,是以人人都甚為佩服他的勇氣。
  他的劍法以攻為主,故此一上手就盡力迫攻,搶制先手。但見劍光電掣飆發,瀰漫台上。
  卓遼的渾敦棍大有相形見細之勢。
  其實卓遼為人既智且勇,他深知雲軍上來這股銳氣定必萬分難當,故此嚴密守禦,任得對方盡情發洩,二十招一過,他就展開反擊。
  雲軍但覺對方棍勢越來越重,而敵人出招之際,卻又反倒更為靈便輕巧,曉得此是那渾敦棍的妙用,如今嘗到厲害,果然極是難當。
  兩人激戰了六十餘招,卓遼連攻數棍,雲軍立足不住,迫得連連退卻。他又曉得在這數棍之中,那卓遼分明有可乘之機,但卻輕輕放過。這等用心自然明顯不過。當即趁對方根勢微鬆之時,躍出圈外認輸。
  本日賽事至此結束,群豪紛紛散去。
  翌日早晨大家起床之時,王元度等人發覺不見了無情刀管中流,其為訝異。而在日月塢這一方面,亦有兩人失蹤,那是十道指揮中的高手,一個是三峰道指揮祖遠。一是分稍道童威。這兩人皆是時下名家高手,忽然間失去蹤跡,日月塢方面頓時大為緊張和警惕。
  但失蹤事件不但沒有影響大會進行,那參加盛會的數千人竟無一個得知。
  這一日的五場賽事是王元度勝辛立,卓遼勝平天虹,呂傑、柳昭言和,束大名、魯又猛言和,而最末一場胡元對雲軍,卻又是胡元敗了。
  原來胡元使用兵器遠不及赤手相搏,所以昨日敗於辛立鉤了,今日又敗在雲軍劍底。
  這一天過去了,翌日又發現田不恭不知去向,管中流亦毫無消息。
  日月塢方面又有鴛鴦道的指揮和潛失蹤。
  這和潛乃是十道指揮中第一把交椅,聲名武功都不遜於總指揮子母神筆李公衡。
  是以他的失蹤,使藍巒等人大為震動,展開極嚴密的搜查。
  可是參與盛會的人數愈兩千之眾,數百院落逾千房間都擠滿了人。而這些人當中三教九流全有,龍蛇混雜。本來就很難查出線索,何況日月塢方面又不敢張揚出去,是以一切都在暗下舉行,全然不能驚動這些江湖人物,辦事就更為困難了。
  賽事下午進行之時,藍芳時獨自駕舟離開。她的操舟之術本是家傳,罕有對手。而她離開之際,正是卓遼上台與辛立鏖戰之時。
  辛立因得師兄尉遲忻以獨門傳聲之術指點招數,所以奇招風起雲湧,打得特別激烈。
  千鈞杖藍巒危坐台下前排,目不轉睛的瞧著這一場龍爭虎鬥。而藍芳時便趁他無暇旁顧之際,悄然操舟離開。
  那些把守出入水道關卡的人見是塢主大小姐親自操舟,自然不敢攔阻。暗中派人飛報塢主得知,但其時藍巒正在全神觀戰,誰也不敢打擾。
  卓遼並不用盡全身功力應戰,卻專門利用渾敦棍的威力慢慢地壓制對方,是以鬥到三百招以上尚未擊敗對方。
  不過這刻他已佔取強大的優勢,要知那渾敦棍乃是外門兵刃中三寶之一,本來極是沉重,但越使越輕,而對方則越覺得奇重難當。
  卓遼既是完全利用渾敦棍的威力佔得優勢,便不同於憑借功力招式取勝,也就是說這一戰的結局,定必把對方砸死而不能留情。他由於對這個獐頭鼠目的辛立生出憎厭之感,所以全不考慮此舉會殺死對方之事。
  他們又激鬥了四十餘招,辛立就陷在捱打的劣勢之中,一望而知甚是危險,動輒有性命之憂。
  全場都感到十分刺激,人人都等著兇殺的場面出現。台上的卓遼忽然聽到有人在耳邊說道:「卓遼你若敢加害我師弟,我便把田不恭那具雜毛的人頭送給你做禮物。」
  卓遼不由得一怔,他還不曉得田不恭已經失蹤之事,所以懷疑對方是否有此本事。不過他卻不敢不極力煞緩棍勢,免得突然擊斃了對方。
  那人又在他耳邊道:「本人尉遲忻,乃是摩天寨四傑之首。我昨夜已擒下田不恭,你最好相信我說的話。」
  卓遼平生罕得結交朋友,這田不恭與他甚是相投,在他心中極為珍視這份友誼,是故不再考慮,極力收煞棍勢。眨眼間已露出空隙,辛立忙忙躍出圈外。但覺全身發軟,遍體熱開,已是氣枯力竭,幾乎站立不穩。
  藍巒雖是不明白卓遼何以收回殺手,但對此並無不滿之意。這刻他才聽取屬下報告,得知女兒悄悄離開之事,頓時臉顏變色。
  任他如何深沉多智,可是女兒出走之事非同小可。加以她的出走恐怕另有內幕。如是自願出走,還無所謂,若是被敵人脅持的,那就極為嚴重了。
  他匆匆離場,召集三院十道一眾高手開議,瞧瞧是不是索性張揚出去,大舉搜拿敵人。所謂敵人,自然是以不夜島為首,另外還有幾個有嫌疑的邪派高手,如沒角犀屠望及南阿洪等魔頭。
  舉行會議之時,共有十一人危坐在紅木交椅上,靜聽藍巒說話。
  這十一人,計為鐵律院的關大堅,度支院朱機伯,神兵院武季重。總指揮李公衡,各道指揮孫烈、周奕、荀通、雷岱、魯桓、燕揚、項滔等六位。
  這十一位在日月塢身任要職的人,俱是當今武林中知名之士,個個閱歷豐富,極為老練。
  他們已得知藍芳時出走之事,都感到局勢嚴重非常,是以沒有一個人面上有絲毫笑容。
  大廳中的空氣緊張異常,因為藍巒一旦決定公開動手,則將是一樁可以媲美於金鰲大會的大事。
  而敵人竟是不夜島以及幾個著名凶邪人物,再加上摩天寨也可能是對頭之一,因而敵人的聲勢,恐怕只有比日月塢更大,勝敗之數殊難逆料。
  不過他們之中,大部分的人都暗暗希望公開決裂,好得痛痛快快地大拼一場。這許多年來,他們歸隱於日月塢中,權重勢大,收入極豐,人人都積聚許多錢財。但這等養尊處優的生活,到底不是他們這些武林之豪而又正當壯年之人所能安的。因此許多人已躍躍欲試,很不得有些什麼事情發生才好。
  藍巒最後說道:「本塢今日如若忍下這口氣,將來咱們日月塢之人,尚有何顏面到江湖走動。」
  此言甫落,許多人連連頷首稱是。
  神兵院院主武季重兩道灰白濃眉上泛射出殺氣,道:「塢主說得不錯,不夜島以及幾個妖孽,居然膽敢不把本塢放在眼中,咱們今日非出手不可了。」
  藍巒轉眼一掠眾人,但見座中還有關大堅、朱機伯和李公衡三人不曾表示贊同,心中甚以為異。暗念這三人在本塢全部力量中有舉足輕重之勢。他們如不贊成,必有重大原因,決計不可忽視。尤其是朱機伯以計謀見長,李公衡則機智第一,這兩人竟都不表示同意,更須重視。
  當下向朱機伯問道:「朱院主有何高見?」
  朱機徐徐道:「若然塢主決意出手重懲仇敵,以洩心中之根,敝院自然服從嚴令,一同出力,但若是問到敝院之意,則認為這刻時機未到,當仍然繼續執行前定之策為妙。」
  藍巒目光向李公衡移去,道:「總指揮意見如何?」
  他一直不詢問關大堅之故,便是因為這位曾經名震天下武林的大煞星鐵面魔君關大堅向來惜言如金,極少開口說話,縱是天大之事,也不大肯開口出聲。
  李公衡道:「敝座贊同朱院主的意思,本塢定下的計劃甚是嚴密且龐大,已經動員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只要忍耐一下,等大會圓滿結束,定必大有所獲,何必另起爐灶,既驚動武林,予人談笑之資。復又使這五年一度的武林盛事受阻中輟,所以最好還是不要公開決裂。」
  他們這一提出異議,諸道指揮都不便多說。
  千鈞杖藍巒沉吟片刻,才道:「很好,我決定再忍一下,但須得有人率眾趕去,準備接應芳時才好。」
  朱機伯起身道:「敝院願意擔承此事。若然大小姐乃是受敵人威脅,她離開之後,定會想法子脫身,咱們如果及時馳援,自然大有所獲。」
  藍巒見他肯去,自然十分寬慰,又從諸道指揮之中,挑出拂雲道指揮燕揚,垂珠道指揮荀通二人做他的左右手。再率二十名精悍之人隨往。
  本來日月塢人多勢眾,若論塢中彪悍的衛戍之士,多達二千餘之眾,而此處則是日月塢近年來選定作為金鰲大會會場的地方,名為小星塢,離日月塢尚有數十里水程。是故那二千餘衛戍之士仍然駐守塢中,這一次為了對付仇敵,便暗暗抽調了一千之眾,分作水陸二路,把小星塢百里方圓之內的水路要道,都暗暗封鎖住,等到大會結束之時,如若還搜不出衛步青、田若雲二人下落的話,才動用這一面羅網截緝敵人。
  藍巒大計已決,會議即散。他沒有移動身子,自個兒還在座位上發愣。
  朱機伯和李公衡一同轉來,謁見藍巒。
  朱機伯道:「敝院這就率同人手出去辦事,但在離開之前,卻有句話要跟塢主說一說。」
  藍巒道:「朱院主清說。」
  朱機伯道:「這幾日本塢已出動了不少能手,搜捕那田若雲、衛步青二人下落,但毫無所獲。自然一來這小星塢中來客太多,房間逾千都住滿了人,實在不易搜尋。然而敝院懷疑到本塢高手之中,有沒有暗中幫助敵人之事?」
  藍巒霍然道:「怪不得朱見和李兄都反對公開決裂,敢情是想從這忍耐的時間當中,查明有否內奸?」
  李公衡道:「朱院主的懷疑與敝座所想不謀而合,故此昨宵我們曾經討論過此事。若然參與機密的高手之中,有一個暗助敵人,則本塢任何計劃都收不到效果,乃是無可置疑之事。是以我們需要時間細查此事,一旦公開決裂的話,便再無機會找出內奸了。」
  朱機伯接口道:「敝院心中有幾句話,說出來之後,還望塢主不要怪我。」
  藍巒道:「朱兄即管說,本人只有感激,焉有見怪朱兄之理。」
  朱機伯道:「本來那田若雲能夠在本塢嚴密防守之下,無聲無息地侵入內宅,致使二小姐險險蒙垢受辱,這一點就足以啟人疑竇,想到可能有人從中接應幫助,才能如此。現在大小姐忽然擅自離開,便使人懷疑到她與此事有關。」
  要知朱機伯等人在日月塢中地位甚高,乃是核心人物,是以對藍芳時仇視藍明珠等情,都略有所知。正因此才敢懷疑到她頭上。
  藍巒微微失色,道:「這一點本人倒是從未想到過。」
  朱機伯道:「敝院認為大小姐出走不外兩個原因。一是她與助敵之事有關,目下是畏罪出走。二是她被敵人脅持,不得不走。至於敵人用什麼手段脅持她,卻無法猜想得出。」
  這人不愧是足智多謀之士,果然猜中了藍芳時畏罪出走。
  藍巒歎道:「我心亂得很,你們有何高見?」
  朱機伯道:「敝院打算只派燕揚率領四五個人,出行接應大小姐,另外派人返日月塢瞧瞧大小姐可曾回去。敝院與荀通加上那十餘個奉命派出去之人潛伏起來,全力偵查內奸之事。外由李公衡兄應合掩護,相信很快就可以查個水落石出。」
  藍巒頷首道:「此計果然妥當。照理說那不夜島的衛、田二人縱是狡猾無比,手段高強,但在本塢全力搜查之下,數日以來全無蹤跡線索,實在使人難以相信,可見得必有內奸通風報信甚至出力掩護無疑。至於芳時之事,她若是畏罪潛逃,派再多的人去接應也沒有用,如若受敵人脅迫而去,則這等敵人高明已極,也不是這刻派人接應就可以挽回劫難的,有燕揚數人前往也就夠了。」
  他的話聲一頓,轉眼向李公衡望去,又道:「李兄心中可曾有了疑嫌之人沒有?」
  李公衡躬身道:「不敢有瞞塢主,敝座實是考慮到三個人可能性較大。」
  藍巒道:「你不妨說出來聽聽。」
  李公衡道:「本塢三院院主以及敝座都是從過世了的老塢主手下效力至今,淵源極深,無可懷疑,因此嫌疑便落在能夠參與本塢任何機密的十道指揮頭上。這十位當中除了三位業已失蹤的都有嫌疑之外,剩下七位只有五嶽道周奕,涵煙道魯桓,倒景道項滔三人使人不敢完全信任。那失蹤的三人說不定是畏罪潛逃或是故施苦肉計任得敵人擒去。不過目下他們業已失蹤,暫且不論。」
  那李公衡眼看著藍巒暗暗頷首,語聲略頓之後,便又說道:「尚有孫烈、荀通、雷岱、燕揚等四位,他們雖然亦是十道指揮的身份,但他們卻都是出生於本塢中,由老塢主看中了他們的根骨,授以武功基礎,更送到塢外另尋明師,學成一身技藝,是故得以在泛世人海之中,驕然獨立,正如敝座自家經歷一般,這等不世之遇,當真是恩深如海,決計不會叛塢通敵。」
  朱機伯插口道:「這話乃是確論,縱觀本塢人手,地位最高的如三院主事者,只有鐵律院關大堅兄非是本塢栽培出來之外,那武季重兄和敝院俱是本塢子弟出身,十道指揮之中,也只有上述的三人加上失蹤了的三人中的祖遠兄不是本塢子弟。若是據此立論,則有嫌疑的不出關堅兄、祖遠、魯桓、周奕、項滔等五位,但敝院卻確信關兄沒有問題,一則他年事已高,二則他自從二十歲出道之時,便因種種關係而得到老塢主全力支持幫助,淵源極深。至今全家老幼四十餘口都定居塢中,自然可予信任。因此,倘有叛塢通敵之人的話,就祖遠、魯桓、周奕、項滔四位了。」
  這一番分析極是精細透闢,再無異議。
  李公衡接著說道:「本塢開創歷史悠久,全塢二千餘衛戍之士,俱是本塢出生的子弟,無一不可以信任,哼,哼,敵人若是有意對付本塢,不論他們有多大的能為,至多只能弄上一兩個內奸而已。目下當急之務,但須查明是否有參與機密的人物叛塢通敵就行啦!」
  朱機伯深思地搖搖頭,藍巒道:「朱院主有何高見,何妨說出?」
  這度支院院主朱機伯緩緩道:「依敝座看來,本塢近數十年來一直憂慮的局勢已漸漸形成了。那就是天下邪派和黑道高手已因本塢之故而趨向結合之途,這個敵對的力量大小尚難估計,不過由於這次金鰲大會而得到聚頭碰面的機會,卻是千真萬確的。這些邪魔們和黑道高手一則覬覦本塢歷代積聚的奇珍異寶,二則本塢地氣鬱洩之口,生長了許多奇異藥物。三則這一干對頭們不是結過新仇即有舊恨,此是由於本塢實力強大塢規森嚴,凡有探塢者定必處死,以致歷代以來,已有無數邪派黑道人物喪生,結仇既多且廣,終有一日迫使群邪會合。」
  他突然間提及日月塢的最大隱憂,連藍巒也微微變色,子母神筆李公衡沉重地道:「雖是如此,但本塢的實力外間絕計不能窺測得透。這正是本塢歷年極注意甄拔人才,更設法送到外面投明師學藝的用心了。」
  原來武功之道講究甚多,每個人天賦根骨不相同,所以須得另送別處學藝,其次若然全塢之人所學的武功全然相同的話,碰上各種敵人之時,便不能收生剋變化之妙。三則送出塢外學藝,尚可使他們增加江湖歷練。此是日月塢處心積慮,以確保萬年基業之計。
  朱機伯道:「本塢雖有天下三大隱秘之稱,但若是有了內奸,敵人自然能得詳悉本塢力量,如若大小姐被誘迫吐露實話,那就更加無所隱遁。是以本塢一向的隱秘,這刻卻並不足恃。」
  藍巒道:「兩位的高矚謀慮都對,現下第一要緊就是查明還有無內奸潛伏。照理說這小星塢四面皆水,如無船隻的話,縱是過得此塢四周關卡,亦將迷失於四周數十里河流縱橫交錯的範圍中,這樣不消多久就會被暗樁發現蹤跡。可是至今尚無任何報告,亦沒有暗樁被拔之事,可見得不夜島之人仍潛伏塢中。」
  他凜凜生威地向朱、李二人望了一眼,又道:「但本塢連日以來,都查不出他們潛伏匿跡的線索,果然大是可疑,定須及早弄個水落石出,此外,本塢實力既已盡洩,又須重新部署,務使敵人猜測不透才行。」
  話雖如此,但這實力一事,須費多少心力功夫才佈置得好,何能旦夕間變更得了?
  李公衡疑道:「不知塢主錦囊中有何妙策?」
  藍巒微微一笑,道:「本塢從來不與外人往還,更別說屈節求援。但若是形勢迫到這一步,說不得只好向外求助的了。」
  朱、李二人都頷首稱是,他納悶的是他不知將請何等人物幫助本塢,當下又談論起和潛等三人失蹤之事,都一致認為此中必有蹊蹺。以和潛等三人的武功,縱是碰上一流高手,仍然可以出手一拼,怎麼毫無聲息又毫無痕跡地失蹤?除非敵人使用藥物,否則便無法解釋。但最使人困惑的是,敵人若是有意圖謀本塢,則此舉雖是可以削減本塢的實力,卻抵消不掉打草驚蛇之弊。是以敵人動機何在,委實耐人尋味。
  這疑團雖不能解,可是如何查測出內奸嫌疑之法,卻有了定策。那就是由李公衡在表面上配合調動人手,將那六位各道指揮分頭負責的地區劃好,而由朱機伯率了荀通以及十餘好手暗中查看各道情形。
  在鄉老伯那一邊,亦因為管中流、田不恭二人的失蹤而集合商議。時已傍晚,大家在飯桌上聚議,阿閃全然吃不下去,滿面愁容。
  這時連鄉老伯這等蓋世無雙的大宗師亦感到束手無策,只因此事發生得突兀,一則不明白他們如何會失蹤的,若然是敵人所為,則動機何在?二則敵人是誰?怎能無聲無息地劫走管、田二人?
  阿閃雖是輕功極臻佳妙,大可在夜半時分到各處房間查看。然而她乃是一個女子之身,焉能亂往男人房中窺看。再說房多人眾,她也無法一一查看。
  眾人商議良久,鄉老伯靈機一動,笑道:「他們的下落包在我老人家身上,現在你們去休息,一如平時,不可露出痕跡。」
  眾人不知他有何妙策,但既是他親自說出,都感到放心不少。
  然而眨眼間過了三日,鄉老伯毫無所得,管中流及田不恭的生死下落,全然不知,但他不透一點風聲,阿閃、王元度等人不知他葫蘆中賣什麼藥,所以這三日中,只是納悶而還不甚焦慮。
  但這第三日的晚間,王元度獨自走入鄉老伯房中,見過之後,便道:「敢問鄉老伯,可曾查出管大哥和田道長的下落沒有?」
  鄉老伯道:「你別管這事,安心準備上台。」
  王元度虎目中射出炯炯光芒,道:「晚輩床上發現一封密柬,敢請鄉老伯一閱。」說時,遞了一封信給他。
  鄉老伯不接過來,道:「這很好,老夫估計沒有什麼人敢加害他們,如若膽敢害中流和不恭,這些兇手們別想有一個活得成,這封信定必是他們送來的了。他們想勒索什麼?」
  王元度心中歎口氣,想道:「若然事情發展到那一步,咱們縱然能把兇手全部殺死,於事何補?」當下應道:「信中只寫明晚輩須得於明後兩天連輸兩場,這是最後兩場,晚輩所剩下未曾比賽過的對手是束大名兄和卓遼,公證人早已表示過最後一場是由晚輩對卓遼,但此函指明晚輩必須請求公證人把這最後的一場提早在明日舉行,後天的一場晚輩須得自動認輸。信內說,晚輩連輸兩場,便與奪冠之舉絕了緣。」
  鄉老伯道:「這就是說卓遼即可奪得錦標了?」
  王元度點點頭,鄉老伯面色一沉,道:「若然如此,我們去抓起娃卓的小子一問便知。」
  王元度沉吟道:「此事過於明顯,鄉老伯難道不覺奇怪麼?」
  鄉老伯道:「這話有理,不過說不定卓遼看準了我們會這樣猜,故意弄得如此明顯。」
  王元度道:「若論江湖閱歷以及智謀,晚一輩中誰也比不上錢兄,請他來一道商議如何?」
  鄉老伯認為很對,便點點頭。王元度很快就把錢萬貫邀到房中,正在說起這封怪函之時,有人敲門叫喚,原來竟是柳兒。
  錢萬貫這刻已洞悉了柳兒來歷,當下道:「柳兒姑娘足智多謀,若是此事不怕她曉得的話,最好請她進來一道商議。」
  於是變成四人密議,柳兒看過這封怪函之後,面色大變。鄉老伯等三人都望著他,等她解釋。
  過了片刻,柳兒才輕輕道:「我這刻心亂如麻,有一件事不知該不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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